第三十六章 不曾低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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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自己的过程并不美好,往往都是充满了痛苦,乔野在这一刻便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失去了温情的掩饰,在这个**裸冷冰冰的轮回世界里,只有靠自己去面对一切时,才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才明白自身那一直存在的巨大缺陷。
没有一飞冲天,无法狂妄恣意,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是。

乔野死死握住深埋在口袋里的手枪,似乎这可以带给他一点安慰,索xìng他再没有后退,再没有逃避,一直在向前进。

人声并不鼎沸,细细碎碎,倒是来来往往的车辆气息悠长,制造的喧哗不绝于耳,他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下意识的抚着左手背上的深红十字,想着苏醒的那一刻脑中传来的声音,机械而肃穆,寥寥数句,告诉他这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当时只有拨开云雾的畅快,以及喜悦,而现在呢?

不知杀手会何时出现,人来人往,谁都有可能。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异常的sāo动,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在奔驰的车辆间穿梭,身影敏捷至极,乔野心中一动,眼中光彩闪现,是那个人!

他死死的盯着对方,他此时无比渴望从这个人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关于主神空间的信息,那些超人的能力,那些梦幻般的物品,如今真正去过并亲身体验过的人就在面前,给他希望与无比的振奋。

那人大步流星,来到一辆车前,随手一动,车门像废弃的破烂般仍在地上,人没入车内,乔野凝目,那车在他眼前飞快划过,他看到那人的手放在驾车者的颈后。车远去,留下身后一片混乱。

乔野口干舌燥,一时艰于呼吸,他久久伫立,然后激动的朝那人来时的方向奔去,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听到的,和亲眼看到的却是完全的不同,方才那人的所作所为,已完全超出了常人的范畴,达到超人的境界,一举手,一投足,凡人,在那人的眼里,想来必定已是脆弱不堪的。

这便是无限恐怖轮回世界?这便是主神空间吗!

残酷,其间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乔野的心再次燃起了火热,他停下奔跑的步伐,看到有一处地方被人群围拢,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奋力挤进人群,看到了那地面上的森森裂痕,以及深深凹陷进去的两个脚印,他怔怔的看着,身边有人激动的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指着头顶上方的那座大厦,在指了指地面。

他是从那上面跳下来的,乔野明白了,他眼中的火骤然间加倍明亮,恢复了来时的渴望,与神采。

……

……

洛刺花累极了,她的身体本没有那么差,不知是不是因为初来乍到,经过连番的变故,落水时的惊悸与那凉意,统统的一股脑的渗入自己全身各处,造成了现在这幅深沉的疲乏。

她干干的咳嗽了几声,双臂环抱着,一步一步在不知名的地方走着,连前行还是后退都分不清楚。

但她却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还有一点点快乐,天高云淡,rì光温和,全无半点yīn霾,就如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那些时时刻刻萦绕耳际的话语,也终于可以彻底的抛却,她深深呼吸,脑中全无想法,只是一味的,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管那任务如何。

……

……

乔野口袋里的手枪消失了,他也不知怎么了,在他狂肆想象的时候,手不受控制的握住了那把手枪,想着主神空间的神奇,然后手里一空,枪便消失了,他一时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但又很快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是左手,他是用左手触碰的,目光立刻转向那手背上的十字印痕,心里立时一动,在这里,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那么……他晃晃手,念头一起,手枪再次悄然出现。

乔野微笑,没有喜悦,这就本该如此,但他的微笑里却多了一丝yīn霾,这些,那个人只字未提,连嘴皮子都不愿意动一下吗?如果有了这个优势存在,他之前也不会那么无助,会好受很多,每个新人都是,活下来的机会也会多一些。

根本就不需要像这样,靠自己的摸索,偶然得知。他摇摇头,那人,对他来说便是一个强者,那么就有资格不管不顾的按他的意愿行事,公平是不存在的。

他将手枪连续收起拿出,习惯着感觉,关于这个空间能力,他还要在短时间内知道的更多,而这只能靠自己,要快,杀手随时都会出现,多一分力量,便多一分希望。

……

……

席鸣并没有立刻离开爆炸现场,他将自己隐藏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那个地方,

很快,赶在jǐng方和闲杂人等之前,有几个身影从来时的路上尾随而来,火还没消退,兀自燃烧着,那些人迅速的,干净利落的,也不知用的什么,将火扑灭,一个人在那辆烧得面目全非的车子上动起手脚,似乎要抹去不必要的痕迹,另几个人聚拢在杀手残缺的尸体前,席鸣眯着眼睛远远看着,想来已经烧焦了吧,还散发出烤肉味,和其他任何烧熟的肉,都没有任何区别,这样想着,他露出古怪的笑意,舔了舔唇角。

那几个人似乎都被所见惊住了,但毕竟训练有素,只片刻就反应过来,从容的将散落的尸体收集在一个袋子里,然后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扬长而去。

席鸣分出一丝黑雾,尾随其后,现在那座基地,已如囊中之物,他平静的出着神,一切顺利,却又忍不住的烦躁,他要放松一下,至于杀手和兄弟会,压轴的,总要放在最后,不是吗?

这样想着,他也离开了。

喉咙发着热,在渴望着什么。

还有躁动和不知名的yù望。

呼唤着他。

……

……

乔野很快便熟悉了十字空间的应用,其中的规则也好,限制也好,都已得心应手。

做了些准备之后,他从超市里偷了点吃的,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他坐在户外的一个座位上,一边快速的吃着,一边眼珠四处游移,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女孩,她应该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口袋的存在吧,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忧虑,只是不想那样漂亮的女孩出现什么危险,年纪轻轻的便死了,但这也由不得他。

乔野摇摇头,这与他无关,他现在连自己都没有能力去保护,还谈什么保护别人,痴心妄想,他有点难受,将食物一扫而光,抹了一把嘴。

就在他要从座位上起身继续前进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将他往下压,另一只手露出怀中的消音手枪,扣动了扳机。

枪声细细响起,无人察觉,一切也只是瞬息。

但子弹却不是打在了人的身上,杀手被一股大力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个巨大的垃圾桶突兀的蹦出,横在两者之间,将子弹挡了下来。

乔野心在剧烈狂跳,几乎要窜出胸腔,在那个杀手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便明白,来了!终于来了!连想都没想,他便把准备好的东西从十字空间里取出,子弹打在了上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乔野绕过垃圾箱,他没有逃跑,抓住机会,一面甩出几块脸盆大的石头,一面对着来不及站起的杀手不断开枪,嘭!嘭!嘭!三枪之后,乔野收手,他喘着粗气,看着那杀手,已是惨不忍睹了。

有两块石头砸中了他,一块在胸口,一块在脚上,还有枪伤,有血渗出,杀手大张着眼睛,震惊,迷茫,惶惑,刻在那张杀过不知多少人的脸上,并永远的凝固了。

乔野浑身颤抖着,他成功!他做到了!带着恐惧,但他也杀了人了,第一次。

他没有时间发呆,周围的人群全都惊住了,sāo乱渐起,他没有办法坦然自若的忍受这些视线,心虚着,不由自主的痉挛着,冲到杀手跟前,将他手里的枪收走,他太需要了,然后开始没命的奔跑,趁着jǐng察来之前。

他意外于没有任何阻碍,人们都他唯恐避之不及,他顺利的远去了。

在一处小巷内,他被迫停下,一下子瘫倒在地,看看身后,没有人追来,他脑中一片混乱,还有虚脱感,他站起身,将一身外衣换成他在超市偷到的一套休闲服,还有鞋子也是,将他原本的衣物扔进垃圾桶,他走出小巷,混入人群。

对于jǐng察,他其实并不担心,甚至还有点期待,毕竟他只会再这个世界待上几个小时,jǐng察来了,将他抓起来,或许还是一种保护呢,他的任务是躲避追杀,而jǐng察与杀手,想来就如同水与火一般,但他可不敢真的这么做,他不敢打保票,事情不会因此发生变故。

人群中,他仰头看天,黑夜将要降临,耳边遥远处,有jǐng铃呼啸,他不觉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发现自己成功的杀了一个人之后,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平静很快到来,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有一种自信扩散,更有一种肆无忌禅的疯狂喷薄而出,密布他的感官。

好想再来,再来一个杀手,两个杀手,很都很多的杀手,鲜血,击碎挡在他面前的东西,任何东西,那是快感,血腥的味道胜过一切,以往的叛逆都变成了小儿科。

恐惧、踌躇、犹豫、迷茫吗?没有了,都没有了,也永远不会回来了,他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他,快意在他的胸中凝聚,他却不让它冲出口,堵在喉咙,要爆炸开来,却又更让他难耐。

想到便去做,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对错,不管好坏,任意妄为,只求一时之恣意,这便是他!真正的他!

他的眼中孕着压抑的疯狂。

只要他自己爽快就好。

死亡……死亡!只有无趣才是真正的死亡!!

他终于控制不住的仰头大笑起来,声音穿透云霄,毫不在意。

他的心一片清明,从没有过的明晰透彻。

还有快乐。

……

……

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也不知道走了多长的时间,心里却是一阵安宁祥和,还有满足。

她竟是那么容易便满足了,她就不担心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吗,没有枪,杀手随时都会出现,人烟渐渐密集,她毕竟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岭,列车周围也不是一片荒芜,总是会遇到零星几人。

她不知道杀手会是怎么找到她的,但主神既然发布了任务,那么想来不会空穴来风,杀手总是会出现,不论何时何地,找到她,杀了她。

她如何去应对,用一双手吗?

她不禁苦笑,人总是自扰,多于真实的困境,她本就是不该出生的,给那个世界,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她无悲无喜的想,得了这片刻的安宁,对她来说,也就够了,从不曾,也没有遗憾了。

这样想着,一个过路人扫了她一眼,大衣口袋微微凸起,噗的一声细响,洛刺花只觉左肩一痛,接着又是一凉,鲜血便晕染开来,仿佛不断盛开的玫瑰,妖艳异常。

她看向那人,目光淡淡,毫不惊讶。

该来的总归会来,她想,来就来吧,虽然风景还没有看够,但人要知足,才会快乐。

她想自己的一生,快乐便太少太少,很多都是在自欺,很多都是在粉饰,累了,早就想休息一下了,但又有些不甘,总梦想着逃脱,现在得到了,她也满足了,那么就这样吧。

只一瞬,她便将视线从杀手的身上移开,不想把仅剩的时间浪费在那上面,她仰起头,看着天空,却又不是在看着天空,视线模糊,她想,她活着的时候,从没有低过头,哪怕面对他的时候,依旧坚持着挺起胸膛,仰起头,她有她的骄傲,那么现在,这一刻,就要死了,她也绝不会垂头丧气。

从不曾低首,哪怕面对的是死亡。

这便是她,洛刺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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