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武风已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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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冷,冬雪寒,冬夜漫。
吕家村后头有一块冬季凝冰的小河,冰面倒射漫天星斗,冰河与春水一般,都可如明镜,前者晶莹剔透,后者波光粼粼。

河边的树木枝杈凝霜,串串冰溜子如同倒挂树上的霜糖葫芦,一人行到岸边,拨动了一串冰溜,冰柱落地碎成散玉,他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河边。

吕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将成为吕氏一门的门主当做毕生的志愿,与野心无关,只是为了那养育了他的吕紫山能安心地颐养天年,吕真在吕家村待了几十年,几乎没有走出去看看世界,寥寥的几次都是跟随着师父去各地参加四象聚首,但是不论待在吕家村中如何向往外面的世界,每次离开家门,都会怀念穷山恶水的吕家村,吕氏一门,已经在他的骨子里刻下了烙印。

陈本徽和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想要的太多了,当年陈本徽为了离家而放火烧村,他和大师兄一战,双双重伤,最后是师父将陈本徽赶出了家门,却没有在名谱上除去陈本徽的名字,吕真是理解的。

师父对他们这些名为徒弟但视为家人的弟子们有一份几乎浓于血的感情牵绊,可惜世上有些人看得到自己,看不到别人,所以陈本徽走了,而他按捺着性子留了下来。

这一按捺,就是十年。

皮靴踏雪,喀嚓喀嚓,再加上一阵喉咙吞咽酒水的咕嘟声,在这寂静的夜,莫名显得吊儿郎当,林冬一口喝了扁酒壶四分之一的酒,哈了一口酒气,在吕真旁边坐下,笑道:“喝来喝去,还是北地的烈酒最舒心。”

“门主,你来干什么?”

这一声门主喊的不情不愿,吕真曾经离这个称呼只有一步之遥,却功亏一篑,虽然这是意外使然,但他依旧觉得憋屈和别扭。

“月黑风高,到处走走,说不定能杀几个人来解解渴。”

吕真愕然转头,这才发现林冬留在积雪上的脚印是红色的,林冬又喝了一口酒,把扁酒壶扔给吕真,“尝一口,别喝多了。”

吕真纠结了一会,抿了一小口,便被呛了一下,并非是酒太烈,而是酒里有股浓郁的药味,但喝下去后浑身发暖,在这冷夜竟然开始发汗,顿时不敢喝多。

林冬一笑,“武人不可贪杯嗜酒,既然贪杯,也只好喝点有益的药酒了。”酒水损害身体,林冬想了个办法,遵循着古方酿出了温养的药酒,底子是北地农家烈酒,料子是鹿茸、人参等等大阳之物,最是适宜他虚损的身体,所以他现在的身体也在逐渐稳固。

林冬喝了一口,道:“混道上的人通常都不会善罢甘休,白天的英豪们散去七七八八,有些人心思就活泛了起来,这里穷乡僻壤的,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六把手枪,两把微冲,嘿嘿,真是好凶。”

吕真浑身一震,后怕不已,咬牙切齿道:“陈本徽!”

林冬点点头,笑了一笑,“你们想不到他会动手,很正常,不过他已经不是问题了。”

吕真看了林冬带血的靴子一眼,由衷感激道:“谢谢。”

林冬摇摇头,半躺在雪地上,伸了个懒腰,“有没有想过走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

吕真点头,又摇头,“师父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林冬也不强求,自言自语道:“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吕师父肯定要把我拴住,既然承蒙你们叫我一声门主,我就有义务执掌局面,嘿,一个虚名就绑住了我,吕师父还真是如意算盘啪啪作响。”

林冬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扔给不知所措的吕真,踏雪走远,吕真看了看林冬的背影,低下头看着这张名片。

“冬日安保公司总经理,林冬。”

……

炉火噼噼啪啪地在烧,焦香四溢,虽然林冬坐着的位置远离炉火,但闻着香味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吕紫山坐在躺椅上,腿上盖了一条毯子,捶着腿感叹道:“老喽,老喽。”

林冬翻个白眼,“内家境界返神通照,你气息悠长浑厚,身体比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还健康,别装模作样了。”

“臭小子,一点也不知道尊重老人。”吕紫山嘀嘀咕咕,将毯子扔到一边,双手按在小腹,一派威仪,林冬还是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掏出扁酒壶喝了一口,又把椅子搬近炉火,拈了根柴火倒腾木炭,完全没有开口的想法。

吕紫山忍不住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枉我还把一部分珍藏的药材送给你了。”

林冬无奈道:“好吧,吕氏一门我会扛起来的,风云会我也会带他们去参加的,不堕了你的名头就是。”

“哼,说的好听,当年四象合流,你怎么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了,要不是老马和老杨力保你,你以为远走高飞避战就不会被四象里那几个古板的老家伙给追到天南海北把功夫给你废了?”

林冬愤愤不平,“我的功夫都是自己的,他们凭什么废了我的功夫。”

“规矩罢了,”吕紫山语重心长道:“当年风云会,你作为我们南朱雀和我们四个老家伙联手推出的候选人,身上的担子的确太重,那时候你才十八岁,唉,也许是我们太心急了。”

林冬沉默,当年的四象争锋牵扯太过庞大,并不仅仅是惯例的洗牌,而是几位辈分极高的老辈想要促成真正的东南西北大合流,重振国术。

那一场风云中不听话的都被铁腕镇压,听话的都献出了太多东西,本意是消除隔阂,但最后却崩局了,四象大混战,死伤者不知凡几。毕竟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牺牲自己的利益,这么“傻”的事,谁会干?

四象大合流,并非是空话,合流合流,向谁合流?这是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也是林冬逃跑的根由。

因为他是那场大合流的主角之一!

吕紫山叹气,喃喃道:“我们太急了,以至于我们忘了老谪仙给你的那句评语。”

谪仙,华夏六圣之一。

林冬摇头,“我不相信那个神棍说的话。”

吕紫山缅怀道:“四象大合流,多大的场面啊,真正的合流,必须要有一个话事人,一个代表,一个能掌控全局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人,当年的四个候选人,因为你一走,变成了三个,导致南朱雀直接失去了竞争的机会,这才促发了乱象。”

林冬哑声道:“他们选错了人,我不是那块料。”

“三十岁后无敌于华夏。”

吕紫山目光灼灼直视林冬的眼睛,沉声道:“你忘了这句评语吗,他们怎么可能会选错。”

两人默然,炉火噼噼啪啪。

林冬最后才道:“那也得等我三十岁以后才知道,像我现在这样,功力才堪堪八成,还说什么无敌华夏。”

吕紫山双手抚在林冬肩上,一字一顿道:“当年的伟业变成了闹剧,无力回天,从此武风已坏,一技之长在身,便卖于贵胄,陈本徽就是如此,拜入了唐圣徒门下,这才是我气的原因,只有大合流才能重振国术之风,这个担子不轻松。”

林冬挣脱开吕紫山的双手,不耐道:“老爷子,我可没说要干劳什子大合流,武风坏不坏,关我什么事,吕氏一门的弟子我还要带出去当保镖的,别以为真情流露就能打动我,我心肠很硬的!”

“我只和你达成了一个条件而已,我带着吕氏一门去参加下一次的风云会,仅仅一次而已,但是吕氏一门的弟子都要成为我公司的保镖,风云会之后,门主之位还给吕真,这才是我们交易的内容。”

吕紫山往后一靠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挥了挥手。

林冬咬了咬牙,转身走出房子。

吕紫山睁开眼睛,略带深意道:“人活于世,可身不由己啊。”

……

吕家村的一块空地上。

嘭!

宛如地雷炸响。

林冬噔噔噔大步退后,撞碎一棵树的树皮后才靠树停下,剧烈喘息。

马孚庸甩了甩右拳,须眉一扬,“哼,你的功力下降了。”

林冬扶腰大口喘息,连忙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好久没见,坐下来聊天不好吗,非要动手动脚,多伤感情。”

“小子,你还有脸说?当年你逃之夭夭,怎么就没想到伤我们这帮老家伙的感情?”马孚庸一脸不耐,收敛了气息,压迫感顿时消泯。

林冬一屁股坐到地上,拧开扁酒壶大口喝起来,末了才一擦嘴角,借着药酒之力运功平复气血。性情刚烈的马孚庸一把将林冬拽起来,骂道:“疗什么伤,给我继续练八极。”

林冬苦巴着脸道:“马师父,再打八极我就要散架了。”

“真没用。”

马孚庸骂了一句,再道:“你的八极还停留在无畏境界,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最顶级的摧城?”

“我会的武学这么多,你总得让我慢慢来,这几年我的境界没有提升太多,光顾着练拳了,不也依旧进展不快吗。”

马孚庸突然上下打量林冬,皱眉道:“你冲击过先天了?”

林冬点点头,马孚庸莫名其妙大怒,一巴掌扇在林冬后脑勺,直接把林冬给扇得天旋地转,马孚庸脾气火爆,怒道:“真是愚蠢!”

“怎、怎么了?”

马孚庸指着林冬鼻子骂道:“我看你是从小练功太顺风顺水,竟然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一身底蕴还没稳固也敢冲击先天,真当自己不会走火入魔?”

林冬虽然有许多武学记忆,但是对于先天倒真是没有太多记载,马孚庸解释道:“如果你原本冲击先天有一成的可能,失败一次后只剩半成了,再失败就再减半,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你可知道冲击先天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什么规矩?”

“那就是至少有一门拳术达到最高的境界,冲击先天才有点点把握,所以我才说你愚蠢,连门槛都没踩到,就敢狂妄跳龙门。”

“想当年张三丰,他是太极达到了顶峰后,才悟出了先天之道,先悟拳,再悟道,这才是主次。”

林冬摸了摸脑袋,仔细听着。

“你会多种拳法,而且天赋过人,很好,你的八卦有六十四卦的境界,再进一步就是传说中的立地开花,而你的八极离摧城还有一段距离,太极和洪拳就更是如此了,这四种拳术你每将一种练到顶峰,你冲击先天的成功率就会高一成,四种就是四成,这才是你的正道。”

林冬恍然,原来达到先天还有这么多步要走,并不是达到了内家巅峰就能达到先天的。

马孚庸还在讲解先天,他虽然不是先天境界,但是了解得很深,华夏还未必有真正的先天高手,听着讲解,林冬的心思活泛了。

“如果练成一种拳术就能增加十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除了这四种之外,还有盛唐的武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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