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港湾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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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的地理知识判断,此处必然是粤南沿海某个港湾。
但我想不透冯冼惟忠何故在此泊船。

可巧,只听冯冼惟忠在甲板上发号施令:“本官之所以泊船于此,乃因岭南道御史冯冼之英事先通知本官,番禺有一批要犯欲押赴长安,冯冼御史得知本官要押解要犯赴长安,便决定遣人押来犯人,凑船而去。今晚,我等任务便是在此接应番禺要犯上船。本官虽缺少海上领兵经验,却知海船夜晚近岸之时,隐患颇多,是以,我等须格外谨慎,严加防范。有劳诸位了!”

只听甲板上女兵们齐齐脆喊:“大人请放心,我等谨遵大人之命,决不懈怠!”

冯冼惟忠高声道:“谢诸位!”

我心道:原来是受冯冼之英之托,泊船于此。我隐约记得冯冼惟忠曾经提及一串姐妹之名,其中之一好像便是之英。冯冼家族在岭南一带果然根深叶茂,势力庞大,连番禺这岭南腹心之地都归其家管辖。

是以,冯冼惟忠之所以死心塌地效忠李唐等历代中原王朝,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是可以解释为屁股决定脑袋、利益决定归心?如果有朝一日,冯冼家族被满门抄家,灭尽九族,那个时候这一家子仍能在刑场上大叫“吾皇万岁”,那才叫愚忠!

也许不必灭其九族,只须抄尽其家产,让冯冼惟忠沦为叫花,沿街讨饭,那个时候,对她说亭林先生那句话,“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说不定她就会认可此言。

冯冼惟忠会吗?或许,可以就此问题问她。

当然,以我的囚徒处境,她绝对不会正面回答,估计就是怒斥“休得胡言”、“数百年君臣大义,岂容尔贼污蔑”、“大胆贱贼,安敢如此毁谤我朝英明圣主”之类。

此时月明星稀,海风习习,正好纳凉,很多女兵都来甲板上吃晚饭,冯冼惟忠也在其中。

忽而想到,亭林先生既然说“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看看她们的晚餐,或许就可即时验证这话了。

借着明朗的月光,我惊诧地发现,包括冯冼惟忠在内的甲板上的女子,其晚餐都和我一样,都只有两个大碗,一个米碗,一个汤碗。

用餐一律平等,是否和冯冼惟忠有关?

虽然冯冼惟忠对我有些好感,且眼下拿我做了聊友,但以其格局,是否是实现这实质性平等的关键人?

也许,是李唐朝廷示意,对我不得优待,但也不许亏待,毕竟,我的身份实在特殊。

正胡思乱想,忽闻甲板上接踵传来女子的凄厉叫喊,我大吃一惊,定睛望去,却见甲板边缘已经围满了浑身上下水淋淋的黑衣女子,个个手持利刃,疯狂砍杀,须臾之间,甲板上的女兵们已经死伤狼籍,血腥冲天,尚未断气者缺臂少腿,挣扎嘶叫。

我平生何曾见过这般阵势,心惊肉跳,全身血液凝固了,人呆了,手中的汤碗砰地摔落,滚烫的汤水洒满我的两腿,但我此刻竟然不觉甚痛!

我濒于麻木,行将木呆!此刻,我全身上下能动的,似乎只有一双眼珠,在已经不甚清醒的意识的带动下,机械地转动。

恍惚之间,只见冯冼惟忠第一个甩掉饭碗,跃起抽刀,大喊一声:“有贼!速速杀贼!”

在冯冼惟忠一声大喊之后,甲板上不少女兵也甩掉饭碗,迎战黑衣女子。

一时之间,甲板上乱作一团,杀声震天。

一阵清凉的海风呼呼吹来,我受此一激,本能地摇了摇脑袋,意识稍稍清醒一些,壮着胆子望去,只见女兵们并不占上风。

不少女子连兵器都未抽出,已被黑衣女子斩杀的手足落地,肩开臂裂,头颅翻滚,鲜血飞溅!

黑衣女子们选择了一个大好的偷袭时机。

可以说,不论多么能征善战的军队,其战斗力最薄弱的时间,一在睡眠时间,一在吃饭时间。

所以,从古至今,很多弱势军队通过不惜代价的夜袭,一举战胜强敌。

像我这原生时空中国古代史专业的毕业者,对于趁对方吃饭突袭的战例,也所知不多,更何况这些唐朝人。

所谓“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克敌制胜的最佳战术。

冯冼惟忠或许勇武过人,也应有领兵才能,但对方偷袭时机实在拿得太好,加上她一则年轻,二则如她适才所言,缺少海上领兵经验,因此,要胜此战,恐非易事!

眼下,头船女兵已经死伤大半,其余两船也已遭突袭,看两船情形,似乎还不如头船。

其余两船上的黑衣女子手中兵器与头船黑衣女子所持兵器有别,皆是一长一短,长的是刀是剑,短的竟是手弩,连砍带射,彪悍进击,将女兵们杀得人仰马翻,不少女兵不堪逼压,负伤之后被迫跳海,然而,海中竟然已有黑衣女子浮出水面,四围以待,跳海逃生的不少女兵惨叫连连,在海水中几个挣扎,便成为海上浮尸!虽有一些跳水女兵尚未被杀,在水中与黑衣女子们拼死鏖战,但似乎不占上风。

我不由得心中一动:为何黑衣女子们不在头船上使用手弩呢?

确切地说,黑衣女子们的目的何在?

难道,是我?

不错,是我!

除了我这样一个当世罕物,这三条官船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多人不择手段地杀戮抢夺呢?

大概是主事者担心手弩射击不好把控,怕万一误伤我,一无所获,白费功夫。

谁是主事者?

难道是冯冼之英?

嗯,十有**是此人指使。若不然,还有谁知道这三条官船会在此刻来到这样一处荒僻海湾?

呜呼,为了抢我,姐妹须臾反目,众女血溅海上,我已经成了当世祸水??!!

既然我已料到这一层,冯冼惟忠岂能料不到?只听冯冼惟忠在恶战之中几乎变了音调的暴烈嘶吼:“你们这些王八蛋究竟受何人指使?有种就说出来!暗箭伤人,畜生所为!”

月光照耀之下,只见冯冼惟忠一身素白装束已经染满鲜血。这鲜血,大概以对方身上的居多,但没有她的,恐怕也不可能。因为她已成头船黑衣女子们的重点围攻目标,十几名黑衣女子围攻她一人。

但,冯冼惟忠越战越勇,只见她身形动作愈来愈快,俨如一团白雾,只是在翻滚、腾跳之际才现出人状。

冯冼惟忠不时用已经嘶哑的声音爆发出充满凶悍不屈意志的“呀”,往往是一个“呀”的狂吼,她周围便多了一具对方的尸体。

她周围的黑衣女子很难靠近她,且接踵倒下。

此时,我所在的囚车周围的女兵或被杀散跳海,或倒毙原地,囚车已被黑衣女子们围住,有两名黑衣女子开始劈砍囚车。

但是,冯冼惟忠已基本杀散了她周围的黑衣女子,冲到了囚车前面。

三名黑衣女子从正面、左右三面挥刀袭杀而来。

眼看两名黑衣女子已从正面、左边杀到,冯冼惟忠挥刀挡住左边来袭击者的一刀,同时低头避过正面来袭者的当头一刀,随即单腿飞踢,踢中右边来袭者的下巴,此女顿时满口鲜血喷出,弃刀倒下,挣扎狂呼。

左边来袭击者刚欲换招再砍,冯冼惟忠单腿已至其脖颈,只听此女闷哼一声,扑通倒在甲板上,刀抛到一边,挣扎不止。

正面来袭者又一刀横劈而来,冯冼惟忠挥刀格住,“铛”一声巨响,两刀相击之处,只见火星四射。

正面来袭者趁两人刀口相撞的须臾之间飞脚直取冯冼惟忠面门,但冯冼惟忠出脚速度终究比她快一点,一个弹腿摆足,抵住其脚,旋即飞腿上摆,啪一声踢中其面门。

此女捂面惨叫倒下之际,冯冼惟忠拦腰一刀,砍破此女腹部,此女凄叫震天,肠子流出,倒下便再也不动。

我虽不懂武术,但也看得出,冯冼惟忠片刻之间连败三女,除因她武功底子扎实,反应敏捷,她敢拼敢杀,也是迅速制胜的要因。在与三女的厮杀中,她在关键时刻也就是堪堪快过对方,差一点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就是因为她敢拼敢杀,在出招速度略胜一筹的情况下得以瞬间制敌,大获全胜。

由于冯冼惟忠勇猛过人,头船上的黑衣女子已经死伤大半,女兵们逐渐占据数量优势,她们在击杀了与己纠缠的黑衣女子之后,向冯冼惟忠靠拢、聚集,形成一股合力,向包围囚车的黑衣女子们发起猛烈进攻。

囚车周围,成了尸堆血溪。

不时有血水飞溅到我脸上,身上。

我触手可及的,是一片血腥,一片粘稠,这种感受实在恐怖,我被吓瘫,小便**,侧身倒在囚车中,浑身战栗,四肢不听使唤,所幸尚算清醒。

偶然的恍惚之间,我感觉周围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群凶猛的兽,在殊死搏杀,争夺我这美味佳肴。

冯冼惟忠数次被黑衣女子踢倒、砍翻,但总是“呀”的一声大吼,立即腾身跃起,举刀抡圆,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对方,此时不论对方如何招架,如何进攻,总是快不过她的刀,也挡不住她的刀,一声惨叫之后,或被劈成两半,或被劈得五脏六腑流溢而出。

也许是冯冼惟忠的无所畏惧激励了女兵们,也许是女兵们被黑衣女子杀毛了,总之,女兵们越战越勇。

有的女兵已经被砍断双手,却仍张开无手的双臂飞身扑向对方,将对方扑倒在地,随后抱颈扭打,像野兽一样嘶叫着,头在对方身上飞速扑动,将对方脸上的肉一块块啃下来。

但黑衣女子们也颇为凶悍,面对如此惨烈的搏杀,就是毫不退却。

一名单手持刀的黑衣女子就地一滚,捡起甲板上的刀,双手持刀,嘶叫着扑向冯冼惟忠。冯冼惟忠也嘶叫着扑向她,两人靠近时,冯冼惟忠忽将身子一矮,在躲过了下劈的双刀之际,扑哧一刀将黑衣女子的腹部刺穿,黑衣女子凄厉惨叫一声,双刀落地,身子却仍挺立不倒,伸长两臂张开两手,继续向前冲,这时,她身边一名女兵挥刀砍断她的脖颈,颈血如泉涌般上喷,同时,她的快要抓到冯冼惟忠的一只手臂被身边另一名女兵砍断,断臂竟然飞入囚车,不偏不倚,落在我的面前,那只离了身体的雪白手掌堪堪触着我的脸庞,还在微微抽搐。

我再也忍受不住,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

…………………………

我悠悠醒来之际,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冯冼惟忠就在我身边,她浑身血污,包扎了好几处,面色苍白,左脸颊有条细细的划伤,但双目依旧圆睁,精光闪射。

见我醒来,她面露微笑,招呼身边一个女子,道:“把炖鱼端来,如若他自己不能吃喝,你便喂他吃。”

我感觉自己虽然乏力,但似乎还能动,便道:“我自己来。”

冯冼惟忠微微叹息道:“你戴着镣铐,方便否?”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再度强烈意识到,自己仍未改变囚徒处境,只不过是从囚车来到了床上。等我身体好转,必然还要被送回囚车。

冯冼惟忠她们一场恶战,将我攥在了手心里。

这算什么事?是不是可以比拟为,两群野兽争抢食物,最终一方胜出?而充作食物角色的我,是应安之若素,还是应稍事庆祝?

两群野兽是否存在实质区别?

想到此,我忍不住问道:“现在何处?偷袭者,是何许人也?”

冯冼惟忠闻我言,顿时双眼发红,面露戚色,黯然道:“现在海上。恶贼被俘者,自称是青刀道所遣,然而据我等判断,只有几名贼首系青刀道旧人,其恶行与青刀道并无关系。”

“哦,然则与何人有关?”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了,冯冼惟忠不愿言明的,大概就是偷袭发生之际我心头浮出的那个答案,而我非要冯冼惟忠说出来,等于是戳破她正在流血的心伤。

我本以为冯冼惟忠不会说的,不料她还是说了:“舍冯冼之英,绝无二人!”

言毕,冯冼惟忠泪下。

我有些懊悔,不忍看她,偏转过头。

旁边一女冲我道:“此次滔天恶行,虽与青刀道无关,但据朝廷调查,你的好姐妹鱼轩南、苏六月已在青刀道中担任要职,时刻准备将你劫走。刺史大人的亲姐姐为了劫你,竟然不顾姐妹之情,不念君臣之义,不惜铤而走险。不错,你是诱捕鱼苏二贼的重要筹码,但我很怀疑,你的利用价值真的那么大?真的值得大家不惜代价地去抢去夺?我看,都是朝廷宽宏,大人有量,不然,岂能容你这么久?”

我心道:如果你知道真相,或许就不这么说了。又一想,鱼轩南、苏六月担任要职的青刀道,是何种来头?便问道:“何为青刀道?”

此女讶异道:“你真的不知?”

我点头。

此女道:“天下剧变之初,中原有好勇斗狠之女,承其夫业,纠集臭味相投者,皆持青刀,以‘赏刀论道’为号,在中原建立‘青刀道’,很快蔓延各地,处处与朝廷为敌,某些青刀道头目甚至以推翻大唐为志,很多青刀道恶女沦为豪强之杀手,为一己之利,罔顾道义,滥杀无辜。你的好姐妹,鱼苏二人,便是此中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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