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旧事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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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四女皆是名门望族之女,陛下早日大婚,后宫早日有人主政,陛下也能安心朝堂!”
程筠淡声回道。

慕容熙望着她笑,“有你在,朕依旧能安心忙朝政!”

“………”程筠暗自喝了口茶,吞了下去,不想跟他狡辩。

底下锣鼓喧天,似乎已经开始。

程筠不说话,皇帝慢腾腾喝茶,知道程筠有些内伤,居然很好笑,嘴角的笑意总是压不下去。

“陛下总得娶皇后,生嫡子,这是江山社稷之本!”

程筠忍不住出声,

见皇帝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便躬身再次给他倒茶!

“不必了!”

程筠一顿,手收了回来,知道他这是生气了,程筠依旧跪坐如斯,没抬头也没讨好。

她镇定听着皇帝动静,余光发现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程筠觉得好笑,都十六岁的人了,至于嘛!

“难不成陛下不想成亲,不想娶妻?刚刚还不是问臣哪个女子好吗?”

皇帝狠狠刮了她一眼,“你就不能顺着朕说点好听的吗?”

“臣不会!”程筠理所当然。

皇帝看了她一会,不自觉的笑了,还是有她在身边好,只有她是真心的,贴心的,真的为他着想。

“阿筠,那你说说,这四位女子都是什么样的人?”皇帝目光投向帘子之外,那里人影绰约,已经开始比试了。

至于什么比试规则皇帝也没听,也不在乎,大抵就是想看看这四位女子而已。

除了颜玉林和慕华,王家两位小姐没见过,燕玉林常日进宫陪太后,倒是熟悉一些,慕华也就偶尔宫宴见过几次面而已。

今日他坐镇,就是想看看四位女子才情,也认识认识人。

他发现自己问完,程筠好一会没答,便重复了一句。

程筠才苦笑开口道:“陛下,臣不知!”

这事要是参和那就是找死。

连太后都举棋不定,她哪敢说半个字,她要是赶在这事上开口,太后再宠她也容不得她了。

皇帝听了她硬邦邦三个字,面色绷得紧紧的。

“连你都敷衍朕!”

“臣没有敷衍陛下,这事臣确实不知,要是连臣都知道了,太后娘娘还能让陛下来这里吗?”程筠反驳。

皇帝哑口无言。

看来真的是由今日胜负来决定皇后人选了!

这个结果一出来,那么哪一方都无话可说,那个平衡也就打破了。

思及此,皇帝眉头皱的紧紧的,再也舒展不开。

他还不想打破这个平衡,娶了琅琊王氏女,王慧纶还能真心辅佐他吗?反之亦然,同样,娶了颜玉林的话….颜家虽然出了他母后这样的人物,可是颜玉林性子软糯纤柔,其实不是皇后人选。

至于慕华….小丫头倒是活泼亮丽,也颇有大家风范,看得出来,慕家从一开始就把她当皇后人选来培养的,只是….自他登基之后,二王联合打压慕家势力,直到慕老爷子退居幕后,才罢手,随后二王出现嫌隙,两王暗地里斗得风生水起。

他要真娶了慕华,王慧纶和王坚一定会再次联合到一起,一个王家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二王携手,皇帝自问朝政会举步维艰。

不行,不能打破这个平衡,至少现在不行。

皇后可以不急着立,他后宫有妃子,照样可以先有子嗣。

打定主意后,皇帝朝程筠招了招手。

程筠诧异,还是立即凑了过来,皇帝在她耳边低声道:“阿筠,无论你想什么办法,今日不能让她们四人当中任何一个夺得第一!”

程筠闻言心咯噔一下,立即退身回原位,然后震惊地看着皇帝。

皇帝面色凝重,眼神却十分坚定。

程筠聪明如许,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目的所在。

而程筠自己琢磨了一会,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豁然,她想起昨夜太后临睡前交待她的话:

“小程子呀,明日你陪皇帝去,好好看一看,好好挑一挑,看有没有皇帝看上眼的!”

当时她听着那话就觉得奇怪。

皇帝婚事没人比太后更在意,也没人比她更清楚局势。

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皇帝对自己的婚事一直很反感,又只能在这四人当中选,还能挑什么?看什么?

很显然太后这话有暗示,此刻联想起来,程筠觉得太后的举动其实很值得深究。

看来太后也不想打破平衡,而且太后对颜家这位候选人也不是很满意,如果她真的想让皇帝娶颜家女,办法总是有的,她是太后,当年都能不顾劝阻挺着肚子杀去前线,现在不过是让皇帝娶个皇后,至于这么难吗?

程筠总感觉,太后之所以把颜家抬出来,只是为了拖住二王和慕家,不想这么快定下皇帝的婚事。

如此一来,难道太后还有别的选择不成?放眼整个大雍,也只有此四女能配得上皇帝呀,太后到底在等什么?

程筠突然感慨这位太后心深似海,还真是揣度不了。

不管太后在等什么,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也想阻止四美任何一人成为第一,继续保持平衡。

太后不把话说明了,其实也是对皇帝和她的考验呀!

太后哪太后,真的是一切都在她股掌之中。

“臣领命!”

皇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还怕程筠不答应呢。

随后二人才将视线投向比试台上,

太和楼的雅间是从后方入,前边垂帘观看比试或者演出。

雅间后方是长廊,长廊上侍卫随从遍布,长廊外则是外景环廊,站在上头可以观赏整个崇仁坊的景色。

无论是里头的长廊或外头的环廊都是环绕整个太和楼的,间有甬道或者楼梯,四通八达。

南边的宽台上是比试台,左右两边又特设一凸口,像是一个小轩,里头各坐了两个人,正是此次比试的评审。

比试两两比较,胜出者进入下一轮,如此反复,到最后胜出的便是第一了。

可谓是十分残酷,也很公平。

先是大家抽签分两组进行,一个个淘汰。

比试项目包含琴棋书画舞诗赋天文地理,可谓是包罗万象,想要得到第一的女子,必然得是全才才行。

总的来说,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皇帝和程筠淡淡地看了一上午,了解了情形。

而程筠呢,手中捏着今日所有参加比试人的名单,对照名单她一个个注意场上的比试情况,需要寻找一个可能能脱颖而出的黑马。

其中她已经相中了几个人。

大浪淘沙,上午比试节奏很快,目前只剩下十六人。

侍卫时不时把过关名单详细资料送进来,皇帝看都没看,全部丢给程筠。

“你想办法吧!”

程筠捏着那份名单,仔细琢磨,两位王小姐、慕华和颜玉林不负众望杀出了重围,其他还有十二位,这十二位是程筠要查看的重点。家世有高有低,来自五湖四海,而她看中的两个人也在其中。

趁着午休的时间,程筠出去布局去了。

慕少谦和颜衍一左一右陪着皇帝喝酒,二人决口不谈各自的妹妹,也不打探皇帝的口风。

现场守卫森严,有皇城司的侍卫护航,官员主持,听说礼部和国子监官员都已经介入,谁敢玩花招。

事实上,整个朝堂都把今日的比试当做了皇后之选。

上午比试相对来说简单一些,下午礼部和国子监的官员该出面了。

程筠带着两个心腹太监,穿着普通服侍来到了宽台之后。

这里是诸位女子准备比试的地方,散步有一些雅间。

程筠拿着御赐腰牌,要了最中间一间,通过窗户口可看到外头女子的背影,再稍稍抬眼,便可看到皇帝雅间垂着的珠帘,程筠内力高深,视力极佳,看出慕少谦和颜衍都陪在皇帝左右。

下午的比试开始了,十六人两两对决。

“诸位公子小姐,众所周知,咱们太和楼三年一度的才艺比试乃是皇城司主持,诸位姑娘又是如此才华横溢,故而为了选出个先后来,咱们皇城司特从礼部和国子监请来了评审的官员,经咱们尚书大人和祭酒大人挑选,定下下午比试主考官和两位副考官。”

一听这么正式,楼上楼下的公子姑娘们也都震惊到了。

以往虽也是皇城司主持,却无这么大阵仗,也不会由礼部和国子监出面。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实关乎皇后之选,不得不慎重。

四家哪家都不能得罪,题目皆有现场出,现场抽签,谁也预先防不着谁。

就是皇帝开口想预先知道题目,官员也不会答应,这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风范。

只能凭真本事。

“两位副考官,虞山书院山长解先生,国子监博士季先生!”

管事话音一落,底下一片欢呼。

这两位都是大雍德高望重的名士,又不与各家相关,是最好的人选。

“主考官萧山寺渂冥大师!”

“!!!”

大家沉默了片刻后,太和楼内乍然爆发了一场热烈的欢呼声。

渂冥大师是整个大雍最受人敬仰的大师,听说曾有西域高僧挑衅中原,就是被这位渂冥大师用佛理击败,从此我中土佛教才有了自己的教义和旗帜,渂冥大师被称为大雍三教第一人。

今日能把他请到现场,可就朝廷对这次比试的重视。

事实上这位名单皇帝早看过,都是他母后做主,他也没太操心。

“不是听说这位渂冥大师已经不出山了吗?今日怎么会为了一个区区女子才艺比试,来到了京城呢?莫非老秃头开窍了!”颜衍摸着鼻子道。

“是太后舅母请来的吧!”慕少谦突然叹息道。

“除了太后娘娘,恐怕已无人能请得动他!”慕少谦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从今日考官的安排,可见太后对这件事的重视,可是请来渂冥大师,那么太后的意思…就值得琢磨了。

看来太后舅母是想借渂冥大师的手来抗拒二王乃至….慕家呀!

慕少谦想明白后,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灵台一片清明。

“为什么呀,为什么只有太后姑母请得动这个老秃头!”颜衍不解地问。

皇帝忍不住敲了敲颜衍的肩头,“你放尊敬点行吗?”

“嘿嘿…..”颜衍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向来没个行,只是一笑了之。

皇帝也有些疑惑,“少谦,你知道其中缘故?”

慕少谦缓缓点头道:“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章和三年柔然大举进犯中原,差点就要杀入长安的事吧?”

“知道!”

颜衍和慕容熙脸色都凝重了不少。

“当时就是舅舅舅母和渂冥大师守在萧关,以二千士兵,抵抗住柔然二万铁骑!那一次他们三人浴血奋战,命悬一线,守住了萧关,守住了长安,也守住了中原,如果不是他们三人萧关一役,如今中原已不复大雍之地!”

慕容熙身为皇帝自然是听说过这件事的,只是他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个渂冥大师。

颜衍吃喝玩乐,从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过。

“听说那一次,柔然一将士将刀架在了渂冥大师肩上,是舅母救下了他,他们三人也成就了生死之谊,渂冥大师因那次杀戮过多,身体伤痕累累,决心在萧关附近的萧山建立一座寺庙,从此便待在寺院修行,再也没出来过,舅舅时不时会去萧山寺看望他,我也曾随行过一次,与渂冥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慕容熙听来忍不住眼眶酸痛,目光灼灼,仿佛看到了那一段碧血横沙的岁月。

他也羡慕慕少谦曾见过自己父皇,那样伟岸的男子,他除了对着画像仰望,却是无丝毫记忆。

“少谦,我听宫人说,父皇活着的时候,最疼爱你,是吗?”皇帝喃喃呓语,目光恍惚望着前面,像在看什么,也像什么都没看到。

慕少谦瞳仁一缩,竟是觉得鼻头酸胀,只沉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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