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惊魂

傍晚的闷热被几缕清凉的风撕裂了一个口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腥气，似乎晚来天欲雨。
方永吉放下女友梅茜的电话，双手绞在一起，愣愣地盯办公桌上的笔筒，心里像塞进了七八只刺猬。

梅茜晚上要找万安保险公司副经理谈工作的事情。但为什么要晚上谈？到哪里谈？还不让自己跟着，不是跟她说过那副经理是个色鬼吗？

方永吉烦躁地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坐下，继续跟桌上的笔筒傻傻地对眼。

梅茜是跟他华东大学的校友，但比他低二个年级。记得梅茜刚一入校时就引起了轰动，皎月的脸庞，窈窕的身段，引得各年级，各科系的男生群起而蜂之。而梅茜的性格又很开朗，善于交际，自然像移动的花朵一样，走到哪都追着几只嗡嗡的人头蜜蜂。

但方永吉跟梅茜是西平省的老乡，寒暑假期经常在回家途中相遇。他利用这近水楼台的优势，有意无意设计了多套战术：先是故作正经，甚至冷冷地装酷；有点熟悉了，又故作深沉，但又不乏朴实诚恳；彻底熟悉了，他做出宽厚的兄长样，对梅茜多方照顾，将献殷勤掩藏在憨厚之中。要说装，还真有点冤枉，他的大半的心思还是真的，不然以他的阅历，使出拉屎的劲，也不可能装得那么像、那么到位。不然，以梅茜的聪明和傲气，怎可能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

梅茜可不像刚进校门的小姑娘，这妮子十分鬼道，笑嘻嘻的美眸里不知藏了多少个心眼。虽然有点被方永吉长达二年的楔而不舍打动了，但直到方永吉毕业成为银行白领，又进一步成为总行先进并担任储蓄所主任后，才含含糊糊算是跟他相处了。而且到目前为止，方永吉仔细算过，两人正儿八经的吻不超过三次，其中只有一次勉强算是湿吻，多少尝出了点味道；其他二次，只算蜻蜓点水，似乎这妮子在糊弄他。

方永吉还知道梅茜肯定不是处女了，因为梅茜曾严肃地强调过自己有过男朋友，潜台词已经很明白。而他没在意这些，反倒有点捡便宜的感觉，要不是这样，这种万里挑一的大美女，怎么也难轮到自己这种除了个头，其他条件并不算突出，而且还死倔硬强的农村孩子，而且而且，他家里还有个土包子的老娘、多病的老姐、和一个未满五岁的小妹妹。但另一方方面，他心里却很不平衡，既然已经不是处女了，而且已接受哥们了，为啥还不让哥们…...嘿咻，甚至连接吻也被计量供应。为此他常常暗自郁闷，可表面上却不敢表示出来，只好经常在被窝里用手代替梅茜，抒发青春的激情。

梅茜毕业回来，却不像方永吉那样幸运地分到银行，几个月了，找了几个单位都因种种原因未成。这也是因为她太漂亮了，时刻要警戒某些领导床上的工作要求。但她偏偏看上了保险公司，在九十年代中期，公务员并不怎么吃香，反倒是保险公司这种环境好，待遇比银行还高的单位最吸引年轻人，尤其是女性。梅茜家里托人，七拐八绕终于认识了万安保险主管人事的朱副经理，送了两次礼后，说是工作有了点眉目。

但方永吉有个女同事的老公也在万安保险，女同事的老公说，那个朱副经理是个出名的色鬼，据说这王八蛋出身在官宦世家，很有点背景，因此岁数不大就当上了省公司副总经理，成了正宗的副厅级干部。但后来就是因生活作风问题，被连降两级发配到了市公司，也因此离了婚。听说他专门利用职权，搞本单位的女手下，在单位的姘头有十几个，稍有姿色的女职员让他瞄上就跑不了。

方永吉也见过这色鬼，公平地说，仅从外表，朱副经理算是帅气的男人，身材仅比方永吉低点不多，五官端正，隐隐还透出一种身居高位的霸气，虽然人已近中年，但这个年龄的男人尤其容易成为少女的杀手，不是说什么恋父情结吗。也正因此，方永吉对这色鬼十分警惕，怕梅茜稍不注意就被这色鬼咪西了。

这情况方永吉说过多次，但梅茜却不顾他的百般劝阻，坚持要以身犯险。那色鬼是个独身，晚上同找他办工作的美女能谈什么？就是最弱智的小红帽都能想到吧？

想到这，方永吉打了个冷颤，梅茜冰雪聪明怎会想不到后果？这丫头不是打准主意要以身饲虎吧？他很了解梅茜的性格，说是开朗，还不如说是大胆泼辣、敢想敢干。在学校时就传闻她跟风流倜傥的校团委书记很暧昧，只不过团委书记已娶了省教委主任的女儿，两人自然难有什么发展。不过梅茜还是被团委书记推荐为学生会的宣传委员。

每想到这些，方永吉就有一种极度的憋闷感，很想把这些事问清楚，但他不敢，那丫头的脾气就是一锅正宗的四川老汤，又麻又辣，稍有不慎就会被烫得鼻青脸肿。而且他确实又舍不下这丫头，这种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天然香馨的美女是这个社会最稀缺的资源，错过了可能一辈子再难遇到，为了男人对美的不懈追求，为了未来日日夜夜的甜蜜享受，为了未来的女儿也能成为国色天香，他只好忍，一忍再忍。

但今天确实忍无可忍了，方永吉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然后起身走了出去。为了神圣而纯洁的爱情，他决定不惜以龌龊的手法去维护这份纯洁。

打了辆出租车，来到老旧的日照小区，方永吉在大门外几十米处下了车，找了一颗隐蔽的大树，靠在树后，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目光瞟向小区大门口。他感到自己的做法有点不地道，甚至是猥琐，但有什么办法呢？只要目的是高尚的，手段就不计较了。

半个多小时后，梅茜拎着一个礼盒从小区里出来，上了出租车向西而去，方铁基也打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梅茜的车进了银华市著名的高档住宅，月华阁小区，最后停在了12号楼前面。这是一座五层高，每栋只有三个单元的楼房，方永吉见梅茜向中间的单元走去，便闪在楼边，贴着墙根跟了上去。

方永吉轻手轻脚，始终跟梅茜保持着一个楼层的距离，最后听到梅茜按响了三楼左侧的门铃，少顷，房门打开，先是梅茜的声音：“朱经理好。”接着一个男人道：“小梅来了，正等你呢，请进吧。”方永吉记住门牌，转身下了楼。

这楼房的格局很简单，每个楼层只有两家住户，方永吉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朱副经理家的前后窗户。然后，他隐到几十米外的花园里静静等待着。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捉奸在床吗？他打心里不愿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关键时刻冲进去救美？也不太现实，真要那样，等他冲进去，黄花菜都凉了；或者或者，找到证据，断然分手……似乎也不行，恐怕还没等他说呢，梅茜就没影了。

云层很低，刚刚兴起的凉风又没了踪影，空气中充斥着燥热和沉闷。远处石凳上，几位老人摇着蒲扇闲聊着；另一边，一对情侣不顾闷热，依然纠缠在一起，嘴对嘴燃烧着激情。看到这些方永吉更加气闷，转过身，也嘴对嘴地跟烟头燃烧郁闷。他心里默默算着，十五分钟，最好十五分钟梅茜就能出来；顶多半个小时，再复杂的工作也谈完了；如果超过了半小时，恐怕…...

十五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也过去了，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梅茜还没有出来。看着渐渐黑透的天空，方永吉胸中似有一股岩浆在沸腾，几欲将他的胸膛迸裂。房中应该只有朱副经理和梅茜两个人，孤男寡女在做什么？他几次想上去，看看两人到底在谈什么工作？但他已不是刚毕业的毛头学生，二年来也算做点管理工作，积累了一些为人处世的经验。即使两人真有见不得人的事，等他敲开门，肯定人家早已穿戴整齐，一本正经地问他做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到哪里去找证据？唯一得到的只能是梅茜劈头盖脸的怒骂。

方永吉不禁想起银滩支行虞行长的精辟论断：权力是这个社会人人景仰的顶级神器，尤其对弱女子尤甚。权力常常能转化成女子的催情素，地位越高，权力越大，催情效果就越强烈，会使原本不帅，甚至丑陋的男子变得英俊性感，充满男人味，让许多女人不由自主产生真正的爱慕，屈服于胯下。现在，方永吉似乎正看到这论断被诠释中。

权力，他曾无数次听到这个名词，却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神器的威力。如果自己有个当官的老爹；或者自己有权，不用多，只需是有进人权的市行行长，梅茜不就不用来这了吗？而且，她肯定会反过来死气掰列地要嫁给自己。许多高官可以三妻四妾，成百上千的搞女人，而自己，付出全部真心却难得到一份爱情。

他猛地仰起头，像头绝望的狼一样发出凄厉的吼叫，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得到权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拥有一件这种可以掌控自己命运，傲视人群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