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也是炎凉奴尝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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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盆谷的上方已站起了层层精兵。有数千人将火把举着,数千人刀枪齐备,数千人张弓搭箭,还有数千人推着山木——准备往下滚放。各自却不出声。
江正山早恐董锷有把握局势之策,果然应验。看来虽不算奇谋,却大有效用。

大伙儿都在往上看,忽觉一股浓烟已由底下升起。显然是下边的山洞已被堵上了。董锷谋划缜密,不给人一线生机,众人难免惊愕。

董锷不紧不慢的声音已从高处传来:“姓苏的小子是好本事,真瞧不出来。眼下你们可把事情弄清了,死而无憾了嘛。”把人都气着他又道:“爹,你还想杀我吗?”

青平居士忍痛不答,感到江正山的五根手指才抽离了他的脊背。

董锷自道:“你别想了,你做梦吧!眼下该我想了。我也学着爹呢!爹真狠,狼心狗废,真废了我的武功啊!真想烧死我啊!孩儿涕零图报,几十年来难以忘怀。今日得偿夙愿!”说着,董锷的声音已变得激烈。随时可能下令烧杀。

江正山突然大叫:“大夫爷,我替你杀爹!”扣住了居士的脑袋,有心扯下。

居士道:“该到头了。”毫不抗拒。

人有贪欲生生不息,但有见死者最知无益。居士知其死命,恨杀一生不知餍足,此际啥都不要了,包括脑袋,任人取去。一心尽化,作别红尘。

不料江正山少了一掌,内力再强,一时亦不能将居士的脑袋弄下。令人痛不可耐。

居士自道:“用刀!”江正山恍悟。见地上血刃,用脚挑起,接刀在手,直切居士颈部。

居士再不多言,头脑落下。

江正山飞抬一脚,将居士的头踢往高空。道:“看见了吗?”自是说给董锷听的。可他并未见到董锷在望,犹恐一脑袋上天不够醒目,干脆转手一劈刀,将居士拦腰砍断,将两块尸身各挑一边,喊道:“在下愿为大夫爷效命,为朝廷尽忠,只求做一犬马,赴汤蹈火!”

为了活命,他可真疯了。

董锷可看呆了。其实他与居士并非全无父子之情。居士当年废他武功是迫不得已,放火烧他是急怒攻心;后来一直想杀他,只是为了自保,担心儿子来杀自己;董锷要杀居士,亦是怕爹要害他之故。

到了这时候,董锷是一一思及。才放声大叫:“爹!慢着走!我知道你一定要杀我,就怕我来杀你!孩儿也一定要杀你,就怕你杀我呀!咱没法好了!咱父子可真做得苦!天逼的!可恨啊!可恨……”

无限心酸愤恨,尽皆吐露。自当天理不公,他亦不求天理。

江正山听出来了,董锷对他爹还挺好。心里面可哆嗦开了。这天伦情深,江正山一点都不喜欢,不是吹的。这阵子真要的是命,眼瞅着一条山道可行,江正山急往前奔。纵身上屋,过屋进树。他的身影一隐一现,已到了对面的道上。

登时,江正山升天般地蹿。倏尔犬伏,藏身于大石之下。上方已有无数飞箭,如暴雨骤下。刚好被石面挡住,难伤江正山分毫。

稍稍一歇,江正山顶起了石头。看来这石不厚,似一桌面,正能使用。江正山顶着它跑,也快。能把它当一把伞,挡雨似的。

一时头上无光,江正山也不往上看。跑着跑着,只觉得天也真阴了,真下起了雨来。路面都湿了,窄陡的山道处都有水流冲下了,滑极。他那么好的武功都走不稳当,一摇一摇地溜动。

忽然,江正山跪下了。他知道是踏空了,想起来,一蹬腿。竟往下伸,被迫一个前伏。整个身子都已滑落。他还举着大石不撒手,挡着箭呢。就腿和**护不住了,立时被扎了七八下——长箭入骨。他才使劲地卷缩,将那下身收了。两腿拼命撑住石壁,成一塞子般,硬卡在小道上。

觉得雨水正如山洪冲下,对他劈头盖脑,裤裆下也流得急。不过那水有异味。江正山方闻出来,用嘴一尝,就是油滑,心里才想着是油。但不知啥油,都馊了。忽地着起火来,油都烧红了。比他还红。

空中还有无数的火把夹在飞箭中落下。

江正山卡在道上怪叫,好像头一次哭。

他沾着油,也能烧了,且烧得可旺了。他实在受不了,掀翻了石头,人便要跳。飞箭即至,将他从后脖颈到腰下都插满了。他动不得了,没人知是被射死的,还是烧死的。反正再不能活。

顶部,上万人已经呐喊,要将天盆谷变成一个大火盆。成堆的山木被推入了盆底,同时放火、浇油。弓箭手则谨防着底下的人上逃。正是兵林如海,喧腾、烟腾、杀气腾腾。

董锷在上面指手划脚。手下人给他搬来了一把大椅子,他也不愿坐着了——太兴奋了。他已没了丧父的悲哀,人性渐隐,手段见高,心思正敏。想那乱臣强敌都在脚下,此类不除,定添大乱——保全福寿,正该大忙的时候。

上阵的有一半还是四岳派门徒,服饰各异,腰上都挂着朝廷发的察字大牌。大致是些依权附势,以便作威作福的原江湖盗贼。四岳派自受朝廷招用以来,广收门徒,每一派都至数千之众,如今各来了半数,聚于嵩山,已过万人,想不到董锷还嫌人少,又调用了皇城护守营一万多的精兵。

护守营原只受皇帝调遣,董锷只凭大夫手书调兵,守营大将许勃亦不敢违,带兵马星夜前来。

此时,许勃就不离董锷左右。但见他长得雄壮非凡,着一身银甲,正是少年英才,眉宇间有傲世气度。可惜,在董锷面前小心伺候,唯命是从。董锷要打哪儿,他跟着指哪儿,大献殷忠。

天盆谷下已烧红火了。大片的书经堂一下子被砸得脊倒梁塌,接着屋面精光。负伤的金衣护卫都已死光。屋子都成了一个个的大火炉子。

浓烟升起,从上看下去犹见火龙盘居之地。先没见到一个人,原来呆在石坪处的苏阳一伙都已在焰火中失了踪影。

突然,火光中晃现了一匹大马,云雾般升腾,顺着一山道直上。恍惚见马上有人,一眨眼,倩影亭亭,真夺人目。竟是夏云骑着千里飞云驹上来了。

董锷在谷顶上看清了,心头自觉欢跳。想来是大可消遣之物,来得甚好,喜道:“别弄伤了它们!”许勃急传令下去,要为大夫爷留俩活宝。

董锷才有所疑,道:“可惜马儿太大了,要在它身下藏个人倒也容易!”许勃凑上去道:“大夫爷放心!在下身为马上将,善观骑术,这马上若藏个人,想瞒过我的眼目,比登天还难!”即又往下探视,道:“空腾超骧,绝无二载。”董锷闻言要笑,忽地又一板脸,大惊,后退一步。他的身后便有几十个黑袍客乌云似地压了上来。

董锷方一摆手,命他们止住,自盯着许勃细看。许勃则一脸莫名,额头渗汗,本能地惧怕。董锷自又一笑,道:“今天的事,真搞得我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

许勃才想到失言,道:“大夫爷小心为上!”董锷点头。十个黑袍客疾下山道,迎向夏云。

许勃忙命手下弓箭准备、油火齐备。以防不测,不惜将那批黑袍客都一块弄死。已有人道:“单用你的人,不行!”二十个黑袍客还是将许勃围了,自调可靠人手应变。

夏云骑着马儿直冲天盆谷上方,眼看着能上去了。但见黑袍客接迎,她还是缓了。急又拨转马头,往下逃,不惜投火。

几个黑袍客攀着崖藤已到了她的下侧,速合拢来。不及夏云马快,还是被她跑了下去。但他们已看得分明,沖上喊道:“马上只有一个丫头!”

董锷大喜,道:“你们不要吓着她,放她上来!”将黑袍客唤回。

夏云见着黑袍客退去,果又骑来。她的脸都被烟熏黑了,迫不及待地上冲。倏忽之间,已到了天盆谷的顶部。上面的兵都往后撤,夏云趁机摧马疾奔。

董锷方命合围。夏云的千里飞云驹猛然扬蹄嘶鸣,面临着层层枪林,已知前无去路。再想撤回,亦已晩矣。

夏云便在马上擦着汗灰,露出一脸俊颜,满目恨怒。董锷见之,哈哈一乐,命黑袍客:“好好地收下,人和马都不要伤着。”自又下察。

天盆谷烧得更旺了,底下尽成火盆。火势上扬,半边盆壁都已蹿满了烈焰,噼里啪啦地燃爆山岩。成百上千堆的山木还在滚入,又从谷底垒起,被哗哗倒入的油浇着,烧得嗞嗞啦啦,红红通通。看来盖世高手亦已难生,谁也别想再由天盆谷内上来了。董锷自是满意。

众黑袍客已将夏云围住。人人不用刀剑,还让护守兵把枪竖直了,勿往前顶,以防伤人。

夏云被围,真是走投无路。坐在马上甚是焦急,双目在那敌群中寻视。

眼见得风卷云烟舞,真似花落烽尘土。但是忽然间,她的双目一亮。也不在那儿盯着看了,只顾着将头扭向一旁。急做回首,哈哈大笑。

董锷跟着乐道:“丫头何意?”夏云道:“‘回眸一笑百媚生!’”董锷环顾左右,兴高采烈道:“老夫就爱看你笑出个花样来!”

夏云哈哈又笑,道:“‘一笑倾人城!’”董锷吸了口气,做惊道:“可吓杀老夫!”夏云哈哈哈仰天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二笑……倾人……国!’”

董锷真没见过这般的,感到新鲜,又看了一下周围,安然无恙。免不了当夏云受了惊吓,哭笑失常。但见她美极,不管她是疯是傻,自往前凑合,迫不及待道:“我看你怎么倾?”

这当儿可让黑袍客担心了——夏云腰悬长剑,随时可能杀人——董锷近前,他们又不便阻止。即有一人扑向夏云,要先行拿下。

夏云见了更加高兴,也不拔剑,用手朝来者一指,道:“倾你!”来者道:“呀——”即倒。倾地上了,二话没说。

董锷可算惊了,腮帮子一哆嗦,不想再说什么了,急往后退。众黑袍客自当夏云为绝顶高手,连着便上,前后左右都往上扑。

夏云一惊,喜——惊喜。一通乱指,忙得双手都用上了,道:“倾你、倾你、倾你、倾你……”

众黑袍客道:“呀——呀——呀——呀——呀……”一个接一个地往地上倒。

董锷吓糊涂了,不知夏云练成了什么功。

许勃还算清醒,想到另有高手已经上来了。

其实许勃的武功也不差,瞧着夏云的样,知道她在糊闹了。即怪自己刚才看走了眼。想来夏云骑马上来时其马下早藏了一位江湖高手,凭绝世武功附物无痕,满过了他的眼目;不过这人将达顶部之时,应当又以疾速隐身下马,由夏云一人骑上,当着几位黑袍客的面下逃,让他们看清了马上唯夏云一人,告知董锷;董锷一时大意,放她上来,没想到她再次来时,又已将那高手藏于马下,上了盆顶,其高手自已迅速隐入四岳派人群,难以分辨。

他猜得也准。此乃兵家瞒天之计,用时巧,迫人于急切间,极易凑效。竟被一一掌握,许勃身为领兵大将,亦未觉察,不得不服。

夏云一口气要把人“倾完”,好累。依然尽力道:“倾你!”指着一个马脸形的,见他也呀——倒了。周围再无一个黑袍客站着了——全在地上,装睡似的。夏云才吸得一口好气。望向了兵群中的董锷,饶有兴趣地将手朝其指去。正要再道那“倾你”。

突听得一人大喊大叫:“住口了!这个‘倾’字不好!”大有醋意,大有忍无可忍意。

夏云抬头一看,正是苏阳。不知他啥时已跳到树上去了。自不免好笑。

许勃看到苏阳满手的石渣,才知他定是那位高手,刚拍碎了一块石头做了暗器,在树上发射。

董锷还怕夏云倾他呢,吓昏了头。听得有人帮着喝止,称心地一瞥。认得是苏阳,真个激动,道:“护驾!”当自己好大的命,少了安保。许勃道:“护住大夫爷!”自往那高石上跳,像要上树拿人。

苏阳倏地一闪,身影已由一侧飞落,直奔董锷。许勃方松了一口气,手上宝剑白光震颤。自思本身武功,再好亦不过黑袍客之一人可比,岂能迎敌。但见兵士蜂拥、四岳派弟子呼卷如潮,迫于上命,已将董锷团团围护。

苏阳不带一刀一剑,无寸铁,挺身直进。手挥处青影犹龙,掀刀枪剑戟,呈波扫荡。人群自如水浪大开,大哭大喊、大叫大骂。

董锷仍道:“护驾!”骇然欲倒,被四个机灵的兵士拥住,疾退。苏阳就差了一步,没把董锷抓住。起脚踢翻了一串护卫,道:“滚!”

夏云拍马跟来,道:“你倾他呀!”言下之意,只要苏阳发个器物上去,像暗助她打黑袍客一样,足以制敌。不料苏阳醋意极浓,一听这话,摇头便叫:“不喜欢!”硬往前冲。竟学猛将闯营。排掌、摆腿一通扫撩,掀翻拦者大片,不下神枪在挑。但敌群千万,尚有冒死围上者,潮推浪涌,苏阳身入敌群,已如惊涛泅渡,须披波斩浪。一时,手、腿、腰、膝、胯无一不展,巧避猛拿,发力腾闪。刀枪中转得身飞风卷,额头上早冒汗了。须臾汗透衣衫。

夏云道:“你小子也不嫌累得慌。”苏阳大呼:“不倾!”犹似火冒三丈,拼力猛打。

董鳄是吓得直蹬腿了——就是要逃跑,因有四个人架着他逃了,不须他用脚点地,但蹬着腿好像也能快些。连连后退,才未被逮着。

夏云看着小子犯傻,也没招。骑马使剑,帮他清理后尾。实在是要跟着苏阳,免得跳来个高手,把她抓了,反而大有麻烦。后面扑上来的人不多,功夫平平,夏云的武功在常人中可谓绝矣,自不费力。

许勃度测夏云,几次想拿,就怕她离苏阳近了,不敢下手。还在不断地指使兵汉护驾,装得很忙,没空亲自上去。

其实这许勃身为大将,对冲锋陷阵倒极为自负,以为若得宝马金枪,他亦不在苏阳之下。只是也晓得自己是大个人物,比常人高出大半,膀阔腰圆,都能一个抵三个大,打起仗来,单凭膂力,便能将别人当小孩子对付,说穿了便似大人欺负小孩;再加上自身武功,何等了得,更不必说;而苏阳身形,不过长势挺拔,看着神气,实身高却似平常男子,还无枪无马、无刀无剑,却能身入敌群,狂扫层层兵汉,其精功神武,自已非他许勃能比。

那些喊的、哭的、骂的,越来越凶。弓箭手随之嚷嚷:“又有人上来了……”许勃望向天盆谷——满满的火,把山都要烧红了,通天的烟。倒似能变个妖物出来,真不信里面还有活人。只道:“放箭!”再不想有什么来添麻烦了。

那些箭早已齐发,大多射向了一侧山壁的最凸处。许勃也看不清情形。突地冲上好大一物,果不似人。已至箭雨之中,眼看着它要被射成一个大刺猬,却不着“刺”,叮叮当当地响,愣往上飞。许勃才看清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铁锤,大鼓一般。偏不闹鼓响,叮叮当当地把箭支开了,还往上飞。再下落,呼地朝董锷处砸。

嘭地,它砸倒了仨人,正挡了董锷的退路。四个兵士架着董锷倒没伤着。都机灵,见着不好,将董锷一丢,哗一下全跑了;后来一看没事,又回来了。

董锷早一**坐地上了,背靠着大锤,倒也舒服,就是生气。四个兵士道:“中丞大人!”董锷还不明白,吼道:“我是大夫爷!”四个兵士面色大变,哗一下又跑了。

董锷方知不妙,一拳砸到了大锤之上——咚——听得出里面已经空了。扭头欲看,还觉得脖子疼——正有剑切着。扭一下正好——人头落下。被人接住。董锷蹬腿一翻,当即身亡。此真是一大恶终了,这样的收场,也算便宜了他。

拿着董锷脑袋的,正是御史中丞秦暮秋——从锤子里钻出来的。

为民除害,秦暮秋可谓忍辱半生。一朝雪报,不禁仰天笑,泪痛流,狂呼大喊:“天公地道青锋在,恶霸人头终难留!”

许勃看着,呆了半晌,没言语。忽见苏阳已冲自己来了。他这儿没多少人挡着。苏阳来得可快,看起来离着五六步呢,将手一伸,便到了。要抓他。许勃又一惊。但看那伸来的小胳膊,比自己的大手差远了,胆子也就一壮,出手疾接。拿住了苏阳一腕,虎爪拧鸡脚似的,不信难弄个七八折。

苏阳的小腕还真硬,竟顶着旋。许勃使劲捏,没捏牢。感到自己的大粗手,皮都变嫩了,烂柿子一样破碎。苏阳的手已挣到了外面,反将许勃的大腕扣住。许勃还想甩,苏阳才发了内劲。许勃的骨头便嘣嘣地响,从手腕响到了脚踝。可算活动了筋骨。身上麻酥酥的难受,再怎么使劲都疲。好大的汉子,小媳妇似地一扭,认栽了。心里才道:“我抓这小子干吗?早还知道他厉害,会躲着点,怎么又糊涂了?”恨自己,怕玩完。

还好苏阳客气,拉着他手,道:“过来说个话儿。”拽着便走。许勃赶紧跟着。

秦暮秋提着董锷的脑袋,又剑撩群敌,杀气腾腾地迎了上来。看着许勃,才换了副面色,道:“许将军还不弃暗投明!”

许勃不傻,急呼手下统领:“停战!停战!”军令如山,还真管用。他又向四岳派弟子大喝:“住手!”

这一嗓子才显出气势来,震得人耳朵都嗡嗡的,真不愧是大将发令。一万多江湖来客,也真听话。

其实这都是贼兵。本来由四派掌门领着,掌门不在时,董锷就命许勃代劳了。许勃是个将才,自有带兵的本事,对抗命者即用军法惩办,切人脑袋瓜,比杀鸡还快,贼兵都被他收服。后来四派掌门一死,贼兵更得听他了。眼下董锷亦死,贼兵惧许勃手段,也不敢作乱。

看来那些放箭的、投火的、浇油的……都止住了。数万人站地待命。

夏云喊爹,拍马到那“火盆口”探视。许勃忙道浇水。命那伙先前还忙着泼油的,提着油桶浇水。

上面还真有个蓄水的潭子,众人舀水传送。

苏阳早放开了许勃,任他行事,自到边上看火。

天盆谷熊熊烟焰蹿上,烧得昏天黑地——上面的太阳都被烟裹上了。周围的千万人就似在火盆口烘烤取暖,好是壮观。苏阳不禁乐道:“有趣,有趣!若至冬令时节,定然更佳!”

夏云已跳下了马,指着下方几块凸石处,道:“往那儿浇!”众兵汉也听她的。苏阳忙过去将她拉住,欲言又止。

听得下面道:“别浇,别浇!”修灵道人在叫,苏阳才笑道:“那里烧不着!”只见离顶部不远的几块凸石被推开了,有人冒出了头,开始往上爬来。

众人自然不便浇他们的,撬开了一旁的山岩,做个接应。修灵道人、慈目和尚、邢千老者、何奂雄、雄天塔、夏圣平,连同一伙抄经的和尚,一个没少都上来了。

那里有一个山洞,由天盆谷底部隐蔽处通至顶端数丈之下,又被外凸的岩石挡着,不易被人发觉,连住在此处的慈目和尚亦无所知,偏被游山玩水的苏阳找见过,今日正好用上。本打算大伙儿先都藏到山洞上端,却因千里飞云驹上不了洞,夏云不忍舍下,逼得苏阳出了下策,才用了许勃所猜想的瞒天之计。虽为吃醋糊闹,倒也不失精绝。

此时许勃的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不知自己将被他们做何处置。疾至众人面前,又被雄天塔挡住。

雄天塔今天差点被杨凌毒死,靠了慈目的解药才能及时醒来。后来跟着众人上洞拋大锤,也觉得自己总算立了一功,挺高兴。这会儿上来乐乐呵呵,看见许勃这大个,比别人都高,自饶有兴趣,要跟他比比。

许勃抬头仰视,可见雄天塔还是高出了一大截。雄天塔更高兴。许勃便吸气挺胸,也比不上人家。人称秦硕高大,许勃自知比秦硕还高,当天下第一,今见雄天塔,方知一人更比一人高。不过许勃无心一味比高,忙向众人抱拳施礼,道:“董锷把持朝政,暗握百官身家,末将在其生时不敢违命,若成罪过,实非所愿!”

秦暮秋深知其意,赶着上前安慰:“许将军不必自责,我当日亦不过如此听命。此贼何等凶残,人无不惧!”再看手中董锷首级——龇牙犹似喝令,眼珠子半翻不闭,还像是能动的,慢慢地便要瞪人。惊得许勃退缩。秦暮秋心胆暗颤,不由得一咬牙、一扬手,将此头颅直抛天盆谷火海。

董锷的尸身亦被人推下。兵群中大有欢呼者。

秦暮秋道:“除此贼定能大快天下!但我朝清纪已被此贼污毒,急待整顿朝纲。到时小乱难免,还望许将军出力维持!”许勃自愿听命于中丞大人。秦暮秋要还大权于帝王,行使御史之职,让许勃归于帝下。两人自有一番官僚计议。

天盆谷内的大火还在往上蹿,易殃及于外。数万之众全力扑火,石压水浇。

突似山摇地动,震人心魄。随着开山裂石之音,几千人由一侧的谷顶上疯逃。才转至宽阔处,那一片高耸如墙的山体已往下塌了。显然被火焚毁。轰然巨响,随着烟尘直上云霄。

几万人都看得呆立。好大的一座天盆谷,如被巨神一脚,踩扁了一半,剩下的可不成样子了。天盆谷可谓从此无存。

所幸火势亦因此被压。再浇了些水,全扑灭了。

许勃示意,令旗手彩旗翻飞。护守营万余兵卒自成阵势,分道排列,竟将四岳派过万贼兵挡于一方。贼兵自觉不妙,还不敢反目。许勃即喝令四岳派分兵刃整队。倒没有让他们放下家伙,更是无人反对。尊令编排。

片刻之后,一万多的乌合之众分握刀枪剑戟之类,成排排行行,漂亮统一,有了齐整。显见上将领兵之方。不过如此一来,四岳派的一队队贼兵就都没了小头儿。本来各按各派所设的一些小领头,都分乱到了各处,每一队都杂着各派的人,谁也不认谁了。许勃即使亲信,分入上万阵列之内,充当十八方贼兵领队。彻底地夺下了四岳派的兵权。

此乃阴谋。秦暮秋欲与重臣联手,重整朝纲,不会再学董锷,使江湖人手监察官吏、欺压黎民,只要为百官、百性出气。担任四路监察御史的四派掌门虽然已灭,秦暮秋也不想放过他们的手下。因要硬拿颇有不便,才与许勃谋得此计,管将万众牢控,过后自可带回兵营,全数擒下,铁镣加身、穿索拴绳,用于修城疏浚、开路拖粮之类,使之永为官奴、苦力,劳尽余生。

一万多名四岳派弟子,不知哪儿修来的“大福”。先是随掌门、投朝廷,作威作福,后将做牛做马。炎凉尝遍。不过没来此地的四派弟子亦不会见好,秦暮秋免不了设计捉拿。

太阳落山的时候,秦暮秋带着雄天塔、许勃,并护守营官兵及四岳派弟子,都下山了。

天盆谷废墟依有青烟。底下忠奸并葬、善恶同埋,真已没法理清。慈目和尚带着小僧也就念了几句经文超度。修灵道人跟着嘀咕了一阵,随着众僧暂回少林寺落脚。余者自回嵩山派家门。

一场纷争,历数十年,于此终似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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