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首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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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天气似乎从未晴过,黑色的天,白茫茫的大地,飞鸟、树木、村庄,很快就消失在眼前,郭正很累,却不敢作丝毫停留,他怕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永远都睁不开了,或者睁开看见的会是一场噩梦,这两年来,他体味到的是艰辛,是仇恨,是冷冰冰的阴谋权术,没有人能给他半分温情,生于斯,死于斯,他想念苏州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他想自己这次真的是难逃一劫了,因为只有将死的人才会对故乡如此依恋。
渡口,还是这个渡口,他飞身下马奔到河边,只见岸上系着一条船却不见船家,好在他生于江南水乡,划船亦是轻而易举的事,遂跳上船,正要去解缆绳,突然空旷的天地间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极是凄楚刺耳,他一惊,举目四望,心底忽生出一股寒意来,这才察觉到四周有些异样,只见阴沉沉的天下竟无一个活物,飘摇的酒旗、迸溅着火星的铁匠铺、蒸笼冒着白气的包子店……这个地方应该人来人往才是,为什么却一个人甚至是死人都没见到?他想这应该是一个陷阱,正道豪杰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只等自己自投罗网,他望了望对岸,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不可及了。

“哇……。”婴儿又哭了一声,只一声,便立时消失了。

郭正又张望一阵,依然半个活物都没见到,他想多半是自己太累以至于生出幻觉了,细细察看了一番船,完好无损,看来正道中人并没有在船上做手脚,为什么他们要放一条好船在这里?难道他们都在对岸等着自己么?他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俯身便去解缆绳,突然那婴儿又哭了出来,持续了三声,这次他听得真切,这绝对不是幻觉,在这毫无生息的地方藏着个婴儿,或许他的父母已遭不测,或许再过一阵他也要死了,他越想越害怕,忙奔上岸正要去寻找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处境,时间多耗一分危险便增一分,或许少林武当的人就在不远处,或许这婴儿也是个陷阱,或许……,他不敢冒险,退回了船上,拿起桨橹正待划船,这时那婴儿又哭声大作,断断续续,他心烦意乱,猛地把木桨一扔,叹了一声,纵身上岸。

他不能置一个孩子的安危于不顾,人可以为恶,却不能做禽兽,何况即便是禽兽也有舐犊之情,纵然这是正道豪杰的陷阱,他也认了。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弱,他忧心如焚,生怕婴儿快要死了,如果真有什么不测,他一辈子都会不安,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循声快步而往,终于在一株大树下发现了襁褓,放了心,走上前抱起来却立时勃然大怒,原来襁褓中的根本不是婴孩,而是一个茅草枕头,看来这真的是正道豪杰的陷阱,他将襁褓撕成粉碎,大骂道:“何方鼠辈行此卑劣手段?要杀我便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吧。”

“郭公子。”不远的树后走出两个人来,赫然是妙真和那白衣公子。

在此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能遇见他们,郭正大愕:“师太!怎么会是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正道那些混账藏在哪里?”妙真笑了笑,虽然断了一臂,风情依然不减,只是这笑容更沧桑了些,较之前少了轻浮和些许娇媚,她道:“你不必担心,这里只有我们邪道上的朋友,并无正道中人。”郭正不解,难道现在连邪道也要对付自己么?妙真道:“其实这都是公子爷布下的局。”言罢忽变音作声,恰如婴儿啼哭,郭正惊道:“原来这都是师太你……。”妙真笑道:“雕虫小技,让郭公子见笑了。”郭正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衣目光平静,淡淡道:“原本是为了杀你。”

“杀我?”郭正更不解了。白衣道:“不错,郭公子,自嵩山一别,江湖上到处都是你的传言,你先是玷污了霹雳堂的李姑娘,又杀了衡山薛掌门一家三口,而后在开封暗算圆觉方丈和酒袋帮主,恶迹昭彰,罄竹难书,我断然不能留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郭正大笑:“以你的武功要杀我只是举手之劳,又何必弄出这么多花样?”白衣道:“只因还有一个人相信你是清白的,如果我就这样杀了你,我怕她会恨我。”郭正奇道:“还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比我还笨,笨到会相信我这样的笨人。”妙真的脸倏地一红,恰如桃花般好看,郭正一怔,原来是她,他明白一个女人只有在对男子动情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态,妙真是自己第一个吻过的女人,他不敢胡思乱想。白衣道:“所以我吩咐邪道上的朋友将这里的人都请走,不许任何人进来,布下这个局试探你,倘若你只顾活命划船离去,那便证明你已天良丧尽,死有余辜,对岸自有等着你的朋友。”

郭正这才明白,自己不留意间又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道:“现在呢?”妙真道:“郭公子能干冒奇险舍己救人,自然绝不会做出那些事来。”郭正苦笑:“不,除了薛掌门和老乞丐这两件事外,其余的都是我做的,是我与李姑娘有了肌肤之亲,是我亲手杀了圆觉。”妙真听到他与李玉真果真做了那样的事,脸色稍显尴尬,道:“那你……你也一定有苦衷。”郭正叹道:“多谢师太你这么信我,很多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起。”三人正言谈间,忽西边一支响箭冲天而起,白衣道:“这是襄阳侯的信号,看来正道的人马快过来了,此地不可久留,郭公子你快过河去吧。”郭正抱拳道:“多谢白公子,多谢师……太。”他知道妙真喜欢自己,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已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三人来到河边,白衣问道:“郭公子,过了河你有什么去处?”郭正心头一酸,望着滔滔黄河之水,道:“苏州,叶落归根,我总不能死在外面做个游魂野鬼。”自己是天下公敌,就算白衣武功再高,势力再大,恐怕也保不住自己,毕竟他与正道也牵涉很深。白衣道:“我得到消息,何太吉率领湖海帮近千之众从东南而来,你若回苏州必定会遇上他们,那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怕……,郭公子,我看你不如往南去不灭山。”魔教!郭正摇摇头,道:“易教主决心率教退隐,只怕不会因我再与正道为敌。”白衣从怀中摸出一管玉箫,正是那日在不灭山他与孔圣谦过招时用的兵器,道:“你拿着我的信物去见易教主,就说三年之内我一定会还你的清白。”郭正大为感动,接过玉箫,道:“用不了三年,我会再回来的。”抱拳作礼,登船划水而去。

三年之内,自己一定要练成“逍遥遗纪心法”第九重,到时候什么鬼王什么宗主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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