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流节 梁大用到这时方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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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用到这时方始明白过来,恨恨说道:“还计好计,我梁大用算计一生,临了却还是被你关山越算计了,好好,算你狠。你说我为什么要叛变丐帮,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两字:富贵!我在丐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呢?我仍然只是个臭要饭的,臭要饭的!我也是出身世家门第,只是因为家道中落,才沦落街头,一晃眼,这一辈子就要过去了,我不能穿着要饭的衣服,去见我的先人!”
关山越冷冷道:“你宁愿背负汉奸的名头,去见你先人?”

梁大用呆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时不待我,我只管眼前的富贵,名声的事却是管不了,丐帮的名声是好,可名声能当饭吃,当衣穿吗?弟兄们走到哪,不也还是受人白眼吗?你这个帮主更是可笑,带着我们从李自成,李自成败了,又从起了官府,哈哈,可笑我丐帮为官府尸骨如山,可人家却并不领情,反叱我们为反贼,哈哈……”徐蔚然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一棒点在他晕穴上,将他点晕过去。

关山越却是若有所思,转身向门外走去。卢耀阳听到关山越确实曾经帮助过闯贼,不过心里却不在意,心想:“关帮主对我大明忠心耿耿,便是曾经走过歧途,又有何妨?”

徐蔚然背起梁大用,跟着二人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将梁大用放到地上,折身返回了屋里。

梁大用新得赏赐的几个家人,都已被丐帮的兄弟制住,此时各自缩在房间中,正自瑟瑟发抖,院中门口,便也是没有人。

关山越站在院中,望向漆黑的夜空。卢耀阳跟过来,说道:“这世界很多人贪图富贵,为了富贵不惜出卖良心,残害旁人,他们的心早已经黑了,他们的话更是如狂犬吠日,关兄何必在意?”

关山越淡淡一笑,捂嘴轻轻咳嗽道:“梁大用心机灵巧,可说是聪明一生,奈何老来却过不了富贵这一关?甚至不惜背负汉奸的罪名?人啊,终究难以了解。”向前走一步,接着叹道:“我带着丐帮兄弟四处奔波,只望天下早日太平,没人愿意当乞丐,我丐帮的势力越来越小,可不想,十几年奔波,天下的乞丐竟是越来越多,唉,鞑子南下,兵戈大起,江南安和平静之地,也要变的生灵涂炭了,原想朝廷能够挺住,江南百姓能够安居,现在看来,却是一场梦啊--”

卢耀阳听的心痛,低下头,恨恨道:“都是奸贼误国,害了我大明啊--”

关山越望向他,轻轻道:“大明朝时至今日,岂只是几个奸贼能够造成?”摇摇头:“你是官,我是野,我没有什么忌惮的,也希望你能够想想,天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罪责是不是都是奸贼的身上?而奸贼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这些问题,卢耀阳不是没想过,可他不敢继续往下推想,仿佛那是个巨大的火球,伸手探去,必将烧的皮开肉绽。现在关山越说来,他自是无话可对,只能低头默默。

这时,徐蔚然从屋中走了出来,手里横捧着一件东西,笑道:“帮主,卢公子,快看这是什么?”

二人回头一望,却见徐蔚然手捧的居然是青刚剑。

徐蔚然笑道:“梁大用这厮,自私贪利,藏了公子的宝剑,必是想自己用,竟是没有交给赵之龙和鞑子。”说着,将宝剑捧给卢耀阳。

卢耀阳接过宝剑,轻轻一摸黝黑的剑鞘,叹道:“可惜晚了一步,不然你可饱饮多铎的头颅血啊!”

徐蔚然说道:“帮主,我们还是先走吧,这里不安全。”

关山越望向远方的暗夜:“走吧,南京城我们也是不能留了。”

又是一个日出,太阳熙熙照射着大地。南京城外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山岗上,几座黄土新坟围起,坟前都立着石碑。左面的一座小坟写着:故明国将军吴真全家之墓。中间也是一座小坟,写着:故明国司礼监大太监韩赞周之墓。最右边却是一座大冢,上写:故明国锦衣卫义士之冢。

此时,有三个人站在坟前。点烛上香,奉上供品,然后悲伤的对着三座新坟,连连拜倒。左边的年轻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伏在地上,放声大哭。另两人,一个是病恹恹的老者,五月的酷热天,却穿着厚厚的棉衣,此时一脸凝重,眼中也是泪花闪闪。最后一人,面色清瘦,一缕黑须,跪在那里,用手中的一节青枝,拨弄着面前燃烧的黄纸。

这三人正是卢耀阳、关山越和徐蔚然。卢耀阳哭了一阵狠,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的“故”字,恨声道:“鞑子好大的口气,竟好似已经把我大明灭了一样!”

关山越咳嗽着:“此坟是多铎派人所立,自然要占嘴上的便宜。”

徐蔚然接着道:“不只是嘴上的便宜,多铎已经开始整军,想来几日之内就要挥军,继续南下。目标直指我朝最后的精锐黄得功部了。”

关山越忧心道:“黄得功日前方于左良玉激战,军中主力折损过半,怕是难挡风头正劲的清军啊。”

徐蔚然道:“帮主,据安徽刚刚传来消息,当今皇上已然到了黄得功的军中!”

关山越和卢耀阳都是一惊,卢耀阳问道:“什么,皇上怎么到了军前,怎么不往杭州、贵阳的坚城而走?”

徐蔚然摇头:“不清楚,不过皇上确实是在黄得功的军中,黄军大营已经升起了龙旗,而且有锦衣卫的卫护。”

卢耀阳还是惊疑:“皇上是想御驾亲征,背水一战?可,可”心中想,要是换在南京死守,御驾亲征,胜算倒是在我。现在没了坚城,没了稳固的后援,只靠黄得功的疲兵,迎战风头正盛的清兵,胜算又能有几分?一旦军败,皇上岂不更加危险?一时之间,心头翻滚,说不出话来。

关山越沉吟了一会,摇头:“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唉,”对着新坟深深一拜,站了起来。徐蔚然跟着站起,搀扶住他。卢耀阳对新坟深深一拜,也站了起来。

关山越轻轻咳嗽,说道:“清军如今势盛,依我之见,我朝应暂避锋芒,退守各地关隘,以求稳住战局,再积蓄力量,仿效前朝南宋,或可在南方留大明朝的一片天。”

卢耀阳心中也是认同,说道:“恩,黄将军一向英武,又有皇上御驾亲征,鞑子虽人多势盛,但胜败恐怕还未知,所以我想立刻动身,去黄将军军中报到。”

关山越点头:“我重病缠身,蔚然又得处理帮中的事务,现在还不能陪你去,不过,事情告一段落,我丐帮绝不缺席安徽的大战!”

得了皇上和前线的消息,卢耀阳心中忧急,再不能多耽搁,说一声:“军情如火,我就先告辞,咱们安徽再见!”对着关山越深深一揖,又对徐蔚然行一礼,转身便要走。

关山越深深望着他,点头送行。

就在这时,听的一阵阴笑,几十步外的草丛中闪出一个人,身形一晃,就到了三人的十步外。

卢耀阳喝一声,手握住腰间宝剑的剑柄:“原来是你!”

那人黑长的辫子,脸色苍白如纸,两只眼睛,泛着灰白的光,身上穿着件黄色的紧身衣,双手负在身后,傲然的望着三人,嘿嘿笑道:“是我!”目光转向关山越:“关帮主果然名不虚传,中了七步散,还受我一记寒冰掌,居然能安然无恙,佩服佩服!”正是路青峰。

关山越面色不变,淡淡一笑:“哪里哪里,我受你一掌,武功尽失,如今就是一个废人,苟延残喘的,随时便会去了,哪里有什么无恙?”

路青峰一直紧盯着关山越在看,越看心中越是怀疑。当日,他急追关山越,刚出去百步,就看见在前面急奔的关山越突然踉跄几下,竟然从屋脊之上,栽了下去。当时,他吃了一惊,怕是有诈,远远的在屋脊上站定,向关山越跌落的地方望去。

只见关山越伏在一条小巷间,手捂小腹,挣扎要爬起,双脚在地上连蹬,却是怎么也爬不起,而且额头大汗滚滚而落,清楚的滴落在小巷的石板上。

路青峰还是不上前,又观察了片刻,见关山越确实不像作假,才从屋脊上落下来,小心的向前探步。关山越此时肚中犹似数千把小刀乱剜乱刺,丹田真气提不起来,四肢百骸渐渐无力,连挣扎的气力都好似没有,知道是中了剧毒,不能以内力逼出,虽想站起急走,却也是不能。

眼光瞥见路青峰越走越近,心中焦急,却是毫无办法。

路青峰在他五步外站定,说道:“关山越,你这是怎么了,图石板凉快,想睡觉吗?”

关山越暗吸口气,忍着无比的剧痛,跳起来,向前急冲。路青峰早就运神戒备着,一见关山越突的跃起,立刻就是一掌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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