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坡上的明军严阵以待，前面的一百军士下马而列，举着铁盾，遮挡射来的弩箭。卢耀阳和何千户各自分兵一半，守在盾牌之后，张弓还击。同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可能了，他们要从这里脱困，就只有死战一途。
“兄弟！”何千户望着卢耀阳，朗声说道：“我何刚是军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原也正常，只是你一介文职，无端的陪我丧命在这里，实在是对不住啊？”
卢耀阳神情凝重，也朗声回答：“国破家亡，又何分你我？男子汉大丈夫正应如此！”转眼望一圈四边，大声：“何况，我们未必就死，杀退了鞑子这一波的进攻，我们就可以全军而退！”
“好！”何刚豪气大发，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大声回道：“我们就痛快的杀一场！”
清军密密麻麻的冲到了山坡前，最近的只有十几步了。何刚扔了弓箭，举刀高呼：“杀！”首先纵马冲出。明军齐声喊杀，一齐冲了下去。清军虽然人多，但山坡狭小，却也施展不开。明军人人死战，箭射刀砍，死守不退，一时刀光矛影中杀声震天。一个清将站在阵后，督促众军向前。
卢耀阳见敌人凶猛，抛了卷刃的长剑，从军士手中抢了一柄大刀，厉声大喊，一人冲入清军阵中，狂砍乱切的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到清将之前。那清将脸上变色，但却也不退，手执着一杆长矛，狠狠刺来。
卢耀阳侧身一让，然后手起刀落，把清将砍落马下，又杀散护卫，返身冲回山坡。这一来一返，如入无人之境。清兵见他如此悍勇，尽皆骇然。苦战的明军则欢呼狂叫，精神大振。
又战一会，人少力单的明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潮水一样的清军，露出败象，一个个浑身浴血的勇士被砍翻在地。而在山坡的前面，大队的清军寻找着田间小道，从两侧缓缓绕过，正在形成四面的合围。
何刚挥舞一杆大刀，奋力堵住清军冲锋的一个缺口，对着身边的卢耀阳低声道：“可以退了吗？”
他本是后军主将，撤退与否自己决定就可以，但现在他已经完全的折服于卢耀阳，所以混战之中，不由自主的询问卢耀阳。
卢耀阳挥动长刀，砍翻两个冲上来的清兵，抬眼向天上一看，只见太阳高高，从凌晨到现在，他们在这里，已经阻敌一个多时辰。而这个时间，应该足够使前军脱险了。于是高声叫道：“撤，撤！”自己却奋力向前，抵挡着汹涌的清军。
明军开始后退，一个个的血人骑在血马之上，向着山坡后面而奔，不时有人中箭落马，而更多的人却是被清军纠结着，根本无法脱身，再一转眼，便是已经被数倍的清兵斩落马下了。
卢耀阳嘶声大喊，救了几人，但枪林箭雨，人头涌涌，却也是救不过来，只能长声一叹，带着残兵和何千户会合，一起冲下山坡。清军乱箭如雨，死追不放。
明军已经是人困马乏，人纵能战，马却是坚持不住了，不时的嘶鸣着倒地，而马上的明兵，一旦跌落，再也无人能爬起来。奔出几里地，卢耀阳和何刚的身边，就只剩七、八骑了。
卢耀阳满腔悲愤，却也是无济于事。而清军欺他们马乏，更是催马急追，不把他们全歼，誓不肯罢休。
正自逃奔之间，忽见前方一路人马急驰而来，远远的摆开阵势，弓弦急响，乱箭向着追兵射去，把追兵射的人仰马翻，这才后队变前队，掩护着卢耀阳和何刚，迅速而退。卢耀阳已然认出，来接应他们的，正是刘沧湖。
见到刘沧湖，何刚放声大哭：“对不住总镇，三百兄弟全数的战死了”刘沧湖脸色凝重，一语不发，只是一劲的扬鞭催马。卢耀阳心叹：“何刚真是一个直汉子，不说血战断后之功，倒先表全军覆没之过了。
一行人快马向前，狂奔一阵，终于摆脱了追兵。
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能远远的遥望见两面飘扬着的大旗了。所有的人都抬起眼，看向大旗。再奔一阵，当“克复中原”的四个大字清晰可见的时候，卢耀阳的鼻子酸酸的，一种沉痛的情绪，淹没了他。
他没有带来李成栋的劲旅，甚至还亲眼目睹了李成栋的投降，想到史阁部日思夜盼着，各地援军的到来，到现在却变成了一场空！扬州城，这古来的繁华之地，像一个还没有训练完成的新兵，马上就要独自，匆匆的走上战场了。
在扬州城高大的城墙之下，军旗猎猎，刀枪闪烁，一队队的军马列阵而立，摆了开来。从旗帜和军容来看，正是刘文龙部。城门口的前面，有一盏红色的伞盖在军旗之中分外的显眼，一个身着红袍的一品大员挺立其下。在身后，还有十几个紫袍蓝袍官员和几个甲胄将军。他们一起抬头，等待着卢耀阳他们。
当卢耀阳等人在视野里出现的时候，红袍大员的身边，一个甲胄大将挥了一下手，依稀的正是刘文龙。然后就看得大军之中，一个百人小队纵马而出，向着卢耀阳等人迎了上来。
卢耀阳等人翻身下马，整装正冠，牵马而行。
百人小队驰到了他们前面，一声喝令，齐刷刷停住了。一个千户从马上跳下来，满脸笑意的对着刘沧湖拱手，道：“啊，少将军辛苦。”刘沧湖抱拳回礼，沉沉的点头。那千户又对何刚、卢耀阳，一一拱手致意。卢耀阳回一礼，何刚也回一礼，但神情却很冷淡。似是有些不屑。
那千户竖起大拇指，恭维道：“何兄以少敌多，血战断后，立此大功，真英雄也！”何刚瞥着他，顿了一下，才说道：“韩千户夸奖－－”
韩千户哈哈一笑，转过眼，抬臂虚引，说道：“各位大人快请，阁部和总镇已经久等了。”
众人步行向前，马匹都交给了军士。
城门前，红袍大员已经带着官员和将军们，向前走上来。渐渐，看见了他清瘦的身形。翰林学士卫允文，兵部主事黄日芳，扬州知府任民育，盐道杨振熙，所有扬州城中的官员，大大小小都出来了。刘文龙和几个带兵的将军，则是在外一圈的地方。
卢耀阳等人加快脚步，到了红袍大员的前面，深深的抱拳鞠躬：“职等拜见阁部。”史可法上前一步，把他们一一的托起。他的动作很缓很慢，和每一个人都要注目半晌，点一下头。他憔悴非常的脸上，涌着无比的宽慰。
他是一个长者，然后才是一个长官。
他托着何刚的手，看着何刚血染的征袍，说道：“何千户血战断后，以一挡十，壮哉！我大明有勇士如此，何愁中原不复？我当上书天子，亲自为你请功！”
“兄弟！”何千户望着卢耀阳，朗声说道：“我何刚是军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原也正常，只是你一介文职，无端的陪我丧命在这里，实在是对不住啊？”
卢耀阳神情凝重，也朗声回答：“国破家亡，又何分你我？男子汉大丈夫正应如此！”转眼望一圈四边，大声：“何况，我们未必就死，杀退了鞑子这一波的进攻，我们就可以全军而退！”
“好！”何刚豪气大发，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大声回道：“我们就痛快的杀一场！”
清军密密麻麻的冲到了山坡前，最近的只有十几步了。何刚扔了弓箭，举刀高呼：“杀！”首先纵马冲出。明军齐声喊杀，一齐冲了下去。清军虽然人多，但山坡狭小，却也施展不开。明军人人死战，箭射刀砍，死守不退，一时刀光矛影中杀声震天。一个清将站在阵后，督促众军向前。
卢耀阳见敌人凶猛，抛了卷刃的长剑，从军士手中抢了一柄大刀，厉声大喊，一人冲入清军阵中，狂砍乱切的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到清将之前。那清将脸上变色，但却也不退，手执着一杆长矛，狠狠刺来。
卢耀阳侧身一让，然后手起刀落，把清将砍落马下，又杀散护卫，返身冲回山坡。这一来一返，如入无人之境。清兵见他如此悍勇，尽皆骇然。苦战的明军则欢呼狂叫，精神大振。
又战一会，人少力单的明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潮水一样的清军，露出败象，一个个浑身浴血的勇士被砍翻在地。而在山坡的前面，大队的清军寻找着田间小道，从两侧缓缓绕过，正在形成四面的合围。
何刚挥舞一杆大刀，奋力堵住清军冲锋的一个缺口，对着身边的卢耀阳低声道：“可以退了吗？”
他本是后军主将，撤退与否自己决定就可以，但现在他已经完全的折服于卢耀阳，所以混战之中，不由自主的询问卢耀阳。
卢耀阳挥动长刀，砍翻两个冲上来的清兵，抬眼向天上一看，只见太阳高高，从凌晨到现在，他们在这里，已经阻敌一个多时辰。而这个时间，应该足够使前军脱险了。于是高声叫道：“撤，撤！”自己却奋力向前，抵挡着汹涌的清军。
明军开始后退，一个个的血人骑在血马之上，向着山坡后面而奔，不时有人中箭落马，而更多的人却是被清军纠结着，根本无法脱身，再一转眼，便是已经被数倍的清兵斩落马下了。
卢耀阳嘶声大喊，救了几人，但枪林箭雨，人头涌涌，却也是救不过来，只能长声一叹，带着残兵和何千户会合，一起冲下山坡。清军乱箭如雨，死追不放。
明军已经是人困马乏，人纵能战，马却是坚持不住了，不时的嘶鸣着倒地，而马上的明兵，一旦跌落，再也无人能爬起来。奔出几里地，卢耀阳和何刚的身边，就只剩七、八骑了。
卢耀阳满腔悲愤，却也是无济于事。而清军欺他们马乏，更是催马急追，不把他们全歼，誓不肯罢休。
正自逃奔之间，忽见前方一路人马急驰而来，远远的摆开阵势，弓弦急响，乱箭向着追兵射去，把追兵射的人仰马翻，这才后队变前队，掩护着卢耀阳和何刚，迅速而退。卢耀阳已然认出，来接应他们的，正是刘沧湖。
见到刘沧湖，何刚放声大哭：“对不住总镇，三百兄弟全数的战死了”刘沧湖脸色凝重，一语不发，只是一劲的扬鞭催马。卢耀阳心叹：“何刚真是一个直汉子，不说血战断后之功，倒先表全军覆没之过了。
一行人快马向前，狂奔一阵，终于摆脱了追兵。
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能远远的遥望见两面飘扬着的大旗了。所有的人都抬起眼，看向大旗。再奔一阵，当“克复中原”的四个大字清晰可见的时候，卢耀阳的鼻子酸酸的，一种沉痛的情绪，淹没了他。
他没有带来李成栋的劲旅，甚至还亲眼目睹了李成栋的投降，想到史阁部日思夜盼着，各地援军的到来，到现在却变成了一场空！扬州城，这古来的繁华之地，像一个还没有训练完成的新兵，马上就要独自，匆匆的走上战场了。
在扬州城高大的城墙之下，军旗猎猎，刀枪闪烁，一队队的军马列阵而立，摆了开来。从旗帜和军容来看，正是刘文龙部。城门口的前面，有一盏红色的伞盖在军旗之中分外的显眼，一个身着红袍的一品大员挺立其下。在身后，还有十几个紫袍蓝袍官员和几个甲胄将军。他们一起抬头，等待着卢耀阳他们。
当卢耀阳等人在视野里出现的时候，红袍大员的身边，一个甲胄大将挥了一下手，依稀的正是刘文龙。然后就看得大军之中，一个百人小队纵马而出，向着卢耀阳等人迎了上来。
卢耀阳等人翻身下马，整装正冠，牵马而行。
百人小队驰到了他们前面，一声喝令，齐刷刷停住了。一个千户从马上跳下来，满脸笑意的对着刘沧湖拱手，道：“啊，少将军辛苦。”刘沧湖抱拳回礼，沉沉的点头。那千户又对何刚、卢耀阳，一一拱手致意。卢耀阳回一礼，何刚也回一礼，但神情却很冷淡。似是有些不屑。
那千户竖起大拇指，恭维道：“何兄以少敌多，血战断后，立此大功，真英雄也！”何刚瞥着他，顿了一下，才说道：“韩千户夸奖－－”
韩千户哈哈一笑，转过眼，抬臂虚引，说道：“各位大人快请，阁部和总镇已经久等了。”
众人步行向前，马匹都交给了军士。
城门前，红袍大员已经带着官员和将军们，向前走上来。渐渐，看见了他清瘦的身形。翰林学士卫允文，兵部主事黄日芳，扬州知府任民育，盐道杨振熙，所有扬州城中的官员，大大小小都出来了。刘文龙和几个带兵的将军，则是在外一圈的地方。
卢耀阳等人加快脚步，到了红袍大员的前面，深深的抱拳鞠躬：“职等拜见阁部。”史可法上前一步，把他们一一的托起。他的动作很缓很慢，和每一个人都要注目半晌，点一下头。他憔悴非常的脸上，涌着无比的宽慰。
他是一个长者，然后才是一个长官。
他托着何刚的手，看着何刚血染的征袍，说道：“何千户血战断后，以一挡十，壮哉！我大明有勇士如此，何愁中原不复？我当上书天子，亲自为你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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