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美人心机(1)

过了几日，便是三月三女儿节。
草长莺飞，柳绿花繁，最是一年好时候。

洛泉镇上，未婚的青年男女都要盛装华服，去到苏水之滨嬉戏沐浴，或到郊野陌上踏青采兰，溪畔堤边饮宴欢歌。

宜春院中的众位姑娘却不能如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随便走动，仍旧拘囿在青楼之中。

徐老鸨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每年这一天的夜晚，闭门谢客，于月华亭宴请楼中各位姑娘，挂牌的未挂牌的，皆在其列。

黎鸢心中暗盼这一日好久了。

掌灯时分，月华轩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小十几桌依次排开，将本来还算宽敞阔达的亭子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两道可余人来回走动的回廊。

此刻众人都已坐下，厨房里的小厮婆子们忙不迭地正在传菜，徐老鸨今夜格外慷慨，安排的菜肴异常的丰盛精美。

黎鸢坐在轩中一处角落，暗自打量着周围神采飞扬的人，表情忽明忽暗，心下忐忑不安。

诸多精致花灯垂悬于亭檐，随着暖意春风，飘飘悠悠，映着繁星，光晕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比白日里要耐看许多。

宜春院的众姑娘，此时暂且忘了浮生烦恼，抛却飘零身世，一心求在这个独属于女孩儿的节日之夜一醉方休。

觥筹交错，朱筷腾飞，众人也不拘泥，见菜已上齐，便吆五喝六地吃喝起来。

这帮女子养在这种烟花境地，本就逐渐练得豪爽不羁，几杯酒下肚，都愈发放浪形骸起来。

有趁着酒兴哼唱小曲的，旁边几位都醉眼斜飞听得有滋有味，打拍子附和。

有又说又笑地讲昨夜个碰见的无良嫖客的，功夫不行还搓搓捏捏外加气急败坏，听得人无不笑的前仰后合。

黎鸢这桌上都是未出堂的姑娘，因此还较为羞涩收敛，只互相笑看着打了个招呼，便都执箸大吃起来，酒却用的甚少。

小姑娘家胃口浅，不消多时便都眼馋肚饱，只看着桌上剩下多半的菜肴举不动筷子，索性就暂且搁置饭碗，愣着神，听旁边那些年长的姑娘逗趣儿。

黎鸢静观局面，面上风平浪静，心中汹涌的厉害。

这时她微微睐目望向一直侍立一旁的小蝶。

不出所料，小蝶此刻面色苍白，脸颊和脖颈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站在那里魂不守舍，已是摇摇晃晃，似乎就要瘫软在地。

从中午的口干舌燥、肤红燥热到这时的形体不稳、昏昏欲睡，时辰算的分毫不差。黎鸢牛刀小试，初战告捷。

“小蝶，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再坐上一会子也就回去了。”黎鸢关切地说道，“你今天病了，还强自撑了一天。就差这一个时辰，不许再逞强了。”

“呃……姑娘……那我先去了……”小蝶眼神已有些涣散，神情呆滞，吐字含糊地说道。

“赶快去吧。”黎鸢轻推了她一把，将她身子转向归房的方向。

小蝶便脚步踉跄、歪歪斜斜地扶着亭中栏杆一步步回到她们二人所居的后堂凤鸣轩。

黎鸢一直目送她的身影，直到回廊亭台挡住了视线，才收回目光。

“小蝶这是中暑了？可是现下还春寒未消呢。”邻座的小姑娘疑惑地说道。

黎鸢淡笑一声，未曾答言，直望向亭台中央那方主桌上去。

徐老鸨并着几位花魁娘子吃酒谈笑，正是热闹时分。

她今夜不知因了何故，十分开心得意。花魁们轮番敬酒，她都一一笑纳，惹得旁边几桌的姑娘也都上前去，举杯邀宠。

这么十几盏女儿红下来，一向白腻的脸庞红霞遍布，酒酣意浓，神态愈发肆意逍遥。

黎鸢心下估摸着时机成熟，便举了杯娉娉婷婷地绕过众桌踱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