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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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域*小说网网友手打布白运章的机器馒头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吃了糖瓜过完小年儿。槐树院里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人们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好像一年的事儿全赶到了这会儿了,一天下来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反正是饭也没吃好,觉也没睡香,就落了个腰酸腿疼,可心里却特别高兴。
其实,过年也就是这几天的忙头儿,真到了大年三十,晚上炮仗一放,年夜饭一吃,这年就算过完了。就像李婶说的,咱这会儿谁也别嫌忙,不用到初一,到了三十儿晚上,这年就算过去咧。

黄花晚上下班,买回来一网兜机器馒头,大家见了一下子围上去。机器馒头是望湖春今年推出的新品种,大家早就盼着黄花买回来尝尝呢。

“先尝后买,不好不要钱!”二子喊着挤到前面。

“嗯,味儿就是不一样,筋道,有咬头儿,也白。我们家要十五斤,二十斤,三十斤吧。还有我妈那儿呢。”二子掰一块搁嘴里边吧唧嘴边喊。二子忍着腰疼,第一个报了数。二子见了吃的,从来是当仁不让。

“不管他,让他早晨起来喝着凉风儿排队去吧。就知道吃!我家要十斤。”麻杆儿也抢着说。

“后边去,还有个先来后到不?黄花,先记上我们家的。”二子媳妇拉扯着麻杆儿嚷嚷。

“好好好,先紧你着你,我们家不要了还不行嘛!一家子吃货!”麻杆儿喊。

凡子和冬冬没什么正经事儿,却也忙的手脚不拾闲。昨天跟着老莫他们跑乡下赶了趟集,买了半片儿猪肉俩猪头。今天上午又跟麻杆儿去南关炮市逛了大半天儿,虽然没买什么,也弄了一身土。

二子这几天更忙,忙的四脚朝天了还忙不过来。除了拿着小票排队买这买那,还得千方百计托人赖脸走后门往家捣腾猪蹄儿、猪头、下水、大棒子骨等市面上买不着的零碎儿,抽空还下了趟乡,白要回来两大筐白灰,结果把腰扭了。见天见还得抽空到正骨的老韩那儿报个到。也不怨麻杆儿说他便宜没够,让便宜咬了一嘴。刚进腊月门儿,二子就出来进去张罗着刷房,还当着大伙的面儿大包大揽,说你们就只管报个名,白灰全包我身上了。

“包你身上,你还想挣洋火呀?”麻杆儿又拿老莫结婚刷房那茬儿挖苦他。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到时候我立码给你送上门儿去。嘁!”二子说。

“就你?”麻杆儿撇着嘴不信。

“就我!”二子口气坚决地回答。

2。两大筐白灰一分钱没花

大家都以为俩人说说就算了,没想到二子却认了真。腊月二十一,天道有些阴,潮乎乎的,树上挂着霜花。二子早早就爬起来,骑上自行车奔了山里。到了傍黑儿,二子才晃晃悠悠打着蹩脚回来了,进了大门,一张大脸灰了吧唧的,说话也不利索了。麻杆儿见了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二子问:“怎么才回来呀?车子呢?碰上劫道的了?你倒是言语呀!”麻杆儿连着问了好几句,二子靠在大槐树上只顾吭哧吭哧喘粗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头天下午,二子就做好了进山的一应准备。让麻杆儿帮他在自行车后椅架儿上绑了两只大柳条筐,又给车带打足了气,带上补带的胶水、木锉、扳子和气管字,还让媳妇烙了两张大饼。

“唉!早说不让你去,你就是不听话,非闹着去。这下老实了吧?车子没了,白灰也没见着个影儿”麻杆儿表面上关心,实则幸灾乐祸。这小子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练贫。

“放屁!”过了半天二子才喘上气儿来还嘴,“还不帮把我车子搬进来,光知道耍嘴儿!”二子说完又一**坐在台阶上接着喘粗气。二子媳妇赶紧给他沏了碗浓浓的红糖水端出来。

“我又没坐月子,喝什么红糖水呀?神经病!换茉莉花儿来!”二子喝了一口没好气地喊。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拿着好心当驴肝肺!”二子媳妇忿忿地嘟囔着,还是给他换了碗茉莉花。

“没花钱吧?逮着便宜啦?好家伙!实实着着两大筐。也不怕累吐了血?”麻杆儿说着叫来老莫才把二子的车子抬进来。

“这不全石头哇,哪儿是白灰呀?”麻杆儿又大惊小怪地喊。

“懂个屁呀你,一边儿待着去!”二子说。

二子吸溜了几口热茶才算缓过点儿劲儿来:“再抓把叶子来,没味儿。”二子喊媳妇。

“嘿!他倒逮住理了?”麻杆儿说。

“你算说对喽,这两大筐白灰没花一分钱不算,人家还管了我一顿饭。白面烙饼摊鸡蛋,腊肉粉条豆腐炖白菜。怎么样?什么叫本事?这就叫本事!你小子啊,学着点儿吧!”二子站起来美滋滋地说:“我先躺会儿,晚上再好好教育你,等着啊!”。二子成了劳技校的老保派

早晨的阳光淡淡地撒在大地,雾蒙蒙的。二子一口气蹬了四五十里,来到一个叫红旗大队的小灰窑前。下了车子,二子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卫兵袖章挝巴挝巴套胳膊上。这是二子媳妇拣苶灯的,一直在抽屉里搁着。二子出来戴上它是为了壮胆儿,同时红袖章配军大衣也挺鲜亮好看的。

二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队长家。正赶上队长娶儿媳妇,院子里支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几十口子贺喜的正蹲在当地儿埋着脑袋呼噜呼噜吃喜宴,见了二子还以为是队长城里的亲戚来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才见着打着花皮脸儿的队长,二子先客气了两句才说:“我是市里劳技校的,要过年了,我们打算刷刷教室,学校派我来买点儿白灰,请你老帮忙关照关照?”说着递上一支佳宾烟。

“劳技校的?听说你们那儿打的挺热闹哇,课都不上了。怎么还有闲工夫儿刷教室呀?打吧!”队长抽着烟怪声怪气地问。队长姓伍,是个大大咧咧的粗壮汉子,说话瓮声瓮气的挺冲。

“哪儿呀!再接一根儿。外面一传就凶了,其实也就有数儿的几个捣蛋学生瞎折腾呗,大多数同学还是好的和比较好的。”二子随口支应着,说出的话文绉绉挺有水平。

“不热闹就好,嗳,我说,你是哪一派的?”伍队长把二子让进屋里,给二子倒了杯茶水突然问。

“我……”二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支吾了一声接着说:“别提了,我一个食堂做饭的大师傅,也没参加什么派,造反派……”二子本来想说造反派、红楼派我都不沾边儿,可还没说完,队长一拍桌子站起来打断了他:“什么?你是造反派?”

“不不,我……”二子不知说什么好。

“这就对喽!看你人挺仗义的,怎么会是造反派呢!跟我一派的,老保儿。哈哈……”伍队长拍着二子的肩膀头子像是见到了老熟人,接着又说:“你说说,什么他妈造反派,全是瞎胡闹!老师不教课,学生不上课,就成造反派了?就革命了?”队长把二子按到炕上坐下又说:“咱们是一派的,一派的,好,好。”

二子赶紧就坡下驴说:“我说也是!看,响当当的老保儿。”二子捋平了胳膊上的红袖章说,袖章上有**手书的红卫兵三个大字,还有劳技校的名字。

“先上炕,喝口水,既然赶上大喜的日子来了,就得喝两杯。白灰好说,你就甭管了。”伍队长说着还非让二子脱了鞋上炕不可。

二子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喝茶一边抽烟。伍队长早派手下的人张罗白灰去了。

4。二子把腰扭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二子就腰疼。可还是呲牙咧嘴地坚持着在当院挖了个不小的土坑滤灰膏儿。正赶上拐哥到二子家借梯子,拐哥看着二子说:“你这才叫脱了裤子放屁找费事呢,哪如买点儿现成的大白省事,能省喽几个嘎嘎1呀?”

“你呀,还是年轻毛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能省喽几个嘎嘎?我这一省得省出多少来呀?最少七八顿白水羊头省出来了。”二子哼儿嗐吆地说。

“省,省着省着有个窟窿等着。”拐哥说完抗起梯子就要走。二子媳妇听了不干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拐哥说:“放你妗子儿那滴溜拐弯儿的狗臭屁!大过年的少给我们家上腻味,看我撕烂了你那破嘴!”说完冲地下“呸呸”使劲儿吐了两口吐沫,这样就破了拐哥说的腻味话了。

“行行,不说了,不说了。”拐哥费劲地捣腾着两条腿点头哈腰地说:“以后再不敢听着二嫂说窟窿眼子了,忘了二嫂的忌讳了。”拐哥说完呲牙一笑美滋滋地走了。

二嫂没听出拐哥话里的意思,心里还直纳闷,这小拐子儿挨了老娘一顿骂还挺乐,真是贱骨头!

5。凡子买年货

今天早晨不到七点凡子就醒了,脑袋缩在被窝里,阴冷的小风顺着窗户缝飕飕往里钻。屋里的万能炉子前半夜就灭透了,凡子的脚丫子一宿也没暖和过来。老舅真是笨到家了,连着好几天都把火封灭了。凡子在心里暗暗地埋怨老舅。

老舅翻了个身也醒了,先眯缝着眼点上根儿烟,一口连一口地抽,快抽完了又接上一根儿,才睁开眼睛,一项一项给凡子布置今天的采购任务。这样买一点儿,那样一买点儿,乱七八糟的,凡子早听晕了,别说钱,光那些小票就记不清,“行了老舅,干脆你给我写张条子吧,省得我记混了。对了,老舅,什么时候买炮呀?”凡子更关心他的炮。

老舅说:“买炮着什么急呀,越到年根儿低下越便宜,买早了还容易返潮。”老舅说着说着,突然坐起来穿衣裳,嘴里还吸溜吸溜地唱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声音哆哆嗦嗦直打颤。

“你也快起,再不起我可撩被子了。”屋里实在太冷了,老舅冻得吸溜着鼻子说,凡子一咬牙也跟着老舅起来了。

喝了碗棒子面粥泼鸡蛋,凡子就骑着妈妈那辆车子上街了,凡子刚学会骑车,大部分时间还是掏腿骑。要不是过年买东西多,老舅是坚决不让他骑车子的。

按老舅说的先远后进的原则,凡子先到南关肉铺买了三张小票的冻猪肉,又买了两张小票的冻鸡蛋。冻鸡蛋个个邦邦硬,不怕摔,售货员把称好的鸡蛋“哗”地倒进凡子的小篮儿里,就像倒核桃一样。凡子把猪肉和鸡蛋放回家,又马不停蹄跑到南大街菜店打了三斤酱油二斤醋,放回家又直奔粮店儿。

粮店儿门前围着很多人,队已经排到外面台阶下边了。今天粮店里来花生,所以人特别多。凡子排在一个老太太后面,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挪,看看轮到自己还得会儿,跟前面的老太太打声招呼,就到斜对过儿的哑巴嗓打了罐儿甜面酱,还捎带着买了两毛钱榆皮豆儿。反正今天花钱多,回去交帐时老舅也算不清。凡子回来时老太太已经排上了高高的台阶,正向他招手呢。

凡子推着粮食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老舅嘟嘟囔囔的嫌他回来晚了。凡子顾不上搭理老舅,把车子往当院一支,一头扎进屋里,颠起脚跟儿把房顶上吊着的饽饽篮子摘下来,里边还有大半张昨儿晚上剩的面饼,凡子拿着饼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老舅,我跟军子他们洗澡去啊!”说话时凡子已经到了过厅,老舅正在屋里炒白菜,说:“等会儿,喝碗粥再走,涨风儿冷气的,回来又该肚子疼了。”老舅话音儿还没落,凡子早没影了。

在大门洞儿里,凡子又顺手抓了几块冻的**的冻豆腐,麻杆儿家的。

“顾凡,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都等你老半天了,还不快点儿!”刚出大门迎面碰上了军子,军子跟凡子生气时就叫他的大名。

“谁不急呀,没看我连饭还没吃呢?来帮帮忙。”凡子扬了扬手里的面饼和冻豆腐,把冻豆腐交给了军子。军子顺手掰了一块儿搁嘴里,嗐!一股子土腥味儿,掏出来,使劲吐了口吐沫又搁回去。

“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别那么娇气,吃点儿土打虫子。”凡子满不在乎地说。军子就手又掰了块饼搁嘴里,两人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地向陈兵家走去……陈兵叫凡子去马三洗澡

陈兵家住在南大街临街的两间平房里,陈兵兄弟姐妹一共七个,还有爷爷奶奶和两个叔叔,所以家里总是显得特别拥挤零乱,里间屋整整大半间全是炕,外间屋还是炕,炕上地下堆满了被子褥子衣裳,还有各种破布头儿,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在凡子的印象中,陈兵***两只手就没个闲着的时候,总是忙忙道道,不是衲鞋底子就是补衣裳搓麻绳。也难怪,这么一大家子,光是吃饭穿衣就够她忙活的了。

军子和凡子站在门外喊陈兵,他们实在不愿再往屋里挤了。喊了几声不见陈兵答应,凡子正纳闷儿,陈兵却从隔壁打铁铺子里伸出半个脑袋喊:“嗨!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说完又缩了回去。

凡子老想,挨着间打铁铺子,整天叮叮当当的多麻烦呀,连觉也睡不踏实。可陈兵却说,习惯了,要没这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他爸爸还睡不着呢。

俩人站在马路上等了一会儿,陈兵举着两把湿漉漉的小刀跑出来,甩甩水递给他们,颇有成就感地说:“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看,刚出炉的,还热乎呢。”陈兵又压低了嗓音说:“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说了一车好话,人家才给打了两把。”说完陈兵到后院儿推车子去了,军子也跑胡同里上茅房去了。这小子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凡子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他们。

自从陈兵知道翠翠是凡子的表姐以后,就对凡子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平时往凡子家跑的更勤了,有事没事总和凡子鳔在一起,今天就是陈兵邀请凡子和军子去马三洗澡。

7。清新池的小木偶

平时凡子都是陪着爷爷到南大街清新池去洗澡,清新池是一座绿色的二层小木楼,从陈兵家往北走一点儿,紧挨着馥兰斋。爷爷都是在二楼的雅间洗,雅间是里外套间,外间屋放着两只带箱子的小木床,床是浅绿色的,铺着雪白的床单和毛巾被,毛巾被上印着清新池三个大红字。里间屋是两只大大的洗澡盆,脑袋顶上还有一个莲蓬喷头。

虽然每次跟着爷爷洗澡,凡子都能得两毛钱奖赏,可爷爷洗澡太啰嗦太麻烦,一洗就是大半天。

凡子和爷爷一进澡堂子,跑堂儿的老王头儿便颠颠儿迎上来,大声吆喝着:“来啦,二位!楼上雅间儿请!”老王头儿赤红脸儿,小矬个儿,大脑袋,小短腿,嗓门儿却出奇的大,吆喝一嗓子,整座木楼都震得嗡嗡响。老王头儿一年到头穿一身儿本白色单裤单褂,胸前印着清新池三个字,像老过夏天一样。凡子打心里喜欢这个小老头儿,他的一举一动像个小木偶,特别是老王头儿高举着大铜壶给爷爷沏茶的样子,特好玩。凡子跟着爷爷进了雅间儿,老王头儿随后拎着一把大铜壶跟进来,拿起小桌上的茶壶茶碗,仔仔细细用开水烫过,给爷爷沏上一壶香喷喷的茉莉花茶,然后再往澡盆里放热水。

爷爷慢吞吞地脱了衣服,然后光着**半靠半坐在床上,眯缝着眼睛喝茶抽烟。等澡盆里的水放的差不多了,老王头儿就会及时跑进来,小心翼翼地搀着爷爷躺到洗澡盆里,顺势把小凡子也轰到洗澡盆里。爷爷眯着眼睛泡在热热的水里,不时“啊啊”大声喊上两嗓子,很舒服很惬意的样子。老王头儿刚一走,小凡子就爬出来摆弄脑袋顶上的喷头。

爷爷泡澡的工夫,老王头儿也不闲着,出来进去的紧忙活。一会儿伸手试试池子里的水温,一会儿添茶倒水,每次进来都忘不了从爷爷的烟盒里捏棵烟夹耳朵上。

等爷爷泡的浑身通红通红的时候,老王头儿便凑进来问:“差不多,泡透了吧?”爷爷点点头,老王头儿便开始给爷爷搓澡,一口气把爷爷搓的哼儿嗨哟直叫唤才算罢休,搓下来的泥卷儿掉了满地,老王头儿也累得坐在一边呼哧呼哧喘粗气。

搓完澡,老王头儿搀着爷爷在淋浴头下仔仔细细地冲,然后爷爷躺在小床上喝茶抽烟打瞌睡。直等到一壶茶喝的实在没滋没味儿了,老王头儿就会拎着大铜壶及时出现,假惺惺地问爷爷:“再续点叶子不?”爷爷说:“不了。”老王头儿哈哈腰说:“喝透喽您呢!别急,天道还早呢,晾晾,省得出去顶了风儿。”爷爷眯缝着眼睛用下巴颏指指小桌上的烟盒,自顾自穿起衣裳来。老王头儿就会乐颠颠地又拿棵烟卷夹耳朵上,更客气地问:“不刮刮脸修修脚啦?”。老王头儿这是明知故问,自从蔺一刀和剃头包退休后,爷爷就从不在清新池修脚刮脸了。

别看老王头儿在爷爷面前一副滴啷哆嗦的三孙子样儿,客气的有些过头儿,可到了楼下散座儿立马儿就不是他了,立刻由孙子变成了爷爷,胸脯挺起来了,头也仰得高高的,时不时扯开嗓子冲着散客们大声吆喝。特别是到了年根儿底下,洗澡的人在外面排起了长队,老王头儿的杂落儿就更多了,一套儿连一套儿的,“嗳!老少爷们儿,该洗的洗,该晾的晾,不洗不晾的穿衣裳!”“嘿!我说,打呼噜那位,醒醒吧!回家搂着老婆子睡去吧!”老王头儿嗓门大,他一喊连楼上也听得真真儿的……。向马三前进

“嘿!走不走哇?睡着咧?”凡子正想着,陈兵推着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出来了,军子也从胡同里颠颠跑出来。

陈兵的骑车技术比军子和凡子都强,能前后带两个人。陈兵先让军子坐在大梁上,然后一骗腿骑上车,凡子紧跑两步一跳,稳稳坐在后椅架上,三个人便吱吱嘎嘎上了路。今天也巧了,三人穿的都是一身绿,打远一看,还以为是仨小兵呢。

陈兵他爸爸在马三当记工员,也算个小头头儿,平时管派活、记分,不用赶着大车到处颠逛,还掌管着澡堂子的钥匙。那天陈兵告诉他们,他爸爸可以提前打开澡堂子让他们先洗头一锅儿,要不然等那帮赶大车的一回来,一会儿满池子清水就变成一锅泥粥了。陈兵说这些时,两眼闪着亮光,非常自豪的样子,好像他爸爸手中握有多大权似的。

“骑自行车的请注意!骑自行车的请主意!禁止公驴带母驴!禁止公驴带母驴!”军子直了直腰冲迎面儿过去的一男一女喊。

“别乱动,小心翻车!”陈兵说完又低头冲军子说:“有病,我这不带着你们俩吗?自个儿说自个儿。”

“我说刚过去那一对儿呢。”军子扭了扭身子说。

“别动!听着,我给你俩讲个笑话吧,特有意思。”大概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在凡子和军子面前显摆的机会,所以陈兵的话特别多。

有一个农村的老光棍儿,快四十了才娶上媳妇,高兴的不得了,结婚第二天,就骑着自个儿攒的大水管儿自行车,带着新媳妇进城逛百货大楼去了。进了城刚骑到十字路口,就听到岗楼里的警察大声喊:“带人的请下来!带人的请下来!”老光棍不知道警察喊自个儿呢,还扎着脑袋一个劲儿猛蹬。警察赶忙跑出来,拦住他说:“嘿!说你呢,下来!”老光棍一听右脚一跐前轱辘停下车问:“俺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让俺下来?”警察说:“骑自行车不许带人!”老光棍问:“为么不让带人?”警察说:“不为什么,不让带就是不让带!”老光棍儿听了生气地说:“你管的着吗?车子是俺自个儿攒的,媳妇是俺花钱娶的,俺愿意带就带,谁也管不着!”

“完了?”过了一会儿,军子问陈兵。

“完了。”陈兵答。

“后来呢?”军子又问。

“没后来。”陈兵答。

军子撇撇嘴说:“这算什么好的呀?我给你们讲个好的吧。”

有个县武装部的股长,官儿不大,舌头不小,说话不利索,还就喜欢训话,走到哪儿训到哪儿。

一天,股长到生产大队检查民兵工作,到了那儿立即召集全体老乡开会训话,说:“兔子们(同志们)、老姜们(老乡们):静一静啦!男兔子不要操(吵)啦!女兔子也不要让(嚷)啦!都给我老实听着。我是县委武装部部长……”说到这儿喘了一口长气。

老乡们一听是县武装部部长,好大的官儿呀!就急忙热烈鼓掌。掌声过后股长那口长气才喘过来说:“派来的!”嗨!原来是部长派来的。

“行了,行了。都老掉牙了。”陈兵打断军子接着说:“他还说,我是坐专(砖)车来的——那车上的砖还没卸呢。我曾经光荣地见过伟大领袖**——他老人家的画像。我八岁就参加了抗美援朝——的后方宣传工作。今天我要给大家一人一支枪——是不可能的,两人一支——还是木头的。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今天一大早儿来了,就跟你们的妇女队长在棒子地里干上了——庄家活,一会还要在菜地里接着干……”

“没劲!”凡子说。

“我们讲的都没劲,那你讲个有劲的!”军子不服气地说。

“同志们,前面就是沙家浜!”陈兵指着前方两扇歪七扭八的铁栅栏门气喘吁吁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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