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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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是无法理解夕阳的壮美的。
跟一条小小的鱼儿相比较人类其实又何尝高明呢?对于整个生命之光来说不过也都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闪跃而已。

当帅征接到了消息赶到医院、冲进特护三室的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徐起凤正站在窗口前背对着房门全神贯注而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床头柜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束鲜花那还是韩海萍昨天带来的。而这时她正同双眼布满了血丝、满面倦容的高进军坐在旁边的沙上看着早上刚刚苏醒的徐起凤呆。

帅征悄悄地走进门来默不做声地跟转头来看她的韩海萍打了一个招呼。高进军却没理会他们只是用带着无限忧虑的眼神注视着窗前的那个背影。帅征摘下了头上的帽子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的背影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几分激动、几分不安、几分难以置信、还有几分如释重负。这个人的的确确、确确实实、实实在在地站在了那里看起来他真的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

三天前的那次围捕出动了过五十人过二十辆车动用了二十几支自动步枪甚至还有一支狙击步枪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结果只是打伤了一人并抓捕到了这个被打伤的白人大个子和他那个黑瘦亚洲人的同伴。他们其他的四个同伙带着手上的囡囡却依然逃脱了!这个结果实在是差强人意。人人失望之余也不过是聊有安慰而已。

事实上天明收队后每个人甚至包括司马大队长在内失望之情都是溢于言表。半个多月的步步为营半个多月的围追堵截终于制造了这么一个机会但是但是就在这最后关头仍然是功亏一篑未竟全功。而帅征尤其失望和焦急因为近在咫尺的救出囡囡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地溜掉了!着急上火啊当天她的嘴角和鼻孔里就起了好几个火疙瘩。

但是光着急有什么用?事后仔细搜查的结果现这几条漏网之鱼是在警察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楼上、以及被那个白人大个子的攻击扰乱了部署、造成了一些疏忽后通过建筑预留的布设管道、地线的地沟里逃出了包围圈而这个地沟却是在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被忽略了。

计划应该说是非常周详的布置也是严密的但是谁也没承想却忽略了这样一个预留的地沟。这窄窄的、用于铺设供暖、供水、下水主管道的地下沟渠最多也只能容一个瘦小的人单人通过所以再调阅的工程图中虽然看到了这个狭窄且蜿蜒、悠长的地表下通道的时候都没怎么注意。资料里这几个可疑人物除了那个黑瘦子之外应该都是不太可能从这个地方、爬过那么长的距离出入的。可是可是事后的痕迹显示他们偏偏就是从这不可能的地方出来的司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缩小了自己的身型才能够从这里出来的。

之后的两天里这几个人的下落就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完全脱出了警方的视野之外。这一个细微的疏忽也直接导致了本来颇具主动、而且积攒了相当优势的刑警们一下子完全地陷入了被动!

无奈之下司马只好跟相关单位取得协调更加严密地控制其一切有可能被利用来出逃的交通出口加大力度、高密集、高投入进行地毯式地搜索。可惜的是这个城市毕竟是一个有些历史的城市城市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两天过去根本就是毫无所获。本来还想要从被捕的两个嫌疑人口中探听点儿消息但是这两个“俘虏”一个身中数枪、一个重伤未愈全部都毫不客气地昏迷去了。警察们的手里此时不过多了两具还保存着一些生命体征的躯体而已不但不可能问出什么东西还得尽心尽力给他们治疗还得担心他们会不会突然死掉。

不过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们的同伙儿来救相反司马也好、帅征也好、其他的刑警们也好反而都有些期待期待他们的同伙儿肯来。只要他们来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起码也就有了捕获他们、并且救出囡囡的可能了。

刑警们那边抓捕失利让帅征心急火燎。医院这边传来的消息却更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和焦虑。

那天整夜的搜索一无所得直到早上九点多才收队解散。疲累欲死、又失望难当的帅征本来打算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谁知道还没到家就接到了韩海萍打来的电话说是一直昏迷中的徐起凤病危了!这个消息让帅征再也无法安心休息了匆匆赶到医院就见到高进军和韩海萍已经守候在了抢救室门外。

韩海萍还告诉她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消息:说是有两个夜班护士说在夜里两点多也就是帅征他们在刘家湾烂尾楼进行抓捕行动的那个时候徐起凤被“吸血鬼”咬了!两个小女孩儿战战兢兢、心有余悸、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恨不得说是自己亲目睹了那难得一见的奇景。结果早上一上班就被本院精神心理咨询室的医生认定为精神紧张、疲劳过度导致了精神衰弱产生了幻觉。当场被批准放假休息两个星期云云。她们是因祸得福被放假休息了可是特护三室闹鬼的谣言也在医院里传开了只搞得整个医院里一片愁云惨雾、阴气森森上至医生护士、下到病人家属人人都有些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徐起凤的状况突然地恶化呼吸、血压、心跳……所有的生命指征突然间全部消失随即又微弱恢复然后再消失然后再恢复如此往复好几次继之越来越弱脑电图也是疯狂地将一截记录纸涂抹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医生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稳定得住。不得已只得向一早就来探视的高进军和韩海萍下达了病危通知。

这才叫屋漏偏逢连阴雨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叫好事不成双祸事连成片……总之这让人郁闷的消息是一拨一拨地上赶着来狂轰滥炸般地让帅征这些人们一个个应接不暇。

实话说帅征和这个似乎一无是处的胖子接触并不长连头带尾加上他这昏迷的十来天也没有一个月。虽然韩海萍也好高进军也罢甚至张所长有时候也都会调侃她一下取笑她对这个胖子有意无意不自觉地关注。但是她当然也都知道大家绝对都是玩笑而已。

毕竟这样一个绝对的萍水相逢、泛泛之交真要说得上什么喜欢、有感觉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何况一开始这胖子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有的时候偏偏自己也会对他的事情生起一些不自觉地关注和注意难道说自己是真的……帅征也曾经暗自里胆战心惊过可是回头检视一下两人之间的接触跟他的接触当中自己更多时候是被他那臭贫气得七窍生烟。更何况以自己这条件、样貌、人才再看看他那副尊容、德行、还有那邋里邋遢的习惯怎么看、怎么想和自己都是格格不入的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那种所谓的、传说中的“来电”。

最终帅征只能归结为这个胖子那种贫嘴贫舌的说话方式让自己觉得有趣;那种什么也不在乎的性子其实也让自己颇为羡慕;再加上愣把那么一个一开始那么难缠古怪的小女孩而硬塞给他也实在算得上是自己对他的陷害吧?由此而产生的一点点的愧疚和不安。所以才会偶尔注意那么一下两下的。

直到后来囡囡那个丫头开始展露自己乖巧可爱的本性帅征更觉得自己常常愿意去刘家湾那个小楼是因为自己和韩海萍一样太喜爱这个神秘的小女孩儿使然。再后来帅征就逐渐被这个小楼中那种经常充溢四散的温暖和温馨所吸引被那种暖洋洋的舒适那种几个人间可以毫不牵强、毫不掩饰地真诚相对的那种至真至深的坦诚所打动。接着韩海萍偶尔对徐起凤和高进军间交往的一些糗事、丑事一鳞半爪的讲述更让帅征对这个胖子对这个在现今这种冷漠、疏离为主题的社会中依然还保有的那种近乎于天真和执拗的对朋友、对别人的赤诚和热心这种近乎于将要绝种的“异类情怀”油然生出了一些敬意和向往。

那可以为了一个脏兮兮、傻兮兮、哭兮兮、可怜兮兮又来历不明、小乞丐般的小女孩儿扯起那笨拙的身体、用生涩僵滞的动作冒险冲到滚滚车流当中并且因此受伤的决然;那可以全心全意、不计得失、不计可能的麻烦照顾一个不知来处、不知去处、不知道明天该如何的孤零零的小女孩子的细致和坦然;那可以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还谈不上什么了解的“朋友”就可以拿出身上全部的财产、啃一个月白馒头一直啃到自己差点儿厌食症的赤诚;那为了帮朋友追女朋友而全然不顾自己颜面、不惜出糗卖乖的真挚;更有那可以毫不犹豫、不顾生死、锐身实践“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热血……

这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一幕一幕在在都让帅征觉得那张白皙的胖脸常常挂着的那幅懒洋洋、傻乎乎、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让人能毫无滞碍地感觉到默然无声的温暖让人感觉到沁人心脾的亲切让人感觉到直指人心的真性情。

平日里会被这死胖子那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时间的臭贫、调侃弄得尴尬非常火冒三丈根本顾不上分析这些东西。直到那天听到了外国人在找囡囡的消息时看到徐起凤失措下撞破了脑袋留下了鲜血还浑然不觉的震惊、茫然和自内心的焦虑帅征才忽然觉得他平时的那副似乎颇为可气的笑脸是多么能够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安心的感觉。

徐起凤被刺了昏迷了高进军被伤了囡囡被掳了……这大半个月来一直给予着帅征温暖、真诚的小团体忽然间就遭到了灭顶之灾!那个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譬如暗夜凶海上的灯塔般让帅征感受到了久违的、不同于家庭的安然和温馨的小屋也在那一刹那飘摇而去了。一时间帅征真有些茫然失措尤其迎新街口那套出租屋内铺天盖地血红、那门框上淋淋漓漓的血手印、那大滩血泊中滚倒的染满了徐起凤鲜血的毛绒熊更是让帅征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愤怒和痛恨!或者更多的是失落吧?因为正是这些鲜血将要彻底击碎她在这冰冷世界中寻找温暖、真诚的美梦!

徐起凤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包得像粽子般的脑袋更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油然而生的一种必需完成使命的感觉。所以她迫切想要找到那些凶手找回囡囡她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心才能给这个人事不知、一直相信世间还有热血、还有真心的另类胖子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被这个胖子唤起的对人心回归、渴望体验真诚的希望一个交代!

可是可是凶手刚刚有了头绪囡囡还未救回这个胖子却突然地病危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帅征一时间如遭雷亟。也许无关什么感情问题就是那种挫败感那种失落感那种无力感那种无法交待那人、无法交待自己的巨大的遗憾突然之间就如无数的蚂蚁、无数的蛆虫在疯狂噬咬着、吞噬着自己的心。一时之间帅征似乎完全失去了自我跟着高进军一样木然呆立在抢救室门外。

直到里面终于传出了情况稳定下来的消息帅征才似乎找回了自己的生气跟旁边的高进军一样瘫软在地浑身早已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水湿透了。再加上整夜的疲劳、精神高度的紧张后突然放松、刚才那种剧烈疯狂的精神焦灼帅征在瘫倒的同时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只是苦了韩海萍一个人又要招呼同样瘫倒但是还好没晕过去的高进军又要扶持人事不醒的帅征。一轮忙碌之后才把她送到一个空的房间里找来医生略一检查还好得出的结论是疲劳过度和精神透支只是睡着了而已。

帅征一觉醒来已经是当天晚上了韩海萍还守在自己身边爸爸妈妈也来了。她醒来没见到高进军和韩海萍一起出现问了一下却原来是徐起凤被第二次下了病危通知再次抢救去了高进军自然是守在抢救室门口不肯离开。

之后的两天里帅征没有再去医院她跟着张所长和同事们更加努力地搜寻急切地想要尽快找到那些人找到囡囡也用这高强度的工作来分散自己精神上那莫名其妙的煎熬和压力。因为在这两天里医院那边居然又曾经给徐起凤下了五次病危通知!

短短三天里一个病人就被下了七次病危通知这恐怕是任何一个医院都罕见至极的事情了。所以帅征不敢去医院她害怕再一次被那种凭空而生的压力击倒!而这三天里高进军却根本没有离开过医院一步不眠不休地就那么守了徐起凤三天三夜!

总算在这第四天的头上徐起凤的情况好了起来凌晨三点多钟最后一次抢救结束后徐起凤那破败不堪的身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起来身上那几处这十余天都没见怎么好转的伤口也似乎疯长了起来。看到他的情况好转疲累欲死的医生护士们总算舒了口气纷纷休息去了高进军也终于放下心思伏在床前沉沉睡去。直到早晨韩海萍带了早点来叫醒了他他见徐起凤依然没什么不好的反应情况良好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放松了些跟着韩海萍一起去水房洗了把脸。

可是高进军脸上的水还没擦干就听到病房那边传来了护士的尖叫什么也顾不上他和韩海萍两人急急赶回特护三室的时候就看到了徐起凤居然就站起来了!那个沉睡了十三天的徐起凤就那么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插着早一天韩海萍带来的鲜花的花瓶在研究着什么。高进军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坐倒在地那种突如其来的狂喜和激动让他几乎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了。

韩海萍的眼圈也早已红了她扶着高进军进屋坐在沙上徐起凤却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那瓶花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进了屋子。两人想要招呼他可是一时间居然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韩海萍这才出门去给帅征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有了帅征眼前的这一幕。

看着那个还在研究着鲜花的背影帅征忽然觉得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舒畅海潮般地狂涌上心头那种几乎充斥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个细胞的愉悦感让她多日来的紧张、失落、压抑、郁闷、焦灼一时之间几乎一扫而空。忽然间帅征觉得眼前的光线似乎无限地明亮了起来明亮得有些刺眼了。一阵虚脱般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坐在韩海萍看到她的反应赶紧让出来的沙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招呼眼前这个几乎是死而复生的人。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那是一种让人油然产生空灵、飘忽、梦幻般不真实感的感觉。那个背着手、弯着腰看着鲜花的背影也显得那么缥缈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却有一种犹如浩瀚的大海上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飞散的海市蜃楼般的虚无。

“零落成尘辗做泥只余香如故……枝头迎风的时候纵然多么娇艳绚烂到头来还不都是一洼香泥?落英再美不过是些尸体的回归而已。”低沉、浑厚有些沙哑、又微微带着些磁性的声音从那个背影处传来他终于开声说得却是这样的内容帅征、高进军和韩海萍都是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反应不过来。

只见那个背影弯下腰去“噗”一声对着那些经过了一天一夜、已然有些打蔫的鲜花吹了一口气几片花瓣飘飘摇摇落了下来。凝视着这些落花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些不都是花的尸体吗?让它们自然地回归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用它们的尸体来附庸风雅?又非要人为延长它们的尸体的保存时间呢?人类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你们真的能够凌驾于万物之上吗?”

三个人的嘴都大张着合不拢了这这是徐起凤吗?这是那个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的胖子吗?怎么……这什么生啊死的莫名其妙的?高进军的眼睛里更是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胖……胖子……”高进军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地轻轻叫了他一声。

背对着他们的徐起凤身子一震直起了身子缓缓回过头来。那张脸已经无复当日的饱满和红润了长时间不见阳光的苍白令那张由于脂肪消耗过多而看起来有些松垮塌瘪的脸皮显得几乎要透明了一般。一双小眼睛由于没有戴眼镜显得有些神色迷茫但是帅征却觉得这双眼睛是那么地清澈、那么地灵动、那么地深邃那双眼睛里明显多了些什么但是她说不出来。

徐起凤的眼神逐一扫过屋子里的这三个人忽然呲起一嘴不怎么整齐也不怎么洁白的牙齿咧嘴一笑这一笑直如春风化冻般地席卷了每个人的心神。那种浑然天成的和熙、沁人心脾的温暖、然物外的恬然……刀刻斧凿般地刻入了帅征的神思穿透了高进军的脏腑融进了韩海萍的心田。

在这充斥了整个房间的空灵、迷蒙的奇妙氛围中、在这直指人心的一笑中三个人看着徐起凤抬起了一条小腿上汗毛丛生的右腿连着脚上的拖鞋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而完美的弧形轨迹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地落在了旁边一张凳子上仰起头来“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用一种三个人听起来都异常熟悉、似乎在某一部老电影里听到过的语气大声喊道——

——“我!徐胖子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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