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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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赵千栋也在关注着小亲王脸上的表情,他看出来了,小家伙虽然被打破了头,但的确没有将敖岚置之死地的意思,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过分坚持了似乎反倒不美。
“不过”一句话说完,赵千栋看到小家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因此口风一转,笑道,“既然殿下有心饶他一命,那只消莫将此事如实报于宗人府便罢了。以下官之见,殿下可差人报知宗人府,削了此人的爵位以示惩戒,如此一来,殿下既出了口恶气,又不伤人命,此可谓两全其美。”

“只是削了他的爵位?那岂不是又太过便宜这厮了?”小家伙毕竟还是孩儿童心性,他并不知道这个贝子的爵位对于敖岚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他眼里,没了爵位不过就是少了每年几百两的供奉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惩罚。

“回殿下,没了爵位,这厮便没了耀武扬威的名分,”赵千栋陪笑道,“下官也无须畏惧与他了,到那时,下官自可出手为殿下您出气。如此一来,殿下既帮了下官一个大忙,亦消了心头之怨愤,有此二得,殿下又何乐而不为?”

“嗯,赵侍卫所言亦是有理,”小家伙歪头想了想,点头道,“不过,赵侍卫,你打算如何惩治与他?”

赵千栋扫了跪在地上的敖.岚一眼,而后上前一步,凑到小载沣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哈,这样好,这样好,”小家伙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他拍拍手,欢呼道,“便照你所说的去办。依我看,此事也无须知会宗人府那边了,万事皆有我顶着喂,闵巫奇。”

“奴才在,”站在堂下的闵巫奇一拱手,恭声道。

“赵侍卫给想了个新鲜的点子,”.小家伙从椅子上跳下来,咋咋呼呼的嚷道,“你们两个,给我将这厮的衣袍扒光了,扔出门去。”

“啊?”闵巫奇一愣,愕然道。

“记住了,本王将这差事交与你们了,”小家伙仰着头,.一脸坏笑的说道,“你们将他扒光,押他返家,这一路上,不许任何人给他衣穿,你们可给我记好了?”

“是,奴才记下了。”闵巫奇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千.栋,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的敖岚,这才叹口气说道。

他知道,赵千栋这一手玩的很阴损,作为堂堂的.贝子爷,敖岚这一路走过去,估计是颜面全无了,不用等到明天,这个天大的笑话就会传遍四九城。到那时,即便是敖岚自己不羞愧而死,宗人府也饶不了他,做了此等伤风败俗、丢尽大清颜面的事,宗人府的判决估计轻不了。

“既然记下了,那.便快些动手,”小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将敖岚推上了死路,他一手扯了赵千栋的袍袖,嘴里乐不可支的催促道,“快,快将这厮拖下去,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殿下,殿下,这等热闹,咱们就不必去看了,没得污了眼睛,”赵千栋急忙劝阻道,“下官这里尚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供殿下消遣呢,殿下难道不想看看?”

“更有意思的东西?是什么?”小家伙犹豫了一下,他看着两名侍卫将瘫软如泥的敖岚拖出门外,面色不舍的说道。

“殿下且随下官来,”赵千栋牵住对方的小手,先是朝萱彩姐妹两使了个眼色,这才说道,“小的今日除为殿下准备了炸洋芋一份之外,尚备有肉馅汉堡一笼,以供殿下品尝。”

正如闵巫奇所说的,贝子敖岚赤身**的从奉天会馆出门,一路赶回前门敖府的事,没用一个下午的工夫,便传遍了四九城。虽然无权无势,但说到底敖岚都是堂堂的贝子爷,现如今,他这位贝子爷光着屁股走街串巷,围着小半个京城转了一圈,这笑料可不仅仅是人们茶余饭后风传的笑料,同时,也是宗人府与顺天府衙要过问的大事。“伤风败俗”、“有失教化”、“寡廉鲜耻”这样的话,已经不足以掩饰他敖岚的罪行了,宗人府随后派人到敖府,彻底削夺了他的贝子爵位。

就在敖岚被削夺了爵位,等候着宗人府下一步惩办的时候,大太监李莲英出了禁城,专程到孙毓文的府上拜会了一圈,随后,就在黄昏不到的时候,宗人府丞亲自下了判文,将贝子佟贵的爵位也削夺了,同时,刑部下书拿人,将他毫不客气的收入了大牢,顺带着,连他的贝子府也给封禁了,按照督办官员的说法,贝子佟贵是犯了大罪的,皇上亲自下了旨意,要清查他的资产。

局势走到这份上,谁都知道佟贵是难以幸免的了。他不过是个岁奉四百两的贝子爷,可他的宅子、他家在京郊的田产、在京城内的房产,零零总总的加算起来恐怕能折个四五十万两银子,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入狱的佟贵即便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为人有多么贪婪,同京城内那些亲王大臣们相比,他这点家产实在算不上什么,可问题在于,他与众位亲王大臣的处境不同,人家贪得再多,上面没人查也出不了什么状况,而他呢即便是贪得再少,只要上面有人以此为借口查他,他就百分之百的逃不拖。

而这件事对于朝堂上那些真正有些了解内幕的大员们来说,他们所察觉到的,便是一种风向了——盛京赵家的背后,不是仅仅只有一个依克唐阿,实际上,赵晋先不过就是太后老佛爷在关外布下的一枚棋子,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先意味着赵晋先得了老佛爷的信任,其次便意味着老佛爷对权力越来越大的地方官员群体不甚放心了。如果说之前老佛爷对赵家的支持还仅仅是在背地里,那么这一次,通过对佟贵的迅惩处,她对赵晋先的支持也等于是摆在了明面上。

在得到了佟贵被收监的消息之后,赵千栋便知道自己此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了,老爹的确在背后瞒着自己很多事情,至于说他为什么瞒着自己,现在还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有了这一次的变故,自己在京城的日子可能会变的好过一点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考虑,身边的危机也将会愈演愈烈——过去,自己不知道老爹与那个老妖后之间的关系,朝廷上那些帝党官僚同样也不清楚,而现在呢,事情被挑明了,那些分属后党的群僚固然会与自己更加亲近,可话说回来,那些帝党的官员却注定要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只要被他们寻着自己的纰漏,那凶狠的打击将会接踵而至——最让人感觉郁闷的是,自己何时能够离开京城返回金州,现在还是个未知数,而多留在京城一日,自己多一份危机难,这事实在是太难了。

夜色深沉,一灯如豆。

在会馆内的书房里,赵千栋坐在书案边,一边翻阅着面前的堂报,一边不厌其烦的做着记录。

堂报是今天的,上面记录着早朝上众多大臣们上折子讨论的事情,在这其中,除了孙毓文与几位盛京籍官员弹劾佟贵的事情之外,还记录了几件直接关系着赵千栋本身利益的议题。

要的第一件事:俄国人终于忍不住要ha手东北的事务了。总理衙门大臣、恭亲王奕上折子,宣称俄国公使递交了一份照会,说是为了进一步密切中俄两国的友好关系,同时也是为了两国共同抵御日本人的军事威胁,俄国有意将横亘西伯利亚的远东铁路,一直修到大清境内的辽东半岛,希望大清皇帝能够批准这一要求。

在今日的朝会尚,恭亲王奕一提到这件事,便遭到了列朝大臣们的反对,总的来说,大家反对的理由有三个:第一,若是铁路由俄罗斯国直接修到辽东,那么一旦有兵事出现,则俄国人的军队便能顺铁路而下,直取大清腹地,故其害远甚于倭人入侵。第二,此段铁路若是由俄国人出面修建,那么大清恐怕又要为此支付大笔的银两,同时呢,铁路建成之后,朝廷还无法从中获得多少利益,故此,这铁路要嘛不修,要修的话,也应该由大清朝廷自己出面修建。大清自有铁路公司,公司名下亦有詹眷诚等颇具才学的工程师,因而,完全有能力自行修建关外铁路;第三,这一条理由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却是后党一方提出来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关外乃是大清祖宗龙兴之地,风水灵脉之类的地方,都在关外的崇山峻岭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关外大兴土木修建铁路的话,难保不会动摇了大清国祚,以致招来祸患。

当赵千栋看到这一条奏陈的时候,他先想到的并不是这条铁路应不应该修,也不是应该由谁来修,毕竟这方面的事,他前世便从历史上学到过了,不管朝堂上如何争议,这条铁路到最后都是非修不可的,同时呢,也是必须由俄国人来修的,因此,他先想到的一件事,便是自今而后要不了多长时间,俄国人的势力便会在整个关外蔓延开了,而这对他来说既有有利可图的地方,也有潜在的风险,于此,他必须提高重视,力求暂时俄国人和平相处,同时还得尽快扩充兵力。

今日朝会上值得重视的第二件事,便是军机大臣李鸿藻递上的由山东巡抚递上的折子,在这份折子上,山东巡抚上奏了一件事,那便是山东境内愈演愈烈的教民冲突以及黄河水患。先说黄河水患一事,两处黄河河堤的决口,令山东大半地区损失惨重,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灾民。这场水患生在金州水患之前,而今呢,金州水患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排,而山东境内却没有丝毫的改观,难民纠集作乱的趋势也是越来越明显,故而,山东巡抚请奏朝廷,迅追加救灾粮款,以免生祸乱。至于说教民冲突之事,那出现的时间就更糟了,山东境内各州府,都有洋教教民与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冲突,更有甚者,在威海等地,教民在洋人的支持下还屡次拆毁孔祠、城隍庙、寺庙道观之类的地方,大肆兴建教堂,由此引的暴力冲突,已经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山东巡抚请奏朝廷,希望朝廷及早拿出良策,否则日久之后,此等冲突定将酿成祸端。

赵千栋很清楚,这应该就是义和团运动出现前的征兆了。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他不好用自己那种拖时代的观点来品评这场已经迫在眉睫的农民运动,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一旦这场运动提前到来,那么他的计划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故此,此番回到金州之后,他必须提防金州本地的状况,不管它是义和团还是义和拳,只要有冒头作乱的,一律严惩不贷,别人相信那种“大神附身、刀枪不入”的神话,他绝对不会相信,这年头要想诛除洋人,还得凭实力,凭真枪实弹的作战才行。

至于说这第三件值得重视的大事,却是由盛京将军府经由军机大臣孙毓文递上的奏章,奏章中说,由于战乱赔款、抚灾办矿等事用银两过巨,关外各地所流通之银两、制钱已经不足堪用,故此,盛京将军府清朝廷批准,在奉天兴办地方铸币厂一处,自制仅限于盛京一地使用的辽币,以此解除燃眉之急。对这件事,朝廷上同样也是争论的特别厉害,军机大臣翁同龢、李鸿藻等人率先表示反对,其宣称铸钱一事自古至今便是朝廷之专权,若放诸于地方,恐成尾大不掉之局面。而与他们不同的是,荣禄、孙毓文、刚毅等人尽皆表示赞成,其理由是既然朝廷的银两不足付用,那么盛京自制地方用银钱的办法,定然能够为朝廷筹集到更多的钱银,如此一来,这种办法既缓解了盛京一省的困难,又缓解了朝廷了困难,可谓是一举两得。再者,过去朝廷上锻铸钱银的厂矿,大都集中在南方,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南方起了战乱,朝廷上的用度便会大为拮据,而要想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关外也设立一些铸币厂,如此一来,南方有了变故,朝廷便可以依仗北方,而不至于太过困顿。

在这一个问题上,朝堂上持正反两方观点的大臣们争吵不休,最终也没有拿出一个定议来,但赵千栋知道,不管朝上的大臣们怎么争论,这件事百分之百还是能够通过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太后老佛爷对南党的不信任,她支持关外的地方势力,无非就是为了抗衡南党的,在这种情况下,铸币厂这种事还有什么好争的?

再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如果这件事通过了,那么盛京将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局面?毫无疑问,盛京将军府自己掌握了铸造钱币的权力,那么要不了多长时间,辽币便会充斥盛京各地,盛京官员的俸禄、士卒的军饷乃至商贾间的买卖往来,都将把盛京本地所铸成的钱币当做正规货币来使用,长此以往,盛京也就摆拖了过去那种财政受朝廷节制的局面,地方专权的局面将无可避免。再有,虽然老岳父说盛京所铸的钱币,仅供盛京一省使用,但不要忘了,钱币是流通物,它一旦进入了市场的流通范围,也就等于是出了人力所能控制的范围,只要买卖双方都承认,谁管它是辽币还是大清通用的货币?换句话说,盛京掌握了铸币权之后,注定会对大清朝廷的中央财政制度造成冲击,在辽币行的最初几年里,这种冲击可能还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但是时日久了,朝廷上这些官员就会现,地方富中央穷的局面,正在一步步形成,大清朝廷的权威,也在这种局面的一步步恶化中逐步丧失。

为什么到了清末,尤其是在辛亥革命之后,大清朝廷瞬间就失去了对各省督抚的控制,以至于相继宣布独立的各省督抚层出不穷?毫无疑问,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是在一天两天的时间内一蹴而就的,这里面有一个长期的演进过程,大清朝廷的权威与控制力,就是在这个演进的过程中一步步丧失殆尽的。

面这样的局势,如果老爹不愿冒险,那么若干年之后,他可能会成为诸多独立督抚中的一员,但反过来,如果他能冒上一点风险,那么也需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成为第二个袁世凯式的人物,这是毋庸置疑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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