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妇女大队长,有点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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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辜老师再没有组织我们炼钢了。当他到街上找补锅匠时,别人告诉他,这年头成立公共食堂了,哪里还有人补锅?而且那几个补锅匠都到炼钢厂去了。
我们的辜老师不死心,就到龙门中学去请教他过去的同学张长科。他的同学是教物理的,一听他要领导我们土法炼钢,就笑得前仰后合地。

张长科说:“你知道炼钢是怎么回事吗?炼钢的基本任务是脱碳、脱磷、脱硫、脱氧,去除有害气体和非金属夹杂物,提高温度和调整成分。具体*作是把生铁化成铁水,然后加入石灰等物质。使铁水生氧化作用,产生炉渣,再排出炉渣。要把生铁化成水,需要加热到13oo度。你拿什么去把生铁烧成13oo度?而且铁水沸腾时,炉内温度要升到两千多度,你用什么做高炉?”

这一席话问得我们的辜老师无言以对,更不好意思说我们用柴烧生铁,用砂锅做高炉。

辜老师回到学校后,向刘校长汇报了情况。刘校长就说:“没法炼就算了,上级也没规定我们的炼钢任务。以后多带学生去支援农业,也算是为祖国炼钢做出贡献了。”

辜老师带我们炼钢的故事,后来被学校的老师笑了几年,甚至在他相亲时,女方的母亲还问他是不是傻的。

由于青壮年多数都炼钢去了,生产队就没有几个男劳动力了。挖红苕就用牛拉着犁把红苕犁出地面,在家的妇女儿童就背着背篓拾。遇到农活出来,学校就不上课,学生就由老师带着干活。

在我的印象中,那几年我们几乎都由辜老师领着干活,但总是有张彩虹在旁监管。

由于当年张燕秋的一句话而当上了妇女主任的张彩虹,在人民公社时就叫妇女大队长,过去老实巴交的村长已经被大队支部书记吴成代替,还有一个从龙门小学毕业的年轻人刘波当上了龙门大队的会计。在我的记忆中,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龙门大队人的生死大权,全由他们三人掌握。

记得一次辜老师带着我们几个班的学生刨花生,他那黑黑的壮壮的矮矮的身体,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口里不断地出沙哑的“不准偷吃花生”的警告声。肥胖的有着男人一样胡须的张彩虹就在前面怒目监视着我们,不一会,她就现了我班的陈明明在偷吃花生。张彩虹就像老鹰叼小鸡一样地把陈明明提起来摔在地上,然后赏他几个耳光。

辜老师可傻眼了,一个全校的先进人物,自己的学生居然被妇女大队长抓住,太扫面子了。于是,他赶快跑过去把陈明明拉到全体学生前面进行教育。愤怒的张彩虹也只得给辜老师一个面子,自己乘机翻到坡地后面一个沙沟里方便去了。谁知肚子不舒服不能很快解决战斗,等到结束时,看到山上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就消失了。当她回到原地坐下时,总觉得那些学生在嘲笑自己。聪明的张彩虹明白了一定是刚才有人偷看了自己,是谁呢?除了陈明明还会有谁敢?她想。

原来辜老师见张彩虹翻过小山坡后,就不再教训自己的学生了,叫陈明明认真劳动。陈明明却溜到山上想看张彩虹是否也在偷吃花生,不料看到了正在解便的张大队长的又大又白的屁股。至于大屁股下面的那家人长什么样,他根本没敢看,或者说没心思看,他就兴奋地跑回来就向同学们介绍张彩虹那大屁股,等到妇女大队长返回时,大家就笑个不停。

张彩虹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不断的盘算怎样收拾那小子。

等到中午收工回食堂吃饭时,张彩虹叫辜老师到食堂拿来一个碗和一桶水,再叫学生排成长蛇一样的队伍,一个一个用水漱口,检查是否偷吃过花生。张彩虹把排在最后的陈明明拉到队伍前第一个检查,漱口水中有很多花生残渣。张彩虹就把陈明明拉出队伍“修理”,其他人就交给辜老师检查。不用说就知道大多数学生都偷吃了花生,辜老师气得吐屎,每人打一耳光。因为我也吃了几个花生,肚子太饿了,而且,花生的味道也太诱人了。如果真要查,我是班干部,不知怎么下台。正在想怎么办时,就查到我们班了。辜老师就叫解散,快去吃红苕,大家一窝蜂地就散了。看来,这辜老师还真不傻,而且还是一个洞察一切的聪明人。

然而,可怜的陈明明还在食堂保管室里受李大队长的折磨。辜老师再聪明,也没办法改变陈明明的命运。直到我们下午再到地理刨花生时都没见到陈明明。不用说,下午再也没人敢偷吃花生了。当我们用钉耙把泥土挖开,看到花生乖乖的从泥土里滚落出来,我们的口水直流时,就咬紧牙关,生怕忍不住去偷吃花生,招来挨打之祸。

直到农忙结束后,我们再回到教室上课时,才看到了可怜的陈明明。他已是一个瘸子了,他的脚踝骨被妇女大队长打裂,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后来公共食堂又几经变迁,由一个变成两个,最后又变成三个,每个生产队各自一个食堂。每个食堂人虽然少了,地方也宽敞了,但大体都和过去一样。

我不知道张彩虹为什么总和我家过不去,要知道她可是我的嫂嫂。虽然,我和明安哥的太祖爷才是同一个人,但毕竟我们是同宗兄弟。在那困难的三年,人们都是在挣扎着过日子,如果有个有权的人能够帮你一把,你就会很顺利的度过那个灾难。然而,她不但不帮我们家,而且处处与我家为敌,我那老实憨厚的明安哥,也早就被他派去炼钢厂了。

在传达广积肥时,据说老墙泥是好肥料,张彩虹就叫人把我家的百年老墙推倒做肥料撒到田里去。但那房子却不是新盖的,是把过去的旧房子用长竹竿顶着,等比老墙更矮的新墙舂好后,就把房顶放下来。这样的房子就是满目疮痍了,就和杜甫的茅屋一样,下雨时的场面就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外面不下,里面还在滴答。我们全家就在这近乎露天的茅屋里度过了七年。我经常一个人在晚上和衣而坐,用棉被顶在头上睡。天亮下床时,地下也和水田一样。我母亲、小弟和两个姐姐,他们那间屋的床上那片房没有漏雨,可地下的水和我的一样深。我就用锄头把门坎下挖过洞,虽然水退了,但地下的石骨水总往上冒。后来我干脆就在每间屋里挖条通往门坎那个洞的小沟。我就像大禹一样治我屋里的洪水。所幸的是我的土墙没有倒塌,也许老天有眼吧,但我家里的人几乎都患有湿气病。直到后来我该娶老婆的年龄了,我的姐姐们才帮助我家把这房子重新建好。

在这年的冬季,人们忙着种豌豆。由于豌豆可以生吃,所以,保管员拿出豌豆种时要放到粪坑里浸泡后再和些肥料,然后再交给社员去种。可饿慌了的李青书却不怕脏不怕臭,她伙同三个妇女把沾满大粪和肥料的豌豆偷回家,在水里洗洗就放进一个烂瓦罐里煮着吃。谁知,一个妇女拿回家给她妈吃时,被妇女大队长张彩虹看到。经过审问,那个妇女很快就交代了李青书。于是,在一个夜晚,我们的保管室又上演了一幕惨剧。

自然又是开社员大会。先,邹队长讲话,他说:“今天叫你们来开会,是有人偷吃豌豆种。事先我们就猜到有人会偷吃,所以才叫我们的吴保管和上大粪、化肥,可还有人偷来吃。你***心好黑啊!种子吃了,明年三四月我们就饿肚子,现在由张大队长说该怎么处理。”

这话音还未落定,张彩虹就大声叫喊道:“民兵队长把李青书给我押上来!怪名怪眼的,种子都要吃,还是和上屎的。她喜欢吃屎就喂她屎!”

骨瘦如柴的李青书被几个民兵拖到会场中央,张大队长就大声喝问她:“为什么要偷豌豆种吃?”

“我实在太饿了,我认错。”

“一句错就可以了事吗?那以后大家都偷,不把我们的社会主义偷跨吗?李队长,到粪坑里去舀瓢屎给他吃。”

民兵队长李不怕还以为张彩虹是在开玩笑,就不动。张彩虹就冒火了:“站着干什么?你们龙门四队就不听我指挥了吗?邹队长说说,叫谁去?”

邹如石就说:快去舀来。于是,素有不怕事的民兵队长李不怕,就到保管室旁边幼儿园的粪坑里舀来一瓢屎。

这幼儿园里就只有一个幼儿教师,只教三个生产队的幼儿。生产队专门修一个厨房和厕所,主要是用来为大队干部煮饭用的。他们吃的都是白米饭,有时公猪死了,就请他们来享用,所以,舀来的就是货真价实的人粪,不像一般厕所里的粪,尽是些菜菜水,特别的臭。好多人都捂着鼻子,李不怕也一手捂鼻子,一手端着大粪朝李青书嘴边送,可是,老是送不进嘴,臭得李青书双手忙去捂嘴。站在一旁的张大队长气冲冲地走过去夺过粪瓢,用另一只手捏着李青书的嘴,就把大粪灌进了她的嘴。李青书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弄得我们的妇女大队长满身是粪,妇女大队长就用她的铁拳狠狠的揍正在呕吐的李青书大娘。直到李大娘吐出几个臭豌豆才停止了呕吐,大队长也才有机会坐下休息一会。所有的干部和社员都在一旁看闹热,却没有人为李大娘说一句话。

后来,我读到鲁迅先生回忆中国人看到外国人枪杀自己同胞时的麻木,才知道中国人真就是这样的,谁敢说话,谁就会有同样的下场。大多数人为了自己不挨打,只得忍气吞声,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受凌辱和折磨,我只觉得心里很难受,仅此而已,因为,当时我也是一个不敢吱声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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