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而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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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庄庄主挖好洞轻轻将猫的身放下去又在四围堆满了鲜花再将土一把把撒上去口中喃喃道“别人都说猫有九条命你为什么只有一条可怜的孩子是你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
俞佩玉瞧着他矮小佝偻的身影瞧着他那虽然孩子气却又是那么善良的举动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杀人庄主吃惊得跳了起来大声道“谁?”

俞佩玉赶紧走出去柔声道“你莫要害怕我绝无恶意。”

杀人庄主紧张地瞪着他道“你……你是谁?”

俞佩玉尽量不让自己惊吓了他微笑道“我也是这里的客人叫俞佩玉。他竟然觉得什么事都不必瞒他只因这畸形矮小的身子里必定有颗伟大而善良的心。他对猫都如此仁慈又怎会害人。杀人庄主那苍白而秀气像是还未完全育成熟的脸终于完全安定下来展颜一笑道:“你是客人我却是主人我叫姬葬花。”

俞佩玉道:“我知道。”

姬葬花张大眼睛道:“你已知道了?”

俞佩玉笑道:“我已见过夫人和令嫒。”

姬葬花眼睛垂了下来苦笑道:“好像很多人都是先见到她们才见我。”

他突然抓住俞佩玉的手大声道:“但你千万别听她们的话我那妻子脑筋不正常很不正常简直是个疯子我那大女儿更是个泼妇没有人敢惹她连我都不敢她们长得虽美心却毒得很你下次见着她们千万要躲远些。”

俞佩玉实未想到他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竟如此说法不禁被惊得怔住他说的话是真?

是假?

他看来并没有理由要骗他。

姬葬花颤声道:“找说这话全是为你好否则我又怎会骂自己的亲人。”

俞佩玉终于长叹一声道:“多谢庄主。”他停了一停忍不住又问道:“但还有位能通鸟语的姑娘……”

姬葬花这才笑了笑道:“你是说灵燕只有她是绝不会害人的她……她是个白痴。”

俞佩玉怔住了失声道:“白……白痴。”

林木间有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姬葬花一把拉住他的手变色道:“这只怕是她们来了你千万不能让他们见着你否则你就再也休想活了快快跟我走。”

俞佩玉听了他的话再想到那可怖的魔井想到那双扼他脖子的手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为她辩护的理由委实都脆弱得不堪一驳。

只见姬葬花拉着他在林木间左转右转来到一座假山从假山的中间穿过去有间小绑阁中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四面写字的纸都已黄。

阁的中央有个陈旧的蒲团两个人站在这小绑里已觉挤得很但姬葬花却松了口气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来的。”

俞佩玉一生中简直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屋子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姬葬花道:“这里就是先父晚年的静坐诵经之处从五十岁以后他老人家便在这里足下出户达二十年之久。”

俞佩玉骇然道:“二十年足不出户……但此间连站都站不直躺更不能躺下令尊大人又为何如此自苦?”

姬葬花黯然叹道:“先父自觉少年时杀戮太重是以晚年力求忏悔他老人家心灵已平静如止水肉身上的折磨又算得什么?”

俞佩玉长长叹息道:“他老人家委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想到那姬夫人居然说姬家的祖先都是疯子暗中不禁苦笑摇头姬葬花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安心藏在这里饮食我自会送来但你千万不能跑出去这庄院中流血已太多我实在不愿再见到有人流血。”

俞佩玉瞧着他走出去暗叹忖道:“他妻子已疯狂女儿又是白痴自己又是个侏儒永远被人欺负戏弄他的一生岂非比我还要不幸得多而他待人却还是如此仁慈善良我若换了他我是否会有他这么伟大的心肠?”

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俞佩玉叹息着坐在蒲团上。

这小绑中竟没有墙四面都是以纸格的门窗隔起来的严冬风雨时那日子必定甚难度外面有流水声不断地在响。

过。

风吹树叶也在响。

俞佩玉东张西望只觉地上的麈土下似有花纹他撕下块衣襟擦了擦竟现出一幅八卦图来。

“先天无极”门下对于奇门八卦一道本不陌生俞佩玉名父之子对于此道可称翘楚他静心瞧了半晌伸手沿着地上的花纹划了划他座下的蒲团突然移动起来现出圆地穴。

地穴中很黑也很深。

俞佩玉忍不住试探着走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间二十多柄精光雪亮的长剑无声无息地自四面门户中闪电般刺了进来。

俞佩玉心胆皆丧他若没有现地上的八卦图他若不精于奇门八卦术他若还坐那蒲团上。

那么此刻他身子就已变成蜂巢这二十几柄精钢长剑每一柄都要从他身上对穿而过。

这是何等的机缘巧合这又是何等的惊险生死之间当真是间不容他这条命简直是捡回来的。

但此刻他连想都不敢多想赶紧将蒲团盖住地穴。

只听阁外有人道:“咦?怎地像是没有人?”

接着“砰”地一震四面门窗俱都碎裂而开。

小绑四面赫然站满了昆仑、点苍的子弟齐地失声道:“他怎地逃了?”

白鹤道人沉声道:“他怎会得到风声?”

另一人道:“他绝定走不远的咱们追。”

衣袂带风声响动间这些人又都走了个干净。

俞佩玉直等了许久许久才敢将那蒲团推开一线瞧见四面再无人影才敢悄悄爬上来。

流水声仍在响风吹树叶声也仍在响就是这风声水声掩去了那些人来时的行动声俞佩玉才会全无觉察。

但他们又是怎会来的。

又怎会知道俞佩玉在这里。

俞佩玉惊魂未定已觉这“杀人庄”中到处都充满了疯狂的人简直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那么此时此刻他又该往何处去?

此刻他蓬头乱眼睛里已满是血丝昔日温文典雅的少年此刻已变得像是只野兽负伤的野兽。

他再没有信心和任何人动手也已没有力气和任何人动手。

突听一人经唤道:“叶公子……叶玉佩!”

俞佩玉想了想才知道这是在唤自己他虽然听不出这语声是谁但唤他这名字的除了她们母女还有谁?

他想也不想又钻进那地穴盖起蒲团。

地穴中伸手不见五指。

他虽然感觉这地穴仿佛很大却也不敢随意走动只是斜斜靠在那里。

良久他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光线直照下来蒲团已被移开。

俞佩玉大惊抬头便瞧见那张苍白的、秀气的和善的脸此刻这张脸上像是又惊又喜失声叹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在这里。”

俞佩玉却没有半点欢喜咬牙道:“你还要来害我?”

姬葬花胸道:“都是我不好我带你来时竟被我妻子瞧见了她必定想到了这里竟将昆仑、点苍的那些凶手带来。”

俞佩玉冷笑道:“你怎能令我相信?”

姬葬花道:“若是我出卖了你此刻为何不将他们带来。”

俞佩玉这才跳出来歉然道:“我错怪了你。”

姬葬花一脚将蒲团回原地拉着他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快走。”

突听一人狂笑道:“你还想走!”

俞佩玉魂飞魄散“刷、刷、刷!”三柄长剑闪电般刺了过来。

姬葬花大叫道:“住手、住手、你们不能……”

但呼啸着的长剑根本不理他俞佩玉身上已被划破两道血口昆仑、点苍的子弟已将他重重包围起来。

他赤手空拳野兽般左冲右突转眼间便已满身浴血。

白鹤道人厉声道:“留下他的活口我要问他的口供。”

俞佩玉闪开两柄剑一拳向他直击而出。

只听“砰”的一声巨震那小绑的柱子竟被他这一拳击断屋顶梁木哗啦啦整个塌了下来。

他抱起一根柱子疯狂般抡了出去。

惊呼声中一个点苍弟子已被他打得胸骨俱断另两人掌中的长剑也被他脱手震飞。

白鹤道人大呼道:“这小子简直不是人死的也要了。”

俞佩玉身形旋转将那海碗般粗细的梁柱风车般抡舞只要是血肉之躯有谁能樱其锋。

姬葬花远远站在一旁也像是吓呆了不住喃道:“好大的力气好骇人的力气剑光闪动叱吒不绝。俞佩玉眼前却什么也瞧不见了耳里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是疯狂般抡着那柱子只见他突然一松手……百余斤重的柱子夹带着千万斤之力箭一般直射而出一个昆仑道人当其锋海碗般粗的柱子竟从他胸腹间直穿过去。他人还未死凄厉的呼声响彻云霄鲜红的血四溅而出。别的人也不禁为之丧胆向两旁闪开。俞佩玉已跟着这柱子冲出去他眼前根本瞧不见路只是没命地狂奔钻过树木钻过花丛。他身上刺满了花的刺树的荆棘但身后的呼喝声竟已渐渐远了他眼前忽然出现那灰白色的怪屋。“死屋!”坟墓岂非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俞佩玉直冲过去。突地剑光如电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女人声音厉喝道:“你敢进这屋子我要你的命!”

俞佩玉身子摇动眼前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有长、白袍有明亮的眼睛他终于认出了她正是姬葬花的长女那沙漠中的苍鹰。

他惨笑道:“能死在你手上最好你至少不是个疯子……”

他已完全脱力他再度晕了过去。

※※※

屋子里没有燃灯黯得很俞佩玉一醒来立刻就认出这正是那姬夫人的闺房。

接着他就知道并不是自己醒的而是有人惊醒了他此刻这屋子里虽然没有人但那沉重的门却已被推开出了“吱”的一声。

一个矮小的人影探了进来正是那杀人庄主姬葬花那不知究竟是善良还是恶毒的侏儒。

俞佩玉身子不禁抖了起来颤声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害我?”

姬葬花走到他床前然垂道:“我对不起你我本想救你的那知反害了你……”

实在不知道那些人竟在一直跟踪着我。”

俞佩玉道:“既是如此你此刻快出去吧。”

姬葬花道:“不能我绝不能将你留在她们手上。”

俞佩玉惨笑道:“但我却是被她们救活的。”

姬葬花长叹道:“少年人你知道什么她们救活了你只不过是为了要慢慢折磨你要你慢慢死在她们手上。”

俞佩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她……她们为什么要如此?”

姬葬花道:“你真的不知道?”

俞佩玉道:“我委实百思不解。”

姬葬花悠悠道:“我那妻子最恨姓俞的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姓俞?”

俞佩玉失声道:“呀……我竟忘了……”

到了此时他再无怀疑挣扎着要爬下床姬葬花急得直搓手道:“快扶着我走。”

突然一个人推门而入白袍长正是那鹰姑娘。

她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冷森森的瞪着姬葬花目中全无半分亲情有的只是怨恨与厌恶冷叱道:“出去!”

姬葬花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叫道:“姬灵风你莫忘了我是你的老子你对老子说话就不能客气些么?”

他暴跳如雷指手划脚像是突然变成了个疯子一张孩子气的脸也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狰狞邪恶。

俞佩玉已不觉被这变化吓呆了姬灵风却还是笔直站在那里非但毫无惧怕目光反而更冷一字字道:“你出不出去?”

姬葬花捏紧了拳头狠狠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吞下肚里姬灵风还是神色不变冷冷的盯着他。

这父女两人竟像是有着入骨的仇恨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也不知过了多久姬葬花突然长长透出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咯咯笑道:“乖女儿你莫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做爹爹的岂非更是难过你叫我出去我出去就是。”

他竟真的蹒跚着走了出去那侏懦般的身子看来更是卑小一面走口中还不住喃喃道:“这年头真是变了做女儿的不怕老子做老子的反而怕起女儿来了。”

俞佩玉也真未想到他竟会被自己的女儿骇走心里又惊又奇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姬灵风冷冷道:“你下来做什么?躺回床上去。”

俞佩玉道:“在下……在下不便在此打扰想告辞了。”

姬灵风冷笑道:“你听了那侏儒的话以为我要害你是么?”

俞佩玉道:“他……他毕竟是你的爹爹。”

姬灵风冷漠的面容突然激动起来嘶声道:“他不是我爹爹!不是!不是!不是……”她抓着衣袂的一双手渐渐扭曲痉挛面上竟也有了姬葬花那疯狂的神色。

俞佩玉吃惊地望着她过了半晌她神情终于回复平静目光又变得鹰隼般冷锐瞧着俞佩玉道:“你以为他是个好人?”

俞佩玉虽未承认也未否认。

姬灵风突然又咯咯大笑起来道:“奇怪为什么有这许多人会受他的骗上他的当直被杀死了还不知道还要以为他是个好人。”

俞佩玉道:“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姬灵风道:“无冤无仇?哼你可知道这地方怎会充满了残杀你可知道生命在这里为何会变成如此卑贱?”

俞佩玉道:“我……不知道。”

姬灵风纤美的手指又痉挛了起来嘶声道:“这只因他喜欢杀人喜欢死亡他喜欢瞧着生命在他手中毁灭别人死得惨他越开心。”

俞佩玉怔在那里背脊上已不觉升起一阵寒意。

这一家人夫妻、父女间竟似都充满了怨毒互相在暗中怀恨、咒骂他也不知竟该相信谁的话。

姬灵风自然瞧得出他的神色冷笑道:“这些话信不信都由得你和我本没有什么关系。”

俞佩玉嗫嚅道:“我……找不是不信找只是觉得一个人既然对猫狗都那么仁慈又怎会对人如此残忍。”

姬灵风皱起了眉道:“他会对猫狗仁慈?”

俞佩玉道:“我亲眼瞧见他将一只死猫的身好生埋葬了起来当时他并不知道找在那里显然并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姬灵风嘴角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悠悠道:“但你知道那猫又是谁杀死的?”

俞佩玉道:“谁?”

姬灵风道:“就是他自己。”

俞佩玉心头不由得一寒失声道:“他自己?”

姬灵风冷笑道:“花儿开得正好时他也会将花摘下揉碎然后再好生埋起来无论是花木也好是猫狗也好是人也好只要别的生命活得好好的他就不能忍受但是那生命若死了他立刻不再怀恨只有死才能获得他的善心你若死了他也会将你好生埋葬的。”

俞佩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出话来。

姬灵风道:“这一片庄院的地下几乎已全都是他亲手杀死又亲手埋葬的体你若不信不妨随便找个地方挖出来瞧瞧。”

俞佩玉只觉一阵恶心嘶声道:“我只想走走得越远越好。”

姬灵风冷冷道:“只可惜你j走也走不了。”

俞佩玉刚站起来又“噗”坐倒在床上。

姬灵风道:“你若想活下去只有好生听我的话否则你只管走吧我绝不拦你。”她果然闪开身子让出了路。

门是开着的。

但俞佩玉却不知是该走出去。还是该留在这里他眼睁睁瞧着这扇敞开着的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

姬灵风冷眼瞧着他缓缓道:“你不必担心有人闯来姬葬花胆子再大也不敢带人来的我自有要胁他的手段我也有保护你的法子”俞佩玉终于站了起来道:“你保护我?”

姬灵风冷冷道:“你只管放心有我在你绝对死不了的。”

俞佩玉缓缓道:“不错此时此刻的确唯有这里才是最安全之地但有些人宁可冒险而死也不愿求人保护的。”

姬灵风冷笑道:“但你却不是那样的人。”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么?”

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无论他心中多么悲愤激动说话却永远是温柔平和的他永远不愿在人前失礼别人若认为他柔弱怯懦那就错了。

姬灵风也不禁怔了怔道:“你真的要去送死?”

俞佩玉头也不回走出了门。

姬灵风大声道:“你已无处可去为何还要逞强?”

俞佩玉回过头来缓缓道:“多谢关心但我自有地方去的。”

姬灵风冷笑道:“好你去吧反正你是死是活都和我全没半点关系。”

她嘴里虽如此说但直到俞佩玉已去远了她还在那里痴痴地瞧着他出神。

※※※

俞佩玉晕过了半日此刻已又是黄昏。

他每次脱力晕迷以为已再难支持但醒来时用不了多久就立刻又有了力气这倒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体质过人那神奇的小惫丹自然也有关系。

这时他跃入黄昏中的庭园精神又一振他伏着身子穿行在林木中别人显然也想不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出来是以也未在园中派人监视何况无论谁想在这么阴森阔大的园林中想避开人的耳目却非难事。

但他也休想能闯得出去。

自树叶掩映中瞧出去庭园四周都隐隐有人影闪动每一株树下每一片暗影中都似隐藏着危机。

俞佩玉东窜西走一心想寻回那破旧的小屋只因他此刻只觉这“杀人庄”里唯有高老头是可以依赖的人。

但庭园阴瞑草木森森他那里能辨得出方向兜了无数个圈子后他突然现自己又到了假山流水间那神的“纸阁”前地上的身虽已被移走但残留的战迹仍在那一幕惊心动魄的血战似乎又泛起在眼前。

俞佩玉回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又突然驻足。

姬葬花既已将他从这纸阁地下的秘窟寻出来就再也想不到他又会回到那里那里岂非已是最安全的地方。

俞佩玉实在无路可走此刻想到这里再不犹疑转身又掠入了那纸阁拖开蒲团钻了进去。

地穴中伸手不见五指俞佩玉倚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着眼前这一片无边的黑暗又藏着些什么?

他喘息渐渐平复但这间题却越来越令他恐惧他忍不住往前面搜素突然他摸着了一个人。

竟有人躲在这黑暗里等着他黑暗中只觉这人仿佛是坐在那里的身上穿着麻布衣服。

俞佩玉连心脉都几乎停止了跳动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动也不动更未笞话。

俞佩玉满头冷汗涔涔而落紧贴着石壁缓缓向旁移动嘶声道:“你究竟是谁?躲在这里究竟想怎样?”

黑暗中仍无一丝动静但这死般的寂静却更可怖。

俞佩玉摸索着石壁的手掌已满是冷汗脚步一寸寸移动脚下似乎拖着千斤铁链般沉重。

突然他手指触着件冰凉之物竟是盏铜灯。

石壁凹入了一块铜灯便嵌在那里灯旁竟还有两块火石俞佩玉赶紧一把将火石抢在手里灯油未枯但他手掌不停的颤抖一时间那里打得出火。

俞佩玉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现在火石已在我手你纵不说话只要火光一起我也会知道你是谁的你何苦不现在说出来。”

这番话自然毫无作用但俞佩玉这也不过是藉自己的语声壮自己的胆话说出来他心神果然已渐镇定。

“嚓”的一声他终于打着了火点燃了灯。

火光一闪间他已瞧见一个矮小的老人盘膝闭目坐在那里须俱已苍白身上穿着件淡黄的麻衣。

他面色乾枯得全无丝毫血色看来竟依稀巴姬葬花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姬葬花更森冷更阴沉。

俞佩玉手脚冰凉道:“你……你莫非是姬葬花的爹爹?难道你还没有死。”

那老人从头到脚动也不动甚至连须都没有一根动静在闪动的火光下看来赏在是说不出的诡可怖。

俞佩玉咬了咬牙壮起胆子走过去突然现这老人须有些不对伸手一摸竟是蜡铸的。

这老人原来只不过是具蜡像。

俞佩玉忍不住苦笑起来但想了想又不禁怀疑道:“想必是姬葬花的父亲的蜡像却又怎会被藏在这秘穴里。”

他再往前搜索只见这地穴前面竟有条秘道黑黝黝的瞧不见底也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地穴方圆有两丈除了这蜡像外竟还有张小床床边有个小小的木柜上面零乱的放着些杯壶、书册灰尘已积了半寸。

这些虽都是些平常的日用之物但在这无人的秘穴里现这些东西却硬显得说不出的神秘俞佩玉惊奇疑惑思索终于恍然:“姬葬花的爹爹或是为了被人所逼或是为了沽名钓誉是以故作姿态说是要在那纸阁里诵经忏悔其实却在这下面睡觉他为了瞒人耳目所以又做了这蜡像平日就将这蜡像放在纸阁里别人既不敢进来打扰远远瞧去自然以为坐在阁里的就是他。”

这分析不但合情而且合理俞佩玉自己也很满意却又不禁叹息有些看来极神圣的事真象却是如此可笑。

他将铜灯放在那小瘪上忍不住去翻动那些书册但却只不过是些传奇的书并非是什么武功秘笈。

俞佩玉又不觉有些失望突见一本书里夹着几张素笺上面写着的竟是些艳语绮词而且看似女子的手笔。

俞佩玉文武俱通一眼便看出词意中满含着相思悲恨之意显然是女子以诗词寄意将相思向情人倾诉。

那蜡像身材瘦小容貌诡异像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是个风流种子难道也会有少女对他这般爱慕。

俞佩玉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书突然瞧见床下露出了一角锦囊他又忍不住拾了起来锦囊中落下了一方玉佩玉质温良雕刻细致正面阳文刻的是“先天无极”背面阴文竟是个“俞”字。

这玉佩赫然竟是俞佩玉家族中的珍藏。

俞家的珍藏竟会在这里出现这岂非更不可思议。

俞佩玉怔了许久又瞧见那锦囊上绣着个女子的肖像明眸如水容华绝代赫然竟是姬夫人。

绣像旁还有两行字。

“常伴君侧永勿相弃。媚娘自绣”这“媚娘”两字自然就是姬夫人的闺名针绣虽和笔写有些不同但字迹却显然和那诗词同出一人。

她嫁了姬葬花这样的人深闺自然难免寂寞是以便将一缕情丝抛在别人身上而她的对象竟是俞家的人。

俞佩玉怔在那里姬夫人的语声似又在她耳边响起。

“……以前有一个姓俞的杀了我一个很亲近的人在我的感觉中姓俞的都不是好人。”

姬夫人痛恨姓俞的想来并不是因为姓俞的杀了她的亲人而是因为那姓俞的刺伤了她的心。

那姓俞的想必正和俞佩玉现在一样遭受着危机是以姬夫人便将他藏在这密窟里那时姬葬花的爹爹自然早已死了他生前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用来骗人的密窟竟被他媳妇用来藏匿情人。

姬夫人也许早就和那姓俞的相识也许是见他在危难中而生出了情意总之他想来并未珍惜这番情意终于将她抛弃独自而去。

“……人间那有光明的月夜;除非在梦里找寻……”

“他”走了之后姬夫人在人间已永无欢乐唯有在梦中去寻找安慰是以她终日痴痴迷迷只因她已伤透了心。

俞佩玉瞧着锦囊中美靥如花的姬夫人再想到此刻那幽灵般的姬夫人暗中也不禁为之叹息。

但他却再也想不出那“姓俞的”是谁?那算来该是他的长辈又自然绝不会是他的父亲他也想不出有别的人。

这一段充满了凄艳与神秘的往事除了姬夫人和“他”自己之外只怕谁也不知道详情。

俞佩玉长叹一声喃喃道:“想来他最后必定背弃了姬夫人独自悄然走了……但他却又是从那里走了?这地道莫非另有出口。”

想到这里俞佩玉不觉精神一振立刻将一切别的事全都抛开拿起铜灯向那黝深的地道走。

※※※

过去地道窄小曲折而且十分漫长。

“这一片地底下几乎已全都是他亲手杀死的体……”俞佩玉想起姬灵风的话掌心不觉又沁出了冷汗。

但跑道里并没有体俞佩玉终于走到尽头。

他寻找了盏茶时分终于找着了枢纽所在。

一片石板缓缓移动开来。

外面已有光亮射入俞佩玉大喜之下抛却铜灯钻了出去……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扼住他的脖子。

双手冷得像冰。

只听一人咯咯笑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俞佩玉心胆皆丧猛抬头便瞧见抱住他的竟是姬夫人而这地道的出口外竟是姬夫人的闺房。

姬夫人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泪流满面颤声道:“你好狠的心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日日夜夜的想着你恨不得杀了你……但现在你既已回来我还是原谅了你。”

俞佩玉阴错阳差回到这里又被人错认为是她薄幸的情人他心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叹息道:“姬夫人你错了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人你放开我吧。”

姬夫人紧紧抱着他也是又哭又笑道:“你好狠的心到现在还要骗我但你再也骗不了我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再让你悄悄溜走。”

俞佩玉正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现姬灵风也站在一旁大喜道:“姬姑娘”你总该知道我是谁的吧?”

姬灵风冷冷的瞧着他突然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你就是娘日夜想着的人。j俞佩玉大骇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姬灵风淡淡笑道:“你让娘苦了这么多年也该让她开心开心了。”

俞佩玉惊极骇极汗透重衣他想要挣扎怎奈那姬夫人死命将他抱着他竟挣不脱。

姬夫人痴笑着将他按到床上坐下拉着他的手道:“这些年你好么?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想你。”

俞佩玉道:“我……我不……”

姬夫人不等他说话又抢着道:“我知道你必定累了不愿意说话但我们久别重逢我赏在太开心……灵风你还不将我为他准备的酒拿来让我庆祝庆祝。”

姬灵风果然盈盈走了出去拿回来一只形式奇古的酒樽两只玉姬夫人斟满了一送到他面前媚笑道:“许久以来我都未如此开心过这杯酒你总该喝吧。”

灯光下只见她面靥嫣红似又恢复了昔日的媚态。

俞佩玉知道自己此刻纵然百般解说也是无用的了只有静观待变于是叹息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姬夫人悠悠道:“这样才是你可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永远也不会离开的你记得么?”

俞佩玉苦笑道:“我……我……”

姬夫人盈盈站了起来瞧着地道:“你以前虽在说谎但喝下这杯酒后就再也不会说谎了。”

俞佩玉一惊但觉一股寒气自丹田直冲上来四肢立刻冷得抖眼前也冒出金星不由大骇道:“这酒中有毒?”

姬夫人咯咯笑道:“这杯酒叫断肠酒你喝了这杯酒就再也不能悄悄溜走了。”

俞佩玉跳起来骇极呼道:“但那不是我不是我……”

呼声未了已跌到地上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姬夫人瞧着他倒下去笑声渐渐停顿眼泪却不停的流了出来缓缓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头喃喃道:“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从这它道里钻出来的时候那时我正在换衣服他瞧见我又是吃惊又是愤怒但他却又是生得那么英俊就站在这里笑嘻嘻的瞧着我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便我没法子向他出手。”

她做梦似的喃喃自语着往事的甜蜜与痛苦都已回到她心中她终于又在梦中寻着了那光明的月夜。

姬灵风淡淡的瞧着她缓缓道:“你那时想必就一定很寂寞。”

姬夫人幽幽道:“嫁给了那样的丈夫那个女人不寂寞寂寞……就是那该死的寂寞才会使我上了他的当。”

姬灵风道:“但他总算对你不错是么?”

姬夫人眼睛里出了光展颜笑道:“他对我的确不错我一生中从未有过那么幸福的日子就算我见不着他时只要想到他我心里也是甜甜的。”

姬灵风道:“就因为你们在一起太幸福所以他走了你更痛苦。”

姬夫人一双手痉挛了起来嘶声道:“不错我痛苦我恨他我恨他……”

她手指渐渐放松又轻抚着俞佩玉的头道:“但现在我却已不再恨他了现在他已完完全全属于我永远没有一个人再能从我身旁将他抢走。”

姬灵风冷冷道:“只可惜你现在杀死的这人并不是以前的“他”。”

姬夫人疯狂般笑道:“你骗找你也想骗我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从这地道中出来。”

姬灵风缓缓道:“这地道虽然秘密但昔日你的“他”既然能现这秘密现在躺在你身旁的这人也就能现只因他们都是俞家的人他们都了解太极图的秘密。”

姬夫人笑声顿住大声道:“住口!住口……”

姬灵风也不理他冷笑着接道:“其实你也明知道这人并不是“他”但你却故意要将这人当做“他”你自己骗了自己只因唯有这样你才能自痛苦中解脱。”

姬夫人突然孩子般痛哭起来整个人扑在地上嘶声道:“你为什么要揭破我的梦?你为什么要找痛苦?”

姬灵风面色木然冷冷道:“你只知道我令你痛苦却不知你早已令我们痛苦了你令我们一生下来就活在痛苦中灵燕可以藉着幻想来逃避痛苦而我……我……我恨你!”她冷漠的双目泛起了泪珠。

姬夫人突然狂般举起俞佩玉吼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既然不是他为何要来……”她狂吼着将俞佩玉从地上拖了出去。

姬灵风霍然转身拉开了门站在走廊上高声道:“俞佩玉已死了你们还不赶紧来瞧瞧。”

她呼声也冷得像冰这冰冷高亢的呼声随着夜风传送了出去黑暗中立刻掠过来许多条人影。

当先掠来的一人自然便是昆仑白鹤他指着窗里透出的灯光寻着俞佩玉的身伸手摸了摸长身而起沉声道:“不错俞佩玉已死了。”

点苍弟子顿足道:“只恨我等竟不能手诛此贼。”

白鹤道人厉声道:“他生前我等不能手诛此獠死后也得鞭杀其……”

喝声中长剑已出鞘剑光一闪竟向俞佩玉的体刺了过去。

突听“当”的一响那直刺而下的剑光突然有虹般冲天飞起姬葬花已笑嘻嘻站在俞佩玉体前。

白鹤道人掌中剑竟是被他震飞的吃惊道:“姬庄主你这是做什么?”

姬葬花悠悠道:“出家人怎可如此残忍鞭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白鹤道人怔了怔冷笑道:“姬庄主何时变得慈悲起来?”

姬葬花眼睛一瞪怒道:“我什么时候不慈悲?”

杀人庄主居然自称慈悲白鹤道人虽觉又好气又好笑但想到他方才弹指震剑的功力笑既笑不出气也馁了躬身道:“庄主请恕弟子失言……非是弟子不知慈悲实因这俞佩玉委实罪大恶极既令他如此死了实不足以赎其罪。”

姬葬花道:“无论他生前有多大的罪只要死了便可一笔勾消世上唯有死人才是最完美的活着的人都该对死人分外尊敬。”

这番话说的更是令人哭笑不得白鹤道人苦笑道:“他人既已死了庄主又何苦为他劳心。”

姬葬花正色道:“在我这杀人庄中唯有死人才真正是我的贵客我本该特别照顾才是至于活着的人你无论对他怎样都没关系。”

白鹤道人目光一转道:“既是如此弟子只有遵命但此人生前已入昆仑门下他的体庄主总该让弟子们带走才是弟子则担保绝不……”

姬葬花不等他话说完已急忙摇手道:“无论他是那一门那一派的弟子只要他死在我杀人庄中体就是属于我的谁若想将我的体抢走我和他拚命。”

他双目圆睁满脸通红生像是在和别人争夺什么宝藏似的点苍、昆仑弟子面面相觑白鹤道人终于叹道:“无论如何俞佩玉总已死了我等总算已有了交代不如就遵庄主之命放过他吧。”

姬灵风站在走廊上冷眼旁观这一切事似乎都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丝毫不觉得惊奇。

只见姬葬花像是宝贝似的捧起了俞佩玉的体连窜带跳飞跃而去白鹤道人像是想说什么但瞧了姬葬花一眼终于只是狠狠跺了跺脚大步而去只走出数丈外方自恨声道:“这杀人庄里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咱们快走走得越快越好。”

※※※

姬葬花跃入林中才将俞佩玉的体轻轻放了下来又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尘拉平了衣裳。

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痛了俞佩玉似的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对个体如此温柔的了。

然后他便自树丛中寻出把铲子开始挖土他目中满含着疯狂的喜悦口中却喃喃叹道:“可怜的孩子你年纪轻轻就死了实在可惜得很这只怪你不肯听我的话否则又怎会被那妖妇毒死。”

突听一人冷冷道:“他若听你的话只怕死得更惨了。”

星光下飘飘站着条人影正是姬灵风。

姬葬花跳了起来胸顿脚大叫道:“你又来了你又来了你难道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么?”

姬灵风淡淡道:“他人已死了你为何不能让他安静安静?”

姬葬花道:“我正是让他永远安静的躺在地下。”

姬灵风冷笑道:“被你埋葬的人又岂能安静?你说不定随时都会跑来将他掘出来瞧瞧的。”

姬葬花大怒道:“你怎可对我如此说话……就算我不是你的父亲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怕你?滚!快滚!否则我就将你和他埋在一起。”

姬灵风却站着动也不动缓缓道:“你不敢碰我的是么?……你知道爷爷临死前交给我许多秘密其中就有一样是你最怕的。”

姬葬花果然立刻就软了下来垂头丧气道:“你究竟要怎样?”

姬灵风沉声道:“这体是我的不许你碰他。”

姬葬花怔了怔突然大笑道:“你怎地也对死人感兴趣起来了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不错你总算也是姓姬的我就将这体让给你。”

他手舞足蹈狂笑着奔了出去。

姬灵风俯身抱起了俞佩玉喃喃道:“别人都认你是个死人又有谁知道死人有时也会1复活的。”

冷风穿林而过星光明灭闪铄天地间本就充满了神秘。

※※※

巨大的石块上已生出了惨绿色的苔痕黝黑的角落里悬集着密密的蛛网甚至连灰尘都了霉。

这阴森的石屋里没有窗子没有风没有阳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死亡的气息。

高阔的屋顶旁有个小小的圆洞一道灰蒙蒙的光线射了进来笔直射在俞佩玉的身上。

俞佩玉竟在颤动着他莫非真的已复活?

他竟赫然张开了眼睛这似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立刻翻身跃起便瞧见了石屋里的景象。

他立刻便猜出这里必定就是那神秘的死屋他竟已和姬家历代祖先的体共在一个屋顶下。

他手脚冷全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我自然已死了才会被埋葬在这里……但死了的人又怎会动呢?……莫非我现在已变成了鬼魂?”

他揉了揉眼睛便赫然瞧见一个人。

这人穿着白麻的衣服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面色蜡黄动也不动看上去自也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但俞佩玉却没什么感觉这想来也不过又是具蜡像。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石室中竟似微微有风那自然是从屋顶的圆洞里吹起来的竟吹动了这“蜡像”的须。

这竟非蜡像而是个人。

俞佩玉大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端坐不动像是根本未听见他的话俞佩玉转念一想自己反正已死了还怕什么。

一念至此他大步走了过去走到那人面前伸手一拍不错这的确是人但却是个死人。

俞佩玉只觉一股寒意自指尖直透入心底赶紧缩回去转身望去赫然现这里竟不只这一个人。

姬家祖先的体竟全都未埋葬他们的身竟都以药炼治过每一具身都保留得好好的永不腐烂。

放眼望去只见每一具身都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俚围绕着俞佩玉像是正都在冷冷的瞧着他。

俞佩玉虽然明知这些“人”都已不能再动都已不能伤害他但冷汗仍忍不住流了出来湿透重衣。

惨淡的光线照在这些身的脸上每张脸都是枯瘦而冷漠的他们的面容虽仍保持得很好并没有什么狰狞丑恶的模样但那样冷冰冰的神态看来却更是恐怖置身此处当真无异是在地狱里。

俞佩玉瞧着瞧着全身的血都像是已冻结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哀极狂呼狂呼着往前冲了出去。

石室中还有间石室这石室四周也坐着七八个死人也是端坐在椅上不动也是那冷冰冰的神态。

俞佩玉第一眼便瞧见张乾枯诡异的脸正是他在地穴所见到的那蜡像一模一样这自然就是姬葬花的爹爹。

他死了像是并不太久身上的衣裳也较其他人新得多。

忽然间他身旁一个死人竟站了起来向俞佩玉道:“你……你也来了?”

※※※

俞佩玉这一惊当真更是心胆皆丧只见这人身上也穿着件白麻衣衫却用白麻里住了面目。

他竟蹒跚着向俞佩玉走了过来俞佩玉手脚软一步步向后退嘶声道:“你……你说到第二个“你”声声音已哑再也无法成声。那“人”也停下脚步瞧着他缓缓道:“你莫要怕我不是鬼。”

俞佩玉道:“你……你不是鬼?是……是谁?”

那“人”考虑了许久突然嘎声笑道:“我是俞佩玉。”

俞佩玉骇极大呼道:“你是俞佩玉?。我……我呢?”

那人再不说话却将裹在脸上的白麻一层层解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是斑斑伤痕的脸。

俞佩玉定睛瞧着这张脸瞧了许久失声道:“你……你岂非谢天璧谢前辈。”

谢天璧竟会在这死屋里出现那当真比见了鬼还令他吃惊。

谢天璧惨然一笑道:“不错我正是谢天璧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俞佩玉苦笑道:“谢前辈你方才吓得我好惨。”

谢天璧歉然笑道:“在这坟墓里和死人眈了许多天突然瞧见你来了惊喜之下竟忍不住巴你开了个玩笑。”

俞佩玉道:“前辈只怕是想瞧瞧我听了那话的表情瞧瞧我是否真的俞佩玉。”

谢天璧长叹道:“不错此时普天之下只怕唯有你才能了解我的心事也唯有我了解你的心事你遭遇之奇身受之惨如今我终于能相信了。”

俞佩玉也不觉惨然颤声道:“前辈自己……”

谢天璧惨笑接口道:“只可惜我如今虽已相信却也无用……我如今的遭遇已和你一样只怕永远要过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俞佩玉道:“前辈怎会来到这里?”

谢天璧道:“那日晚间我喝了几种酒已有些醉意三更左右便已睡着沉睡中突然有个人将我摇醒问我是谁。”

俞佩玉道:“他闯入帐中前辈还未问他是谁他倒先问起前辈来了这样的怪人怪事倒也少见得很。”

谢天璧道:“我当时正也气恼但抬头一瞧却……却再也作不出。”

俞佩玉道:“为什么?”

谢天璧道:“当时我帐中还燃着盏灯灯光照着那人的脸他眉目面容竟和我生得一模一样便像是我自己在照镜子似的。”

俞佩玉恨声道:“果然是那恶贼。”

谢天璧道:“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找还说:“我乃点苍谢天璧你为何睡在我的床上?”当时我宿酒未醒真被他说得糊里糊涂正和你方才一样忍不住大喊道:“你是谢天璧?我呢?我又是谁呢?””俞佩玉叹道:“前辈自己也有这经验所以方才前辈听见我那么说就知道我的确是俞佩玉……但那恶贼当时又如何?”

谢天璧道:“那恶贼听我如此说话反将我痛骂一顿说我假冒他的容貌还说人可假冒点苍剑法假冒不得他竟逼我出去与他一分强弱强的是真弱的便是假假的便得走开让真的留下。”

俞佩玉道:“那恶贼剑法又怎会是前辈的敌手?”

谢天璧惨笑道:“这些人手段之恶毒又岂是你我所能想像……我当晚喝的酒中竟被他下了迷药真力竟无法运转如意与他交手竟不出三招便已被他将掌中剑击落而他用的竟真的是点苍剑法。”

俞佩玉失声道:“前辈难道就真的这样被他逼走了?”

谢天璧叹道:“那时俞……俞放鹤王雨楼等人突然全都现身原来他们早已藏在那里以盟主的身份将我门下弟子全都支开……”

俞佩玉恨恨道:“前辈那时只怕还不知道他们也是假的。”

谢天璧道:“那时我的确梦想不到见到盟主来了心里正在欢喜谁知他们竟一致说我是假冒谢天璧的人。”

他颤抖着抓住俞佩玉的手掌心已满是冷汗接道:“到那时我才知道被人冤曲的痛苦我心胸都已似将裂开怎奈四肢无力反抗不得竟被他们押上了大车赶出了营地。”

俞佩玉道:“那俞……俞某人可在车上?”

谢天璧道:“他虽不在车上却令手下几条大汉押着我显然是要将我带到远处杀死那时我连普通壮汉都不能抵抗何况是那恶贼的属下。”

俞佩玉叹道:“如此说来前辈能逃得性命想必已是九死一生了。”

谢天璧道:“若非他们行事太过周密只怕我也不能活到此刻。”

俞佩玉奇道:“此话怎讲?”

谢天璧道:“他们若将我胡乱寻个地方杀死我早已没命但他们却生怕行事不密又怕毁不能灭迹……”

他惨笑着接道:“要杀我这样的人想来也非易事还得寻个好地方而杀人的地方普天之下自然再好也莫过于杀人庄。”

俞佩玉长叹道:“不错在这杀人庄里杀人当真如斩草一般。”

他等着谢天璧再说下去那知谢天璧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语过了半晌俞佩玉终于忍不住又道:“瞧前辈负伤颇重想必是那些恶贼定要前辈受尽折磨而死。”

谢天璧叹道:“正是如此。”

俞佩玉试探着道:“却不知前辈如何遇救?又如何来到这里?”

谢天璧沉吟着道:“这自是机缘巧合只是……此事还关系着第三者的秘密未得那人同意恕我不能告诉你。”

他不等俞佩玉追间一笑又道:“却不知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俞佩玉黯然长叹道:“弟子已……已是个死人被人埋葬在这里。”

谢天璧动容道:“死人?你莫非有些……”

话未说完只听一人冷冷道:“他说的不错他确已死过一次只是此刻又复活了。”

灰蒙蒙的光线里出现条人影那飘飘的白袍飘飘的黑那仙子般摄人的美丽妖魔般慑人的双瞳……在这幽暗的地方黯淡的光影下看来更宛如幽灵令人一眼瞧去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这仙子与幽灵的混合正是姬灵风。

谢天璧竟也似被这绝世的美丽与绝顶的冷漠所震摄痴迷了半晌方自展颜一笑道:“姑娘莫非在说笑死了的人怎能复活?”

姬灵风悠悠道:“是我令他复活的。”

她淡淡的语声中竟似真有一种能操纵人类生死的魔力她冰冷的双瞳里竟似真藏蕴着能主宰一切的秘密。

谢天璧。俞佩玉面面相觑竟说不出话来。

只见姬灵风已走到那与地穴中蜡像一般模样的老人座前盈盈拜了下去拜了三拜突然道:“这石墓中俱是姬家的祖先你们必定在奇怪我为何独独参拜他一人是么告诉你这只因他曾救了我正如我救了你们。”

俞佩玉谢天璧更不知该如何回笞。

姬灵风已霍然站起转身逼视着谢天璧道:“你奄奄一息眼见已将遭毒手是我使得他们以为你已死再将他们引开将你救来这里的是么?”

谢天璧道:“姑娘大恩在下永铭在心。”

姬灵风冷笑道:“你堂堂一大剑派的掌门人却被个无名的女子救了性命心里总觉得有些丢人是以方才别人问你你也不说是么!”

谢天璧苦笑道:“姑娘错怪在下了在下只是……”

姬灵风冷冷截口道:“我气量素来狭窄救了别人就要他永远记得我的恩惠否则我一样可以再令他死这一点你也莫要忘记。”

第一部完请续看第二部“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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