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恩仇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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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杏白这时正被海大少重重摔在船板上。
海大少听得船舱中蜷伏着一个水淋淋的身这人仿佛是方被人自水中救起神智还未清醒海大少并不认得就连将他救起的霹雳火也不知他是谁。

——若是霹雳火知道他是谁恐怕便不会救起他了。

沈杏白却是认得他的而且十分认得。

沈杏白此刻被海大少一摔呻吟着翻了个身海大少方要间舱中人是谁突听霹雳火大喝道:“怎会是你!”

海大少转身望去霹雳火指着船上的沈杏白皱眉道:“这不是沈杏白么怎会如此?”

海大少皱眉道:“你认得他?”

霹雳火点了点头道:“自然认得他就是黑星大的徒弟他怎会冒犯了你这倒怪了。”

海大少怒骂道:“此人一到危难时便要出卖朋友万万不是个好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霹雳火呆了半晌道:“如此说来他与你并无冤仇了。”

海大少怒道:“他也配和俺有仇么?”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能与天杀星结下梁子的好歹也要是条江湖中有名有姓的汉子。”

他语声微顿突又叹道:“但这厮却与老夫有些渊源。”

海大少瞪起眼睛道:“什么渊源?”

霹雳火道:“就是这厮跑到霹雳堂去通风报讯是以老夫才知道我那不成材的徒弟是被黑天星拖走了!”

海大少眨了眨眼睛道:“哦还有呢?”

霹雳火道:“详细情形他说他也不知道却又说他自己也要逃走苦无盘缠老夫还送了他些银子。”

海大少大笑道:“他三言两语话未说清便将你银子骗去了这也算叫‘有些渊源’么?”

霹雳火呆了呆笑道:“老夫总不忍见他被杀……”

海大少道:“好!死罪可兔活罪难逃!”

突然飞起一足将沈杏白踢下了船口中大笑道:“是死是活全都看你的造化了。”

霹雳火赶到船边沈杏白早已踪影不见他霍然转过身来负气道:“你这样也算饶了他的活命不成?”

海大少笑道:“自然落下水又不是定会死的你舱中不是就有个被你自水里救起来的人么?”

霹雳火又呆了呆突然伸手一拍海大少肩头大声道:“算你比老夫能说会道咱们且去看看舱中那人可死了?”

舱中的铁中棠已渐渐苏醒。

他隐隐约约听得舱外的言语听得黑星天徒弟此刻便在舱外他心头不禁吃了一惊。

但瞬即他又听得怒骂声落水声悬起的一颗心便又松了下去而海大少与霹雳火去。已踏入舱来。他自然认得这两人而这两人却根本不认得他。

霹雳火目光转处笑道:“不但未死而且醒了!”

海大少笑道:“俺看你平生伤人不少救人只怕还是一次吧否则你万万不会如此高兴。”

霹雳火亦自大笑道:“这一下真被你猜对了老夫也做过好事但完全被老夫救活的性命倒真只有这次。”

他弯下身去轻拍着铁中棠的背脊和声道:“少年人你腹中的水可吐干净了么。”

铁中棠苦笑道:“多谢老丈大……大恩……”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竟被仇人所救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却听霹雳火和声又道:“你喝了不少河水此刻想必还难受得很不必多说话了好生歇着吧!”

铁中棠果然闭起眼睛不再说话但胸膛起伏却甚是剧烈显见得心中思潮也甚是紊乱。

海大少含笑旁观霹雳火在摇晃的船身中走来走去拿了茶杯倒了腕水又取了些丸药和在水里。

过了半晌他才扶起铁中棠将药水灌他服了下去口中道:“少年人做事日后定要小心些好生怎会落下水的?”

铁中棠叹息一声闭口不答。他有心不喝那药水但转念一想自己既已受了别人救命之恩还有什么理由不喝这药水?

霹雳火望着他面上神色不禁皱眉道:“看你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心里莫非有什么事不成?”

铁中棠叹息着摇了摇头。

霹雳火拍着铁中棠肩头含笑道:“看你年纪轻轻什么事都该想开些你可是情场失意么?不怕不怕似老夫这般生像还不想三妻四妾以你的才貌年纪那女子不跟着你定是她瞎了眼睛老夫负责为你找十个八个比她美貌十倍的。”

铁中棠苦笑摇头道:“老丈错了在下……”

霹雳火皱眉截口道:“不对么好老夫再猜上一猜你既非情场大意莫非是……是银钱有了困难?”

他伸手猛拍铁中棠肩头笑道:“不怕不怕更不怕了少年人风流慷慨花多了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指了指海大少大笑又道:“你莫看他这样子他随手都是银了你要多少只管开口便是。”

海大少笑道:“你倒不错慷起他人之慨来了。”

霹雳火佯怒道:“他若不给老夫也多的是。”

铁中棠长叹摇头道:“老丈……”

霹雳火皱眉道:“不是么?”他皱眉苦思半晌恍然道:“看你文文静静想必是受了别人气了不怕不怕更不怕快说出是谁老夫替你出气!”

铁中棠黯然:“老丈全错了在下只是酒醉失足。”

霹雳火大笑道:“妙极妙极酒醉失足海老兄你听见没有这少年原来也和你我一样是个酒鬼。”

海大少亦自笑道:“少时定要与他痛饮一场。”

铁中棠挣扎坐起道:“不瞒老丈老丈如此厚爱在下却仅是个卑鄙之徒竟爱上了塾中师母是以才会酒醉。”

他故意垂下头道:“此话在下本不愿说只因老丈实在感动在下在下才厚颜说了出来。”

霹雳火皱了皱眉但瞬即笑道:“不怕不怕少年人难免一时失足何况你还知道过错勇于承认这才是大丈夫。”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这……这……”他见霹雳火对他那般关切心下更是难过暗道:“我不如故意将自己说得是个恶徒故意激怒于他他一怒之下便不免打骂于我甚至再踢我落水自倒好得多了。”

哪知无论说什么霹雳火总是“不怕不怕”根本不当回事铁中棠反倒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海大少却在含笑望着霹雳火。

霹雳火抬眼望处道:“你这老儿笑个什么?”

海大少笑道:“我笑你平日性如烈火今日却没了脾气。”

哪知铁中棠突然怒道:“我对你说出如此卑鄙之事你却还说不怕显见得你也不是个好人!”

他实在别无办法只有装作怒骂只要霹雳火被他激怒或是还骂或是动手他也好乘机拂袖而去。

哪知霹雳火却仍呵呵大笑道:“好孩子简直和老夫少年时的脾气完全一模一样。”

他伸手拍着铁中棠肩头笑道:“老夫听了那话并非不气只是有些不信你会如此纵然如此也必有理由可以原谅。”

铁中棠顿觉热血上涌黯然垂道:“老丈为何如此厚待于……于我……”他纵然情感冷静此刻喉头也似有些哽咽。

要知霹雳火救了他性命并不能使他十分感激只因他知道霹雳火乃是无心中救了他的。

直到霹雳火对他那般关切他心中方自难受。

而最令他感动的却是霹雳火竟如此信任于他他纵然亲口说出自己为恶霹雳火却还不信还说定有理由可以原谅。

他纵然心如铁石此刻也不禁为之感动。

——要知道这种无形中流露出的关切无形中流露出的信任与相知自古来便最易打动男子汉的心肠!

霹雳火也愕了半晌伸手抚着他斑白的头失笑道:“确实有些奇怪老夫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待你。”

铁中棠心头更激动缓缓闭目暗暗忖道:“盛家庄、寒枫堡、霹雳堂虽与我有如海深仇但我又怎能忘得了盛存孝对我的相惜之情抬手之恩以及那冷氏姐妹对我兄弟的多情厚爱生死相随……此刻却偏偏又教我身受霹雳火的相救之德知己之恩……”

别的犹还罢了这相惜、多情、知己之恩当真是教男儿汉难以报答千古英雄俱如是又何止铁中棠一人!

一时之间铁中棠只觉恩仇交错思潮紊乱只有暗问苍天:“苍天你教我铁中棠如何是好?”

突听海大少笑道:“你心里奇怪俺心里倒不奇怪。”

霹雳火道:“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老夫一向听不懂。”

海大少道:“你不知为何如此对他俺却知道。”

霹雳火大笑道:“好好你若说对了老夫定要好好请你……自然少不得要先痛饮三百杯。”

海大少道:“只因你这老儿生平无子无女好容易收了个徒儿却又偏偏给别人偷跑了!”

他伸手一拍铁中棠接道:“而这少年的性命却是你亲手自阴间救回来的常言道:‘恩同再造再生父母!’人家心里还不知怎么想你这老儿不知不觉暗暗将别人当作你造出的儿子了。”

霹雳火皱眉道:“造出的儿子好难听的话你用字可以用得文雅些么?”说话间早已忍不住得意的笑将起来。

海大少大笑道:“字虽不雅却是再也恰当不过一个五六十岁的孤老儿突然造了个儿子自然会对他好罗。”

霹雳火虽又想骂却已得意的笑得实在骂不出来了。

铁中棠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

海大少又笑道:“既是如此俺看你不如将他真的收为义子俺也好喝杯喜酒。”

霹雳火笑骂道:“你这老儿除了喝酒还会想别的么?”

海大少笑道:“你嘴里虽在骂俺心里却实在感激得很是么?”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老夫实在是有些感激。”

铁中棠听他两人一搭一挡心中却在叫苦不迭。

海大少“叭”的一拍他肩头大笑道:“若要你真的称他为父未免要折煞这老儿了俺看你根骨颇佳年纪又轻正是学武的好材料这老儿也恰巧少了个徒弟你不如拜他为师倒是两全其美。”

铁中棠突然大笑道:“两位请恕在下不能拜他为师。”

霹雳火笑容立敛面色大变脱口道:“为什么?”

海大少亦自微微变色大声道:“你莫非不知道霹雳堂在当今武林中的赫赫声名么?”

铁中棠道:“在下自然知道。”

海大少道:“既然知道为何不肯莫非……”

霹雳火面上己现怒容厉声截口道:“莫非嫌我霹雳堂三字还辱没了你不成?”

铁中棠苦笑道:“在下焉有此意只是……只是……”

霹雳火道:“只是为了什么老夫倒想听听。”

铁中棠心念一动突然朗声笑道:“在下与两位一见投缘本待高攀两位做个知己酒友若要在下拜在他门下在下立刻低了一辈不但言行都要大受拘束便是日后喝酒也喝不痛快了。”

海大少呆了一呆突然大笑道:“不错不错。”

霹雳火亦自展颜大笑道:“有理有理若是换成了老夫实也不愿由别人的朋友一下变作别人的徒弟。”

海大少道:“如此你虽少了个徒弟却多了个酒友妙极妙极……”大笑声中船身已靠在岸边。

岸上既非渡口亦无城镇竟是一片荒旷之地。

霹雳火向那舟子皱眉道:“老夫正急着喝酒你为何靠在这里?”

那舟子仿佛也是个老江湖闻言笑道:“前面水流太急这船上载的人又已过多到前面若是翻了船各位便喝不成酒了倒不如在这里靠岸虽然慢些但终究是有酒喝的。”

霹雳火扬眉道:“哎哟好利的嘴早知你如此利口老大又何苦花双倍银子雇你的船!”

那舟子嘻嘻笑道:“黄河道上谁不知快船张三快口快船若不雇我的船这条水路谁走得动!”

霹雳火瞪起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道:“好好好能干的小伙子纵然骄一些老夫也不生气。”

快船张三笑道:“若不能干也不敢在你老面前骄了!”

霹雳火大笑道:“若不能干还要骄老大不将你一脚踢下河去才怪!”大笑声中当先掠下船去。

海大少笑道:“张三你这小子虽然的确狂些但俺瞧着也顺眼快弄些银子去买酒吃日后有事再来寻我。”

他口中虽说“弄些银子”却随手抛出黄澄澄的金子。

“当”的一声海大少下了船金子落到船板上那快船张三却瞧也不瞧上一眼反而对铁中棠笑道:“他们瞧我顺眼我却瞧着你顺眼他日若在黄河道上有什么事只管来寻快船张三。”

铁中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感激得微笑抱拳下船。快船张三吆喝声中轻舟已自荡开。海大少与霹雳火正在那里分辨方向寻找卖酒所在铁中棠却不禁暗自感慨想不到那荡船舟子也有这个气概。

黄河自古便少水利这黄河岸上果然是地僻人稀极目望去但见野草萋萎不见人迹。

海大少皱眉道:“早知如此……”

语声来了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奔腾声随风传来蹄声急遽方自传至耳里已有数骑健马随着蹄声狂奔而至马行如龙显见得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凝目望去马上人也仿佛都是衣衫华丽的风流少年。

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沿着黄河岸边加鞭奔走显然有着急事人人目光都在侧目搜寻黄河中的船只。马蹄奔腾丝鞭破风声中人语隐约仿佛在说:“这倒怪了偌大艘船怎会突然不见?”

又有人道:“老三莫心焦说不定就在前面。”

语声中人马已来马上人竟是欧阳兄弟。

海大少微一皱眉大喝道:“小伙子们哪里去?”

欧阳兄弟见到海大少面色都不禁为之一变在马上匆匆抱拳非但没下马反而打马更急风声响动群马竟自他们身侧擦过又自狂奔而去。

霹雳火怒道:“这些少年是谁、怎么如此无礼!”

海大少叹道:“还有谁?自然便是那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欧阳兄弟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定要去惹马蜂窝幸好那艘蜂女舟已沉了否则他们的乐子还大着哩俺看在他们尊长面上少不得又要多事了。”

霹雳火笑骂道:“这批小伙子有钱闲着又被色迷了心窍若换了老大真个不愿伸手去管这闲事了。”

海大少叹息道:“其实欧阳世家本重声色府上不乏丽人俺真不懂他们为何偏偏定要来寻那些扎人的野蜂子?”

霹雳火大笑道:“海老弟这个你就不懂常言道:家花不如野花香他们见多了温柔美丽的多情女子自然认为不够刺激自然要寻那些扎人的野花换换口味而越是不易到手的货色他们便越觉有趣。”

海大少笑骂道:“看不出你经验倒也蛮丰富的。”

霹雳火大笑道:“江湖中似你这般不近女色的鲁男子算来又有几个。”大笑声中飞步而去。

三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间正是走向群马驰去的方向。

他们口中虽在急着喝酒其实心中本无事一路高声谈笑虽然亦是大步而行却都未施展轻功。

铁中棠此刻本该乘隙走了的但一时间却不觉有些不忍心中方自逡巡间突听弓弦骤响。

三枝铁箭带着摇曳的金铃之声“飕”的一声三枝箭并排插入海大少足前地下箭杆金铃犹在叮当作响——这是绿林道上线开扒时惯用的响箭。

海大少目光的溜溜的一转低声笑骂道:“好个不知事的瞎眼贼予动手脚居然敢动到爷爷身上来了。”

言语之间已有两条人影急步而来海大少摆手轻笑道:“两位且莫惊动待俺先在这厮身上取个乐子!”

这两人手持钢刀面覆黑巾身上衣衫却甚华丽。

铁中棠暗奇忖道:“素闻黄河盗贼地困人穷怎么这两条汉子衣衫却如此华丽?”

思忖间这两条锦衣大汉已来到近前横刀挡住了他三人的去路左面一人道:“三位若要赶路请绕道走吧!”

海大少眨了眨眼睛当先迎了上去故意装出惊慌的神色颤声道:“好汉爷咱们出来走道身上并未带得银子。”

那锦衣大汉皱眉失笑道:“谁要你的银手快走吧!”

海大少瞪起眼睛大奇道:“不要银子来作什么?”

那锦衣大汉道:“你耳朵聋了么?咱们只要你绕道而走莫要再往前面这条路走就是了。”

霹雳火附在铁中棠耳畔悄声道:“看来他这乐子取不成了。”

铁中棠哑然一笑。海大少摸了摸头皮嘻嘻笑道:“不瞒两位俺身上委实带得有银子的。”

那锦衣大汉道:“你有银子也好快带着银子走。”

海大少自管接道:“俺身上不但有银子还有不少两位好汉爷若是要只管拿去就是。”

那锦衣大汉被他弄得呆住了不由瞪眼瞧他心中暗暗忖道:“这厮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右面另一个汉子忍不住摇头道:“这样的人倒真是少见得很人家不要抢他银子他却偏偏送上门来……”

语声未了突见海大少自怀中摸出乱七八糟一大团纸仔细一看竟赫然全都是十足的银票。

他将这团银票捧在掌中那两人眼睛都瞧直了却听海大少道:“两位要只管拿去在下绝对不敢反抗。”

右面的那汉子深深吸了口气道:“孙老二这厮既然定要咱们动手咱们倒也不必辜负了他。”

左面的孙老二嗫嚅道:“但……但老爷子的话……”

右面锦衣大汉笑道:“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不拿实在有些对不起人反正只要不是咱们自己动手去抢老爷子想必也不会怪咱们!”

说话间一只手已伸了上去去抓那团银票。

海大少突然大喝一声反手将银票塞了回去厉声道:“好小子果然是强盗竟敢抢大爷们的银子当真是瞎了眼了。”

锦衣大汉呆了一呆怒喝道:“我只当你是个痰迷心窍的半疯子哪知你竟是成心惹事来的。”

海大少仰大狂笑道:“不错俺就是成心来砸你们锅的!”五指奋张出手如风当胸抓了过去。

锦衣大汉惊怒之下拳脚齐出上打下踢。

海大少哪里有眼睛望他口中大笑道:“躺下吧!”反手一切这大汉已狂呼一声跌倒地上。

那孙老二眼见海大少如此武功哪里还敢出手悄然转身拔脚就走走了两步才敢骂道:“好小子你等着!”

哪知话才出口便已被海大少夹颈一把抓住口中笑骂道:“好小子竟敢出口伤人!”左手已抓把污泥塞在他口中。孙老二心头犯恶急得直呕却又呕不出来。

霹雳火摇头笑道:“你这乐子弄得太刻薄了些!”

海大少道:“你当俺真是在寻乐子的么?”

霹雳火道:“若不敢乐为何苦苦逼存人家来抢你的银子?”

海大少正色道:“错了错了这两人在此伏桩定要我等改道为的是什么?你莫非还猜不到?”

霹雳火寻思半晌恍然拍掌道:“是了必定是因为他伙伴在前面做案不愿被外人惊散好事。”

海大少微微笑道:“他两人不愿来抢俺的银子也不过只是因为上头有令叫他们莫抢了小的惊了大的。”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因小失大便是笨贼了。”

海大少笑道:“这些贼非但不笨而且令出如山显见得组织定必十分严密瓢把子也定必有些来头。”

霹雳火笑道:“看不出你粗手粗脚头脑倒清楚得很既是如此你我快打前面看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来头?”

海大少解下孙老二的腰带将他们四马钻蹄捆了个结实笑道:“念在你们先前还客气且饶了你一命。”

那霹雳火却己似等不及了拉住铁中棠当先而去。

此刻天色沉冥又已黄昏风吹草动日落云低萧瑟的晚风中突又漾漾的落下雨来。三人前行了数丈风雨中便飘来阵阵叱咤之声。

铁中棠突然脱口道:“是了。”

海大少忍不住侧目道:“什么是了?”

铁中棠不得不按口道:“欧阳兄弟鲜衣怒马驰骋江滨必定惹人眼红我若要上线开扒也必要抢他们。”

海大少呆了一呆恍惚道:“不错……”语声未了身形如离弦之箭“飕”的向前窜了过去。

霹雳火侧道:“小伙子你追得上老夫么?”

铁中棠心头暗笑知道这老人也急着要瞧热闹了道:“在下轻功不佳万万追不上。”

语未说完霹雳火已架起了他肩头飞奔而去。

海大少对那欧阳兄弟的安危竟似十分关心身形如飞便已瞧见前面风雨中的刀光剑影。

他知道这群世子子弟终日纵情酒色走马章台哪有心情练武身上佩的虽是名剑剑法却必定差劲万万不会是那些终日在枪尖刀日讨生活的绿林豪杰的敌手情急之下人未到声已作纵声厉喝道:“天杀星在此谁还敢在此动手!”喝声之高亢几已可达河滨对岸。

一阵惊叱一阵轻呼兵刃相击之声顿绝。

海大少双掌护胸凌空跃入风雨人群中。

被十余条手持长刀的劲装蒙面大汉团团围在中央的果然不出铁中棠所料正是欧阳兄弟。

这些鲜衣怒马意气飞扬的世家子弟胯下的马早已被人牵走鲜衣之上也染满了汗水与污泥掌中虽然倒提着精光闪闪的长剑但一个个气喘琳淋面色如上神情委实狼狈不堪。

围在他们四周的劲装蒙面大汉却是人人神情剽悍身手矫健双方毋庸动手胜负之数已不问可知。

欧阳兄弟见到海大少现身齐都大喜涌上欢呼道:“海大叔来了!看你们这般贼子还敢不敢再逞强?”

话犹未了海大少突然反手一掌掴在当先一人的面颊上怒道:“到此刻你们才认得海大叔?先前都瞎了眼么?”

欧阳兄弟哭丧着脸呐呐道:“先前……先前……”

海大少怒骂道:“没有用的奴才手下没半分本事却偏偏要在外招摇连俺的人都叫你们给丢光了!”

欧阳兄弟齐齐垂下头去哪里还敢说话。

海大少霍然旋身面对着黑衣大汉手掌一扬大喝道:“俺已来了你们还呆在这里作甚走走走!”

黑衣大汉却站着动也不动。

海大少怒道:“还不走要等俺来动手不成?”

他双臂乍分突听有人冷冷道:“他倒不敢走的。”语声娇美却又冷漠得不带丝毫情感。

那些黑衣大汉见到这个女子都垂手弯下腰去。

欧阳兄弟却指着她手里的布袋乱纷纷嚷道:“海大叔这女子手里的布袋便是小侄们带来的珍宝。”

海大少怒喝道:“站开一边莫要多口。”

青衣女子却已将布袋缓缓放到地上缓缓的道:“不错这袋里都是珠宝你们可拿得回去么?”

海大少道:“他们拿不回去却有人拿得回去。”

青衣女子冷冷道:“依我看来这些珍宝他们反正是要拿去送人的又何苦定要再拿回去?”

一个欧阳子弟急急自海大少身后钻了出来道:“要送人却也不是送给你……”可是话未说完便被海大少一掌打了回去。

霹雳火与铁中棠也己赶来霹雳火人还未到便已遥呼道:“海兄弟要打只管打还有老夫在这里。”

那青衣少女眼波一闪她剪水般双瞳在铁中棠面上盯了两眼铁中棠只觉这眼波简直冷得如寒冰一般。

海大少仰天狂笑道:“不错这些珍宝本是他们要拿去孝敬给那批蜂子的他们的确不该拿回去了。”

青衣少女道:“那么我便先代弟兄们谢了。”

海大少笑声突顿厉喝道:“他们拿不回去却也轮不到你这包袱早改了俺海大少的姓了。”

青衣少女缓缓道:“真的么?你唤它一声看它可答应?”

海大少仰天大笑三声突然俯身到她包袱前轻拍着包袱低低唤道:“孩儿孩儿!你可听见俺叫你么?”

铁中棠腹中暗笑:“此人当真是性如烈火心如赤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忘不了玩笑玩笑。”

海大少装模作样的听了半晌方才长身而起大笑道:“果然答应了你们可都听到了么?”

霹雳火大笑道:“听到了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海大少笑道:“自该听到只有聋子才听不到。”

青衣少女目光仍然不动声色冷冷的望着他道:“我也听到了只是它却说要跟着我你拿也拿不走的。

海大少怒道:“胡说……”

青衣女子冷冷道:“它说的清清楚楚只有呆子才会听错。”

霹雳火笑骂着:“变了变了年头变了江湖中的女子竟一个个都要比男子厉害得多。”。

海大少却已怒道:“如此看来你是定要俺出手了?”

青衣少女冷笑道:“我生平从不愿与肮脏男子动手!”

海大少大笑道:“俺又何尝愿与妇人女子动手。”掌向黑衣大汉们喝道:“你等是要车**战还是一涌而上?”

青衣女子冷冷笑道:“天杀星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声却来寻这些无名之辈动手纵然胜了这包袱你好意思拿得去!”

霹雳火忍不住笑骂道:“这妮子倒怪了她既不愿动手又不要海兄弟与别人动手……”

海大少已截口道:“莫非要俺自己打自己么?”

青衣女子突然伸手一指道:“与你动手的人这就来了!”

海大少随着她手指望去两条铁塔般的大汉已自漾漾细雨中冒雨飞奔而来。

这两人也俱是劲装蒙面但胸襟敞开露出黑茸茸的铁打般的胸膛虽看不清面目但一人神情沉猛蒙面中下微微露出胡须另一人举目洒脱浓如漆显见是一老一少两人手中俱都倒提着一对内八角铁锤那中年大汉遥遥喝道:“是什么人敢来这里寻事!”

海大少抢先一步凝目望去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倒也配挡得俺二脚两拳广”

那中年大汉箭步飞来上下瞧他几眼亦自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难怪敢来这里架梁生事。”

海大少伸手一卷衣袖大笑道:“但你要与俺天杀星动手之前却得光准备些伤药放在身边。”

中年大汉狂笑道:“久闻天杀星偷鸡摸狗的本领不小却不知手下怎样可挡得住我三锤?”

青衣女子却已将那劲装少年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你两人怎么都来了?莫非那边的事已经无妨?”

劲装少年道:“那边己按得住了我……”

突听中年大汉厉叱一声:“莽儿将锤送来给姓海的!”

海大少道:“俺空个按你已足够了要什么锤!”

中年大汉狂笑道:“你我都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玩什么巧法花招若要与我动手就硬碰硬拚他个几锤也好煞煞我的手痒!”

海大少仰天笑道:“好极好极俺也许久遇不着硬碰硬的对手正也觉有些手痒呔将锤来!”

劲装少年一步窜来大喝道:“接住!”手臂抡处掌中八角铁锤呼的一声脱掌飞出。

海大少轻叱声中目光凝注铁锤来势突然伸手轻轻一抄“吧”的声响他已将铁锤按在掌中。

中年人汉笑道:“试试份量可嫌大重么?”

海大少持锤在乎把了两把纵声大笑道:“只嫌轻不嫌重!”突然胸膛一挺胸前衣钮纷纷迸落衣襟也力之敞汗露出黑铁般的胸膛霹雳火在一旁磨拳擦掌仿佛也有些痒了。

中年大汉厉叱道:“孩子们闪开去!”

四下劲衣大汉轰然一声让开空地欧阳兄弟也不自主悄悄退了开去踏得泥泞吱吱作响。

那中年人汉伸手一抹上水珠狂笑喝道:“接着!”

刹那之间他手臂仿佛突然粗了一倍手腕抡处铁锤飞起泰山压顶当头击去。

海大少暴喝一声挥捶迎上。

“录”的一声震耳巨响两人身形各各后退了半步海大少抢步进身铁锤斜挥。

中年大汉反掌抡锤又是一声巨响直震得四下劲装大汉身子已在不住打抖。

欧阳兄弟更瞧得心惊胆战面色如土。

海大少厉声狂笑道:“好小子有你的再吃俺几锤!”

展动身形铁锤有如狂风暴雨般攻了出来。

中年大汉双足已深陷泥中挺胸迎击。

“当当当……”五声暴响两人竟又硬碰硬接了五锤两锤相击之声有如暴雨霹雳。

站得最近的一个欧阳兄弟直觉双膝软突然“拍”的跌坐在泥泞中忘了爬起他身后一人竟也忘了扶他。

铁中棠也不禁微微变色这中年大汉武功身法虽看不出高明但臂力之惊人却是无与伦比。

他两人四目相瞪但手臂却已都垂下显得两人臂腕俱已酸麻但谁也不肯多退半步。

中年大汉喘了两口气大笑道:“姓海的可要再拼几锤?”他犹在纵声而笑但笑声却已远不及方才洪亮。

海大少暴喝道:“来!”

“来”字方出口两人又拼了一锤。

青衣少女目光始终未眨一眨此刻突然轻叱道:“够了!”

海大少厉声道:“胜负未分谁说够了?”

他还能说话但那中年人汉己喘息难言青衣少女目光一转道:“念在你能接我大叔八锤珍宝便送你又何妨!”

海大少怒道:“俺只要和他分出胜负珍宝不要也无妨。”

中年大汉仰天接了几口雨水蒙面的黑巾早已歪到一边露出半面紫黑面膛挥锤道:“来来来再……”

海大少挥锤大喝道:“再接十锤!”

又是一声巨震两人铁锤突然齐齐落到地上。

众人惊呼一声海大少呆了半晌仰大笑道:“好好好冲着你这几锤俺这袋珍宝不要了!”

中年大汉大声道:“咱也不要。”

那坐在地上的欧阳子弟强笑道:“两位若都不要还是交回给

他一面说便待爬起又被霹雳火一掌打翻在地上霹雳火道:“海大弟莫怪老夫老夫实在瞧着他生气!”

海大少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换了俺打得更重些!”转身又道:“你若不要就给你家弟兄打酒吃。”

中年大汉瞪着眼睛瞧他半晌突也大笑道:“好!”手掌一挥喝道:“弟兄们谢过海大少咱们走吧!”

霹雳火大喝道:“且慢!”

中年大汉目光一闪沉声道:“什么事?”

霹雳火狂笑道:“老夫也觉手痒得很!”

话声方了那劲装少年已箭步窜来反掌提起了地上铁锤亦自狂笑道:“来来来少爷我专治手痒!”

霹雳火回望着那中年大汉笑道:“这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徒弟、海老弟与你交手怎么却叫你徒弟与老夫……”

说到这里他语声突然顿住双目圆睁的的的逼视着那中年大汉面上充满了惊诧之色竟也呆愣住了。

海大少奇道:“你怎么了?”

霹雳火手指那中年大汉哈哈大笑道:“老夫认出你来了老夫认出你来了……”

中年大汉身子一震急忙回手去掩面上黑巾。

霹雳火笑道:“莫掩莫掩再掩也已来不及了。”

中年人汉沉声道:“只怕你认错了人。”

霹雳火道:“老夫若认错你只管摘下老夫的眸子你不是寒枫堡外那打铁的武老大么?”

他纵声大笑接道:“难怪你手劲那般惊人原来是终日打铁练出来的只是你几时改了行老夫却不知道。”

那中年大汉被他揭破了来历一时间颇有些慌乱。

青衣少女却冷冷道:“纵是铁匠改行又当如何你怎知咱们先前当铁匠不是由你这样的角色改行的?”

霹雳火呆了一呆大笑道:“姑娘好利的口……”

话声问突见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个劲装少年如飞而来那少年身上虽无血迹但已晕迷不醒面如金纸显见受伤极重。

中年大汉已变色道:“方才还能抵挡此刻怎会如此?”

黑衣大汉道:“方才大爷你放心走了后小人们也算着不致落败哪知那看来弱不禁风、始终未曾出手的斯文人却是个了不得的高手他一出手三少爷就伤了小人才赶着抬回来。”

他满心惊惶竟忘了还有外人便滔滔说了出来。

青衣少女与中年大汉已赶着去探视那少年的伤势青衣少女恨声道:“好狠的心好重的手法。”

海大少却拉着霹雳火道:“咱们与他们无甚冤仇此时人家正在急难中咱们也就不必再为难人家了。”

霹雳火道:“老夫本无为难他们之意。”

海大少转身向欧阳兄弟大喝道:“你们还不走?”

欧阳兄弟被这声大喝震得连连后退终于狼狈转身而去只剩下一个看来身子最弱的少年还留在当地。

海大少怒道:“你还留在此作甚?”

那少年躬身道:“小侄总该先谢过海大叔大恩再去。”

海大少呆了一呆展颜道:“奎儿俺看你本是个好孩子何苦定要与那些不成材的东西混在一处?”

那少年躬身道:“既属兄弟不得不共进退。”

海大少叹道:“好快快回去吧记得代俺问你姨妈好。”

那少年躬身称是海大少又道:“还有去告诉你兄弟那蜂窝船早已沉叫他们莫再想糊涂心思了。”

那少年躬身应了转身而去。

海大少叹道:“那般弟兄里只有这欧阳奎还有出息欧阳吉家的产业日后看来只有他撑着了唉咱们也走吧!”

那中年大汉已转身向他抱拳:“我等急着赶上他处别的话也不能多说了但今日之事我武振雄绝不会忘记你海大少的交情的”

海大少微微一笑道:“武兄只管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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