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祠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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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仿佛有座祠堂温黛黛与跛足童子已远远停在祠堂外。
温黛黛轻声道:“好弟弟你要记着有些女人身子虽然脏但一颗心却还是干净的;她虽然害了人也是因为那些人自己差劲还不够资格做男人所以你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做个真正的男人知道么?”

跛足童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温黛黛又道:“我住定了便会设法通知你现在你快走吧!”

跛足童子温顺的转过身突又回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实在想不通你肯告诉我吗?”

温黛黛笑道:“只因为你是真正的喜欢我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也喜欢你。”

跛足童子呆了半晌才欢呼着飞奔而去。

温黛黛望着他身影消失呆了半晌放下箱子整了整衣衫又提起箱子呼出口气大步走向祠堂。

祠堂早已荒废了外面两扇木门已不知被谁偷去了砍作柴烧庭院中蔓生着荒草草丛中落叶片片被夜风吹着出阵阵萧索的沙沙声响伴着吹动残窗的哗剥声便混合成一阕凄凉的夜曲。

踏过落叶荒草的庭园走上满生苔藓的石阶穿过蛛网四结的门媚便是那阴森破落的祠堂。

温黛黛立刻觉得一股霉腐的气味扑鼻而来。这小小的祠堂中布幔破落神桌颓败已不知有多久未有香火了。”

夜风中寒意甚重风吹入户布幔飘飞祠堂中竟空无人迹温黛黛不禁怀疑:“莫非是那小鬼骗了我?”

但她这念头尚未转完便听得有轻微的鼻息声自那颓毁腐朽的神案下一阵阵传了出来。

她微微迟疑悄然而入轻轻掀开那神案前的布幔——云铮竟蜷曲着身子睡在这里。

温黛黛忍不住暗暗叹息:“师兄那般的谨慎师弟却是如此大意你纵然倦极了也不该睡在这里呀!”

她实在想不出同门的师兄弟性格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铁中棠机警谨慎无论在任何危急的情况下不但能自保自救还能救人而云铮却是如此激动如此大意他空有满腔热血要管尽人间的不平之事但他却偏偏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照顾自己。

但她却不知道这师兄弟两人实在有个最大的相同之处——这两人都有颗侠义而正直的心两人做事所用的手段与方法虽然不同但目标却都是一样的。

此刻已隐身在颓檐下暗暗偷窥的铁中棠心中更是感慨万端:“二弟呀二弟你纵有铁中棠的胆量天大的武功但如此这般性情孤身在外面闯荡江湖又怎能教人放心得下!”

温黛黛叹息了一声俯下头去拍了拍云铮的肩头云铮自睡梦中惊醒大喝道:“什么人?”

喝声之中他已翻身掠起却忘了自己乃是睡倒在神案下直将那神案撞倒飞起跌下震得四散。

温黛黛退了一步默然凝望着他。

云铮看到她颜色立刻大变厉声道:“原来是你!”

温黛黛道:“不错是我!”

云铮怒道:“你来作什么?”

温黛黛道:“我来找你。”

云铮仰天狂笑道:“好呀想不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温黛黛凝目看了他半晌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而行。

云铮望着她走到门口突然纵身一跃挡住了她的去路大声道:“你忽来忽去难道疯了。”

温黛黛冷冷道:“我只当你对我完全没有感情才来找你但见了你这副样子显见得对我还没忘情我只有走了。”

云铮怒道:“谁说我对你未能忘情我只是恨透了你。”

温黛黛缓缓道:“爱恨之间的距离实在差得大少了你此刻纵然恨我不久又会爱上我的。”

云铮道:“你自以为能猜得到我的心事?”

温黛黛轻轻叹息道:“你可愿意听听我的身世。”

云铮冷笑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温黛黛道:“坐下来听我告诉你。”

云铮虽是满面怒容却仍然坐了下来。

温黛黛放下箱子坐到箱子上缓缓道:“我自幼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跟着我的养父他是个良心极好的人却有满腹牢骚认为天下人都对不起他于是天天喝酒而且天天喝得烂醉。”

“其实天下人又何曾亏负了他他只是自己虐待自己终于将自己的家业虐待得干干净净。”

她闭起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才接着说了下去:“他全无谋生的技能武功也不高什么事都不愿做只是整天自己对自己说:“凭我这样的人怎能做低三下四的事要做就要做一番大事业。”于是他整日东流西荡要去做那大事业但究竟是什么大事业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总有一天会财的。

那时我年纪还小跟着他实在吃尽了苦不但住在破庙里饭吃不饱直到十五岁的时候还穿着十岁的破衣服。

十五岁的女孩子有的已和妇人差不多了那些无赖少年整天盯着我瞧我掩得了这里掩不了那里索性就让他们瞧个饱于是……就在那一年有几个无赖灌醉了我义父的酒就把我奸污了第二天我哭着告诉义父他大怒之下就拿着刀子去找那些无赖自然毫无结果。

我那义父自然还是天天喝酒喝得更多更醉他不再照顾扶养我终于走得不知去向了。

后来我认识落日马场中的一个马师他会武功在当地也算个有钱有势的人我就迷惑住他。

当然他也迷上了我只要我说的话他没有不听的于是我就叫他将最先欺负我的人都在暗中杀了!”

云铮恨声道:“那些人还是杀了的好!”

温黛黛淡淡笑了笑接道:“但等到我看到落日马场的主人司徒笑时我又下了决心要钓到这条大鱼。

我用尽各种方法去接近他等到他终于开始注意我引诱我时我却流着眼泪对他说我不能背叛马师。

于是第二天司徒笑便令那马师陪着他去牧马两人同时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司徒笑一人。

司徒笑对我说那马师大意落马已被乱蹄踏死我心里自然有数但表面上却作出十分悲伤的样子。

于是我就在悲哀中做了司徒笑的外室。

我誓以后不能让自己再穷了我用尽一切手法去博取司徒笑的欢心我渐渐有了高贵的庭园华丽的衣衫和各种珍奇的珠宝我已由贱女变为贵妇由泥淖飞上高楼我终于成功了。”

她缓缓顿住语声云铮也说不出话来。

风吹窗根这难堪的寂静延续了许久温黛黛苍白的面容上又泛起一丝冷漠的笑容接着叙说:“自从那时之后我就尽量充实自己念书、学武我再也不愿自高处落下去我还要飞得更高。

等到我自觉自己已足够坚强我便开始报复我诱惑男人玩弄男人然后再杀了他们。

两三年来凡是经不起我诱惑的男人也不知被我毁了多少但我却丝毫不觉后悔。”

云铮突然大吼一声道:“不要说了!”

温黛黛冷冷道:“我对你这样说只是要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女人对男人我已知道得大多了你这样的男孩子我是永远不会爱上你的我要你完全对我绝望、灰心。”

云铮握拳道:“我不但已对你绝望而且……而且……”

温黛黛淡淡笑道:“你若对我卑贱、轻视就更好了。”

云铮霍然站起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找我?”

温黛黛缓缓道:“现在司徒笑已和你那师兄铁中棠勾结到一处司徒笑恨透了我他是绝不肯放过我的我只有先杀了他而我我却恨透了铁中棠更一心要将他杀死。”

云铮恨声道:“这两人也是我决心要杀的人。”

温黛黛轻轻一笑道:“对了。”

云铮霍然抬头道:“你想与我联手对付他们?”

温黛黛道:“不错只回凭你我两人单独的力量决难胜过他们你只有与我联手才能有制胜的机会。”

云铮道:“我怎能与你联手?”

温黛黛冷冷说道:“你为何不能与我联手你大可利用我的机智和狡猾我也要利用你的力量和武功。你只要牢牢记着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绝没有丝毫情感等到事情过了你只管走你的路我只管走我的路。”

云铮又愣了半晌显见心中仍在犹豫未决。

温黛黛哈哈冷笑道:“你还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敢?”

云铮道:“我怕什么!”

温黛黛冷冷道:“我怎知你怕什么?”

云铮厉声道:“只要能杀死司徒笑再将那大旗门的叛徒生擒活捉让我看看他身受本门的惨刑而死就……就像我那大哥一样我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他始终忘不了他大哥云铿身受五马分尸之刑而死时的惨痛对亲手执行的铁中棠更是永远痛恨在心。

温黛黛展颜微笑道:“这样才是个有胆量的男子汉。”

云铮道:“你要我怎样去做?”

温黛黛道:“机会总要来的机会来了还怕无事可做?”

隐身在窗外的铁中棠听到这里暗中不禁泛起微笑。

先他已确定了自己对温黛黛所作的投资没有白费——温黛黛将不惜心力来与司徒笑成仇为敌。

其次他不禁有心感激温黛黛对云铮所表明的态度冲动的云铮有了狡黠的温黛黛在旁相助已可令人放心。

至于温黛黛对他的情感铁中棠却已不愿深思他悄然掠下屋檐突见角落里有人影轻轻一闪。

他大惊之下只怕这情况已为司徒笑的党羽窥破当下引臂纵身轻烟般飞掠了过去暗影中那人也霍然转过身来却又是九子鬼母门下那跛足童子。

铁中棠不禁皱了皱眉头暗暗忖道:“这小鬼原来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微一招手转身而退。

他刚掠出荒饲墙外那跛足童子也箭一般跟窜出来瞪起眼睛道:“你皱什么眉头找我作甚?”

铁中棠叹道:“你既已答应了温黛黛就不该再来窥探。”

跛足童子呆了呆忽然轻轻挥了挥手。铁中棠只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头脑立刻晕眩立刻就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跛足童子极快的解下了腰带将铁中棠紧紧捆了起来口中道:“你莫怪我对你如此只怪你知道的大多了些。”他捆好了铁中棠扛在肩上喃喃又道:“你若是告诉温黛黛我又来窥看她就不会再喜欢我我总要想个办法让你不敢说出来。”但他也猜不出这铁中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是以也不敢下煞手当下扛着铁中棠软绵绵的身子飞掠而去。

此处已是城郊林外吁陌纵横乃是一片麦田。

跛足童子身上扛着一人也不敢回去师父那里只是在心中想着主意脚步也渐渐放缓了下来。

走了许久他心里越来越是急躁放眼望去麦田边小道旁有三间小小茅屋。

茅屋里不但有灯火还有一阵阵推磨之声隐隐传来似乎是北方常见贩豆腐豆汁的荒村小店。

跛足童子脚步微一迟疑暗道:“也罢我先去喝碗豆汁吃两块热豆腐再做生意。”

放开大步走了过去。

茅屋前搭着个简陋的竹棚摆着三两张破烂桌椅。

一盏半明不灭的孤灯下正有个老态龙钟、白苍苍、披着件粗布棉袄的老人在有气无力的磨着豆腐。

跛足童子大声道:“可有早点卖么?”

那老人道:“好香的豆汁好热的豆腐要多少有多少。”

跛足童子笑道:“有就拿来。”砰的将铁中棠放到地上故意自言自语道:“好重的小偷回到衙门非多打几板才行。”

那老人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笑道:“原来小客官是位公差大人。”

跛足童子连忙笑道:“不错不错你猜对了!”

那老人转唤道:“大娘有办案的公差大人来喝豆汁你快些端个干净的碗出来。”

茅屋内轻脆的应了一声一个青帕包头、青衣布裙的少*妇怀里抱个初生婴儿垂走了出来。

她拿个青瓷汤碗舀了碗豆汁端到跛足童子面前。

跛足童子见她又要抱孩子又要作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刚想站起来帮忙忽然想到自己是个“公差”似乎不应太客气又大模大样的坐下来。

青衣妇人见了公差更仿佛骇得头也不敢抬起垂站在跛足童子面前轻轻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跛足童子沉着声音道:“有豆腐再来两块。”

青衣妇人应声走了过去在老人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那老人笑道:“我家大娘说官人办案辛苦理应特别招待叫老汉再去加些特别的私房作料。”

跛足童子暗笑:“想不到做公差还有这些好处。”

那老人端了碗豆腐蹒跚着走了进去又蹒跚着走了出来谄笑道:“官人尝尝这碗豆腐怎样?”双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送到跛足童子面前豆腐果然加了些香油作料一阵阵香气四溢。

跛足童子心里好笑暗暗忖道:“他们如此怕我索性连钱都不付了。”端起豆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

那老人眯起眼睛笑道:“滋味如何?”

跛足童子笑道:“不错不错。”

老人笑道:“这豆腐样样都好只是一样不好。”

跛足童子道:“什么不好?”

老人道:“吃了豆腐的人都要没命了。”

跛足童子面色突变推案而起刷的窜到老人身前揪住了老人衣襟厉声道:“这里莫非是个黑店?”

那老人笑哈哈的望着他也不说话。

跛足童子顿觉头脑晕眩四肢也渐渐软心里已知道不好大怒举掌向老人面前拍了过去。

但那老人只是轻轻一推跛足童子便松手倒下心里暗恨:“想不到九子鬼母门下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一念尚未转完便晕沉沉昏了过去。

那老人抚掌笑道:“倒也倒也——”却又回问:“姑娘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将他迷倒?”

青衣妇人道:“这孩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捆来的这人却是我认得的你快将他两人抬进去吧!”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她淡扫蛾眉不着脂粉虽然是布衣布裙却也掩不住她姿色之美丽气质之清雅。

那老人神色之间也对她极是恭顺当下不敢再问将铁中棠与那跛足童子都抬进了茅屋。

他虽是满面皱纹年近古稀但两膀却仍有许多力气同时抬起两人看来竟不费吹灰之力。

茅屋内陈设甚是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青衣妇人抱着婴儿随着她走进茅屋手指铁中棠道:“你看看他是否被人点了穴道还是被药物迷倒。”

那老人道:“这位相公四肢软如棉花看来是被迷倒的模样。”此刻他目光不再朦胧炯炯射出犀利的光芒。

青衣妇人将婴儿轻轻放在摇篮里舀了碗冷水去喂铁中棠哪知铁中棠仍是晕迷不醒甚至冷水淋头也淋不醒他。

那老人皱眉道:“好厉害的迷药!”

青衣妇人叹道:“他行事一向最是谨慎武功又十分高强却不知怎会着了这小小童子的道儿?”

老人道:“这位相公究竟是谁?姑娘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青衣妇人轻轻叹道:“他便是大旗门中的铁中棠。”

老人变色道:“他……莫非他是二姑娘的……”

青衣妇人摇了摇手道:“住口又有人来了。”

语声方落一阵脚步之声自远而近传来有人沉声值:“阿弥陀佛出家人前来向施主讨碗豆汁解渴。”

青衣妇人悄悄道:“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出去瞧瞧。”

语声中她已闪身出了茅屋随手掩上柴门。

凄迷的夜色中一个头戴竹笠、芒鞋白袜、车上穿着件灰色僧袍的行脚僧人双手合什立在石磨边。

他似是远道而来满身风尘头上竹笠压到眉际颔下青渗渗的长着短髭垂道:“女檀越可愿布施出家人么?”

青衣妇人心想早早打了他舀了碗豆汁截了块豆腐送了过去含笑道:“大师只管自用!”

行脚僧人笑道:“女檀越善心善举菩萨必定保佑。”

青衣妇人道:“多承大师吉言大师还是乘热吃吧!”

行脚僧人缓缓坐了下来口中却接着说道:“菩萨必定保佑女檀越大吉大利永远不会被人现行踪。”

青衣妇人面色突变道:“大师说什么?我实在不懂。”

行脚僧人头也不回缓缓道:“冷姑娘你当真不懂么?”

青衣妇人身子一震面上更是惨然变色口中却强笑道:“谁是冷姑娘大师莫非认错人了!”

行脚僧人笑道:“冷青霜冷姑娘自从你出走之后谁也寻你不着人人都只当你己隐身在深山大泽之中又有谁想得到你这位自幼娇生惯养的千金竟会隐身市井卖起豆汁来了。”

青衣妇人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行脚僧缓缓转过头来缓缓摘下了头上竹笠露出了两道浓眉一双锐目和那微带鹰钩的鼻子。

他颔下虽生着短髭但年纪却极轻惨白的面容虽极英俊但却仍带着一种阴森冷削之意。

青衣妇人冷青霜目光动处脚下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

行脚僧微微笑道:“冷姑娘你认得小弟么?”

冷青霜面上忽然也泛起了一丝甜美的娇笑轻轻笑说道:“你不是我那沈大弟么?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笑语声中她一双玉手突然闪电般扫了出去十指尖尖有如利剑急扫那行脚僧人的双目、咽喉裙中飞起一足踢向那行脚僧人丹田要穴招式更是奇诡狠辣双方距离如此迫近只要被她指尖足端扫中一些立时便是杀身之祸。

哪知这行脚僧人却似早有防范之心哈哈大笑道:“幸好小弟早知姑娘笑中必有藏刀否则岂非此刻便要丧命了。”

笑声方起他已翻身掠了开去。

冷青霜冷笑道:“你此刻还是活不了的!”如影随形随之扑上一双纤掌化做了漫天掌影。

行脚僧人虚虚迎了几招大声道:“姑娘且慢动手小弟此来并无恶意。”凌空一个“死人提”落到两丈开外。

冷青霜道:“既无恶意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乔装改扮难道你还想姑娘我放你去报讯么?”

行脚僧人苦叹道:“冷姑娘你可知道小弟此刻也和姑娘一样变成个见不得人的黑人了只得改扮成这般模样。”

冷青霜脚步微一迟疑上下打量着他冷冷笑道:“沈杏白你说的话也能让我相信么?”

行脚僧人叹道:“冷老前辈若是见着姑娘最多也不过令姑娘回去而已但家师若是见着我就会要我的命了!”

冷青霜道:“黑星天只有你这个徒弟怎舍得杀你?”

行脚僧人苦笑道:“小弟已背叛了家师!”

原来行脚僧人正是随黑星天入了那死神宝窟却在危急之时背叛了黑星天逃去的少年名唤沈杏白。

他听得黑星天未曾丧命于死神宝窟中便知道黑星天必定不会放过她吓得他再也不敢现身江湖便扮成个行脚僧人东藏西躲到处流浪不想竟恰巧遇到了冷青霜他对冷青霜早有图谋此刻更有机可乘为了讨好于她便编造了个动听的故事说了出来他口舌灵便说得当真头头是道。

然后他长叹一声又缓缓说道:“是以家师更再容不得小弟活下去小弟才只得乔装改扮亡命江湖……”

冷青霜冷冷道:“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难令我相信。”她终究是个女子见他说的可怜口中虽说不信其实已有几分信了。

沈杏白扑的跪下道:“在下如有虚言必遭天诛地灭。”

冷青霜冷笑道:“誓又有何用?”

沈杏白惨笑道:“小弟既已背叛师门见弃江湖姑娘若再疑惑小弟就索性死在姑娘面前也免得姑娘担心。”

冷青霜冷笑一声仰望天。

沈杏白道:“小弟只要能洗清冤枉一死又有何妨只望姑娘证实小弟所言非虚后在小弟坟上洒两杯苦酒。”

冷青霜道:“你要死就死吧绝对没人劝你。”

沈杏白长叹着自袖底抽出一柄双锋匕长叹一声反腕向自己咽喉刺了下去。

他似乎早已摸透了冷青霜面冷心热的脾气知道她绝不会眼见自己横刀自刎是以这一刀刺下竟真用了全力。

冷青霜见他拔出匕面上已为之动容此刻轻叱着飞身而起出手如电斜击沈杏白的手腕。

“叮”的一声匕落地但那锋利的匕却已在沈杏白颈旁划破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热血鲜红滴滴溅落到沈杏白灰色的僧袍上沈杏白黯然叹道:“小弟既不能取信于姑娘姑娘还是让我死了吧!”

冷青霜似乎生怕他还要再寻自尽举足将地上的匕远远踢了开去轻轻道:“我相信你了!”

沈杏白大喜道:“真的么?”

冷青霜叹道:“你伤的不妨事么?快随我进屋去我为你包扎伤口。”

沈杏白道:“小弟自愿以一死表明心迹只要姑娘能相信小弟小弟便是死了亦无妨何况这区区伤势。”

冷青霜眨了眨眼睛显见心头颇为感动。要知沈杏自对她早已怀有爱慕之心从来见着她时俱是言语承欢态度恭顺冷青霜多年来颠沛流离受尽寂寞困苦此刻见着了他实如见了亲人一般他的装作极是逼真便不禁轻易的相信了他。

沈杏白随着她走出茅屋心头暗喜:“她如此寂寞又起了与我同病相怜之心只要我稍化功夫还怕她不乖乖的投入我的怀抱。”

目光转处突见一双锐利的眼神正凝注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老练的世故以及对人们的怀疑不信。

沈杏白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昔年寒枫堡的内宅管家冷全福立刻谄笑道:“老管家还认得我么?”

冷全福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望向冷青霜他其实隐约听得外面的言语动静只是仍不十分清楚。

冷青霜便简略说了又道:“那日我离开寒枫堡时便被福爹觉了但他并没有拦阻我反随着我逃了出来。”

她深深叹息又道:“这许多日子来若不是他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她想到自己逃避追踪时的恐惧求生存的挣扎对亡夫的思念考虑安身之地时的疑惑以及生产时那最难忍受的痛苦又不禁泪光晶莹泫然欲涕。

而此刻沈杏白却已觉了仍自晕迷在地上的铁中棠与跛足童子立刻问道:“这两人是谁?”

冷青霜道:“一个是大旗门下的铁中棠还有一个……”

冷全福突然干咳一声显见是在阻止冷青霜的言语。

冷青霜却凄然笑道:“杏白此后便是咱们一家人了我们无论什么事都不该再瞒住他。”

冷全福皱眉道:“但……”

冷青霜面色一沉道:“莫再多说了。”

冷全福只有垂下了头缓缓转过身去这老人锐利的目光似乎已看破了沈杏白的奸狡只是无法证明而已。

他缓缓走到摇篮边垂去瞧摇篮中的孩子。

沈杏白强笑道:“福爹的话说的也是……”

冷青霜叹道:“但是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什么人都不信任的。”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沈杏白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冷全福听的好但冷全福却仍未回过头来。

冷青霜望着他那苍老的背影心中又不禁有些歉然轻轻道:“福爹今日咱们莫要再做生意了好么?”

冷全福垂应了。

沈杏白强笑又道:“姑娘能隐身在这里而且居然还开店做生意这想法当真是好是谁都猜不到的。”

冷青霜叹道:“这也是福爹的主意。”突见沈杏白口中虽在对她说话但目光却出神的望着晕迷的铁中棠不禁问道:“你瞧什么莫非你也认得他?”

沈杏白立刻收回目光强笑道:“小弟怎会认得他?”

就在这一瞥间他已现铁中棠袖中露出一角污中赫然竟仿佛是他在死神宝窟中所见过的血旗。这血旗铁中棠本拟交给云铮却被云铮所拒他便又纳在袖中而此刻却偏偏被这心怀叵测的沈杏白现了。

沈杏白心弦一阵震动:“这姓铁的既已得到此旗必定也得到了那批宝藏。”他装作无意俯身下去在昏黄的灯光下凝视半晌断定了这角污中必定便是大旗门宝藏中的血旗。

就在此刻铁中棠也张开眼来。

在他还未及忆起一切事以后他眼前便出现一张脸他认得这张脸仿佛是……仿佛是……

忽然间他忆起了这张脸正是在山窟中叛师而逃的少年!

“原来是你!”

也就在此刻就在铁中棠思索的刹那之间沈杏白心里己下了决定他绝不能容铁中棠说话说穿他假冒的故事而最重要的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得到铁中棠所得的宝藏。

为了那惊人的宝藏他不再顾及冷青霜美色。刹那间沈杏白左指前点右臂反抡左指点中了铁中棠右胸的穴道右臂反抡匕挥出。

一道寒光闪电般插中了冷青霜的胸膛。

她惊呼一声双手紧按着胸前的伤口颤声呼道:“福爹……”脚步却已踉跄退到摇篮边。

那崇高的母爱使得她虽在重伤之下仍不忘保护爱子的安全——惊呼之声已使婴儿放声啼哭起来。

沈杏白狞笑着翻身跃起一步步逼近摇篮。

冷全福手提灯笼砰的撞进了门目毗尽裂随手抛去灯笼飞身向沈杏白扑了上来。

沈杏白身躯半拧双手乍分“凤凰双展翅”左掌推倒了冷青霜右掌震退了冷全福。

冷全福踉跄后退白翻飞厉声大骂道:“奸贼子我家姑娘对你那样你竟忍心下得了手?”

沈杏白狞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冷老匹夫今日就教你瞧瞧沈大丈夫的手段!”

狞笑声中脚步逼向冷全福。

冷全福仰天狂笑道:“退下去老夫不要你来动手!”

他白撩乱眼角流血那种刚烈的忠义之气使得沈杏白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冷全福厉声惨呼道:“姑娘老汉无能不能保护你了。”反身撞上土墙“砰”的一声鲜血四溅老人的尸身无助的倒在墙角。

冷青霜挣扎着站起胸前鲜血淋漓匕已没至刀柄颤声道:“福爹……孩子……孩子……”

孩子的啼哭之声更大了。

沈杏白笑道:“什么孩子难道是姓云的孽种?”

突然一步窜到摇篮边狞笑着道:“好让大爷也打他走好教他在黄泉路上陪着你!”

五指如钩向摇篮中的婴儿抓了下去。

一声尖厉的呼声冷青霜亡命的扑了过来以染血的身子护卫着摇篮中的婴儿。

昏黄的灯光下她面色青白目光却散着火一般的怨毒愤恨的光芒嘶声道:“你敢动他我做鬼也不饶你!”

沈杏白虽然凶狠但此刻心头却也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冷青霜颤声悲泣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了我也就罢了求求你饶了这无辜的孩子吧!”

位声哀婉令人断肠!

沈杏白仰天狂笑道:“饶了他嘿嘿斩草不除根终必成大患这本是你爹教我的话却不想今日应在你身上!”

哪知他笑声未了冷青霜却己飞身扑了上来反腕拔出了胸前的匕一股鲜血飞激而出俱都溅在沈杏白面上。

沈杏白顿觉双目之间一阵热疼宛如被沸水所溅一般大惊之下以手护目而冷青霜手中匕亦已刺来。

在这刹那之间沈杏白实未想到重伤下的冷青霜犹有拼命的气力竟被冷青霜飞身扑到地上锋利的匕虽未插中他心房但那利刃穿肌的痛苦猝不及防的惊吓却已使他心胆皆丧。

冷青霜自己也不知道这气力是从何而来她母爱化作勇气悲愤化作力量一刀刺中了沈杏白左掌向沈杏白咽喉横切而下。

沈杏白厉吼一声双臂振起将冷青霜震得凌空飞起但他自己也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当场晕厥过去。

本已伤重力竭的冷青霜此刻自更晕迷不醒这其中只有铁中棠虽被点中穴道神智却仍很清醒。

他眼望着这幕惨剧在眼前生却丝毫没有阻止的力量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可想而知。

这时被那老人家抛在地上的灯笼已燃烧起来火苗延及了木桌、木椅、墙壁、屋檐。

终于整个茅屋都燃烧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渐渐声嘶力竭渐渐暗哑无声……

铁中棠心中更是痛如刀割他知道这是云家的骨血这婴儿的命运竟是这般悲惨他未出世前便引起了许多风波使得他母亲流浪父亲惨死而出世之后又立刻遇着了如此残酷的遭遇。

铁中棠目中热泪盈眶胸中悲愤填膺眼望着火越烧越大眼看着这茅屋中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在这火窟之中。

他只望冷青霜还能苏醒能救出那云家的骨血他甚至希望那跛足童子能及时醒过来但是他的愿望终成泡影。

最先醒来的竟是沈杏白。

沈杏白朦胧张开眼来火势似乎已迫在眉睫。

他大惊之下翻身掠起惊惶中已无暇去顾及其他的事。

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仅是那宗巨大的宝藏无论任何人得到这宗惊人的宝藏都将会改变一生的命运。

婴儿哭声已竭火势劈拍作响沈杏白一把抱起了铁中棠自火焰中飞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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