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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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占春先凌寒早放与松竹为三友傲冰雪而独艳。
时当早春昆明城外五华山里雪深梅开浑苔缀玉霏雪联英虽仍严飚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

后山深处直壁连云皑皑白雪之上缀以老梅多本皆似百年之物虬枝如铁暗香浮影真不知天地间何来此仙境。

暮色四合朦胧陇中景物更见胜绝忽地梅阴深处长长传来一声叹息缓缓坡出一位儒服方巾的文士亦不知从何处来。

他从容地在这幽谷四周漫步了一遍深厚的白雪上却未见留下任何脚迹然后负手伫立在一株盛开的老梅前面凝神地望着梅花身上的衣袂随风微动此时此地望之直如神仙中人。

万簌俱寂就连极轻微的虫鸟之声在这严寒绝谷里都无法听到。他随手拾起一段枯枝在雪地上浅浅勾起一幅梅花虽只是寥寥数笔却把梅花的凌风傲骨表露无遗。

此时远处竟隐隐传来些人语但也是极为轻微而遥远的他面色微变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微笑手微一挥那段枯枝竟深深地嵌进石壁里。

片刻远远看到几条极淡的身影晃眼间便来到近前那种惊人的度是常人所无法思议的但他见了却鄙夷地一笑脸上的神色更冷峻了。那几条人影在谷口略一盘旋便直奔他所伫在之处而来他喃喃地低声说道:“怎么只有四个难道此次又不能了我心愿……”

那四个人到了他面前丈余之处才顿身影缓步走来其中一个面色赤红身材高大的道人高声笑道:“神君真是信人只是我等却来迟了。”

笑声在四谷飘荡着回音传来嗡嗡作响。文士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在那四人身上略一打量然后停留在一个枯瘦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穿着极为精致的丝棉袍子背后斜背着柄长剑那剑身很长背在他那枯瘦的身躯上几乎挂到地上了显得甚是滑稽然而他广额深腮目光如鹰望之却又令人生畏。

他们虽是面带笑容但这勉强的笑容却不能掩饰住他们内心的惊俱和惶恐那是一种人们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关头时候所无法避免的惊惧和惶恐其中尤其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少年他甚至在颤抖着英俊的面庞上也蒙着一层死灰之色。

这些神态都瞒不了那冷峻的文士他目光极快的一闪朗声笑道:“好好武林五大宗派的掌门人今天竟然到了三位真叫我梅山民高兴得很不过……”他面色一变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可畏的杀机冷冷地说:“昆仑派的凌空步虚卓腾和点苍的掌门人追风剑谢星怎地却末见前来难道他们看不起我梅某人吗。”

那赤红面膛的道人却是五大宗派之武当派的掌门人赤阳道长此刻闻言笑道:“您的召唤他们怎敢不来只是……”

那枯瘦的老者冷冷接过口去说道:“只是有个比你七妙神君更胜过十倍的人将他们召了去。”

梅山民双目一张闪电般盯在那老者脸上说道:“那人是谁我梅某人倒要见识见识。”

枯瘦老者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不笑便罢了一笑却令人不由生出一丝寒意他说道:“若你能见到此人那我厉鹗第一个就高兴得很。”

梅山民变色问道:“此话怎讲。”

赤阳道长忙接过口去说道:“神君先莫动怒那追风剑谢大侠和凌空步虚卓大侠数月前都相继仙去了是以他们都无法践神君三年前赌命之约然而……”他用手微指身旁的英俊少年接着说:“这位就是点苍派的第七代掌门人追风剑谢大侠的贤嗣落英剑谢长卿今日特来代父践约的。”

梅山民噢了一声尖锐地瞪了那仍在冷笑着的厉鹗一眼目光回到谢长卿那里说道:“谢世兄英俊不凡故人有后真叫我梅某人高兴得很但是前一代的事让我们自己了断好了谢世兄若无必要也不必插足此事了。”

在这刹那间谢长卿的内心宛如波涛冲激显然梅山民的话正触中了他的心底深处然而他生在武林世家现在又是一大宗派的掌门有许多事他必须勉强着自己去做为了点苍派的名誉为了他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他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让他在面容上表露出来。

他双目茫然凝着远方说道:“神君的话自然也是道理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先父与神君既然有约在先我自当遵着先父遗命与神君践此一约至于成败生死又岂是我等计较的。”

梅山民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在暗自赞赏着这少年的勇敢说道:“人各有志谁也不能相强谢世兄既如此我梅某人敬佩得很。”

他话声一顿变得冷酷而严峻转脸向赤阳道长说道“三年以前你们五大宗派在泰山绝顶东邀江湖同道同赴泰山争那天下剑术第一的称号。”说至此处他仰天长笑一阵冗长的笑声震得梅枝上的花瓣漱漱飘落。他厉声又说:“想我七妙神君怎会与你们这般沾名钓誉的狂徒去争那劳什子的名号你们既然喜欢就让你们自称剑术天下第一又有何妨但是我却万万料想不到自称武林正宗的一派掌门人却联手做下那卑鄙的行为五剑合壁在会期前一天就将我至友单剑断魂吴诏云伤在天绅瀑下……”

厉鹗肩微闪处独自掠到梅山民的面前截住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你话也不用多说了那吴诏云是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今日我等由远处而来就为的是见识你七妙神君妙绝天下的几样玩意儿你划出道儿来我们总一一奉陪就是了。”

梅山民说道:“只怕你们还不够资格来见识我的‘七艺’。”赤阳道长听梅山民连骂带损却仍神色自若笑道:“那个自然七妙神君以剑术、轻功、掌力以及诗、书、画、色妙绝天下想我等只是一介武夫那里及得上神君的文武双全。”

厉鹗又在一旁接口说道:“尤其是那最后一样我们更是望尘莫及。”

赤阳道长笑笑道:“厉大侠此话说得极是神君风流倜傥那是我们几个槽老头子所万万不及的今日在下与崆峒的剑神厉大侠峨嵋的苦庵上人以及点苍的落英剑谢贤弟专程来此践约只想领教神君的剑术和掌力若是我们能侥幸和神君各胜二场那就再领教神君的轻功至於诗、书、画、色我们却是无法奉陪的了。”

梅山民冷笑道:“这样最好先我就要领教这位自称天下第一剑的厉大侠究竟有什么精妙招术敢这样卖狂。”

他嘴色泛起一丝阴森的杀机说道:“然后呢各位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功夫尽管便出来我梅某人总不教各位失望就是了反正今日身入此谷的人若不能胜得了我梅某人要想活着回去只怕办不到的了我梅某人若是败在各位手里也不想活着回去我话己讲明各位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只管拿对付吴诏云的手段来对付我好了。”

此刻夜色已浓天上无星无月但衬着满地白雪天色仍不显得太暗再加上他们俱是内力高深的人物在黑暗中视物虽未见宛如白昼但也清楚得很梅山民目光如电极快地自他们四人脸上掠过见他们面上虽不定但却个个成竹在胸早已有了安排似的。

他心申不禁一动但转念又想道:“即使他们有了什么诡计难道我不能识破何况他们纵然四人联手也未必伤得了我。”

剑神厉鹗冷哼一声说道:“阁下倒真是快人快语说话干净利落正合我厉某脾胃现在最好闲话少说早作个了断。”

他伸手一拉胸前的活扣将长剑撤到手中随手一抖只见剑星点点宛如满天花雨缤纷飞落竟是一口名剑。

他将剑鞘平着推出那剑鞘像是有人托着平平地落在一块突出的山岩上。

梅山民见厉鹗露这一手心想盛名之下确无虚士今日一会倒真是自己胜败存亡的关键此四人除了落英剑谢长卿外无一不是在武林中久享盛名之士自己虽以武术名满天下但与五大宗派的掌门尚是第一次动手。

厉钨方自说话那一直沉默着的苦庵上人袍袖一拂朗声说道:“神君所说极是今日在此聚会之人谅己早将生死置於度外但贫僧不是说句狂话我等数人在武林中虽不敢说是泰山北斗但俱非碌碌之士若像那些江湖莽汉一样地胡砍乱杀动手过招岂非有**份依贫僧所见倒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七妙神君双眉一扬说道:“上人有何高见只管说出来就是了。”

苦庵上人说道:“第一阵自是较量剑术但也不必过招”他微微指了指谷里宽阔的雪地说:“我们就在这雪地上划个圈子我与赤阳道长厉、谢二位各占一方神君只要能在半个时辰之内闯出我等所布之剑阵便算我等输了。”

梅山民将这主意在心中略一揣度便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苦庵上人道:“那我就请神君先划个圈子。”

梅山民回身折了一段梅枝那枝上花开得甚是繁衍约有二三十朵他握着那段梅枝内力渗入枝里枝上的梅花忽然一起落下来落人他宽大衣袖里他笑道:“想不到今日我也做了个摧花之客。”

随着说话他衣袖一扬那数十朵梅花忽地一齐自他袖中飞出纷纷落在雪地上竟摆成一个极整齐的圈子鲜红的梅花衬在洁白的雪地上形成一副极美的图画。

苦庵上人见了赞许的微点了点头他所赞许的倒不是七妙神君所施的那种越的手法而是他见七妙神君所布的圈子极小须知圈子布的越小那在圈子里的人越难闯出他们对今日之会心中早有计较对这第一阵的输赢虽末在意但见那七妙神君对这种有关生死的事情也绝不取巧一方面固是赞许另一方面却惊惧着七妙神君的态度怕他也早有成竹在胸。

七妙神君身躯毫末作势众人眼神一乱他已站在那圈子里朗声说道:“就请各位赶紧过来让我见识见识武林中早已盛传的名家剑法。”

剑神厉鹗第一个飞纵出去站在圈子南方赤阳道长苦庵上人和落英剑谢长卿也各站一方各自撤出身后的剑。赤阳道长剑尖往上挑说道:“第一阵既是较剑神君就请

快些亮剑。”

七妙神君手里仍拿着那段上面已然没有花瓣的梅枝开口说遭:“近十年来我梅某人还没有动过兵刃今天么各位都是武林中顶尖儿高手我梅某人不得不破次例就用这段树枝来讨教讨教各位的高招各位就请动手吧。”

四人听他竟如此说脸上俱是一变。七妙神君仰天笑道:“各位切莫小看我这段树枝它在我梅某人手上何异利剑。”

赤阳道长再是涵养功深此刻也是作色说道:“神君既如此说我等就放肆了。”

“语音方落那四柄本静止着的长剑忽如灵蛇交剪而出怪就怪在那四柄剑却未向梅山民身上招呼只在他四周结起一片光幕。

梅山民只觉他宛如置身在一个极大的玻璃罩子里四边光芒耀眼。

那剑式甚时诡异却也不是武当、峨嵋、点苍、腔峒任何一派的剑术只管剑式连绵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而来可是只要他静立不动也不能伤得了他。

须知自古以来武林中的剑法不是防身便是伤人像这种既不防身又不伤人的剑法的确是闻所未闻你若不动就无法走出这个圈子你若想动那四道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剑光根本无法破去休说是人就是连尘埃都无法飞入。

七妙神君在剑光内静立莫约半盏茶时光却苦思不得破阵之法心里想道:“怪不得他们提倡用此法原来练得这样怪异好剑式这倒是我先前所没有料到的我只想他们四剑合壁要胜它虽非片刻就能做到要想闯出还不是易如反掌却末想到……”

他极留心地看看那四人的剑式只是剑剑俱是交错而出剑带微芒极快的振动着剑幅巧妙地填补了剑与剑之间的空隙。

七妙神君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他自思道:“我若将那柄“梅香剑”带来此刻也可用数十年来苦研而成的“轧枝剑式”破去此阵但现在我手中所持却只是一段树枝要想在这四个名家手中的剑里覆穿而出那里能够做到。”

他正思到此处忽见有两条交错着的剑光微和相击锵地出一丝轻鸣。那本是毫无破绽的剑式因这相击便停顿了一会。

但那亦是那么渺茫的一刹那短暂得像是黑暗中的一闪光亮七妙神君手中的树枝随着那心里的一个极快的念头向那空隙一剑刺去左掌一立掌风如刀横切在那两道剑光上。

原来此剑阵本是苦庵上人、赤阳道长、剑神厉鹗、和追风剑合练而成为的却不是用来对付七妙神君而是要到山上去猎取一种极少有的峰鸟故此只守无攻只是要将那种峰鸟困住而已。

到后来追风剑谢星一死他们将采集峰鸟的事也告一段落遂也将此阵搁下了。

但后来他们与七妙神君所订三年之约日益迫近七妙神君在武林中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往往在谈笑中制人死命而且武功深绝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有人在他手中走过二十招的。

他们这才会同落英剑谢长卿重练此阵但在这并不太长的一段日子功力原本就稍逊的谢长卿自然无法将剑式和这三人配合像追风剑一样严密故此才有一招之漏。

但七妙神君梅山民是何等人物心思反应之又岂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落英剑谢长卿只觉得手腕一振有一种怪异的力量使他混身一颤手里的剑自然也迟钝下来无法再配合其余三人的剑式了那本是严密而霸道的剑阵也因他这微一迟钝而松懈下来剑与剑之间开始有了空隙。

七妙神君乘势左肩欺上右手的梅枝化做千百条飞影点点向那空隙之间刺进那一种极快的抖动使得本已渐形松懈的剑阵更形散乱了。

剑神厉鹗一看借势有变蓦地长剑一引退出那本剑式连绵配合的剑阵长剑自上而下“长虹经天”带起一道淡青的光芒向七妙神君连肩带背刷地一剑刺下。

梅山民微一错步轻松地避开此剑梅枝横扫时手腕一沉枝头巧妙地搭在落英剑谢长卿的剑身微一用力谢长卿直觉有一股大力自剑身渗人忙也使出功力来和这股力量相抗。

说来话长然而这却是霎时间事厉鹗一剑落空长剑猛顿长啸一声“梅花三弄”剑式做三个圈子直取七妙神君“肩井”“乳泉”三个要穴剑风凌厉的确是内家高手。

那边苦庵上人与赤阳道长见剑阵己乱遂也毫不考虑地各刺出一剑。

七妙神君所划的圈子本就极小苦庵上人、赤阳道长和剑神厉鹗研出的剑式在这极小的圈子同向七妙神君刺去他们本是内家高手刹那间只觉青芒紫电交击而来。

这却也正是七妙神君所希望的他手中的梅枝突地一松落英剑早已满蓄功力的剑此刻因对方劲力顿泄直如离弦之剑不得不竟向赤阳道长和苦庵上人的剑光刺出。

他这一剑是毕生功力所聚剑身未到已有一股劲力向剑光中击到於是苦庵、赤阳两人的剑风自是一偏七妙神君脚步迷踪向左微一侧身一声暴喝双掌齐扬雄厚的掌力硬生生地击偏了剑神厉鹗的招式脚下细碎地踩着脚步在这四剑中己微偏的空隙中从剑光里极快地闪了出去一声长笑他已远远地站在剑圈之外。

这边四人也连忙收回剑式苦庵上人大踏步走上前去说道:“神君真好身法这第一阵当然是算我等输了。”

七妙神君笑道:“那么第二阵又是怎么个比法也请上人说出来。”

苦庵上人说道:“这第二阵就由老衲和神君来一试掌力。”

说着他走到方才七妙神君所布下的梅花圈子旁俯身拾起一朵梅花他这一拾梅花才对七妙神君的手法起了更多的惊赞。

原来那梅花看似飘落在雪地上不甚着力那知花蒂却整整嵌在雪地里朵朵俱是花朵朝上这种手法确是他生平所仅见他自忖道:“这七妙神君的确是可算武林中一代怪杰看他年轻并不甚大那知却有如此功力若非我等早有安排今日我五大宗派的掌门岂非都要葬身在这五华山里。”

但他仍显得那么安祥和不在意拿着那朵梅花对七妙神君调道:“神君的功力确是老衲生平仅见老袖这试掌之法虽是与众稍有不同但在神君面前还不是雕虫之技吗。”

他用食中二指掇起那朵梅花接着说道:“今日老衲有幸得以能遇海内第一奇人又能在这胜绝人间的梅谷和神君一试功力索性老衲也作个雅人就拿这梅花和神君试掌。”

他将梅花放在掌心全神凝住缓缓将右掌平伸出去那梅花竟似黏在掌心并未坠下然后缓缓开口说道:“神君也将梅花黏在掌心我们两掌相交却让两朵梅花在两掌之间要梅花不碎而将对方击败这阵若是老衲再败我等四人便俯听凭神君处置不知神君对此法可表赞同。”

七妙神君朗声道:“上人果真是个雅人更是高人想出来的方法确是妙绝人寰区区在下那有反对之理。”

於是他就随手拾起一朵梅花右掌一立那梅花便也黏在掌心是那么的轻松自然全然不似苦庵上人的凝重。

他随口说道:“这样便请落英剑谢世兄来作个见证一个时辰内若无胜负便算在下输了。”

落英剑闻言面上露出喜色立刻走到一旁那赤阳道长和剑神厉鹗却仍紧紧站在苦庵上人身后七妙神君也末在意走上两步右掌微曲苦庵上人也踏上一步两人掌上的梅花便搭在一起但却微微触着并非紧接在一起。

七妙神君一搭上手心中便是一宽知道今日胜算己稳在握那苦府上人由梅瓣所渗出的掌力虽是阴柔异常却不够雄厚他忖道:“这苦庵上人真是作法自毙不出半个时辰我便要他伤在我‘暗影浮香’掌力之下想不到这素以掌力见称的人物却也不过如此唉今日武林能真和我一较功力的怎的如此之少。

他这念头方自闪过忽觉掌中压力一紧那自梅瓣渗来的力道何止增了一倍而且雄厚异常他方才太以轻敌此刻掌上一麻竟险些立刻落败连忙一整心神全神凝住将毕生功力全聚掌上。

他虽在惊异着苦庵上人的掌力片刻之间便有这么大的变化但他那里知道这其中却是对方的阴诡之计呢原来中原五大宗派的掌门人功力最深的便是剑神厉鹗非但剑术高妙掌力雄厚而且习得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借力打力之术。

此刻他侧身站在赤阳道长和苦庵上人之间左掌接住赤阳道长的右掌右掌抵住苦庵上人的背心以内力将赤阳道长和自己的功力引导至苦庵上人体内再由苦魔掌上出。

这样七妙神君何异与三大高手联集之力相抗是以他虽然功力已至炉火纯青之境但仍感到那么吃力须知内家高手这样相较内力一丝也松泄不得一个不好内腑便受重伤。

约莫盏茶时光在全力施着掌力的四个人额上都已微微见汗而且全神专注力完全聚在掌上身上其余的部份像已不属于自己了此刻就算是一个稍有力气的普通村夫也能将之击倒。

他们脚下的积雪虽因日久已凝结成冰但此刻却被这四个内家高手体内所散出的热力而溶化了浴化了的雪水渐渐渗人那站在一旁的落英剑谢长卿布制的便鞋里。

但谢长卿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眼中在看着这幕惊心的对掌心里反复思量着:“我该这样做吗我该这样做吗?”

他眼望场上的情况已将近到了决定性的阶段七妙神君虽是以一敌三但仍然屹立如山而苦庵上人微曲着手肘已在微微颤动了虽然那是极为轻微的颤动。

须知苦庵上人巴达古稀之龄虽然内力深湛但岁月侵人他体内的抵抗之力已不复再有当年的强健赤阳道长和剑神厉鹗以千钧内力通过他体内渐渐地他觉得体内已然有了一种难言的不适这是自然的威力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

落英剑谢长卿自然也看到此点他天人交战了一会断然思道:“说不得我只好做一次昧心之事了我还年轻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而且这谷中再无他人即使我作了昧心之事又有谁会传将出去唉!我想人人都该为自己打算吧。”

他缓缓地移动脚步黯淡的光线使得他本来英俊的面庞看起来那样狰狞。

他走到七妙神君的身旁望着七妙神君宽阔的前额瘦削的面庞和那只倏然出光芒的眼晴这些使这面庞看起来是那么地脱俗那么地呈现出一种人的智慧他迟迟了半响猛一咬牙双手俱出极快地点了七妙神君的右肩、胁下的“肩井”“沧海”两个要穴那是点苍的绝学“七绝手法”。

七妙神君正自全神凝住着他也感觉对方的手掌己渐渐失去了坚定忽然觉得全身一阵麻痹手上一软接着一股无比的劲道由掌而臂直传人他的心腑。

于是他顿觉天地又回复了混沌在这渺茫的一刻里他脑海里闪出许多个熟悉的影子那都是美丽而年轻的影子接着他不能再感到任何事了。

大地依然天上己将现曙色寒意也更侵人了。

谷里又回复了一贯静寂像是根本没任何事情生似的。

赤阳道长苦庵上人剑神厉鹗落英剑谢长卿带着一种虽是胜利但并不愉快的心情走了。

山岩的空隙里忽地闪出一个鹑衣百结的少年丐者极快地掠至七妙神君卧倒在白雪上的身躯旁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胸口站起身来长叹了口气正想抱起七妙神君的钝尸体忽又摇头自语道:“就让他躺在这里也好了让雪把他淹没他能长眠在这幽静地的梅谷里长伴梅花也算天地不负他了!”

那少年丐者慢慢地抬起目光看到剑神厉鹗的剑鞘仍然放在那块山石上微一转念飞纵而起拿起那个剑鞘身形猛一顿挫直向谷外飞身而去。

辛家村是滇池背岸昆明城郊的五华山畔一个很小的村落村里所住的人家十中有九都是姓辛故此村名之辛家村。

辛家村虽然很小然而在云贵高原一带却是大大的有名。

这原因是辛家村在近年来出了两个与众不同的人物这两人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妇自幼本在辛家村生长的而且是堂兄妹。

男的姓辛字鹏九女的叫辛仪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情感随着时日渐增长大后便暗暗定了婚约那时礼教甚严堂兄妹通婚是绝不可能的非但父母反对连辛家村的居民也是群起而攻认为是大逆不道的事。

但这两人情感甚坚绝本因外界的任何压力而有所改变于是在那一年的春天他两人便双双失踪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十余年当人们都已忘却了这件事的时候辛鹏九、辛仪突然又回到这个小小的村落而且还生了一个男孩才七、八岁取名叫做辛捷。

这时他们的父母都相继去世了而且辛鹏九回来之后手面甚是阔绰无论识与不识他都备了一份重礼一回来后便挨户送去。

小村的人最是吝鄙哪曾见过如此手面不但不再反对他两人反更恭敬。

昆明城内外居民多善雕刻和制铜器辛家村也不例外辛鹏九和辛仪本也擅长雕刻此番回来之后所雕之物更是出神入化。

须知雕刻一技除了心灵手巧之外还得刀沉力稳雕出来的线条才能栩栩如生辛鹏九夫妇回来后闲时便也雕些小像消遣有时也拿来送人。村人一见他俩所雕之物简直是妙到不可思议有些好利的人便就偷偷拿到城里去卖想不到售得很高的价线是他们所从未得到的。

于是他们回村后便又央着辛鹏九夫妇再送些给他们辛鹏九夫妇来者不拒也很少使他们失望总是客气地应酬着。

这样不消年余昆明左近的人都知道辛家村有个“神雕”有不少商人见有利可图便专程到辛家村去拜访他们夫妇。

起先他夫妇还不太怎么后来听人说他们竟被称为“神雕”便立即面色大变说好说歹也不让别人再在外面叫他这个名字。

但人间的事每每都是那么奇怪你越不想出名反而更加出名你越想出名却永远不会出名人们虽然答应了辛鹏九夫妇不再叫他们“神雕”这个名字私下却仍然称呼着。

一晃辛鹏九回到辛家村己经四年多了这些年来辛家村除了比以前出名得多之外倒也相安无事。辛鹏九的儿子辛捷这时也有十二岁了生得聪明伶俐身体也比别的小孩强壮得多。

辛鹏九夫妇本来经常紧绷着的双眉现在也逐渐开朗了过了正月春天已经来到了虽然仍不甚暖但人们多少己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花朝节那天辛鹏九夫妇在他们的小院里摆了三桌酒请了些村中的父老饮酒赏梅辛仪原来不会烧菜这四年来却变成个烹饪老手了於是肴精酒美人人尽欢而散。

辛鹏九夫妇这天心情像特别好客人走了后仍摆了张小桌子坐在廊棺下把辛捷也叫到旁边坐下把酒谈心。

远处有更鼓传来此时已起更了辛鹏九举起酒杯长叹了口气对辛仪说:“这几年来真是苦了你总算现在已经挨过五年了只要挨过今夜日后我们的心事也就了却了。”

辛仪婉然一笑道:“就算日后没事我也不愿再入江湖了就好好在这里做个安份良民吧那种拿刀动剑的日子我真过得腻了。”

辛鹏九笑道:“说实话这几年来我倒真个有些静极思动了要不是那个魔头太过厉害我早已熬不住了幸亏……”

辛仪忽地面现愁容抢着说:“要是过了今夜他们仍不放松呢?”

辛鹏九哈哈笑道:“那倒不会海天双煞虽是心毒手辣但二十年来却是言出必行只要过了他立下五年之期五年之后就是我们和他们对面遇上他们都不会伤我们一根毫毛的。”

话刚说宛忽地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一个尖细的口声说:“辛老六倒真是我的知己就冲你这句话我焦老大让你死个痛快的。”

这一冷笑辛鹏九夫妇听了何异鬼卒敲门夫妇俱都倏地站了起来。

夜寒如水四周仍然没有人影辛鹏九满腹俱是惊俱之色强自镇定着朗声说:“大哥二哥既然来了何不请下来。”

黑暗中又是一声阴笑说道:“你真的还要我费事动手吗盏茶之内你夫妇父子三人若不立刻自决恐怕死得更惨了。”

辛鹏九此刻已面无人色说道:“我夫妇两人自知对不起大哥二哥念在以前的情份饶这小孩子一命。”

黑暗中冷笑答道:“刚说你是我的知己现在怎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不知道我弟兄的脾气还会让你们留后吗。”

辛仪听了花容惨变悲声怒喝道:“你们两个老残废不要赶人人绝路难道我们连不做强盗的自由都没有要知道我们滇桂双雕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辛大娘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

话声一落微风飘处院中已多了两个灰惨惨的人影一个虽然四脚俱全但脸上却像是平整整的一块无鼻无耳连眉毛都没有只有眼睛像是两块寒玉出一种彻骨的光芒。

另一人模样更奇怪头颅、身躯都是特别地大两手两腿却又细又短像个六、七岁的小儿两人俱是全身灰衣在这黯黑的光线下简直形同鬼魅那里像个活人。

此两人正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魔头海天双煞天残焦化天废焦劳兄弟。

黄河关中九豪领袖绿林海天双煞就是关中九豪的老大、老二那辛鹏九与辛仪二人自离辛家村后东飘西泊却无意中得到一位久已洗手的奇人垂青传得一身绝技。

辛鹏九夫妇因受冷眼太多不免对人世存了偏激之见艺成后挟技行走江湖就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不数年“滇桂双雕”之名即传遍江湖武林中俱知有男女两个独行剧盗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手段毒辣手下少有活口。

后来那海天双煞所组的关中九豪突然死去两人海天双煞一听“滇桂双雕”所做所为甚合自己的脾胃便拉他俩人入伙须知“关中九豪”乃是黑道中的泰山北斗刚刚倔起的“滇桂双雕”哪有不愿之理於是便也入了“关中九豪”的团体。

数年来辛鹏九夫妇所作的恶迹自也不在少数但后来辛仪喜获麟儿有了后代的人凡事就处处为下一代着想辛鹏九自有了辛捷之后心情也不例外地变了觉得自己所做所为实在是有违天道双双一商量便想洗手了。

但“关中九豪”的组织甚是严密除了“死”之外谁也不能退出而且“海天双煞”武功高出辛鹏九夫妇甚多他两人也不敢妄动这样一耽误又是好多年但他两人已在处处留心着逃走的机会。

直到辛捷七岁那年海天双煞远赴塞外关中九豪留在关中的只剩下老七子母离魂叟陈记和辛鹏九夫妇於是辛鹏九夫姆便倒反总坛杀死了子母离魂叟陈记双双远行。

海天双煞回到关中闻情自是大怒便传言天下武林绿林说是五年中“滇桂双雕”若不自行投到听凭处置五年的最后一个月内便要取他全家性命。

辛鹏九夫妇顿觉天下之大竟无他三人容身之处考虑再三觉得只有自己的老家昆明城郊的五华山畔的辛家村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於是他夫妇及辛捷三人才隐入辛家村安稳的过了几年却勾不料在五年之期的最后一天海天双煞竟赶来了。

海天双煞一到辛鹏九知道凭自己夫妇的武功万万不是他弟兄二人的对手而且自己一想以前所做的恶迹虽死亦是罪有应得只想软语央求为辛捷保全一条性命。

辛仪却忍不下这口气高声骂了起来那海天双煞本是孪生兄弟出世后一个是四肢不全一个却是生来又聋又哑虽然自己取名天残、天废却最恨别人称他们残废听了辛仪的怒骂使得他们本己满腹的杀机更浓厚了。

天残焦化吱咯一声冷笑说道:“想不到辛九娘的骨头倒比辛老六还硬。好好我弟兄今天若不让你死得舒舒服服的从此武林中就算没有我们‘海天双’这块字号”

辛仪悲声喊道:“鹏九还不跟他们拼了。”说道人已离地而起玉手箕张一招“饥鹰搏兔”带着虎虎风声直向天残焦化击出声势倒也惊人。

那知她盛怒之下一出手便犯了大忌这“"饥鹰搏兔”一式只能用对付比自己武功弱的对手若是遇到强手只有更加吃亏。

辛鹏九一见爱妻使出这招便知凶多吉少一声惊呼却也来不及了。

天残焦化一见辛仪凌空而来身形猛缩本已畸小的身体候又矮了二、三尺几乎贴着地面了辛仪满蓄劲力见对手不闪不避正想一击而中至不济也和他同归於尽却不料焦化的缩骨之术己至炉火纯青之境等到辛仪的劲力己至强孥之末双手闪电般的伸出抓住了辛仪的一双玉手微微一抖辛仪但觉一阵剧痛双臂便脱节了。

那边辛仪一声惨呼摔倒地上这边辛鹏九也是心胆俱碎。

天残焦化身形一动贴地飞来极快的围着辛鹏九一转那种度几乎是肉眼所看不见的然后站在辛鹏九的身前冷冷地说:“辛老六你若能不出这圈子一步只是看着我弟兄二人处置你的老婆我弟兄便破一次例饶了这小孩的性命否则你若要和我弟兄动手也是悉听尊意你看着办吧!”

辛鹏九低头一看那坚硬的檐廊的地上不知被天残焦化用什么手法划了一个圈子他又一望辛捷见他竟仍坐在椅上满脸俱是坚毅之色既不惧怕也不惊慌竟比自己还要镇定得多只是眼中却是泪光莹莹像是看见母亲受伤所致。

辛鹏九心中不禁大奇他想不出这才十二岁的孩子竞有这样的性格这些年来他虽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爱到极处但直到今天为止他才看出自己这个儿子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知道若能让这孩子长大成*人将来一定不是凡品他绝不能让这孩子就此死去那怕牺牲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知道“"海天双煞”将施于他妻子身上的手段必定是惨不忍睹的但他决定忍受下来他想反证总是一死用什么方法处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天残焦化从他的神色中已知道辛鹏九愿意做自己这幕戏的观众高兴地笑了笑一种与生而来的残酷之性使得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疯狂想法那就是当别人越痛苦的时候他就越快乐了。

于是他回转头去极快地向那始终静立末动的天废焦劳做了几个别人无法了解的手式焦劳也开心的笑了。他两人脸上的这一种笑容往往令人见了有比“怒”更可怕的感觉这是当一个饥饿的野兽看见一个他即可得到的猎物的笑容。方才痛昏过去的辛仪此刻被地上的寒冷一激正自苏醒了出一阵阵的呻吟焦化满意地听着这声音突地闪身过去在她身上点了一下这是“海天双煞”独门的点穴手法。它使人浑身不能动但却并未失去知觉。

然后他向焦劳微一点头焦劳微一晃身俯下身去伸手抓在辛仪的衣服上随手一揭整整的撕去了一大片。

于是辛仪那成熟而丰满的胸膛便暴露在西风里暴露在比西风更寒冷的海天双煞的目光里。辛鹏九只觉心中一阵剧痛恨不得立刻过去一拼但他手按着的是他儿子的身躯他的牙紧紧咬住牙跟里的血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

辛仪此时所受的苦难更是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出来的她感到脑前一凉接着又是几下猛扯她浑身便完全暴露在寒风里双臂的痛楚虽已澈骨寒风也使她战栗却都比不上她心申之羞辱与绝望她感到身上每一部分都受到袭击她意识到将有更可怕的事情生。

但她除了呻吟而外不能做任何反抗的事此刻她感到又痛、又冷、又羞、又苦再加上心理的绝望身上被袭击所产生

的麻辣她痛恨着“"海天双煞”她也痛根着自己的丈夫她甚至憎恨世上每一个人于是她闭上眼晴切齿思道:“即使我死了我也要变为魔鬼向每一个人报仇。”

十二岁的辛捷处身在这种残忍而几乎灭绝人性的场合里委实是太年轻也太无辜了虽然人世间大多数事他尚不能了解但上天却赋给他一种奇怪的本能那就是无论在任何环境之下绝不做自身能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也许这是上天对他的不幸遭遇所作的一个补偿吧然而这补偿又是何等的奇怪呀!

他眼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受着两个野兽般的人的凌辱自己的父亲为着自己在忍受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欺侮他虽然难受但却一点也没有哭闹也没有大多数在他这样的年纪处身在这种场合里的孩子所不该有的举动。

若他是懦弱的他该战栗哭泣了若他是勇敢的他也该抛去一切去保护自己的母亲但他任何事都没有做他只是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呆呆地坐在那里“海天双煞”若知道这种表情里所包含的坚忍的决心恐怕会不顾一切诺言而将他杀却的。

但是“海天双煞”怎会去注意这个孩子他们正被一种疯狂的野兽般的满足的情绪所淹没他们用手、用脚、用一切卑劣的行为去欺凌一个毫无抵抗的女子而以此为乐。

然后他们满足了他们回过头来天残焦化用他那畸形的手指着辛鹏九怪笑道:“好辛老六有你的非但你这孩子的一条命总算被你捡回来了而且我焦老大一高兴连你也饶了你若仍然跟着我我也仍然像以前一样的待你。”

辛鹏九回头望了辛捷一眼那是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而换取的他的延续的生命突然他心中涌起万千情绪然后回过头去对焦化说道:“你答应在十年之内决不伤这孩子。”

天残焦化点点头说道:“我焦老大言出必行难道你还不知道。”

辛鹏九说:“好那我就放心了。”随着说话他缓缓走近焦化的身后天残焦化的背后正凄惨而无助的躺着辛仪的美丽的裸露身躯他眼中喷出怒火猛地出手一招“比翼双飞”左右两手双双齐出一取天残焦化耳旁的“玄珠”重穴一取他喉下的命脉所在。

这“比翼双飞”乃是辛鹏九仗以成名的“神鹏掌法”里的一记煞手辛鹏九这一击更是不知包含着多少辛酸和悲愤威力自是不同寻常何况天残焦化正在志得意满再也想不到辛鹏九会出此一击等到猛一惊觉掌风已自临头了。

但天残焦化能称雄环宇确非幸致辛鹏九掌出如风焦化的脖子像是突然拉长了几寸刚好够不上部位。

辛鹏九此击本是志在必得招一落空他就知道自己冀求一命的希望已是破灭但他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身躯微矮“平沙落翼”双掌交错而下掌心外露猛击胸膛。

天残焦化阴恻恻地一声狞笑脚下微一错步侧身躲过此招右掌一挥直点辛鹏九鼻边“沉香”穴躲招招浑如一体。

辛鹏九一咬钢牙硬生生将身躯撤了回来双掌连环拍出施展起他浸淫多年的“神雕掌法”非但招招都是往天残焦化致命之处下手而且丝毫不顾自身的安危。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进手招数完全豁出去了。

这种动手的方法除非和对手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怨而且报定必死决心在武林中是无人使用的天残焦化虽然武功通玄但对这种招式应付起来也颇觉吃力最主要的当然是辛鹏九功力亦是不凡但辛鹏九若想伤得焦化却也是绝不可能的。

过了一会辛鹏九便觉得后力已是不继须知这等打法最是耗费真力他眼看焦化仍然从容地化解着自己的招式没有一丝可乘的机会而且天废焦劳也始终冷眼站在一旁若是他一出手自己只怕立刻便要难逃一死而且死得更惨。

辛家的院子并不甚大他们在院中极快的腾越着身躯几次都从天废焦劳的身旁擦身而过但焦劳依然冷静地站着并未丝毫移动过。

此时辛鹏九的一百二七式“神雕掌法”堪堪己将使尽辛鹏九正自使到最后的连环十二式中的“束翼穿云”下面便是“"神雕展翼”。这连环十二式招中套招连绵不断乃是“"神雕掌法”中的精华所在天残焦化虽自持绝技但也不敢太过大意。

辛鹏九在使到这招时身躯又逐渐移至天废焦劳的身前在这一刹那间忽地一个念头在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他双臂微分看似门户大开其实中藏危机下面便是该沉肘曲眩一招“破风而起”天残焦化也期道他这下一式必是阴招。

但他忽地原式末变侧身扑身侧的天废焦劳张臂紧紧将焦劳抱住张臂抱人原是市井泼皮无赖打架的行径“海外双煞”再也未想到他会使出此招天残焦化见他忽然舍了自己而去抱住焦劳更是一博然而更还有令他无法想到之事。

辛鹏九将一身功力全随在这双臂上似铁匝着天废焦劳的身躯焦劳正是一惊却见辛鹏九竟张口向他喉头咬来焦劳平日以掌力、内力见长与天残焦化之软功轻功大相运庭缩身易形之术也远远不及乃兄他潜用内力真气贯达四肢想将辛鹏九震落但在须央之间却也无法做到。

这事情的变化是那么快笔下所写的那么多事在当时真是霎时之间天废焦劳若让辛鹏九咬中喉头即使他有天大的武功也得立刻气绝他如何不惊但他毕竟是久经大敌在危难中自然会生出一种于常人的应变本能。

他双肩一耸头往下俯将那脆弱的喉头挟在下颚与胸胁之间辛鹏九一口咬来却咬在他唇与下鄂之间天废焦劳痛怒之下双壁一抖一声暴喝胸腹暗用内家其力收缩之间手掌从缝隙中穿出一点在辛鹏九胁下的死穴。

那胁下乃必死之穴何况天废焦劳指上潜力惊人辛鹏九连哼都没哼出来便即死去。

天废焦劳摸着那已被辛鹏九咬得出血的下颚冷然望着那地下的尸身脸上依然一无表情像是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牵动他面上一丝肌肉似的。

天残焦化冷然说道:“真便宜了他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他突然想起这院中除他兄弟两人之外还有一个尚未死的人于是他转过头去找只见辛捷仍然坐在桌旁脸上满是泪痕双拳紧弱地握着。

天残焦化心中村道:“这小孩子怎地凭般奇怪莫说是这样个小儿就算是个普通壮汉在这种情况下也鲜有能不动声色的此子若不是痴呆就定必是特别聪颖……若是痴呆罢了若是特别聪颖将来岂不是个祸害。”

想着想着他走到辛捷之前缓缓举起手来想一掌拍下免得将来反成养息之患。

他这一掌下去莫说是辛捷血肉之躯即使是百练金刚也柏立刻便成粉碎他目注着辛捷辛捷也正以满含怒毒的眼光看着他。

但天残天废两人的心情每每不能常理推测他们灭绝人性及至顶点对一言之诺却看得甚重他转念想及:“但我己承诺了辛鹏九决不杀死这个孩子若是留下了他将来也许倒成了我心腹之祸……”他举起的右掌迟迟未曾落下。

是击下抑或是不击呢这念头在他心中迟疑者辛捷的性命也悬在他一念之中在辛捷本身来说他没有丝毫能力来改变这些。

夜凉如水而且突然刮起风来由这小小的院子通到后院的一条小径上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而且还像不止一个人。

那种沉重的步子在这静寂的寒夜里听来是那么刺耳天残焦化微微一惊。一挥手他弟兄两人心意相通双双一纵隐在院的阴黑之处。

那知那由后院中走出的不过是一条牛

不何怎的在深夜里竟会离开厩房“海天双煞”见了相对作一苦笑。

那条牛想是平日调得好生得又肥又壮亮蹄扬角倒也威猛得很天残焦化见了心中俊然一动思道:“我所答应的只是我兄弟二人决不伤杀此子却未答应牛也不能伤害此子呀。”

他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像是一件甚难解决之事忽然得到了结果这种心理和他的这种解释也是极难理解的。

那牛走到院中阵风吹来想是也觉得有些寒冷昂头低鸣了一声又向来路走去天残焦化微一飘身挡在那牛的前面。

那牛猛一受惊双角一抵便要往前冲去天残焦化出手如风握住那牛的双角这等内家的潜力何等惊人那牛空自使出蛮力再也休想往前移动半步空自把地上的泥沙踢得漫天纷飞。

焦化左手不动腾出右手来朝天废焦劳打了几个手势那是极简单的几个手式但其中却包涵了许多意思这是他们多年来所习惯的沟通心意之法除了这种手式之外天废焦劳再也不了解世人任何一种别人向他表露的心意。

因之自幼以来天残焦化的意志永远代表着天废焦劳的意志他们两人像是一件不可分离的结合体实是二而为一的。

天废焦劳极快地打开了院前的大门再闪身回来横手一掠将辛捷挟到胁下。

辛捷既不惊慌也不挣扎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被操在这两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手中但是他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自信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要以血来偿退今日的一切的。

他动也不动地被挟到那条己渐狂性的牛身上那条牛正在极度的颠沛中他一坐上去就不得不紧紧抱着牛的脖子这样才不致从牛身上抛下来他虽然并不知道被挟上这牛背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明了这一定是关系着他的生命的。

天废焦劳将辛捷挟上牛背后伸手捉住那牛的另一角往外一扯那牛庞大的身躯被他这一扯硬生生给旋了过来牛角的根部也渗出血来。

那牛剧痛之下狂性更是大它被制在那种惊人力道之下前进后退都不能够只有狂地耸动着身躯将置身牛背之上的辛捷颠沛得胸胃之间生出一种说不出地难受就像是立刻便要呕吐了。

天残焦化将那握着牛角的左手一松手掌顺势划下那么坚韧的牛皮被他这一掌竟深深地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泊泊流出。

那牛自是怒极天残焦劳刚松开手掌那牛便箭也似的自门口窜出亮蹄狂奔。

辛捷的父母虽是身怀武技但自辛捷出左后即对武林生出厌倦是以根本没有传授武技之事辛捷除了身体因父母善於调养而比常童稍壮之外连最浅薄的武技都一窃不通。

那牛狂地在深夜寂静的原野上奔跑着辛捷但觉身旁之物像闪电般地倒退着而且牛狂性那种颠沛与动荡更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幼童所能忍受的他几乎想松开他那紧抱着牛脖子的双手让自己跌落下来但是这种生与死之间的抉择他却没有勇气来选择即使须受如此的痛楚。

因为他对自己的性命抱着极大的期望有许多事是那凄惨而痛苦的事此刻仍然在他脑海中盘旋着他对自已立下誓约这些都是他要亲自去偿付的因此他必须珍惜自己的生命。

这些思想对一个像他这样的幼童来说虽然是有些模糊而遥远但是悲惨事实的回忆对他却是无比的鲜明他虽没有能力去克服这恶劣的命运但他不愿意自己去助长这种恶劣的命运因此他决不松手地紧抱着牛的身子即使生命已然无望他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然而一个毫无武技的幼童置身在一条狂牛的背上那生存的希望又是多么渺茫呢。

那牛也不知奔了多少时间多少路程渐渐辛捷的双臂已由酸痛而变为麻木了他的神智也渐渐迷乱只觉得那牛像是在往高处而奔仿佛是上了山坡但他也不能看得清楚。

天色也渐渐亮了辛捷的心里只希望遇到路人将这奔牛制住但即使遇到路人又怎能制得住这狂牛呢。

他又希望这牛力竭而倒但他也知道比这牛更先支持不住的是他他所剩余的体力已无法支持他多久了他在此种情况之下跌倒那里还有命在。

但此时他的脑海中已迷乱得甚至连这些问题都无法再去考虑了浑身的一切都像是不再属於他所有的事也离他更遥远了。

在他的感觉中这一段时间是漫长的其实也不过半个多时辰而已那牛自辛家村落荒狂奔也不辨路途竟闯上了五华山。

五华山山势本不甚险。但是无论人畜在颠狂之中往往却能做出平日无法做到之事那牛办是如是非但上了山而且入了山的深处。

辛捷微微觉得那牛本是一直窜着的此刻竟绕起圈子来了他五觉得头更是晕忽然地那牛狂奔之势猛然一顿他就从牛头上直飞了出去砰地落在雪地上便失去了知觉。

在他尚末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那牛竟像被人一抛也远远落在雪地上。

深山里的气候比辛家村要冷得多了而且雪花不断飘落失去知觉的辛捷躺在雪地里并未多久就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一个硕长的影子伫立在他而前于是他努力清了清自己的眼帘他看见一个瘦削而樵悴的人正也低头望着他。他人是那么的樵悴而衰弱面孔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刚从阴暗的坟墓里走出来似的伫立在清晨抖峭的风和雪里显得那样地不稳定虽然他想挺直地站着然而却像随时都会跌倒。

风雪交加那人仅穿着件单薄的文士衣衫在寒风里不住地哆嗦着看见辛捷醒来脸上泛出一丝笑意那笑是亲切而温暖的。

辛捷看见这笑容顿时忘却了他那种陌生恐惧想挣扎着坐来他认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个急切需要着帮助的人虽然他自己也是那么地不幸这正是辛捷的善良之处。

那人像是已洞悉了辛捷的心事微弱地张口说道:“不要动再躺一会。”然而辛捷依旧在挣扎爬起来那人目光陡然一变那么樵悴的面孔仍然显出一种难言的威力。

他伸手一动想阻住辛捷然而却一个踉跄虚软地倒在地上。

试着爬起来的辛捷却不知道若非自己机缘太巧此刻焉有命在然而在经过那么长地颠沛那么苦的折磨之后他纵然体格再健也不能再伫立起来了扑地又躺在雪地里。

辛捷和陌生的人并排卧倒在雪地里此地虽然幽绝但辛挺却不感到寂莫因为他的身旁就有人在陪伴着而且他幼小的心灵对那陌生人不知怎地竟生出一种奇怪的情感。

他虽周身失力但神智却甚清楚他四周打量着他所存身的地方竟是一个景色绝美的幽谷虬枝暗香四周都是梅花。

接着他听到那人说道:“你这小孩怎会骑着狂牛跑到这里来你是谁你的家住在什么地方?”他这几句话间的声音甚是冷峻辛捷愕了一下那悲惨的回亿重又在他脑中泛起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那人见他哭了和缓地问道:“你别哭有什么难过的事只管对我讲。”

辛捷虽然认为即使将他这种悲凄而残酷的遭遇告诉这看来比他更孱弱的人不会有什么用处但在此刻他已将这与他相处在这渺无人踪的幽谷里的人看成他唯一可以亲近的人人们都有将自己的心事吐露给自己亲人的习惯。

于是辛捷啜泣着说出自己的遭遇在他说来不过是一种情感的泄而已然而他万万不会料到这却使他得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奇缘。

原来他所叙说的对象竟是今日武林中第一奇人以“神功七艺”名传四海的七妙神君梅山民。

七妙神君被点苍第九代掌门人点苍双剑中的落英剑谢长卿以点苍绝学“"七绝重手”"点“肩井”“沧海”两处大穴内腑也被苦庵上人赤阳道长以及剑神厉鹗的内力所伤在别人说来这两样只要身受其一也是非死不可的。

但是七妙神君先天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才智后天又得到了非凡的薰陶他的一切都不是任何一个武林中人所能望其项背的。

他以多年来人的修为努力地运转着体内的先天之气但是胸腹之间却始终不能运行他知道他所受的点穴手法必是得有秘传若是他内腑末曾受伤他或许能以自身功力解开此穴但此刻却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了。

他只觉四肢是那么软绵而无力甚至想移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而且腑肺之间的淤血慢慢地展开已是他所剩下的功力所不能控制的了他只能困苦的挣扎着慢慢地等候死亡或者是奇迹的来临。

他是平卧在雪地上地底的阴寒也在侵蚀着他体内的功力当他正已绝望的时候忽然己听见谷口有一种极为重浊而急的蹄声传来这时他多么希望那来的是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呀。

那蹄声像一阵风闯进谷里接着他看见一条狂奔着的牛从他身边奔了过去在谷里急剧地奔跑着他意识到那仅仅是一匹狂性的牛而已一匹了狂的牛对他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那牛在谷里奔了一转竟又直直地朝他卧身之处奔到他无法躲避只有闭目等着牛蹄自他身上踩过在他闭上眼晴那一刹间他猛然觉得自己乳下的“乳泉”脐膀的“玄矶”两处全穴被一种千钧之力极快地打了两下他知道那是牛蹄但怪就怪在他全身顿觉一畅体内的真气虽然微弱但却能自由运转了一种“生”的希望陡然又在他心中复活了他想只要自己能自由运气四肢必也可活动那么即便是再重的伤又何愁不能治疗呢。

于是他开始移动自己的手臂果然他觉得肌肉间己有了力量虽然这力量和他以前的潜力相差得很远但己足以使他狂喜了。

然而此刻那狂牛又狂奔着到他所卧之处而来这次他不再惊慌了他想虽然自己的功力损失了这么多但应付这一条迸牛总该不成问题吧但是他一念竟铸下了大错。

当那狂牛再从他身上踏过的时候七妙神君将全身真力都聚集在双臂之上向上一推那庞大的牛身竟被这一击击得直飞了出去。

但是七妙神君在这一击之后突然有了一种他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疲劳。

须知七妙神君的内功己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境界这疲劳二字他是绝不会感觉到的然而此刻他只觉得浑身骨节酸痛口中也微微喘着气像是一个毫无武功的人在经过了长期的劳累之后所有的感觉。

当然七妙神君也能意会到这是件什么事生了那就是他的功力己散在经过外来的侵害本身的伤痛之后他若能将剩余的真气善加保养他虽不能很快的恢复原功力但也非无望。

但是他却将仅余的真气作了全力的一击点苍的七绝手法本就是使人有散尽功力后慢慢死去的七妙神君武功虽曾冠盖天下但此刻又回复成一个凡夫了。

由一个人而回复到凡人的那种感觉是令人最难忍受的再加一个武功高深的人散功时所必有的痛楚使得梅山民有了一种逃避的念头而最好的一种逃避的方法就是死。

然而他“死”的念头却被另一件事打断了那就是在这个幽谷里他忽然听到另一个人的喘息之声梅山民开始生出一种好奇的惊异的感觉于是他努力地鼓着最后的精力站立了起来。

于是他现了辛捷当他走到辛捷面前时晕迷着的辛捷也正在此时睁眼看到了他。

绝望了的七妙神君在听了辛捷所叙述的那一段惨绝人寰的遭遇之后心里被愤怒和不平所替代。就在这一刹那辛捷决定了他终生的命运他将要成为武林中的煞星他的声名和武技将要被所有的武林中人所惧怕。

这时雪也停了幽谷里更显得静寂梅山民突地想及:“天下怎会有这么奇怪的事这狂牛竟会奔到这终年渺无人踪的地方莫非是有人想藉此苦肉之计骗得我武功去我虽内力已散但胸中的精奥武学又岂是那些武林中人可以比拟的。”

他极为困难的挣扎着坐了起来望着辛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辛捷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在奇怪着梅山民的问题自然他怎会认得梅山民。

他脸上的那种茫然的表情很快地便被梅山民了解了其中的用意七妙神君聪颖绝人他从辛捷的脸色上相信了辛捷的诚实一种“后继有人”喜悦使得他笑了。

他笑着向辛捷说:“现在你也是无亲无靠了你可愿跟随着我。”

辛捷看着这尾弱而疲乏的人肯定地说:“好我一定跟随着你照顾着你你别看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只要我歇一会儿我力气倒大得很什么事都能做的。”

梅山民被他这种天真的话所深深的感动了他现这孩子的心地的纯良于是他笑着连连点头道:“好好我正需要你的照顾呢。”

说着他闭上眼晴静静的坐着但是饥饿、寒冰、疲倦、痛楚这许多种他未经历过的感觉此时都袭击而来于是他长叹了口气向辛捷说道:“你能不能站起来扶着我走出这山谷去。”

辛捷稍一转动四肢就生出麻庳的痛苦但是一种好胜的责任感使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成为较坚强的一个于是他咬着牙站了起来和梅山民困苦踉跄走出谷去。

五华山本是昆明城外有名的游赏去处虽然那绝谷中渺无人迹但山上游人本多梅山民和辛捷并没有挣扎许久便遇着山上的游人看见他两人的狼狈之状极惊异地跑过来问有什么事生梅山民淡淡地敷衍了几句找着了两顶送游人上山的山轿和辛捷坐着下了山到了昆明城。

昆明号称四季常春之处温度自和深山不同更是四季难见雪化辛捷觉得奇怪的是梅山民手面的阔绰他们坐在最好的客寓中吃着最好的饮食梅山民还替辛捷买了许多衣服而且自小到大年年都有将辛捷自现在到成*人所需用的衣物都买全了。

第二天梅山民雇了辆大车自昆明出一路上走得很慢梅山民也不着急。

辛捷也不知经过些什么地方只觉得车子走了很久渐渐他的身体已复原了但他看着梅山民却仍象是非常孱弱。

走了月余已经是仲春了辛捷只觉路上树木渐绿也不知究竟到了何处。

梅山民在路途上已换过了几次车这日来到一个村落那村落不过比辛家村稍许大了些梅山民又叫车子停了和辛捷漫步村中。

辛捷只觉得梅山民心情仿佛甚好随意说笑着也不再唤车。

穿过村落又走了莫约半里路梅山民已显出很疲乏的样子但神情却极兴奋。

走过一个并不十分浓密的树林辛捷看到几间很精致的瓦屋梅山民指着对辛捷说道:“你看这就是我的家了。”

辛捷暗自奇怪着梅叔叔的家怎会竟远在此处而他却奇异地在五华山的幽谷里但是这些问题他都没有仔细地去探讨。

梅山民走到门前轻轻地拍了几下门那暗紫色的大门便立刻应声而开开门的是瘦削的中年汉子见是梅山民便恭敬地弯下腰去沉声说道:“您回来了。”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梅山民笑着点了头拉着辛捷走进大门辛捷只觉得此房精致已极屋中布置得更是井然有条但是借大的几间屋子都空旷地没有人声。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尖锐地看了辛捷一眼梅山民轻轻拍着辛挺的头说:“这是我收的徒弟你看好不好。”

接着他又一笑说道:“她们都好吧。”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微一踌躇说道:“我己将她们都打了。”

梅山民立刻面色大变急着追问道:“都打了。”

那汉子低下头去说道:“近日江湖传言您已在云南五华山里遭了剑神厉鹗的毒手而且江南丐帮中更盛传有人目睹您的尸身我考虑再三恐怕留着她们将来反会生事便一一将她们打了正准备到崆峒山去……”

梅山民长叹了口气截住他的话说道:“这样也好这次我真是死里逃生将万事都看得淡了只是她们倒底和我相聚一场你可曾让她们吃了大苦头;还有那缪九娘呢?”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依然神色不动说道:“您放心我绝没有让她们吃半点苦头只是那缕九娘一听您身遭不测乘着深夜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下落。”

梅山民点了点头黯淡地说道:“好好这样也好。”

辛捷听着他们讲话却丝毫不知道其中意思呆呆地看着梅山民梅山民低头觉了便拉起他的手指着那瘦削汉子说道:“这是我的好弟兄你以后要叫他侯二叔只要他欢喜你以后保险有好处。”

辛捷抬头望了一眼低低唤了声:“侯二叔”。那侯二叔仅冷冷看了他一眼。

辛捷只觉得这侯二叔远不及梅叔叔可亲赶紧又低下头去梅山民微笑着抚着他的肩朝那中年的瘦削汉子说道:“你仍然在上面好了叫老俞按时送饭下去你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要出去近几年我恐怕不会再上来了。”

那瘦削汉子点头说是忽地双目一张紧紧盯着梅山民看了一眼说道:“我看您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对莫非……”

梅山民又长叹了口气说道:“慢慢再说慢慢再说日后你总会知道的。”

说完他转头拉着辛捷走出客厅转到一间非常雅洁的书房用手按了按那靠着墙而立的书架旁的一块花纹砖书架便突地一分露出一处地道石阶直通着地底。

辛捷不禁看得呆了梅山民又拉着辛捷往石阶下走去回手又是一按那书架又倏然而合但地道中并未因书架之合而显得黑暗。

辛捷被这一切所深深地惊异了但是他素来胆大而且他知道梅叔叔对他绝无恶意是以他毫不迟疑地跟着梅山民走下石阶。

那知这石阶之下竟别有天地真如幻境一眼望去只觉得富丽繁华不可言喻比上面的那几间房子又不知强胜多少倍了。

梅山民带着辛捷在地底转了一圈地底竟分有七间屋子间间都是精美绝伦。

辛捷只觉眼光撩乱他心中正暗喜着这住处之美那知梅山民又带他走进一间房子。

辛捷一走进这屋子就像有一股寒冷之气扑面而来此屋中床、几全是石制四壁也是用青石所铺百壁上挂着一柄长剑剑旁悬着一个锦囊石几上放着一些书籍除此之外屋中就别无他物。

梅山民笑着对辛捷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要住在这房间里了。”

辛捷听了心中一冷暗忖道:“这地底有这么多房间他都不要我住却偏偏要我住在这鬼房间里……”心中虽在埋怨面上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勉强地点了点头。

梅山民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意说道:“我知道你在怪我要你住在此处可是你也要知道若有人想住在我这里的七间其他房间倒是还容易可是要想住在此处却是难如登天呢。”

辛捷看着墙上的剑又想起那侯二叔锐利的目光和他们俩人的对话突地福至心灵立刻说道:“我喜欢住在这里。”

梅山民笑容一敛目光留恋地在这石室四周一望感喟着说道:“从今以后我已和这石室绝缘了你虽天资甚高但能否尽传我的‘七艺’还要看你是否能刻苦用功。”

辛捷怀疑地问道:“七艺?”

七妙神君略展笑容说道:“对了七艺你若能尽得我的‘七艺’何愁大仇不能报呢。”他双目仰望着石屋之顶叹道:“不但你的大仇待报我的仇恨也要你去报呢。”

辛捷望着他极力地思索着他的话到目前为止辛捷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看来那么尾弱的梅叔叔就是武林中的第一奇人:七妙神君。

但是自从他随着梅叔叔回到家以后这许多奇怪的事己使他知道梅叔叔一定不是个平常的人。从此他就在这石室中住了下来。

这石室是在地底再加上用具俱是石制因此终日阴寒尤其晚上睡眠之夜辛捷觉得这种阴寒之气简直很难忍受。

日复一日辛捷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他己能适应这阴寒之气除了每日有人送来吃食之外他连梅叔叔都见不到。

无聊的时候他开始翻阅石几上的书籍这些书都浓厚地吸引着他的兴趣虽然其中有许多地方是他不能了解的但是他仍仔细地看下去。

书很快地被看完了另一批新的书被送来有时梅叔叔也来教他一些他不懂的地方日子过得不知不觉辛捷也不知看了多少书。

他是天资绝顶之人再被这许多书所陶冶他已完全地成为一个智者。

但是有一天当他将一批书看完的时候就不再有书送来除了一本很薄很薄的抄本辛捷看那书靡上写着“暗影浮香”几个篆字里面却是一些修为练气的基础功夫於是他开始学到了七妙神君多年苦研而成的无上内功心法“暗影浮香”。

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进境但是梅山民却知道天资绝顶的辛捷在这专为练功而造的石室中专心地练着并没有多久他只觉得体内的真气仿佛己变成有形之物可以随意指挥而且身体更不铜比以前灵便了多少他常常觉得只要自己一提气便有一种腾空而上的感觉。

等到“暗影浮香”那本书换为“扎枝剑笼”而百室中的光线也一天比一天暗的时候已是辛捷到石室中的第五年了。

五年中辛捷己长成为十七岁的少年了他的心情已由烦躁不安而变为无比的宁静他已由一个常人而变为非常人了。

而梅山民这几年来却变得那么苍老甚至连鬓都斑白但他的心情仍是愉快的他眼看着辛捷的长成仿佛是自己新的生命他就觉得一切都已得到了补偿。

第六年第七年……日子飞快地过去长处在百室中的辛捷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现在连他自己都知道他自己的武功了。

他可以在各种姿式下身躯随意升腾在平滑的百壁上他可以随意驻足在任何一处在已变得完全漆黑的房间里他可以描绘出厂幅极细腻的图画他唯一不知道的是他的“剑”“掌”究竟己有了何种威力因为在这石室中他无法考证自己“剑”“掌”的功力。

十年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想像他何以能在这石室中渡过这么悠长的岁月他想这也许是一种探寻知识的**和兴趣使得他能这么做吧最重要的是他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非凡的人。

因为有许许多多他应做的事不是凡人能做得到的。

终于梅山民认为辛捷学会了一切他能教的甚至有些地方连当年他自己都没有达到的而辛捷居然达到了。

于是他带着辛捷走出了那间辛捷曾躺在那里十年的石室。

当辛捷走出地底第一眼看见天光时他的心情是无法描述的那是一种渗合了喜悦、陌生以及一些惊奇的情感。

梅山民指着一张放在书房里的围椅让他坐下然后笑着道:“这些年来你觉得你在石室中所受的苦没有白受吧。”

辛捷感激地垂下头去低声说道:“这全是梅叔叔的栽培。”

梅山民笑着点头道:“好好你知道就好。”他侧身照了照放在桌上的铜镜说道:“你看我比在山谷中遇见你时老得多了吧!”

辛捷望着他已斑白了的头起了皱纹的面孔那确是己和当年山谷中的书生大不相同了於是他小心地说:“梅叔叔是老得多了但是我看梅叔叔的身体却比那时好多了。”

梅山民抚摸着身上已是松散了的肌肉愕了一会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辛捷刚想张口回答一时却定住了这问题辛捷在谷中初遇到他时他就问过辛捷辛捷那时确是不知但此时辛捷和他已相处十年辛捷除了知道他是梅叔叔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梅山民并未注意到他的窘态感喟着道:“听你所说你的母亲也是关中九豪中的人物你可曾听说过:“‘关中霸九豪河洛唯一剑海内尊七妙世外有三仙’这句话。”辛捷沉思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梅山民道:“这也难怪你你那时还小就是听到过也早已忘记了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关中地方是关中九豪称霸的河洛一带却唯有一个单剑断魂吴诏云可说得上是第一人物但是海内武林中人都要尊重的却是七妙神君这些都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除此之外更有三个据说已成不坏之身的人物武林中人只有听说而已谁也没有见过大家都以‘世外三仙’来称呼他们三人。”

他目光中流动着辛捷少见的光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辛捷不敢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说着:“现在关中九豪早已散伙单剑断魂吴诏云也伤在那些以武林正宗自命的小人手中早已去世了而昔日称尊海内的七妙神君呢!喏就是现在坐在你身前的人就是我。”

辛捷惊异地睁大了眼晴他从未想到过到的文弱的梅叔叔竟是如此人物。

梅山民用手轻轻拭着领下的微须叹道:“看来芸芸武林中能屹立不倒的只有‘世外三仙’了但我却认为纵然如此但空将一身绝技埋没在山水之间岂不是可借了。”

辛捷仔细地听着心中涌起许多思潮十年来的郁积此刻突然一涌而出而且雄志顿起颇想以一身所学立刻便在武林中一争长短。

他心中的这些思潮虽然很难透过他那多年来在地底石室中已凝结成冰的苍白面孔但梅山民从他闪烁的眼神中仍可看出他的心事。

于是梅山民说道:“你可知道我带你来到此处除了是同情你的遭遇助你复仇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我看出你的根骨太好稍一琢磨便成大器果然你并没有令我失望以你现在所具的武功足可以称霸江湖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第二个七妙神君我以前所未完成的事你都要一一去替我做好。”

他脸上闪过喜悦的笑容说道:“从今以后七妙神君又要重现江湖了。”

辛捷突然接受到这种奇异而兴奋的任务眼光因兴奋而更闪烁了他虽没有太大的自信但是他愿意去闯一闯。

突然院中有一个轻微的脚步声那是身具轻功的人由高处落下所生的声音而且是极为轻微的但是那瞒不了在石室中十年苦练的辛捷他一听声音有异猛一提气身躯像一条飞着的鱼一样从微开着的窗户中滑了出去。

但院中一片空荡没有任何人影。

他极快地在四周略一盘旋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现象失望地又窜回房中。

他一边房就看见他原先所坐的椅子上坐了另外一个人他从窗口窜进那人连望都没有望一下仍然端坐着。

他奇怪地哼了一声可是他随即看出那人就是他初到此处所见的侯二叔他暗自惭愧着自己的慌张躬身叫了声:“侯二叔”。

侯二叔冷峻的面容竟似有了笑容说道:“一别十年贤侄果然身手不同凡响了真是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辛捷想到自己虽然极快地窜了出去但人家却已安坐房中不禁惭愧的低下头去。

梅山民说道:“姜是老的辣捷儿倒底经历太少了。”

他又向侯二叔问道:“事情如何了。”

侯二叔说道:“大致已办妥了我在武汉一带和长江沿岸的大城都设下了山梅珠宝号已有十三处只要一吩咐捷儿便可去主持了。”

梅山民点了点头向辛捷说道:“此番我虽命你去闯江湖却不愿你去和那些武林中莽汉争名夺利己经替你打好了基础侯二叔在江南一带已替你设了十几处珠宝号你从此便是这些珠宝号的东主我这样做一来是不要你去受苦再来也是因为江湖上非钱莫办的事情太多有了钱我叫你去替我做的事就好得多。”

他又接着说道:“你这次出去什么事都可以随心去做只要不伤害善良的人就行了除了‘海天双煞’是你要对付之外中原武林的五大宗派你更要好好地去对付他们。”

他说至此处用手一拍桌子怒道:“这些人物假冒伪善背着‘武林五宗’的牌子却做些卑鄙无耻的事你千万要注意。”

辛捷极兴奋地称是他虽不了解武林中的情形但是只要梅叔叔所说的他都认为是对的因此日后武林中平生出天大的风波。

侯二叔望着自己的手掌说道:“那剑神厉鹗现在已是中原武林中的领袖人物武林中只要‘天下第一剑’的传柬一到天大的事也立刻化解唉我若不是昔年受了重伤双手总是用不得力我真要我这些人一较长短现在这些事都只好等捷儿去做了。”

说道他脸上又闪过一丝笑容道:“从明天起我就不能再叫你捷儿了。”

辛捷一愕。

梅山民笑道:“你今后行走江湖有许多阅历都还差得太远而且你和那些珠宝店都没有联络为了方便起见我叫你侯二叔陪着你就算做你的老家人他要叫你少爷自是不能再叫你捷儿了。”

辛捷踌躇着道:“这怎么……”候二叔接口道:“这是我自告奋勇的你不要多管从今你就叫我侯二好了。”

武昌、汉口、汉阳三地对峙中隔长江自古即为鄂之重镇。

这日汉口江岸的码头上一早便来了一群穿着极干净的宝蓝锻面长袍的生意人望去都像似商号的店东一个个衣履华贵气派非凡。

有些好事的就不免探听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衣服都相同一早就聚集在码头上。

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新开张的大珠宝号山梅号的掌柜店伙他们聚集在码头上是为了迎接他们的老板。

人们都是非常势利的看见这些衣冠楚楚的人物不过仅是店伙而已而且又听说汉口的山梅珠宝号不过是十几家分号之一而已长江沿岸另外还设有多处于是更都想一睹这百万大贾的真面目。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江面驶来一艘双桅大船不但油漆全新而且装置得富丽堂皇船头的灯笼上写着斗大的山梅两字。

大家就知道这是山梅珠宝号的店东到了那些店伙们更是极恭敬地站在码头上等着。

船上的船夫都像是极老的水面好手平稳而迅地将船靠了岸搭上跳板船舱的门帘一掀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是个年约五十的瘦削汉子店伙们都认得是当初斥资开号的人另一个却是个二十上下的英俊年青人穿着甚是华丽面容苍白气势不凡神情也倔傲得很。

大家都知道此人就是山梅号的店东了他们原先想此人必是个中年的大腹贾此刻一见却是个年青人都在岸边议论起来。

此两人不说而知便是初入江湖的辛捷和乔装老仆的侯二两人了。

他二人上了岸辛捷极有分寸地应付了下迎接他的人们便坐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了的马车向城里驶去。

当天下午刚到汉口的山梅珠宝号店东辛捷便具名柬邀武汉三镇的镖局镖头和当地武林中略有名气的人物第二天晚上在武汉三镇最大的饭馆“岳阳楼”晚膳而且请大家务必要到。

一个身家钜万的珠宝号店东可说是和武林中绝对地风马牛不相及然而他在到埠的第一天不请与他生意有关的商号老板却请些武林中人这件事使得大家都奇怪得很。

接到请柬的人士全都不认识具名的人物探询之下知道是个如此如此的生意人不免觉得非常奇怪到别的武林人物处去一间竟然也是一样而且几乎武林、镖局有头有面的人物全请到了。

镖局中人平时和珠宝号店本有联络但不过都是讨论保镖的事像这种事虽属初见在情理上还可以想得出来。

然而那些平日与保镖无关甚至有的已经半退休了的武林中人根本无法猜出这请柬什么意思彼此相熟的不免大家猜测但也猜不出什么结果来讨论之下都认为该去一看究竟。

第二天晚上岳阳楼上早已摆好几张桌面可是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仍未看到主人的影子只有几个山梅号的伙计在招呼着。

于是这些武林豪士不免一个个火冒三丈正待作之际那些店伙们已经在高声呼道:“辛老板来了辛老板来了。”

登、登、登、楼梯响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群豪也俱末想到这‘辛老板’竟是个这样的俊品人物惊奇之下火气都减了不少。

辛捷一上楼来就满面春风的抱拳说道:“各位久候了实是抱歉之至小弟俗务太多还请各位恕罪。”

接着他就挨个地向那些武林人物请教姓名握手寒喧。

筵席随即开上辛捷拱手请客人坐酒过三巡辛捷朗声说道:“小弟虽是个浑身铜臭的小商人却自幼即喜结交武林豪士这次小弟开设这些行号也是想在各处多交些朋友的意思此次不辞冒昧将各位大驾请来实因小弟久闻鄂中豪士如云武当门下的弟子更是个个身怀绝技久想一睹风采之故。”

他日光横扫极留心地观看座上人物的表情当他看到其中有些不是武当门下的豪士脸上己有不悦之色心中暗再笑着接道“小弟虽是不会武技但却懂得一点日后如果有缘但望能见识各位的绝技尤其武当的剑法更是久仰了。”

他两次提到武当却故意地未提中原其他四大宗派座上诸豪已在不满了。

那知他一举酒杯又说道:“今日我这第一杯酒却要敬敬武当门下的九宫剑李大侠来来来李大侠我们干这一杯。”

那九宫剑李治华虽是武当门下弟子但在武汉三镇并算不上一流人物此刻他见辛捷先便向他敬酒不免高兴得很。

他举起酒杯站了起来说道:“承辛老板看得起我们武当派我李治华实在感激我李治华虽然不足道哉但我们武当派倒的确是武林之小弟也就厚颜干了辛老板的酒了。”

他话刚说完那知“销”一声手中酒杯竟被击得粉碎。那李治华正自志得意满之际手上酒杯忽挡地一声被击得粉碎杯中之酒洒得他青蓝的武士衣满处皆是。

座上俱为武林中人眼力多快早看出那是坐在鸣远镖局的总镇头银枪孟伯起身侧的面色淡黄的一人在李治华兴高采烈地夸耀着武当派时手微一扬手中的牙筷便将那杯击碎。

那牙筷去势颇急力道又猛击中酒杯后仍直飞出去“夺”地一声竟深深嵌人墙里。

李治华酒杯被击面色立变四面一顾见诸人都在惊愕地望着那面色淡黄的汉子。

他心中奇怪知道酒杯必是被此人击碎但自己却和此人素不相识而且自己在武汉多年看来此人绝非武汉地面的豪客怎地却出手击碎自己的酒杯须知此事甚失面子武林中若有此事生除了动手解决之外别无他法。

李治华面如凝霜怒道:“相好的你这是干什么要对付我姓李的只管划出道儿就是说什么我姓李的全接住你的。”

辛捷见有人出手击碎李治华的酒杯心中暗喜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而且来得这么快连我都有些意外呢。”

但是他面上却作出一幅惶恐的样子双手连摆道:“有什么话好说有什么话好说千万别动怒这样小弟太难为情了。”

那面色淡黄的汉子双手朝辛捷一拱站了起来连眼角都没有向李治华漂一下似乎对李治华完全不屑一顾。

李治华的怒火不由更盛估量非武林里的一等角色但有人当着如许豪士公然的侮辱了他而且是这样地轻蔑地侮辱。

他恶毒地望着那人那人仍却似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从容地向辛捷说道:“在下于一飞偶游武汉闻人言及辛老板的盛举心里向往得很遂做了个不之客还望辛老板恕罪。”

辛捷听他一报名字心中更喜忖道:“这于一飞大约就是侯二叔所说的崆峒三绝剑中的地绝剑了此事若由他开场那就更好了。”

他心里在转着念头嘴里却说道:“小弟今日之举为的就是结交天下好汉于大侠肯赏光小弟实是求之不得。”他眼色横扫了李治华一眼见李治华神色更是难看而且还有些微露出些不安知道这于一飞的名头已然惊震了他若然他缩头一怕事这事又闹不起来了心中一转便又有了计较。

于是他接着说:“只是这位李大侠是武当高徒。于大侠莫非和李大侠结有什么梁子依小弟之见还是算了吧。”

他话中又微微带出武当派地绝剑仰哈哈一阵大笑狂傲地说:“于某人虽然不才但若说这姓李的和于某人结下梁子哼他还不配我于某人不过看他口狂言才出手教训教训他。”

座上诸人一看便知此事今日又是个不了之局那地绝剑于一飞乃武林第一剑剑神厉鹗的第二个弟子与天绝剑诸葛明人绝剑苏映雪并称为“崆峒三绝剑”。近年早已名动武林。

那李治华在武林中虽是平平之辈但亦是武当弟子武当派向以天下第一宗派自称门下弟子也都是些倔架的角色怎会在人前甘受此辱。

但事不干己大家都冷眼看着此事的进展无人言劝解。

李治华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自忖武功实非地绝剑于一飞的对手但他究竟在武汉地面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无论如何也得要想出法子来挽回自己的面子。

他想来想去。心中有了个主意于是他做出极端愤怒的样子猛地一拍桌子化道:“姓于的你少卖狂别人畏惧你‘崆峒三绝剑’我李治华倒要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功夫。”

他四顾群豪看见诸人面上都露出些惊诧之容皆因这李治华平日只是嘴上的把式真遇上事总是缩头一躲想不到今日遇到了向称扎手的于一飞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那知李治华心中却另有计较他也怕于一飞的武功以他的个性怎会吃此眼前亏但是他却想将自己和于一飞之争变为“武当”和“崆峒”之争这样一来无论何事都有武当派来替他出头而他本身却一点也不会受损。

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正是辛捷所冀求的但辛捷却做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走出座来劝解着说:“这是何苦呢李大侠……”

李治华一摆手拦住辛捷的话头说道:“辛老板不要多说了我李治华岂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会在此欢聚之时生事姓于的你是有种的三日之后子正时刻你我在黄鹤楼下一决生死。”

于一飞一瞪目光宛如利剪瞪在李治华的脸上。

李治华心中一凛他知道于一飞若然此时就动手自己必然讨不了好去于是他脚下揩油做出气愤之状蹭蹭下楼去了。

于一飞脸带不屑之容冷笑道:“想不到堂堂武当门派却是些无耻的小人。”

辛捷见李治华一走心里暗暗好笑但却做出摇头惋惜的样子附合着于一飞说道:“唉!我也想不到我原以为…”

他故意一顿然后改变话头说道于大侠英姿潇洒不敢请问是哪一大宗派的门下。”

于一飞人最吃捧听到辛捷捧他高兴地说道:“辛老板太客气了小弟不才恩师却是当今天下无人不敬仰的人物辛老板既好武可曾听说起过‘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辛捷一拍前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小弟真是糊涂听了于大侠的名字早该想到是当今天下武林第一高人剑神厉大侠的门下名动武林的‘崆峒三绝剑’了。”

他举起酒杯仰干了笑道:“不知之罪小弟该罚一杯。”

他举起壶来又斟了一杯酒环顾四座说道:“诸位切莫因些须小事败了清兴今日不醉无归各位一定要尽欢而散才是。”

说道他拍了两下巴掌一个酒店中的伙计应声而来巴结的问道:“老爷有什么事吩咐。”

辛捷笑道:“今日座中俱是英雄有英雄不可无美人相伴你去把城里有名的粉头全给我叫来不论是谁只要来的一律给一百两银子。”

店伙一听心里又惊又再惊的是这位出手真大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须知按当时的物价一座顶顶上好的燕翅席才只一两二分银子一百两银子足够中等人家好几个月的嚼谷了。

喜的是这一趟又大有油水可赚忙更巴结地应声去了。

座上诸豪不但惊异着他的豪阔而且辛捷此举更是投了大家的脾胃大家轰然一阵欢呼都对辛捷有了好感。

于一飞也自笑道:“辛老板真是一位挥金如土的公子和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不大相同小弟不嫌冒昧倒想和阁下交个朋友。”

辛捷把着于一飞的臂笑道:“这真是小弟的生乎最大快事了。”

他四顾群豪又说道:“小弟碌碌一个凡夫能交到这许多英雄豪杰就是贴上身家性命也是高兴的来大家干一杯。”

他又举起酒杯仰一饮而尽群豪也俱都干了一杯。

辛捷风流倜傥复又慷概多金这群武林豪客俱都存了交结之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赞慕着辛捷也在谈论着方才的事故。

突地楼下的堂倌扯直喉咙叫道:“翠喜班的倌人玉凤、玉兰和小翠、玉喜四位到了。”接着楼梯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群豪精神一振眼光都朝向楼梯口果然袅袅婷婷走上四位丽人俱都满头珠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上楼就对群豪嬉然一笑。

这些武林豪客大半是风月场中的熟客见了此四女上来纷纷一阵嘻笑有相熟的便走上去接着让座辛捷也招呼着。

过了一会堂倌又喊道:“凤林班的倌人稚风、美林、白莉三位到了。”

接着堂信又喊了几遍总之城中稍有名气的妓院里妓女大半都来了。

这也是钱能通神她们本以此为生听到有如此豪客谁不想巴结。

这些女子一上楼来楼上自然又是番景象有的还不过仅仅斟酒猜拳打情骂俏有的本是相好竟就拉来坐到膝上公然调笑了。

辛捷虽然做出一幅老练的样子但他虽然生性不羁到底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合心里也微微有些作慌强自镇定着。

群豪一看辛捷仍然在独自坐着金弓神弹便笑着说:“我们只顾自己玩乐却把主人冷落了真是该罚真是该罚。”

辛捷笑道:“诸位自管尽欢小弟初到城此还生疏得很呢。”

这些粉头一听之下才知道此人就是挥金如土的阔少再加上辛捷英姿挺秀姐儿爱钞也爱俏媚目都飞到辛捷身上。

凤林班的稚凤是武汉镇数一数二的红倌人她站了起来俏生生地走到辛捷身旁挨在辛捷身上娇笑道:“暖你家贵姓呀怎么从来没有到我们那儿去坐。”

说着她的一只纤纤玉手就搭到辛捷肩上辛捷只觉得一阵甜腻的香气直冲人鼻孔心里也砰然加了跳动。

稚凤的春葱般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撩着辛捷的耳朵见辛捷不说话粉脸就僵到他耳旁俏说道:“你说话呀。”

辛捷对这些庸俗脂粉心中虽觉得有些厌烦但他天性本就倜傥不羁再加上他十年来都受着七妙神君梅山民的薰陶觉得除了是真正有关道德、仁义的事以外其余却可随意行之。

何况他知道他既以章台走马的王孙公子身份出现日后这种场合还多的是。

于是他笑着握起稚风的手说道:“以后我可要去走走了”

稚凤咯咯一阵娇笑索性也坐到辛捷身上说道:“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银枪孟伯起身站了起来笑指着二人说道:“你们看稚凤这小妮子有了知情识趣的辛公子就把我们这些老粗丢开了。”

群豪又是一阵大笑金弓神弹说道:“这也该罚罚这小妮子唱一段给我们听听。”

群豪又哄然应好。

稚凤撤娇着不依道:“范爷最坏了人家不会唱唱什么呀。”

辛捷也笑着纵恿稚风仰头向辛捷俏说道:“我只唱给你听。”

说着她站了起来仍然依在辛捷身旁纤手一拢角歌道:“并刀如水吴监胜雪纤手破新橙锦握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她轻轻用手指骚着辛捷的背辛捷一抬头正见她低头嫣然望着自己歌道: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己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她将这宋朝词家周邦彦的“少年游”唱得娓娓动听而且娇声婉转眼波暗语会意人当知其中又别有所寄。

群豪又哄然叫着好银枪孟伯起却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花业中也可称得上是名手此刻笑着叫道:“你们看辛公子才来一天已经有佳人留宿了看样子今夜辛公子是注定要留在温柔乡了。”

稚凤又是一阵娇笑不胜娇羞地一头钻进辛捷怀里辛捷心中又猛地一跳。

春上酒楼时间在欢乐中飞快的流过去酒在添着菜也在添着。

但是终于到了该散酌时候了。

那些身份较低名头较弱的便先走了越走越多那些班子里的粉头也大多在账房处领了银子走了。

到后来酒楼上只剩下金弓神弹范治成、银枪孟伯起、和地绝剑手于一飞、辛捷以及凤林班的稚凤、美林、翠喜班的玉凤、小翠几个人。

稚凤一直腻在辛捷身上金弓神弹笑说:“我们也该走了让辛兄静静地到稚凤那里去聊聊免得稚凤这小妮子怪我们不知趣。”

说着就站了起来拉着银枪孟伯起要走翠喜、玉凤也在打趣着。

辛捷这才真的慌了忙道:“于大侠千万不能走今夜一齐到小弟住处去你我一见如故小弟要和兄台作个长夜之饮。”

稚凤咬着嘴拧了辛捷一把于一飞见了忍不住笑道:“小弟倒想去只怕人家稚凤姑娘不答应哈哈。”

辛捷自怀中掏出几颗晶莹的珍珠那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珍物他递了美林、翠喜、玉凤每人一粒她们都高兴地谢了接过。

他又将剩下的几粒一股儿塞在稚凤手上说道:“今天你先走吧过两天我再到你那里去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稚凤那曾见过这样的豪客温柔地凑到辛捷身旁说道:“我一定等你。”于是她婀娜地站了起来招呼着美林、玉凤一齐走了走到梯口她还回头向辛捷嫣然一顾辛捷暗笑道:“梅叔叔本说他的‘七艺’我只学得了其六可是他想不到我却学全了。”

他又望了金弓神弹、银枪孟伯起和于一飞一眼忖道:“今晚我的收获倒的确不少梅叔叔若是知道了也必然高兴得很。”

银枪孟伯起道:“今天能变得辛兄这样的朋友我实在高兴得很日后辛兄如长住此地小弟必定要常去拜访的。”

金弓神弹也忙着道:“那是当然就是辛兄不请小弟也要厚着脸皮去的。”

辛捷笑道:“今日未竟之欢过两天小弟一定要再请两位尽之。”

于是他客气地将他们两人送到楼下回顾于一飞道:“于兄如方便就请到小弟处去。”

于一飞道:“小弟本是经过此间到武当山去为家师索回一物今晚便要走的哪知却结交到辛兄这样的朋友。”

他双眉一皱脸上露出肃杀之气又说道:“何况小弟三日后还有些未了之事。说不得只好打扰辛兄三、五天了。”

辛捷忙道:“于兄如肯留下小弟实在高兴得很这三天我定要好好地陪于兄尽尽欢。”他又叹口气又说道:“只是三日之后于兄可要千万小心那姓李的必是邀集帮手去了。唉小弟实是无能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助于兄一臂。”

于一飞狂笑一声拍着辛捷的肩道:“辛兄只管放心小弟实还未将那些人放在心上。”语气之间有着太多的自信。

辛捷道:“我仿佛听说‘武当’‘崆峒’本为连手于兄此举是否……”

于一飞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小弟若非为了‘武当派’十余年前和家师的一点交情今夜怎会让那姓李的从容走去。”

他又道:“辛兄有所不知那‘武当’抗着‘武林第一大宗派’的招牌狂妄自大的不得了其实武当门徒却都是些酒囊饭袋家师本告诫我等在今年秋天泰山绝顶的剑会以前不要和武当门人结怨但今日这样一来小弟却要先杀杀他们的骄气即使家师怪罪也说不得了

辛捷问道:“那泰山绝顶的剑会可就是以五大宗派为柬邀武林中人到泰山绝顶一较武功争那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若是这样倒不争也罢试想当今天下还有能胜过令师的人吗。”

于一飞得意地笑道:“那个自然泰山之会十年一期十年前家师以掌中之剑技压群雄取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号连峨嵋的苦庵上人和以内家剑法自鸣的武当掌教赤阳道长等人都甘拜下风只是这泰山之会却立下一条规约那就是上一次与会比试之人下一次就不得参加。”

他双眉一轩意气飞扬说道:“是以这次泰山之会就是我等一辈的天下了。

辛捷暗哼一声口中却奉承着说:“崆峒三绝剑名满武林看来‘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又非你们崆峒莫属了。”

于一飞哈哈一笑像是对辛捷的话默认了辛捷胸中又暗哼了一下目中流出异样的光彩。

但是于一飞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随着辛捷上了车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像是他已手持着剑站在泰山顶上被武林称为‘天下第一剑’的样子。

车中两人心中各有心事是以只有车声磷磷两人都未说话。

忽然车顶上扑地一声大震似乎有个很重的东西落在车顶上。

辛捷、于一飞两人皆自一惊。

又听得那车顶上有一个娇嫩的少女口音喘着气说道:“快走快走不许停下来。”

接着马车便加快了度向前奔去似乎是因为马车夫受了这个少女的威胁而不得不策马狂奔显然那少女手中必有利刃。

车中两人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角色辛捷伪装不懂武技此刻只不过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奇怪着这事他想:“这难道是拦路打动的吗但从这女子落到车顶上酌身法听来轻功不过平平而且喘气之声颇急又像是在被人追赶着。”

于一飞却一拉辛捷的衣角低声说道:“辛兄这女子好生不开眼居然在我等所乘的车上弄起手脚来了今夜反正无事小弟就拿此女开个玩笑以博辛兄一乐也藉此惩戒惩戒她。”

他话说完一支车厢后的窗子微一用力身躯便像一条游鱼自座中滑出窗外身手的敏捷的确无愧在武林中享有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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