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初脱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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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换语意刻薄朱七七正要作冷大已转身怒叱道:“住口!”
金不换怔了一怔道:“你要我住口?”

冷大道:“正是要你住口。”

金不换道:“你……你连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都分不出么?”

冷大道:‘我宁可有他这样的仇敌也不愿有你这样的朋友。“这句话包含的哲理正是说:“卑鄙的朋友远比正直的仇敌要可怕得多。”

金不换面上不禁现出羞恼之容转目去瞧李长青似是在说:“你家的奴仆对我这般无礼你不说话么。”

哪知李长青却毫无反应对他与冷大之间的对话神情仿佛根本就未听到也未瞧见。

金不换再转眼去瞧冷大冷大一双冷冰冰的目光正在猛瞪着他他面上的怒容立时消失了哈哈一笑道:“这一次在下的马屁只怕是拍在马腿上了好好在下不说话就是冷兄可以动手了么?”

冷大冷冷一笑这笑声中也说不出包含有多少轻蔑不屑之意然后他回对金无望道:“请!”

朱七七也不说话了她已知道这满面病容骨瘦如柴的冷大必定身怀绝技否则欺软怕恶的金不换绝不会如此畏惧于他。

她睁大了眼睛等着瞧他出手。

但金无望与冷大两人却仍未出手。

两人面面相对目光相对身形绝未摆出任何架势全身上下每一处看来仿佛俱是空门。

但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此刻身形虽无功架但精神意志却正是在无懈可击的状况之中。

两人之间若有谁先出手除非一着便能占得先机否则反而会被对方以后之势制住。

要知争先之人出手必是攻势而普天之下以攻势为主的招式防守处便必有空隙之处。

他若一招不能占得先机对方势必会对他防守的空隙问反击而来那么自己攻击对方时对方是在无懈可击的状况中而对方攻击自己时自己却是有隙可乘…高手相争怎容得有这丝毫差错。

自从冷大一声“请”字出口两人非但身子不敢动一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李长青、天法大师、金不换无一不是当今武林的顶尖人物自然都知道这两人虽然迄未出手但局势却已比任何激战都要紧张得多是以人人俱是屏息静气不敢分散了他们的神智。

朱七七也渐渐觉察出这两人之间的情况实是生死呼吸间不容她凝注着这两条石像般林立不动的人影但觉这实比她有生以来所见的任何一场激烈的战斗都更要令她惊心动魄。

寒风就在他们耳畔呼号但他们谁也听不到了。

在这一刻间人人都觉得大地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唯有自己的呼吸渐渐急促心跳渐渐加剧。

也不知过了多久。

冷大但觉自己的体力在急剧的消耗着他虽不未曾动弹过一根手指但体力的消耗但却比他一生经历的大小百十战还要剧烈。

他只觉额上已泌出汗珠沿着人的面颊就像是有无数条小虫在他脸上爬过似的痒得钻心。

但他却仍咬牙忍住。

他只觉目光已渐渐朦胧四肢关节也已渐渐软渐渐麻木——渐渐变得仿佛刀割般疼痛。

但他却仍咬牙忍住。

只因他深知这一场争战不但是在考验他两人的武功更主要的是在考验着他两人的意志与坚忍。

他知道自己此刻虽然受苦对方又何尝不然。

两人之间若有谁能多忍一刹那便能得胜——只要多忍一刹那便已足够。只因这一刹那已足够分别出他俩的胜负生死。

这是何等重要的一刹那他死也要忍住。

他告诉自己:“冷大你绝不能倒下去此刻说不定金无望已支持不住了你只要再等片刻他便可倒下。”

就仗着这信心他拼命支持着拼命张大眼睛。

虽然他明知自己只要轻轻闭起眼睛所有的痛苦便会终结这是何等容易的事但他却不能这样做。

想来金无望亦是如此。

又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非但金无望与冷大两人己是苦不堪言就连旁观着的李长青**大师等人亦是满头大汗有如自己也方经一场激战似的。

金不换突然悄悄一扯李长青衣袖。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身形溜过丈余。

金不换悄声道:“李兄且看这一战两人是谁胜谁负?”

李长青沉吟半晌苦笑道:“若论武功之强韧意志之坚忍交手经验之丰富临敌判断之冷静他两人可说是棋逢敌手不相上下!”

金不换颔道:“不错他两人都可称得上是江湖罕睹的硬手咱们这些武林七大高手比起他们来可实在要觉得有些害臊。”

李长青长叹一声道:“但两人交手胜负之分除了要看双方之武功意志经验冷静外体力之强弱亦是极主要的一个因素。”

金不换笑道:“李公之言实是中肯之极。”

李长青叹道:“冷大所有一切虽都不在金无望之下但体力……唉他近年来似已积劳成疾再加以酗酒过度两人如此这般耗下去冷大的体力……唉只怕便要成为他的致命之伤了。”

金不换道:“那……又当怎生是好?”

李长青垂道:“两人相争优胜劣败本是丝毫不能勉强之事只是……”

金不换目光闪动截口笑道:“只是李公此刻还存万一之想但愿冷大侥幸能胜等到冷大真个不支时再令人替换于他。”

李长青苦笑道:“不错除此之外还有何策?”

金不换道:“但李公昔年受创之后至今功力仍未恢复却不知能否……”目光凝注李长青故意顿住语声。

李长青叹道:“不瞒金兄在下若与此人动手更是败多胜少。”

金不换道:“然后自是天法大师上阵但天法大师能胜得了他么?”

李长青沉吟半晌目注金无望道:“此人武功实是深不可测除非他连经剧战之后气力不济否则……”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金不换道:“此人功力在下倒略知一二。”

李长青道:“请教。”

金不换道:“此人练武之勤苦在下实未见过第二人在他之上何况他又素来不近女色若论气力之绵长在下亦未见过第二人在他之上昔日曾有十余人与他车**战连经十余战之后他仍是面不改色。”

李长青变色道:“若真的如此只怕……”

金不换道:“只怕天法大师也难以取胜是么?”

李长青颔叹道:“不错天法大师功力虽深但若论对敌时之机智招式之奇诡出手之险毒却万万不及此人他实是败多胜少。”

金不换道:“天法大师若非他的敌手在下更连上阵都不用上阵了只因在下根本不用动手已知绝非他的敌手。”

李长青道:“这……唉!”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只因他深知金不换此番说的倒不是假话。

金不换道:“你我五人显然全不是他的敌手难道今日就只能眼瞧着他将我五人一一击败然后扬长而去么?”

李长青道:“这……除非……”

金不换道:“除非怎样?”

李长青顿了顿足道:“除非我你一齐出手。”

金不换说了半天为的就是要逼出他这句话来此刻不禁抚掌笑道:“正该如此你我对付此等恶魔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与其等到那时倒不如此刻一齐出手罢了。”

李长表垂沉吟半晌抬起头只见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里冷大已更是不支金无望目光却更明亮。

金换不连连问道:“怎样……怎样……”

李长青咬了咬牙道:“好就是如此。”

他话未说完金不换已截口狞笑道:“既然如此金无望拿命来吧。”

笑声之中几点寒星暴射而出直打金无望前胸下腹——他出手如此迅快显然早已将暗器准备好了。

金无望此刻正是全神贯注丝毫不能分心这暗器骤然袭来他怎能闪避眼见他已要遭毒手。

朱七七放声惊呼也援救不及。

哪知金无望竟偏偏能够闪避一个翻身掠空丈余七、八点寒星俱都自他足下打过。

金无望身形凌空一转已掠到朱七七身侧口中厉道:“金不换我早已算定你有此一着是以始终分心留意看你你若想要害我还差得远哩。”

众人一听他方才根本未曾将全部心神都用来对付冷大冷大已是不支俱都不觉更是吃惊。

金不换喝道:“大家一齐上呀先将这两人收拾下来再说。”

他口中呼喝虽响却还是不肯抢先出手。

天法大师瞧了李长青一眼李长青微微颔两人再不说话一左一右夹击而上眨眼间便各自攻出三招。

金不换这才出手冷大却倒退了几步唯有连天云还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仿佛正在想着心事。

金无望拉着朱七七左迎右拒挡了三招突然冷笑道:“李长青你且瞧瞧连天云。”

金不换喝道:“莫要回头莫要上他的当。”

李长青心里也正如此在想但究竟手足情深关心太过究竟还是忍不住要回头去瞧一眼。

他这一眼不瞧还罢一瞧之下又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连天云此刻非但低垂着头连眼睛也都已闭上面上全无血色嘴角却吐出了些白沫看来煞是怕人。

李长青又惊又怒嘶声喝道:“你……你将他怎么样了?”

金无望手脚不停口中冷笑道:“方才我与他动手之时他便已中了我迷香毒药若无我本门解药相救两个时辰里便要毒身死。李长青惊呼一声道:“恶贼你……你要怎样?”

金无望道:“我要以他的性命换一个人的性命。”

金不换骂道:“你想咱们放了你么?嘿嘿你这是做梦。”急迫出手三招招式更狠更毒恨不得一下就将金无望打死。

金无望轻笑避开三招冷笑道:“做梦?”

金不换道:“咱们片刻之间便可将你擒住那时还怕你不拿出解药来?”

李长青心神一宽道:“正是如此。”再次出手招式自也更是狠辣连连冷大在这情况下为了相救连天云也只有出手了。

朱七七暗暗着急忖道:“他如此做了岂非弄巧成拙……”

哪知金无望却突然纵声狂笑起来。

金不换道:“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

金无望道:“你瞧这是什么?”

手掌扬处一串黑星飞出。

众人只当他也是施展暗器不由得俱都一惊哪知他这一串七、八点星却非击向别人而是打向自己。

只见他张口一吸气竟将这些黑星俱都吸入嘴里。

众人瞧得莫名其妙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金无望道:“这便是解药。”他似乎并未将那些黑点吞下去只是含在嘴里是以说话便不免有些含糊不清但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长青失色道:“解药你……你要吞下去。”

金无望道:“不错你们若不立刻住手我便立刻将这解药吞下去这种解药世上已只剩下这几粒了我若将它们一齐吞下……嘿嘿那时纵然大罗金仙前来只怕也休想能救得活连天云了。”

他话未说完李长青、冷大招式已缓终于住手。

天法大师也跟着住手金不换若不住手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与金无望动手了他怎会不住手。

金不换目光闪动道:“金无望我老实告诉你咱们先放你再等你将解药送来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但若要你先留下解药咱们再放你你也未必肯是么?那么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就快说吧。”

金无望手掌紧紧抓住朱七七冷笑道:“某家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谁能拦得住我又何必要你等放我!”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又是大出意外。

金不换道:“那……那你究竟要怎样?”

金无望道:“我要你们放了她。”

李长青道:“放了她……放了这位朱姑娘?”

金无望道:“正是放了这位朱姑娘她与此事本就无关只要你们这样站着等她走远之后我立刻便将解药送上。”

李长青暗中松了口气口中却道:“但……但我怎能信得过你?”

金无望冷冷道:“信不信由你。”

李长青沉吟半晌顿住道:“也好。”

他转目望向天法大师天法微微颔。

金不换心里虽不以为然但瞧见冷大与李长青正都在瞪着他他纵然说“不肯”又能怎么样。

他当然只有点头……非但点头还大笑道:“原来你只是要放了朱姑娘哈哈好极其实你纵然不说我倒也不会伤她一根汗毛的。”

金无望冷笑一声放开了手转头望向朱七七道:“你快走吧。”

朱七七目中已现泪光垂道:“你真的要我走?”

金无望冷冷道:“你不走反而拖累了我。”他语声虽装得冰冰冷冷但胸膛起伏显见心中亦是十分激动。

此情此景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少不得必要哭哭啼啼拖拖拉拉说一些……

“我不走我陪着你一齐打……我们要走一齐走要战一齐战要死一齐死”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但朱七七心中虽然感激悲痛却知道这些话纵说出是无用的她做事情素来痛快素来不愿做这些婆婆妈妈牵丝攀藤的事。

她只是跺了跺脚道:“好我走你若能活着我自会找你你若死了我……我替你报仇!”咬紧牙关转身狂奔而去。

直到她奔出很远金无望才转凝注着的她背影然后良久良久都未移动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于苍茫的雪地中……

金不换突然冷笑一声道:“可怜呀可怜可叹呀可叹原来这位姑娘对我们的金老大竟是如此无情无义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金无望怒叱道:“畜生!啐!”

“啐”的一声出口一连串黑星跟着飞出金不换正说的得意全未提防这八点黑星便全都喷到他脸上。

他本已丑怪的面目再加上这斑斑黑点那模样当真又是可怕又是滑稽又是令人作呕。

金不换但觉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疼惊怒之下方待伸手去抹但手一抬便被冷大抓住。

金不换怒道:“你干什么?”

冷大冷冷笑道:“此刻在你的脸上的便是可救连三爷生命的解药你若敢胡乱去动一动我要你的命。”

金不换倒抽一口凉气只有站着不动任凭冷大将解药一粒粒自他脸上剥下来那时金无望的唾沫早已在他脸上干了。

金无望仰天狂啸一声道:“解药你们既已拿到要动手的只管一齐来吧。”

喝声未了已有两条人影扑了上去……

朱七七头也不回放足急奔直奔出数十丈开外那强忍在眶中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一连串落了下来。她拼命咬住嘴唇但眼泪还是要流下她拼命想不哭却越来越是伤心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突然现自己竟在站一株枯树下早就没有往前走了是何时停下来的她完全不知道。

大约还是正午但天色却如黄昏般黝黯。

她定了定神擦擦眼泪告诉自己:“朱七七你莫要哭了金无望又不会死的你哭什么?莫哭了……莫哭……金无望只怕早已逃了。”

话未说完她又已放声痛哭起来嘶声道:“放屁放屁谁说金无望不会死?谁说金无望能逃走?那四人单独虽非他的敌手但以一敌四谁也不行呀!”

“不对他虽不是那四人敌手但要逃总可逃的……不对那四人围住他他又能够往哪里逃呢?……”

她哭哭停停自言自语忽而安慰自己忽而痛骂自己如此翻来复去也不过是自己在折磨自己罢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到后来也不知是因她眼泪已自流干还是因她终于能自己忍住反正她终能不哭了。

她咬了咬牙辨别方向向前大步行去。

她一面奔行一面低语道:“我可不是去找沈浪的沈浪那样对我我死也不会再去找他——就算世上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去求他。”

这话她是对自己的脚说的却似乎偏偏不听话偏偏要往去找沈浪的那条路去走。

她低语道:“我走这条路又不是去找沈浪我是去找……去找别人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谁都可以找我无论去求什么人帮我的忙那人都会帮我的那么我就可以要他们来救金无望。”

其实她自己知道这些话有些靠不住但她还是要这么说——世上的女孩子大多都有一样男人比不上的地方。

那就是她自己常常会骗自己。

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间朱七七又来到方才他们打尖的小镇又可瞧见那小小的饭铺。

也不知怎地她又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那饭铺一一她的确很累心又很乱要找个地方休息仔细想一想。

店伙似乎还认得她逡巡着走过来赔笑道:“姑娘要吃点什么?方才那位大爷怎地还没来可是在后面?小的为姑娘摆两份筷子好么?姑娘。”

朱七七突然一拍桌子怒道:“少噜嗦!”

店伙吃了一惊站着愣。

朱七七道:“龙肝凤翼鲍鱼排翅蜜炙云腿清拌熊掌笋尖珍珠汤……好就这四菜一汤拿来吧。”

她心里根本在想着别的早已神游物外只是随口将她平时爱吃的一些菜念经似的说了出来。

但这些菜却都是她那样的豪富之家才能吃得到的这小镇上的店伙却连听也未曾听过。

此刻只听得他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怔了半晌方自赔笑道:“这些菜小店没有。”

朱七七道:“有什么?”

店伙精神一振道:“小店做的是南北口味面饭都有阳春面肉丝面……”

朱七七道:“好来碗肉丝面吧。”

店伙精神立刻又没了懒洋洋道:“好这就送来。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想:“这位姑娘方才原来也是摆阔的弄来弄去只要了碗肉丝面。”

面送来的果然不慢。

但直到一碗热腾腾的面变得冷凉朱七七还是未动筷子——这时纵然真有熊掌鱼翅摆在她面前她也是吃不下的。

突然间门内有呼声传来嘶声呼道:“不得了不得了……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一个人狂呼着奔入满脸俱是鲜血只是瞧他神情模样显然绝非武林中的英雄豪杰。

朱七七瞧了一眼便懒得再看但那店伙以及店里另一些客人俱都吃惊变色蜂拥着围了上去纷纷道:“王掌柜你这是怎么回事?”

“谁敢欺负咱们王掌柜我去跟他拼命!”原来挨揍的这人正是这饭铺的掌柜的。

王掌柜道:“方才俺正和猪肉铺的李胖子聊天说晌午俺店里来了两个稀罕客人那女的可是真标致男的却是三分有点像鬼七分不大像人就好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似的俺将李胖子说笑了俺也笑了哪知就在这当口突然冲将来一条野汉子就将俺揍了一顿俺……”

他话未说完头一抬就看见他口中说的那标致的女子已冷冰冰站在他面前满面俱是杀气。

这一来可又将他吓住了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七七双手一分别的人就跌跌撞撞分了开去一个个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朱七七冷冷瞧着那王掌柜道:“再说呀。”

王掌柜道:“俺说……说……说……说……说不出了。”

朱七七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你说谁像鬼?”

王掌柜满头大汗道:“俺俺说自己……”

朱七七道:“方才揍你的人是何模样?”

王掌柜道:“浓眉毛大眼睛俺也瞧不……”

朱七七不等他说完一掌将他推得直撞在柜台上飞身掠了出去只见街道两旁站满了瞧热闹的人。

一条大汉左手提着酒葫芦旁若无人扬长而去。

朱七七又惊又喜大呼道:“熊猫儿……熊猫儿……”

那大汉骤然回顾浓眉大眼气字轩昂在寒风中犹自半敞着衣襟却不是熊猫儿是谁?

两人相见俱是惊喜交集大步迎了上去一把就抓住对方的肩膀两旁的人更是眼睛都瞧直了。

但熊猫儿不管朱七七也不管。朱七七穷途之中骤然见着熊猫儿当真有如见到最亲近的人一般热泪忍不住又要夺眶而出。她紧抓着熊猫儿的肩膀颤声道:“好极了……遇着你真好极了。”

熊猫儿也抓住她肩膀也自笑道:“好极了!好极了!竟在这里遇着你。”

朱七七道:“但……但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熊猫儿道:“来找你的……你呢?”

朱七七道:“我也是来找你的。两人同时道:“真的?”

两人不禁同时大笑起来同时笑道:“走去喝一杯。”

于是两人笑得更是开心扶着肩膀又走回那饭铺这时两人俱是心怀开畅早已浑然忘了什么男女礼教之防。

但别人却如见着瘟神见着怪物一般远远就躲了开去那位王掌柜更是逃得不知去向。

熊猫儿与朱七七却更是得其所哉自管在店里坐下没有人招待他们他们就喝自己葫芦里的酒你一口我一口……

朱七七知道:“不想你居然还记挂着我还来找我。”

熊猫儿笑道:“我记挂着你?……嘿嘿我简直差点儿就要急疯了虽然一路寻来却又不知能不能寻得着你。”

朱七七道:“我也正在着急不知能不能找着你但听得有人在路上胡乱揍人我一猜就猜着必定是你了。”

熊猫儿大笑道:“那厮那样一骂我就猜着他骂的是你那火气就再也忍耐不住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揍他一顿。”

两人又大笑了一阵笑声终于渐渐消沉。

朱七七忍不住道:“不知沈……”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将下面的“浪”字咽回肚里。

熊猫儿道:“你可是要问沈浪?”

朱七七道:“谁问他?王八蛋才问他。”

熊猫儿叹了一口气道:“你走了不久沈浪也走了我只知道他要将你找回来了哪知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他的影子。”

朱七七恨声道:“这种坏蛋你等他干什么?”

熊猫儿道:“我可不是等他我是等你。”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真的?”

熊猫儿道:“自然是真的我越等越着急那王怜花却不住在问我沈浪的武功师承来历又问我是如何认得他的。”

朱七七道:“你倒了霉才会认得他。”

熊猫儿道:“王怜花虽然问得起劲我却懒得理他但有他在一旁我又不好意思走幸好那时己有救星来了……”

朱七七道“是沈……是谁?”

熊猫儿似乎又叹了口气道:“那人不是沈浪。”

朱七七道:“我又没有问他鬼才……”

熊猫儿截口笑道:“你问他本是应当的你何必……”

朱七七却轻轻掩住了他的嘴柔声道:“我从此以后再也不问他了真的!你……你相信我好么?从此以后我只关心对我好的人。”

熊猫儿用他那一双宽大而坚实的手掌将朱七七那只纤纤玉手捧在掌心里痴痴地望着她良久良久……

朱七七“噗哧”一笑道:“那人是谁你倒是快说呀。”

熊猫儿定了定神道:“那人鬼头鬼脑满面猾气瞧他行路轻功固然不弱却偏偏装成一副生意买卖人的模样。”

朱七七道:“你可认得他?”

熊猫儿摇头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他一进来就鬼鬼祟祟的在王怜花耳畔说了两句话王怜花面色立时就变了匆匆向我告了个罪便随着那人去了走得非但匆忙已极而且还似乎有些张惶。”

朱七七皱眉道:“那人说些什么你可曾听到?”

熊猫儿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会偷听别人的话?”忽然一笑接口又道:“其实我是想偷听的只可惜一个字也听不到。”

朱七七嫣然一笑道:“你呀……你的可爱处就在这些地方从来不会假正经……”忽然皱起眉头沉吟半晌缓缓接道:“但那王怜花行事倒神秘得很他说的也仿佛从来没有一句是真话。”

熊猫儿颔叹道:“此人端得神秘得很昔日我本还不觉得但我与他接近的时候越多便越觉他行事诡秘难测。”

朱七七道:“每个鬼鬼祟祟的人都是这样的沈……沈浪还不是如此……”脸上忽然一红垂道:“我可不是在想他只不过拿他做个比喻。”

熊猫儿道:“我……我相信。”

朱七七道:“你们与沈浪接近的日子不久还没有什么但我……我都觉得他行事的诡秘只怕还远在王怜花之上。”

熊猫儿沉吟半晌叹道:“的确如此他的行事的确更是令人揣摸不透就拿此番他和王怜花斗法的这件事来说……唉!这两人的确都有一套此刻两人看来似乎都已开诚布公结为同道其实我看两人都隐藏了不少秘密。”

朱七七叹道:“谁说不是呢起先我还当沈浪已完全信任王怜花哪知他那些姿态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熊猫儿道:“如此说来他岂非不但骗了王怜花也骗了咱们……我真猜不透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所作所为究竟有何用意。”

朱七七苦笑道:“岂只你猜不透连我也猜不透这个人的所有一切都被他自己锁在一扇门里这扇门他对谁都不会打开。”

熊猫儿道:“你可知他这是为什么?”

朱七七道:“谁知道鬼才知道。”

眨了眨眼睛又道:“我真不懂世上为什么会有像他这样的人仿佛对任何人都没有信心假使世人都像你我这样但白那有多好。”

熊猫儿失笑道:“都像你我这样可也天下大乱了。”

笑容渐敛沉声又道:“但白虽是美德但有些人心中有着极大的苦衷肩上又担负着极重的担子你却叫他如何但白。”

朱七七目光出神的瞧着自己的指尖沉默了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真好竟还在为他说话……”

突然之间她觉得此人坐在自己的面前这带着满身野气的汉子实在比世上任何男人都要可爱得多。

虽然就在片刻之前她还觉得金无望的冷漠、坚定、沉默与善于了解是她最喜爱的性格。

但此刻她却又觉得熊猫儿明朗热情狂野与难以驯服才是真正男子汉应有的脾气。

她幽幽地出着神暗自思忖:“若说世上有个人能在我心里代替沈浪的位置一定就是这只野猫他既然如此爱我我何必再想沈浪。”

抬头望去熊猫儿也正在出着神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的浓浓的双眉微微皱起使得他那明朗而豪迈的面容又平添几许稚气的忧郁之意正像是玩倦了的野孩子正坐在街头等着他母亲抓他回去。

朱七七突然觉得有一种母性的温柔自心底升起浪潮般的温暖淹没了她的全身不由得轻轻问道:“你在想什么?”

熊猫儿道:“想你。”

朱七七甜甜地笑了一只手轻抚熊猫儿微微皱起的眉结一只手紧抓着他的手掌柔声笑道:“我就在你身旁你想我什么?”

熊猫儿道:“我在想这一天来你在干什么?是否寂寞。”他自远方收回目光凝注着朱七七朱七七也正在凝注着他。

朱七七道:“我不寂寞有个人陪着……”

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不好。”

在这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情况中她竟会跳起来当真是有点煞风影熊猫儿又惊又奇又有些失望道:“什么事不好了?”

朱七七道:“这一日来金无望都在陪着我但此刻他却被金不换那些恶人困住了咱们得去救他。”

熊猫儿还是坐着动也不动。

朱七七娇嗔道:“你听到了么?快走呀。”

熊猫儿道:“原来他一直陪着你原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会想着他好……好算我错了。”

他的话酸酸的带着醋意而世上的多情少女们又有哪一个不喜欢男子为她吃醋呢。

朱七七的娇嗔立刻化作柔情嫣然一笑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傻孩子就是因为我是看你太高兴所以才将什么事都忘了但……但别人有难咱们总该去救他呀。”

熊猫儿抬头道:“你见着我真的高兴?”

朱七七道:“真的……真的……”

熊猫儿突然惊呼一声一跃而起道:“咱们走。”拉着朱七七的手急奔而出。

朱七七摇头笑道:“真是个小孩子……”

两人携手急奔朱七七不断指点着路途。

这雪原本有人踪朱七七与金无望方才奔行。一深一浅两行足迹还残留在雪地上——浅的足迹自是金无望留下的深的是朱七七到了荒僻处突又多了一人足迹便是那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金换不所留了。

熊猫儿追着这足迹奔了许久突然驻足道:“不对。”

朱七七道:“什么不对?”

熊猫儿道:“这足迹在兜着圈子只怕又是你们……”

朱七七一笑接道:“是我们的只因……”

她这才简略地将方才经过之事说了出来熊猫儿越听越是惊奇两人边走边说突然瞧见一片雪地上足迹纷乱。

朱七七道:“就在这里。”

熊猫儿道:“这就是你们方才动手之处?”

朱七七道:“不错……但他们却已走了莫非金无望已被……已被他们所擒……”

突听熊猫儿惊呼一声道:“你瞧那里。”

朱七七顺着他目光瞧去面色亦是大变——雪地上零乱的足印间竟赫然有一滩鲜血。

热血渗入雪中便化开了颜色变得极淡再加上脚底泥污若不仔细去瞧实难觉察得出。

两人掠了过去熊猫儿抓起一团染血的雪凑在鼻子上嗅了嗅浓眉便又皱了起来沉声道:“不错是血。”

朱七七颤声道:“如此说来他……他莫非已遇害了么?”

熊猫儿且不答话俯去瞧地上的足印。

他瞧的极是仔细、谨慎朱七七先也不敢打扰便过了盏茶时分她却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人家急死了你在瞧什么呀。”

熊猫儿沉声道:“这些足印骤眼看来虽然是一模一样但仔细分辨它们之间的差异却仍可看得出来。”

朱七七虽是满心惊惶悲痛但仍不免起了好奇之心亦自垂望去瞧了半晌却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她越是瞧不出那好奇之心也越盛越是想瞧个明白索性蹲了下去又瞧了半晌终于道:“这有什么不同……难道你真的瞧出了么?”

熊猫儿道:“难道你瞧不出?”

朱七七道:“我……我……好像……有些……”

她实不愿说出认输的话只望熊猫儿快些接下去说哪知熊猫儿含笑望着她却偏偏不开口。

她只有站起来跺足道:“好我认输了我瞧不出。”

熊猫儿笑道:“你仔细瞧瞧看只因你还没有捉摸到观察事物的方法……”

朱七七娇嗔道:“你捉摸到了你厉害你倒是说呀。”

熊猫儿指着一个足印道:“你瞧这个足印最大想见此人身材最是魁伟而这几个之中身材最魁伟的便是……”

朱七七拍掌道:“不错这足印是连天云的。”

熊猫儿又指着另一足印道:“这足印与别的足印形状俱不同只因此人穿的是多耳麻鞋而多耳麻鞋通常是出家人穿的。”

朱七七喜道:“天法大师这是天法那老和尚的。”

她也指着一个足印道:“这是草鞋印子冬天穿草鞋的只有乞丐……金不换呀金不换这双足印是你留下的么?”

举起脚来狠狠在那足印上踩了几脚。

熊猫儿笑道:“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你不但可爱而且还聪明得很。”

朱七七道:“但还有三个足印我又看不出了。”

熊猫儿道:“这三个足印看起来都无特异之处的确难以分辨但……你瞧这里就又可分辨出了。”

他指着的是两双特别深而清晰的足印两双足印相隔数尺人雪之深仿佛用刀刻的一般。

朱七七拍手道:“呀!是了这就是金无望与冷大在比武时留下的那时两人许久都站着不动而且都费劲得很留下的足印自然特别深了!”

熊猫儿接口道:“而冷大既然落败这最深的一双脚印自然就是他的。”

朱七七喜道:“不错不错。”

其实她也知道纵然认出每个人的足印也未必有什么用处但她弄懂了一件事还是忍不住要十分欢喜。

她说别人像个孩子其实她自己才真像个孩子。

熊猫儿又道:“还有一点冷大终年足不出房所以他的足印还有麻线的印子而金无望近来马不停蹄东走西奔足底早被磨得光光滑滑了。”要知那时皮革尚不通行鞋底通常都是用麻线纳成的取其坚韧柔软穿着舒服而武林人士穿着的薄底快靴更是大多属于此类。

朱七七听得又是欢喜又有些佩服不住颔笑道:“不错……不错……”

熊猫儿道:“别人的足印都分出了剩下的一双自然就是李长青的……你那双女子的足印更是不用说了。”

朱七七笑道:“你这小猫猫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突然伸出手来在熊猫儿面颊轻轻拧了一下。

这“小猫猫”三个字当真有说不出的亲密说不出的爱娇那轻轻一拧更是令人灵魂上天。

熊猫儿痴痴地大笑一阵又道:“其实我这观察事物之法我是自沈浪那里学来的他……”

朱七七突然抬起头大声道:“你又说起他……你又提起他了我听到这名字就头疼。”

其实她疼的不是“头”却是“心”她自觉自己早已忘了那沈浪但只要一听到这名字她的心就好像被针刺着。

熊猫儿忽然见她这么大的脾气倒呆住了。

呆了半晌呐呐道:“你不愿听以后我……我再也不说就是。”

朱七七道:“再说……再说你是什么?”

熊猎儿道:“再说就是王八蛋。”

朱七七这才回嗔作喜展颜笑道:“好脚印都分出了然后呢?”

熊猫儿指着金无望的足印道:“你瞧这同一一足印有的在六人中最轻最淡有的却又是最深最重这表示金无望之轻功本是六人中火候最深的但到了后来却因气力不继显然他必定是经过了一番浴血苦战。”

朱七七笑容立又敛去焦急地问道:“还有呢?”

熊猫儿又指着二行足印道:“这些足印足尖向外显然是他们离去时留下的但这其中却少了金无望的脚印……”

朱七七惊呼道:“如此看来莫非他已被人制住抬着走了。熊猫儿苦笑一声道:“想来只怕是如此的了。朱七七急出了眼泪顿足道:“这怎么办呢?那他落入他们手中那……那真比死还要难受。”金无望的脾气的确是宁愿死也不能屈服。

熊猫儿默然半晌沉声道:“这些脚印都比他们来时深得多了显见他们的气力也耗损了不少尤其是连天云和冷大……”

朱七七截口道:“但……但金不换从来不肯出力与人动手足印怎地也变得这么深?”

熊猫儿接道:“金无望想必就是被他抬着走的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那脚印自然要深了。”

朱七七跳了起来拼命踏着金不换的脚印流着泪骂道:“恶贼……畜生!你们……要是敢在路上故意折磨他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切成一块块的来喂狗。”

熊猫儿伤感地望着她却不知是在为她伤感还是在为自己伤感——看见自己的心上人要在为别人如此着急心里的确不知是何滋味。

朱七七已一把拉住了他颤声道:“求求你帮我去救他好么?”

熊猫儿垂道:“我……我……”

朱七七流泪道:“我世上的亲人只有一个你你难道忍心…”

熊猫儿突然顿了顿脚大声道:“走。”

熊猫儿其实早知自己纵能追着他们但要想自天法大师、金个换这些人手中救回金无望实是难如登天。

然而世上又有哪个男子能拒绝自己心上人的流泪哀求更何况是熊猫儿这样热情的男儿。

他索性什么话也不说到时候只有拼命。

两人追着足迹而奔心中俱是心事重重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但朱七七的手掌一触熊猫儿两只手便又握在一起。

足迹北去并作去向洛阳却到了一座山麓山虽个高但站在山脚下往上瞧去还是要教你瞧得头晕。

熊猫儿木立山下突似起呆来。

朱七七道:“上山呀什么怔。”

言语虽然有些责怪之意但语气仍是亲切而温柔的一一她何尝不知道好歹她何尝不感激熊猫儿对他的心意。

熊猫儿沉声道:“我只是在奇怪他们擒了金无望后纵要拷问也该回到仁义庄去却为何来到这里?”

朱七七失色道:“莫非……莫非他倒要将他带到山上害死。”

熊猫儿苦笑道:“他们若是要下毒手又何必定要到山上雪地之中还不是一样可以动手?这其中必定另有蹊跷。”

朱七七惶然道:“是呀雪地上一样可以动手为何要将他带到高山上……唉!我心里实在已全没了主意。”

其实熊猫儿心里又何尝有什么主意。

两人显然都没什么主意只有上山瞧个明白。

但山路崎岖有的岩石、藤草间积雪甚少有的地方雪花被山岩挡住地上根本就无积雪。

于是他们追查足迹便无方才那么容易。

两人走走停停张张望望到了一座山坪山坪上有个小的八角亭朱栏绿顶衬着满山白雪更是赏心悦目。

但足迹到了这里竟突然踪影不见两人全神贯注找了半天却再也找不出一只脚的印子。

熊猫儿皱眉道:“奇怪……奇怪……”

朱七七道:“奇怪奇怪……这些人难道突然在这里飞上天去不成?”突然一拍手掌大喜接口道:“原来如此。”

熊猫儿奇道:“你猜出了。”

朱七七道:“这种情形我已遇到过一一次即是我和沈……我和铁化鹤胜滢一笑佛这些人追查古墓的秘密时也是有一行足印半途中突然没有了那时就有人说:‘他们莫非是飞上天去了不成?’“熊猫道:“结果是怎么样了?”

朱七七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走到那里又踩着自己原来的足印退了回去教人非但再也追不出他们的下落还要在暗中疑神疑鬼。”

熊猫儿拍掌道:“呀果然好计。”

他立时往退路追去但走了两步却又不禁皱眉道:“但这次……这次却未必是如此。”

朱七七道:“为什么?这次为什么就不一样?”

熊猫儿道:“那古墓之事我们所知虽不多但想见必是些诡秘的勾当。自然要装神弄鬼故布疑阵而天法大师这些人……”

朱七七笑道:“这些人难道就是好人么?”

熊猫儿苦笑道:“这些人是好是歹且不说他但终究都是有名有姓的角色纵然藏头露尾也跑不掉的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后面有人追踪更何况以他们的身手纵在有人迫踪他们也未必会躲藏。”

朱七七沉吟半晌道:“这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依你说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们真的突然飞上天空了不成?”

熊猫儿叹道:“这……我还是不知道。”

朱七七跺脚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那……那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他们再从天上掉下来?”

熊猫儿道:“这………我看咱们还是上去瞧瞧说不定……”

话声未了山上突有一阵惨呼之声传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颤声呼道:“救命呀……救命呀……”

熊猫儿、朱七七不由得同时吃了一惊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展动身形向惨呼之声传来处奔去。

这呼救之声是从一处断崖下传上来的。

朱七七和熊猫儿到了那里呼声已更是微弱呼救之人似已声嘶力竭只是继续着呻吟似的一样呼道:“我……我已要掉下去啦哪位仁人君子来拉我一把吧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老人家的好处……”

随声望去只见那断崖边缘果然有两只手紧紧攀在上面指节都已经变成青色显见已无力支持。

朱七七七松了口气道:“幸好这人命不该绝还未掉下去我们都恰巧在山上……”

当下大声道:“喂……你莫怕也莫松手咱们这就来救你了。”

方待大步冲将过去但手腕却被熊猫儿拉住。

熊猫儿皱眉道:“且慢我瞧此事……”

朱七七着急道:“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还等什么?”那人呼救之声越是嘶哑微弱她心里便越是着急。

熊猫儿道:“我瞧此事总有些……”

朱七七跺脚道:“无论有些什么总也得先将人救起来再说再等等到别人掉下去了你对得起你的良心么?”

熊猫儿还待说话但已被朱七七一把推上前去。

他只得颔道:“好我去救他你在这里等着。”脱开朱七七的手腕一步跃到崖前俯身捉住了那人两只手腕。

朱七七道:“用力……快……”

话犹未了突然本自攀住断岸的两只手掌向上一翻双手细指已扣住熊猫儿右腕脉。

他用的是最犀利之“分筋擒拿手”。

熊猫儿骤出不意哪里能够闪避既被捉去哪里还能挥开但觉双臂一麻浑身顿时没了气力。

朱七七一句话还未说完熊猫儿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抡了出去直落人那百丈绝崖之下!

这变化委实太过突然。

朱七七如遭雷轰电击整个人都怔在当地。

只听熊猫儿惨叫之声余音来了断崖下却已有狞笑之声出一条人影随着笑声翻了上来。

这时天时已晚沉沉暮色中只见此人身穿大棉袄头戴护耳帽全是一副普通行商客旅在严冬中赶路的打扮。

朱七七惊魂刚定怒极喝道:“你这恶贼还我熊猫儿的命来。”

喝声中她亡命般扑了过上。

那人却不避不闪只是笑道:“好孩子你敢和我动手。语声说不出的慈祥说不出的和缓。但这慈祥和缓的语音一入朱七七之耳她身上就仿佛狠狠挨了一鞭子似的跳起来又落下却再也不会动了。山风凛冽大地苦寒。但见朱七七脸上却有汗珠粒粒迸将出来每一粒都有珍珠般大小她身子虽不能动手、脚却抖个不停。那人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还认得我。”

朱七七道:“你……你是……”

她咽喉似已被封住舌头似已被冻结纵然用尽全身气力却只见她嘴唇启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人笑道:“不错我就是你的好姑姑天寒地冻姑姑我穿了这件大棉袄模佯是不是就有些变了?”

朱七七道:“你…你……”

那人柔声道:“姑姑对你那么好替你穿衣服喂你吃饭你却还是要跑走你这个没良心的。”她口中说话脚下已一步步向朱七六走来。

朱七七道:“求……求……”

那人笑道:“你走了之后可知姑姑我多么伤心多么想你今日总算又遇着你你还不过来让姑姑亲亲……”

朱七七骇极大叫道:“你滚……滚……”

那人笑道:“你怎么能叫姑姑滚姑姑这正要带你走了替你换上好看的衣服喂你吃些好吃的东西……”

说到最后一字。她已走到朱七七面前。

朱七七嘶声喝道:“你过来我打死你。”

举手一掌向那人劈了过去。

但她全身的气力已不知被骇到哪里去了这一掌虽然劈出掌势却是软绵绵的连只苍蝇都打不死。

那人轻轻一抬手就将朱七七手掌抓住口中笑道:“你还是乖乖的……”

朱七七耳朵里只听到这六个字头脑一晕身子一软下面的话便再也听不到一个字了。

山风强劲片刻间便将她吹醒过来。

刚张开眼便觉整个人都已被那“恶魔”抱在怀里这感觉当真比死还要难受比死还要可怕。

虽然隔着两重衣服她却觉得好像是被一条冷冰粘腻的毒蛇缰住了她**的身子……

她颤抖着嘶声呼道:“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笑道:“小宝贝我怎舍得放开你?”

朱七七抬手要去推却又觉自己身子竟又瘫软了。

往昔那一段经历她本已当做是段噩梦。从来不敢去想然而此刻她竞又落入相同的噩梦里。

此刻她心里的感觉已非恐惧害怕惊栗……这些字眼可以形容——世上已无任何字可以形容。

她反抗不得挣扎不得满眶痛泪泉涌而出。

她只有颤声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如此害我?何苦如此害我?……”

那人笑道:“我这样温柔地抱着你你怎么能说是在害你、这样若是害你那么你也来抱抱我你来害我吧。”

朱七七嘶声道:“何苦不肯放我求求你你就杀了我吧你若是肯杀了我……我做鬼也要谢你的……”

那人笑道:“我杀了你你怎会感激我你这是在说笑吧。”

朱七七道:“真的……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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