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鸡呈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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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
冷飕飕的卷道里没有一个闲人落叶在地面上沙沙移动打着转儿天色由一片绚红灿烂而变得渐次昏暗。

这是八月十五日中秋之夕距离着“人约黄昏月上柳梢”那个时候可就不久了。

麦家两扇大铁门紧紧地闭着。

此时此刻你无须进门。隔着墙地能够体会出那种严肃的气氛给人以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触随着时光的消逝越来越甚直到那一刻的突然来到然后爆炸开来然后一切……

谁能知道未来的祸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在经过长久的惊惧恐怖烦躁不安……连串的进逼之后到了今天这个日子——中秋之夜人心反倒是踏实了。

死亡的本身也许并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预期……在混沌一阵空虚一阵之后你已麻木无知的心情竟然又听见了脉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你的口鼻又开始有知觉地在呼吸了如此恐怖的阴影便又再一次地向你袭击过来……

往年这个时候为应佳节该是麦家最快乐的时候——太阳方一下山麦家的帐户大管事便指挥着小子们在院子里搭起了祭祖的神案三牲俱备荤素各具一案应景的菊花、秋海棠一盆盆整齐地排列着各方食客穿戴整齐等候着主人夫妇祭告天地祖宗之后欢畅入席接下来便是“持螫赏菊”了大个儿的螃蟹满笼满筐人人有份不饱不休。

麦老爷三代为官讲究排场中秋夜的灯会、灯谜使主客尽兴等到这一连串的应景节目之后才谈得上“赏月”二字。

那时候后花园凉亭之内麦老爷换上宽适的便衣夫妻家人相偎依香茗在几案上摆着各式月饼苏式的广式的翻毛儿的提浆的。说到馅儿有豆沙、莲蓉、枣泥、蛋黄、五仁、火腿、八宝……林林总总可就数不胜数了。几样应节的水果也一定是不能少的像鸭梨、柿子、沙果、鲜核桃、脆藕、于鲜蜜饯样样齐全。

就这样边吃边聊直到夜深寒重才在妻妾艳婢的服侍下入内安息。

曾几何时今年的风水变了。天灾、**已经重重地打消了这番兴头。人心原已经就枯萎了却是祸不单行平白无故地又飞来了这只老金鸡真是“人何以堪”。

是以今夜尽管是中秋之夜尽管明月当头麦家却已不再欢乐如昔了。

在“大祸将临”的眼前人人头上都悬罩着死亡的阴影上至麦玉阶下至看门的阿财脸上都已经失去了笑容影响所及就连麦家的那条老黄狗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地叫吠了。

阿财悄悄地打开了一扇耳门探头向着门外张望了一会儿又收回头来。

门房里麦家护院苗武单手压刀一身劲服地坐在那里。五根手指头轮流在桌面上敲着小鼓。他很紧张铁青着脸眼睛睁得滚圆滚圆的:“他娘的”心里一火可就冲着阿财骂了出来“你他奶奶是犯践还是怎么回事?小心人家摘了你吃饭的家伙你就不看了。”

阿财挤着一双大眼赔着苦笑道:“是……苗爷是里面的五大爷关照说有一点风声草动叫我赶紧往里面传我是怕误了五大爷的大事。”

“五大爷嘿!屁!”往地上啐了一口。对于由衙门来的那几位捕爷他可是打心里就瞧不起。这些日子在麦家要酒要肉一副作威作福的样子他早就烦了。就连那几个火枪手一个个那份颐指气使的德性简直像是一个窑里烧出来的。强人老金鸡还没来麦家倒先是遭殃大大小小二十来口子要烟要茶顿顿酒肉提起来麦家上下没一个不对这群主子头痛的。

“看看你们还能神气多久。”苗武心里盘算着下意识里却有股子冲动恨不能让这些人一上来都死在老金鸡手上才能一消心头之恨。

麦家大院里冷清清地看不见一个闲人却不能据此而判定疏于防守事实上却十分的是外弛内张。顺着青石板铺的笔直通道一直通向麦家大厅当中一共有两处门亭素日是特为护院、传达而设今夜可就显出了特殊的意义了。

第一座亭子里由名捕神眼杜明带同四名得力手下负责五个人刀剑出鞘弓矢齐备前面一有动静互可上前接应两侧布置的强弓、火枪更是待机而动如臂使指灵活异常。

第二座亭子里由金刀震九州阮大元亲自坐镇。王子亮、侯迁居边策应。这里更是“火器”的交会连击中心如真有人敢于强行通过他所遭遇的阻力必然是近于毁灭性的凌厉非比等闲。

穿过了第二道封锁线来到了大厅。麦家账房兼大管事麦七爷本就坐镇在这里随同他坐镇的虽然另有麦家四名护院武师但是也只能给麦七爷壮壮胆。敌人如果连破三关来到这里麦七爷这一关肯定是挡不住来人的了然而他却自然有他的主意必要时与对方讲斤论两谈条件他却是有一手所以他自愿担下重任坐镇中枢主持大局。

至于麦家主人麦玉阶出乎意外的他倒是表现得异常冷静。读书、为官给了他从容的气质与修养多年的养性虽未必培养成“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气度但是在过往的经历横逆里倒也都能应付自如。只是今天所面临的较诸生平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都严肃得多。都令人难以抉择他所感到最大的痛苦是生死抉择之权似乎操持在对方而不是他麦玉阶自己手上非但如此大祸一旦降临。所殃及的并非仅仅是他自身一人而已整个的家族很可能俱将连带毁灭不存在了。

犹是如此麦玉阶倒也是没有乱了方寸。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已尽可能地对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作了必要的安排。为数众多的食客一一遣散还乡;奴仆家人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决心自甘留下来的都打他们走了。偌大的一个家昔日欢乐已是难觅更何堪萧瑟落叶庭前秋菊更平增无限惆怅。

今夜的晚餐也太单调了一点只有四个人麦玉阶夫妇女儿小乔义士黄通。此外老仆麦贵、江婆婆、丫环碧喜都是无论如何也遣不走的身边人只得留了下来。

麦玉阶之妻马氏一个坚强刚毅的妇人所谓时穷节乃见这个时候才显出她的贤淑刚贞。为丈夫她向黄通亲手奉上了一杯香茗她徐徐地退向一隅坐下来。“老爷”她和声唤着麦玉阶一副从容地道“你不必为我担心事情也许还没有到这步田地我们的女儿也许能保护我们尤其是还有这位黄爷。”一面说她目光转向黄通颔微笑。

黄通站起来道:“夫人不要这么称呼我担当不起。”

“黄爷你不要再说了……担当不起的是我们……”说到这里她的眼圈红了“黄爷对我们麦家的大恩麦家世世代代都要记住永远也不能忘。”眼睛一转盯向女儿麦小乔叮嘱道“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能忘。”

麦小乔点了一下头道:“我不会忘的娘。”

“好了时候大概也差不多了。”麦玉阶向妻子马氏说道“夫人你也该藏一藏了。”

“藏?”马氏怔了怔“这光景你还要我藏?我往哪里藏?你呢?”

麦玉阶叹息一声道:“我叫你藏你就藏吧自然有地方来吧”他随即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跟我来。”包括老仆麦贵、江婆婆、丫环碧喜在内都不禁惊得一惊大是出乎意外。

麦玉阶走了几步见黄通仍然站在原处不觉回头:“黄兄弟你也来。”黄通应了一声这才跟上来。麦玉阶一路前行穿过了花厅一直来到了自己书斋推门入内里面一片黑暗。

敢情说话间的工夫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掌灯——”

老奴麦贵应声随即返身取灯。

麦玉阶看向夫人感慨地道:“当年这些暗室只为藏我麦家三代相传的文物书画想不到到头来却要赖它救命也算是……”摇摇头心情十分黯然。

麦夫人一时喜极而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既然有这个地方老爷你怎么不早说呀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说话之间麦贵已掌灯而至。

麦玉阶当先步入麦贵持灯亦步亦趋小乔与碧喜扶持着麦夫人黄通走在最后。

书房里静悄悄的门窗齐掩蚊蝇不惊。

在一橱藏书前麦太阶站住了脚步转向女儿道:“小乔瞧瞧你的功夫怎么样吧!”

小乔点点头想笑也笑不出来。这是她生平所经历的一件大事连日来目睹家人四散父母忧急一颗心早就碎了。

麦王阶抬起手指向书柜最高的一层道:“第七层藏书《文彦集》第八册之后有一块青砖是活动的移开它。”

小乔不待父亲把话说完便已贴身柜前聆听之下随即施展出“贴掌游墙”的功夫。见她只用两只手掌向柜上一贴由掌心聚力即把身子上吸活像是一只大守宫似的一路沿墙游了上去。

麦氏夫妇见到女儿如此功力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一旁的黄通看到这里亦是由不住连连点头不已。

小乔行到顶上遵照父亲所言移开了那本《文彦集》随即现了那块活动方砖。

由于整个墙壁皆以同色式样的方砖所砌如非事先知道其中有一块是活动的猝然观望之下根本无从辨识。待到这块方砖移开之后才见到其中置有一个可供手握的把钮。

麦玉阶点点头道:“左二右七你下来吧!”

小乔遵言手握把钮向左面转动了两下只听见墙内“吱”地微响了一声又向右面转了七转即听得“吱呀!”两响她随即从容飘身落下。紧跟着壁面上起了一阵沙沙声息。半扇墙壁连同贴壁的书架一并移转开来现出了一个半月形的拱门。

麦玉阶站在门外轻叹一声向着妻子道:“你这就进去吧——还有麦贵碧喜江婆婆……都进去吧!”

马氏一怔道:“老爷你呢?……”眼睛一扫面前的黄通、女儿“还有你……们……”

麦玉阶冷冷地说道:“你不必多问了你先进去如果不死我与女儿自来会你……”还是那几句老话要有逃走苟活之意也不会等在今天了。马氏当然知道丈夫性情多说也是无益。她虽有与丈夫同生共死的决心但是却也知道此刻强留下来于事无益心里盘算了一下黯然点了一下头:“好吧!我就在这里面等着你们了。”

麦玉阶道:“一切平安固然不必多说否则……七天之后你们再看机会出来……自行逃命去吧!”说到最后触及数十年夫妻情不自禁为之热泪籁籁而下。

马氏低下头抽泣了几声忍不住抱了一下女儿点头道:“你们会来的……就是死也让我们死在一块儿……”江婆婆、麦贵、碧喜——噙泪下跪向老爷小姐辞别。在麦玉阶的再三催促之下一行人才步入暗室麦玉阶少不得传授了暗门开闭之法眼看着妻子等四人步入、暗门合拢之后这才算松下了一口气。

黄通点头道:“大爷这番安置再恰当不过。如此一来便可从容应付而无后顾之忧了在下之意如果大爷与姑娘也能……”

麦玉阶挥手阻止道:“我意已决这件事不要再谈了。黄兄弟如果我这么怕死贪生让弟兄们代我受过卖命也不配老弟你舍生抬爱了……走我们到前面瞧瞧去吧。”说罢转身向外步出。

麦小乔其实何尝不想让父亲藏躲一时只是她深知父亲个性也就不敢多说好在有黄通与自己二人侍奉左右再加上外面众多护院官差那只老金鸡也未见得就能稳操胜算。这么一想真恨不能马上能见着了这个人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才叫干脆。心里这么想着麦小乔手上端着灯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不意灯光照处忽听见身后的黄通嘴里“嗯”了一声道:“慢着——”

“怎么?”麦小乔连忙站定回身举灯高照。

黄通却望向侧面的一扇天窗着怔。

麦玉阶一惊道:“有什么不对么?”

黄通走向窗前看了一下转向麦玉阶道:“大爷这扇窗户一直是这样开着的?”

“这……我倒是记不起了……”

说话之间黄通已然长身拔起。

他身形灵巧至极陡然拔起有如炊烟一缕单手轻轻向上一探已攀住了天窗边的横栏。

这时小乔忙即把灯举高了。

灯光照处黄通这才看见就在自己手抓的这片横栏上清清楚楚地现出了上下两点指痕。这种地方谁也想不到去打扫长年累月早已积下了厚厚的一层尘灰是以一点小小的痕迹也都清晰在眼……然而除了这一上一下两点指印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打量着这一番情景黄通特别分出一只手试了一试冷笑了一声飘身直下。

小乔趋前一步:“有人进来过?”

“不错。”黄通一双闪烁的眸子静静地在屋内转过忽然定住书桌正中部位。

小乔忙即举灯迎过去。

果然不错洁净的桌面正中心留有铜铁般大小的一点痕迹。

“噢!”这一次连不经世故的麦小乔也看出来了“是脚尖?”

“进来了。”黄通一面四下的打量着只是除此之外再也无所现了。

“好纯的功夫。”嘴里说着黄通那一张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这番苦笑里却也十分显示了他的自愧不如。

麦小乔也学着黄通方才的样儿腾身而上一只手攀着天窗横栏那只手移过灯来青纱罩里的灯光不停地曳着把她的人影长长拉向地面。看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吭声地飘身而下。

“姑娘轻功较在下高出十倍……看看这人来去的身手如何?”黄通一面说深深地皱着眉头。

“高不可测。”麦小乔摇摇头说“我真有点不敢相信……除非这个人没有骨头否则他怎么能进来。”

黄通摇头道:“不然姑娘可曾听说过江湖中传说的‘大八卸’功夫?”

“噢——我知道……黄大哥难道这个人他……”

麦小乔几乎迷惘了她虽知道有这门“大八卸”的功夫也知道这门功力乃是运用人体中极难练就的“一元真气”把全身的骨骼上自两肩下至盆骨作八处卸落如此全身形若蜈蚣。凡是头骨能过之处皆可畅通无阻武林中虽然亦有所谓的“收肌卸骨”之术那只是局部收骨较之这门功夫实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这门“大八卸”的功夫过于神奇当时麦小乔不过是由其师父嘴里听过而已也并未十分放在心上这时被黄通一提才似忽然记起她的惊异实在不难想知。

“黄大哥……什么人会有这种功夫?……你以为是谁呢?”

麦玉阶亦不禁为之动容一双眼睛紧紧盯向黄通。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的暗室秘密被敌人现也就是说最后的一点保障余地也没有了。

黄通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道:“据我所知这只老金鸡是有这个能耐的。”

“啊!”麦玉阶一时大惊“这么说难道他进来过了?”

“恐怕是的。”

黄通忽然腾身而起模仿着对方自天窗下来的姿态也用一只足尖点向桌面再次腾身而起扑向对面书柜这般来去形若一只大鸟书房里鼓荡出大片风力。

在麦玉阶眼里黄通这般身子实在不啻神人天降然而黄通本人却显然有力有未达的遗憾与失望。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人的轻功较我高多了……只怕是他本人来过了。”

麦玉阶登时一呆。

麦小乔乃安慰道:“爹事到如今你老人家也用不着再担心了我们等着他就是了。”

黄通冷冷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大爷要冷静从事我以为这只金鸡即使是进来过他并无所获……也许只是在察探府上动静。”

麦小乔哼道:“这么看来他也不脱鼠盗狗偷的行径我还一直把他看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

说话之间巷外已传来了初更的梆子声。

“啊——”麦玉阶霍然一惊“已经起更了。”一面说他挪步窗前揭开了窗帘向外窥伺了一眼目光望处不偏不倚正好看见了那轮冉冉升起的中秋明月。

一片翩翩下落的枯黄梧桐树叶无巧不巧地正好落在了阿财的头上……几乎是完全没有声音的。阿财却已经警觉了身子抽搐了一下慌不迭地抬起头。立刻他的眼睛睁大了抖颤的身子僵直地贴着墙缓缓地站立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知道他所奉命要等待回报的那位主儿到了然而到底是否真的呢?

那是一辆双马二辕黑漆铮亮的漂亮马车漂亮极了就连麦夫人来去所乘坐的油碧车都比不上。黑光铮亮的油漆描着金边儿.那么纯黑而没有一根杂毛的两匹马怕是一千匹骏马里也难挑选出一匹。

阿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睡得这么死事实上不过是等倦了才打上一个盹儿就这样整辆的马车来到眼前自己竟没有觉反倒是一片落叶把自己给惊醒了。

马车正以缓慢的度继续向眼前接近着两匹马八只蹄子敲打在路面上不可能没有声音然而显然声音却降到了可能性的最低程度。这样看设非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良驹不卒为功。渐渐地这辆辔驾整洁望之崭新的马车越见清楚的来到了面前赶车的轻扣缰绳马车不偏不倚地就在麦家大门当中停了下来。

阿财暗自叫了声:“我的老天别是那话儿来了吧。”

装设精巧黄光晃动的两盏琉璃马灯左右摇晃着每一回晃动也都使人能够更一次清楚地看见跨坐在车辕上的那个人——车把式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汉子。只见他轻轻在车座上一跃已如同一只大鸟也似地落在了门前。

阿财吓得“啊!”一声转身就跑。

“站住!”这一声显然出自对方那个身着月白长衫汉子之口阿财顿时就怔住了。“是!”他转向对方那个人看着“你……是谁?”借着门前的灯笼以及天上的明月他总算把这人的脸看清楚了由不住怦然一惊。

敢情这张脸他早已经留有深刻印象正是那一日麦府开仓赈粥时大闹现场的那个人。当时如非黄通在场插手管了这件闲事简直还不知何以收场。事后由表七爷嘴里传出这人姓祝乃是跟随金翅子手下之人。这一霎的忽然出现不用说阿财也就可以想知是怎么回事了。

“小子这里有份贴子带进去交给你家麦大爷就说好朋友问候他来了。”一面说时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骨骨碌碌直在眼眶子里打转随着他平出的手势“嗤”一张大红拜贴直向着阿财面前飞到。

阿财慌不迭双手一接托在掌上:“是……我这就去。”

嘴里说着回身就跑由耳门里窜身而入还跄了个跟头不经意一只手把他由地上挽了起来。

阿财抬头一看认出了是官府来的大捕头神眼杜明另外六名劲捕左右齐立清一色的厚背鬼头刀闪着白晃晃的刀光。“什么事?”杜明其实已听见了“是点子来啦?”

阿财结巴地道:“来来啦!这里有一份贴子说是要呈给咱们老爷……”

杜明冷笑了一声接过贴子来上面是一只展翅金鸡下面一个“拜”字除了这个字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连上下款都没一个。神眼杜明负责看守第一道门户一下来可不能松了劲儿怎么也得撑下去好在里面有得力的接应不信自己就挺不下来。

看着这张拜贴杜明心里冷点点头说:“送进去给麦七爷这里没你的事。”

阿财答应了一声撒腿就往里跑。

神眼杜明哼了一声关照身边人道:“开开门咱们不含糊见见他是哪庙里的神?”两名捕快应了一声打开门栓隆隆声中已将两扇沉重的铁门推了开来。

神眼杜明所以有这个胆子全在胸有成竹当然他也知道要是只凭自己的能耐是万难阻挡对方来势的既然各方配合后面又有接应可就另当别论。

大门打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对方那个下书人——祝天斗。对于杜明来说祝天斗这张脸是陌生的四只眸子一经交接姓祝的嘿嘿连声冷笑着双方随即开始了对答。

“原本这里还有六扇门的朋友失敬失敬。”

“好说!”杜明一面打量着对方道“尊驾是——?”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哪位是老金鸡——老当家的?”话声出口神眼杜明一双锐利的眸子已经注视向街心那辆油光铮亮的黑漆马车上。

“嘿嘿!”祝天斗那双“三白眼”眨也不眨地盯向对方“你口头小心一点敝上正确的大号是翠羽金鸡你也可以称呼他老人家是金鸡太岁舍此之外并无别号。第一次初犯我饶了你再要不听哼哼只怕你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

神眼杜明公门里当差昔日何等威风眼前尤其是在手下六名捕役面前被对方一个身分不明的人口出不逊地教训了一顿一张脸顿时涨了个通红。这口气要是咽下去今后这个差事可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好说。”杜明双手力盘十指如钩“朋友口出不逊显然没有把我杜某人看在眼里……这倒要讨教一二了。”话声一住杜明左手猝翻一招“金豺现爪”直向对方视天斗前胸上兜去。

按说杜明的一身功夫称得上是满不错了要不然阮大元也不会单挑上他来当这个差事无奈今天行市不对碰上了对方主仆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金翅子如此盛名其手下人物自然也非弱者。

可惜那日黄通与祝天斗较技动手之时杜明未能目睹要不然此刻他万万不会如此莽撞。

眼前杜明这一掌即将要接在了对方视天斗前胸之上后者忽然后背一拱。这一拱有分寸杜明那凌厉的一掌突然是差着寸许之间而致落了空招。

眼看着姓祝的那张不屑的脸蓦然间为之一沉一只鸡爪子似的瘦手闪电般的递了出去:“该死的东西。”

“噗!”地一声已紧紧地抓在了杜明的右腕子上。

杜明只觉得那只手腕上像是着了一把钢钩般的疼痛。这一抓之力对方五根手指头几乎都为之陷进了肉里只痛得杜明嘴里倒抽进一口冷气。

对杜明来说这一招还算不得是最厉害的。随着祝天斗五指力拧之下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杜明那只手腕骨节生生为之折断。

“哎哟!”杜明只痛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随着祝天斗的一声冷哼上步拧腰只一下忽悠悠已把杜明偌大的身躯抡起当空直向着当前一方高耸叠翠的假山石上撞了过去。

几名捕快目睹之下可都全傻了眼忖思着人石相碰血溅当场的一霎必将是无比的惨厉。猛可里一人长啸一声:“大胆。”

一阵衣袂荡风声响自空中一条人影飞鹰展翅般现身当空双手上托接人拧腰飘身几个式子一气呵成倒也难为他了临落地时不过打了个跄到底把身子站稳了。

来人偌大一把子年岁一身蓝绸子紧身衣裳赤着脸倒竖着眉倒也有几分威仪不失他公门大捕头的威望尤其是背后那口闪烁着金光的九耳八齿大环刀显示着他这金刀震九州的外号颇是大有来头。

神眼杜朋虽然没有撞上那块假山石溅血当场可是右臂骨折那阵子连心的奇痛再加上眼前的屈辱在拜兄阮大元双臂抱持之中只见他脸如金靛大吼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金刀震九州阮大元面罩寒霜一声不哼地把社明转交给身旁一名捕快冷冷地说了句:“抬下去——”到底是见过世面在衙门口当差日久深深知道眼前这档子买卖不是好相与。

用力地抱着拳阮大元一双老虎眼骨骨碌碌紧在对方视天斗脸上转着那副样子恨不得要把对方给生吞下去。虽然这样有他拜弟杜明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再贸然出手不得不耐下性子。拿着对方的斤两“朋友你好利落的身手。”

“姓阮的你夸奖了。”敢情不待报名姓祝的已把对方早就摸清楚了。

阮大元倒抽一口气嘿嘿笑了几声:“我兄弟不识大驾多有开罪这下你还要担待一二。”

“什么话?”祝天斗翻着白眼珠“祝某人在老哥你面前算得了哪棵大葱?不过哼哼!今番情势老哥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了说一句不怕老哥你泄气的话今夜之事哼哼……姓阮的你管得了么?”

几句话可比针还要锐利一句句都深深地刺进阮大元的肉里他顿时就怔住了。

祝天斗往天打了个哈哈:“老哥你是聪明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祝某人吓唬你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带着你的哥儿们这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要不然可就迟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阮大元机灵灵打了一个寒噤。

他半生江湖打滚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尤其是今夜晚所遇见的这档子事明眼人应该心里有数谁要是装瞎子硬往里面闯保不住可就得赔上性命。

一刹那阮大元身上起了透骨的寒意……透过收缩了的瞳孔在朦胧的月色里他远远打量着大门前那辆二马双辕的黑漆马车不用说那个传说中的杀人魔王黑道中最最扎手的传奇人物老金鸡就在里面了。

姓祝的话虽说是听来刺耳却也不无几分道理所谓“明哲保身”人又有几个是真正不怕死的?阮大元一霎间就像是被风闪了舌头泥塑木雕也似地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了。

却有一只多事的膀子在后腰眼儿上推了他那么一下子传过来了王子亮的声音:

“阮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阮大元一惊之下差一点咬了舌头这才想到了眼前是怎么回事?

可就应上了那句话了——骑虎难下又道是羞刀难入鞘当着眼前这么些哥儿们自己堂堂一个总捕头居然会被对方一个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吓住了这可也是怪事儿。

王子亮、侯迁眼睛瞪得鸡蛋子儿那般大小脸上那股子不屑剽悍劲儿简直就容不得他打退堂鼓。

偷眼逡巡一下几处暗卡子忖思着早已埋伏好了的火药机枪阮大元不由得心里又自添了几分勇气。

“哼哼……”阮大元半笑半哼地打鼻子里直出气儿“话倒是两句好话只可惜姓阮的生就的不知好歹有点听不进去。贵客既然来了何不请现身而出?阮某这里恭候他的大驾了。”

祝天斗阴森森地笑了笑道:“天下竟然会有你这不知死活的人……也罢你自找死可也就怨不得姓祝的事先没有给你打上一声招呼。要见敝上却也不难我这就给你招呼一声。”

姓祝的边说边自转过了身来遥遥向着那辆黑漆马车迅伏在地上只见他嘴皮微动出了一阵奇异的声音其声有如秋虫振翅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一种别扭劲儿。

这个祝天斗一连叩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

全场各人眼看着他这番做作简直不知他是在演什么哑剧俱不禁面面相视暗自纳罕。

却听得“汪汪——”狗吠声起自身后麦家所豢养的一只大黄狗就像是猝然看见了什么鬼魅也似的一路夹着尾巴频频哀吠回顾着直向后院快地奔逃过去。

这番景象看在阮大元以及各人眼睛里一时都傻了眼立刻意识到某种不祥的预兆。可不是么?就在狗影子方自消逝的同时只见一条颀长的人影子已经出现眼前。

阮大元看得一惊只觉得对方这条影子来得好快在迷茫的门灯混合了惨白的月色里这个人的出现真像是鬼魅幽灵一般。

“啊——哟——”

阮大元足下一个踉跄由不住后退了一步一任他见多识广这一霎竟自惊出一身冷汗。

岂止是他一个人——在场所有的人在目睹着这个鬼影子出现的一霎俱都呆住了。

说是鬼影子当然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这个猝然出现的影子几乎可以说真的就是一个影子影子是没有实体而仅具形象的是轻浮飘动的……这一切全都符合。

阮大元惊魂未定睁大了眸子再一次向对方注视时那个形象显然又一次有了变化。

对于在场所有的人来说几乎都是不可思议的——

一阵风刮起了庭院里的落叶也刮起了那个神秘的鬼影。

灯光、月色两般迷离。

众日睽睽之下那个颀长的影子就像是一匹闪光的缎子极尽柔软迤逦为能事地在空中鼓荡而飘动着。

只有一匹绸缎或是一件长衣在风势里才可能显现出如此波动飘忽的姿态然而那却是一个人。

一个不折不扣的人。

在众人睁大了的眼光里这个人显然已站在了眼前距离着阮大元当前最多不过三尺开外。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使得阮大元无须掌灯也能约莫地认出了对方。

在一阵激烈的心脏跳动之后这一霎惊魂甫定总算能勉强镇定了下来。

最起码有一点他是可以认定的那就是站在当前的这个形象是一个确确实实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相当神秘的人物。

散、修容、高瘦的身材这一切包裹在黑光油亮的长披里乍然看去这个人像是披着整匹缎子看不出一些裁剪的痕迹。

在随风舞动的散乱丝里显现着清癯、阴沉的一张瘦脸以及光芒灼灼逼人的一双眸子。现在这一双眼睛正自直直地向阮大元身上逼视着。

阮大元素来是何等气派?想不到这一霎在面对着眼前这人的灼灼目神时竟自显现出由衷的怯虚心里直慌一双膝盖更情不自禁地打起颤来。

这人湛湛目神眨也不眨地盯在阮大元脸上阴沉地点了一下头。

“你就是姓阮的那个捕头?”

“不……错。”

“你要见我?”

“是……你是?”

“我就是你要见的人。”

“噢……”阮大元情不自禁往后面退了一步“这么说……你就是金翅子……金大……当家了?”

“不错你猜对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几乎无需扬声也能使在场各人清晰在耳由于来人的自承聆听者全都为之心头一震天天防老金鸡候老金鸡如今这一霎这只金鸡就在眼前倒要看各位如何落了。

阮大元在聆听到对方自承身分的一霎或许是紧张之故一只右手反掌握住了刀把子。

对方这位人称金鸡太岁的黑道煞星出乎意外地竟自展出了笑容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却仍然眨也不眨盯在阮大元脸上。

阮大元紧握住刀柄的手又缓缓地松开了。

“你可以用你手中的刀。”金鸡太岁脸上笑容不失地道“而且我给你三次机会。”

“老当……当家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阮大元情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一步目光逡巡之下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院子里已聚集了不少人。

“阮大哥放开手干吧兄弟们接应着你啦——”

说话的是神机营派来的把总张照——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紧捏着他的兵刃——斩马长刀。

这两句话平空里给阮大元增添了无穷勇气很明显的是在告诉阮大元说他的手下已经都埋伏好了必要时一声令下即可乱枪齐嘿嘿老金鸡就算你身上长了翅膀也不怕你能飞走了。

阮大元有此一念此刻心里便踏实多了。

他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怕是出刀容易收刀难还得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行。

金鸡太岁兀自不曾移动地站在原地夜风里乱纷扬衣襟飘飘。

一络白现出在他的前额乱之间使人恍然的意识到敢情他已是有了年岁的人最起码已不是个少年人似可认定。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现场已略有变动排云翅王子亮一掌红侯迁已经悄悄掩在了阮大元左右麦家的五名护院却在阮大元身后一个个的钢刀在手跃跃欲试作为第三线的接应。

另外来自衙门的三名捕快却是品字形地看住了对方下书人祝天斗战斗的形势早已完成一触即。

这一切对于现场的金鸡太岁来说如若无睹他甚至于连偏一下头都不愿意那双炯炯双瞳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阮大元。

“你现在总可以出手了。”

到现在为止阮大元甚至还不能十分看清楚对方的脸至于对方的一双手自一开始就从来也没有现出来过始终掩藏在那长可及地的黑缎长披里。

“老当家的……”阮大元出手之前还有几句话要关照“得饶人时且饶人麦大爷——”

“不必多说。”

四字出口一股凌人的无形刚气霍地冲体而出。

阮大元猝当之下身子打了个闪这才知道厉害他生平办过多少扎手的案子会见过多少黑道煞星却是没有一个能与眼前这位主儿相提并论令他感觉到打心眼儿里生出怯意。

话是不必再多说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不过是个闲客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麦家帮场子的外客而已想不到对方竟然认定了自己非要追着自己出手不可。由于自己在官场上的特殊身分一上来弓拉得太满了这会子再想泄劲打退堂鼓可都来不及了。

四周的气氛是那么的阴森肃杀……沉闷得怕人。

阮大元所能听见的只是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音——他的手早已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刀柄。

这第一刀可是真难。

大家伙的眼睛全都注视在他身上情势所逼他是非出手不可了。

王子亮、侯迁左右相切前者是一双判官笔后者是一只万字夺四只眼睛狼也似地瞧着那只老金鸡暗地里却是照顾着拜兄老龙头阮大元只要他略现败象立刻左右齐人同时出手制对方于死地。

一阵夜风袭过来场子里枯叶滴溜溜地直打着转儿。阮大元猛地足下一顿施了一式“虎扑”直扑向对方金鸡太岁当前。

对付像金鸡太岁这般可怕的强敌他可不敢取巧弄险这一刀便是十足的真功夫。刀锋下处划出了猛锐的一股刀风直取对方天灵顶盖。

这一刀如果不能得逞接下去的一招“风扯大旗”便具有不可预测的威力至于第三招“怒卷长虹”更是阮大元刀中精髓这一连三刀有个名堂叫夺命三刀如果说阮大元刀功中或有可取舍此便无其它了。

月影下的金鸡太岁身子纹丝也没有移动就在这口刀的刀锋几乎已将触及他顶门的刹那之间猛可里这颗头颅却向着一边拧了开来。

身随头转长披“劈拍!”一声飓风横起一起即落已是七尺开外。

阮大元一声喝叱刀面上钢环子“哗啦!”一声暴响第二招“风扯大旗”由下而上狂卷而起大片刀光里直取对方前胸。

像是砍中了又像是为阮大元的刀风所激起。

在空中转了个大圆圈子黑衣怪客的身子也几乎与对方刀锋所连接当得上间不容仍然是落了个空。

阮大元向后拉刀收势对方黑衣人夹着一股凌人的奇大风力飘然现身面前。

刀势一出即不可收拾至此阮大元第三刀“怒卷长虹”想不出也不能够了——这一刀他施出了所有的力道大有毕一役于一刀之势刀势斜着划出去在中途“劈啪!”一声抖出了两片刀影连同着刀的本身看上去分明是三片刀光呼啸声中直向着金鸡太岁身上招呼了过来。

于此同时两侧的王子亮、侯迁也不再俟机以待双双抢身而出。

王子亮的一双判官笔抖出了两点寒星。

候迁的万字夺有如银光一线。

前者直取敌人双瞳后者意在咽喉若是再加上阮大元的迤逦一刀金鸡太岁以一挡三惊险万状当可想而知了。

三个人的势子都够快的由于事先早已有过类似的操练这一中二偏三个走势算得上势猛力劲搭配得更是天衣无缝了。

无奈他们的对手金鸡太岁这个人确实太过于神奇莫测功力尤其是惊人。

三个人的感触是一样的。

一刀、双笔、万字夺三般兵刃看上去可全都卯上了——事实上却又全都落了空。

现场所有目击者无不大感纳罕一时真有点闹不清楚自己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闪躲一件兵刃不足为奇若是同时间进三件兵刃可就不大简单尤其是像眼前这人这般的闪避法儿却是前所未见的稀罕。

像是一个纸人儿那般地轻飘在猝然间扬起的身势里只见三般兵刃全都走了个空。

阮大元一刀落空之下下意识里可就觉出了不妙面前轻风一阵对方当面而立直到他向后收刀之际才觉到掌中刀敢情重若万钧一任自己施展出全身的力道竟然抽它不动。

王子亮、侯迁一左一右石头人也似的呆呆站立着——表情至为木呐由他们睁大却又失神的神态看来八成儿是被人点了穴了而阮大元的刀这一霎却平平地贴在对方金鸡太岁的手掌心上。

只是那么平平地贴在掌心上。

虽然如此阮大元即使施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起不动那口惯用的钢刀。

对方掌心里分明像递出了一种奇怪的力道这种力道便有似磁石引针般地吸住了钢刀刀又吸住了阮大元的手掌一连串的关联便形成了阮大元眼前的这一尴尬场面。

阮大元一连几次运力却未能起脱手上钢刀反倒是透过刀身传过来的阵阵力道震撼得他五内如摧肝肠寸断极短的一霎间已是面红心跳气喘如牛。

“姓阮的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最后这句话一经出口阮大无只觉得刀上一松算是脱开了对方手掌却有一股旋风把他重重甩出了七尺开外。

阮大元固是心胆俱寒待要逃走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对方五指箕张向外轻轻一送阮大元身子猝然打了个闪紧接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现场所有人除了对方那个跟班儿祝天斗以外几乎没有人能看清那是怎么回事。总之倒下去的阮大元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金鸡太岁似乎施展了一手名扬武林的绝技“铁手穿墙”看起不过是在空中虚接了一下精湛的内力已隔空洞穿了阮大元的肺腑就此一命呜呼。

紧接着阮大元之后王子亮、侯迁两具直立的身子一左一右也相继倒了下来。

其实他们两个人早就死了只不过延迟到现在才倒下来而已致命之伤俱在喉头不过是寸许长短的一道小小血口金鸡太岁如何巧妙的运施长披以一指抡衣角扫过二人的喉头这番惊人的身手现场竟是没有一人看清莫怪乎众皆瞠目了。

阮大元等三人虽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可是在皖省境界又是公门里第一流身手设非如此也不会要他们来办这件扎手的案子了想不到初次上阵连对方姓名面貌都还没有弄清不过是照脸的当儿竟然全都丧失了性命。

金鸡太岁这一手杀着不啻产生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以至于现场十数条汉子全都像木头人儿似的呆住了继而哄然作鸟犬四散分开。站立在亭子里的那位神机营的把总张照更是吓直了眼他所以还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张皇失措是因为他还有厉害的杀着。

这当口他显然也挺不住了不得不提前施展枪身一举张照大吼了一声:“射!”就势一个虎扑之势抢倒地上。

火绳子一亮而熄耳听得“轰隆!”一声大片枪子儿有似万点飞蝗呼啸着直向现场射过去。

现场也只不过剩下两个人罢了。

金鸡太岁和他的那个奴才祝天斗。怪道的是这两个人丝毫也不见得张惶。

“噗噜噜——”随着金鸡太岁转身拧腰的一刹那一领黑缎长披已自展现了开来。

先时披在身上并不显现得如何肥大此刻一轻抡施开来黑压压有似乌云一片足足有两丈方圆天空中基地激荡出狂风一阵形成了极大的一声气波爆炸之声震得人耳鼓麻。却是一展即收戛然而止。空爆声里那为数千百的火枪散弹子儿竟是无一命中一股脑儿地来一股脑儿地去来无影去无踪倒也干脆。

“轰!轰!”一连又是两声枪响。

枪子儿划过夜空扫过枝梢哗啦啦作响。

对方又自直直地伫立着成了打活靶。可就是一样的邪门儿随着对方转动的那袭长披影里大风一阵子狂旋一转一旋其势又何止飞砂走石而已就这样来犯的火枪子儿接二连三地又落了空。

敢情是卷到了半天之上。半天后才像冰豆子也似的劈劈剥剥散落了下来。

伏在地上的张照简直不相信自己这双眼睛半天才明白过来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一连三声枪响证明埋伏在侧的三杆枪都开了火可是全都落了空接下来上膛燃捻子可是半天耽搁对方若是乘着这个空档向自己难那可就糟糕透顶。

一念之兴张照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逞能威抽个冷子由地上猛地窜起来一头扎向暗影之中。

大敌当前岂容他来去如意?

张照一头扎向暗处但迎接他的却是冷森森的一把钢刀刀身不大不过尺把来长短头尖带翅是把模样儿奇怪的匕噗嗤一声可就扎进了他的心窝。

刀拔血涌张照身子哆嗦了一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临死以前他倒也没有忘记打量一下对方看看杀死自己的是谁?

一心只以为是那只老金鸡。

他猜错了——是祝天斗。

大厅里光同白昼。

麦七爷强打着精神向老天爷借了一个胆子正在待客。

客人名目之多一时说他不完……老金鸡金翅子金鸡太岁夺命金鸡……说来一大串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人。

现在他端端正正地居中而坐一派斯文竟是不带半点儿杀气。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身包括衙门派来的人麦家的护院张照以次的几名火枪手等……这些人竟是无一幸免。

玉兔高悬金风送爽郁郁的袖子花香里间杂着刺鼻的血腥气息气氛之不协调一如现场这般。

麦七爷双手抱着精致的江西景德镇青瓷茶碗向他的客人说了一声“请”语音含糊两只手直打哆嗦碗盖相磕格格响作一团。

“请……请……请喝……茶……”

客人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虎头燕额山林秀地阁方平且伏垂——好一副堂堂仪表。这副仪表看在任何人眼睛里也难以令人相信对方竟会是操干着没有本钱杀人越货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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