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遁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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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月明坐在怜花居二楼一个厢房的平台上凭栏俯瞰下方行人车马逐渐稀疏的街道。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日出时将是他离京的一刻。不论这回要处理的案件如何荒诞离奇他定要完成任务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怜花居位于京城最著名的花街青楼林立寻芳客通宵不绝要到天明才回复平静。

侍婢唱喏道:“花梦夫人到!”

辜月明没有回头待花梦夫人到他身旁隔几坐下,始叹了一口气。

花梦夫人朝他看来讶道:“月明为何满怀心事的样子你不是说过世上既没有可令你不快乐的事也没有能令你开怀的事吗?”

听着她暗含怨怼的话语辜月明心中再叹息一声连他也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情怀。自离大宫监府他一直有心如铅坠的沉重感觉却不知为何会如此。

花梦夫人正是怜花居的老板她在京城非常吃得开不论达官贵人又或黑道强徒谁都要卖她几分面子。

年轻时花梦夫人曾是花街最当红的名妓现在虽年近三十但肌肤仍像婴儿般嫩滑不过夜夜笙歌的生活已在她眉梢眼角留下岁月的痕迹。然而她仍是个很有韵味和吸引力的女人。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他横搁几上的长革囊处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这是甚么东西?”

辜月明淡淡道:“我未看过你最好也不要看。”

花梦夫人微笑道:“是不是与凤公公有关?看你的神情不用说也知那头老狐狸又耍你了。”

辜月明终往她望去道:“刚好相反他开出了能让我解除军职的条件绝不含糊。”

花梦夫人讶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辜月明摇摇头似要把心中的烦恼挥掉只有在花梦夫人前他才不隐瞒心事因为她是他唯一的红颜知己倾吐心事的对象。

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兴奋才是对吗?”

花梦夫人皱眉道:“究竟甚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辜月明目光回到街上去沉声道:“我直觉事情并非如表面般简单所以离京前来找你请你出手帮忙为我查三个人。”

花梦夫人没有查根究抵因知道问也是白问可以说的辜月明自然会告诉她。道:“查谁呢?”

辜月明道:“夫人请为我查看在洞庭湖一带有没有著名的用毒高手。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是有能力让一等一的老江湖都会阴沟里翻船的人物。”

花梦夫人点头道:“若有这么一个人肯定瞒不过我的耳目。还有谁呢?”

辜月明道:“你认识夫猛吗?”

花梦夫人点头道:“当然认识我初出道时他是京城最当红的人物更是公认的硬汉子因他是唯一敢与凤公公抬杠的人。唉!可惜他终于斗不过凤公公给凤公公抄家灭族从此再没有人敢捋凤公公的虎须。”

辜月明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花梦夫人最爱看辜月明沉郁的样子。她曾遇上过比辜月明俊伟的男儿但总没有人及得上他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似是与生俱来的孤悲、忧郁、寂寞。

没有任何人事可令他心动包括自己在内。这想法使地感到失落但正是这种失落的感觉令她爱见辜月明。

辜月明目注长街道:“凤公公以甚么理由抄他的家?”

花梦夫人冷哼道:“是欺君之罪。凤公公不知用甚么手法蛊惑皇上因为谁都不相信夫猛会背叛皇上。最离奇的是夫猛竟能脱身。凤公公若要杀一个人不论那人到了天之涯、海之角肯定难逃他的毒手只有夫猛例外。如夫猛已落入他手上凤公公怎会不大肆宣扬?”

稍顿沉声问道:“凤公公开出的条件是不是要你去杀夫猛?”

辜月明苦笑道:“真的不要问知道此事对你有害无益我还不想害你。唉!我们似乎须把对那用毒高手的调查再扩展开去纳入凤公公的爪牙。”

花梦夫人露出慎重的神色点头答应道:“还有一个是谁呢?”

辜月明犹疑片刻始道:“你听过一个叫牟川的人吗?”

花梦夫人摇头表示没听过。

辜月明朝她望去郑重的道:“那你仍当没有听过。你只需查这个用毒的高手便成。天明后我会离京到岳阳去夫人可把调查的结果送到那里去。”

花梦夫人道:“岳阳著名青楼红叶楼有个叫百纯的才女是我的小师妹声色艺俱全绝对可以信任我会把结果送到她那里去你找到她可以得到消息。”

辜月明轻轻道:“谢谢!”

花梦夫人叹道:“过往你每次远行我从不会担心但这次我却有很不安的感觉恐怕月明已被凤公公拖入朝廷的斗争里去。”

辜月明道:“人生在世只如镜花水月转瞬即过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生也好死也好我是不放在心上的。”

花梦夫人垂低声道:“月明!”

辜月明讶道:“甚么事?”

花梦夫人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辜月明望着残星欲坠日出前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黯然点头。

花梦夫人道:“解除军职对你真是这么重要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真的是视生死若等闲的人。为何这么怕上战场呢?”

辜月明沉重的道:“因为我害怕战争是真正的害怕。”

花梦夫人一呆道:“辜月明竟会害怕。”

辜月明长身而起点头道:“我真的害怕但若夫人问我因何害怕我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你。我作的噩梦多少都和战争有关战争是我最大的梦魇自懂人事以来一直紧缠着我。这方面的情况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包括爹娘在内。”

接着抓起几上的长革囊撮唇出哨声蹄声立从长街传上来一匹神骏无比的灰白马儿不知从哪处钻出来朝辜月明立身的二楼平台奔过来。

花梦夫人站起来移到辜月明身后忽然用尽气力从后面抱紧他。

辜月明无动于衷的道:「若我一去不返勿要为我哭泣该笑才对。」

花梦夫人放开他热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辜月明从未对她说过如此不祥的离别话。

辜月明单手一按栏杆腾身而起凌空来个翻腾准确无误的落在奔至下方二、三丈的骏马背上策骑而去不住增。

花梦夫人移贴栏杆辜月明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消失在长街转角处。

乌子虚醒转过来有想哭的冲动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即使在心情最低落的时刻他也没有这个冲动。可是他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似迷失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迷宫里完全没法为此刻的存在理出头绪。

恍恍惚惚间他的脑海浮现出那张绝美的花容那双望向他深邃无尽、内藏千言万语能勾魂摄魄的眼睛。

乌子虚猛然坐起来急剧的喘息着他终于记起昏倒前遇到的异事又骇然觉仍历历在目的沼泽区已如春梦般消散无踪。

虽然仍是浑身疼痛但已回复了气力。

阳光从后方射来他位于一道宽约五丈的河流岸边河水澄清见底弯弯而来曲曲而去仿似镶嵌在铺红缀绿的丘原平野上的玉带不慌不忙的缓缓流动。大群蜻蜓在他头上高低盘旋翩翩起舞相互间却永不会碰撞。

清风徐来。

乌子虚回头看一眼太阳的位置心中吓了一跳现在离日落顶多只有个把时辰自己岂非昏迷了差不多一整天。

究竟生了甚么事?

最合理的解释是昨夜自己昏迷后又给河水冲到这里来沼泽区位于上游某一处但又怎样解释所遇的绝世美女和奇异的部队呢?难道遇上一群来自远古阴魂不息的厉鬼。

乌子虚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抖颤。旋又骂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更有可能只是一个梦境可是梦怎会那清晰和连贯如此的真实有血有肉。

唉!又或昨夜自己已踏了半只脚进鬼门关目睹的是关内的情景想到这里整个脊背都寒森森的。

正疑神疑鬼的当儿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接着感到饿得要命。

心忖要在这么个地方寻找野果充饥该不困难。如找到黄精一类的东西将更理想填饱肚子始有气力离开这鬼地方。

乌子虚驱走占据着脑袋的万千念头。甚么都不去想觅食去也。

“砰!”皇甫天雄一掌拍在身旁的几上大怒而起喝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个外来的小子都抓不着。”这一起立顿显他雄伟魁梧的体型加上光秃的头顶一个大鹰钩鼻子眼睛瞇成像刀刃似的两条缝流露出一种冷酷无情的个性气势逼人而来。

十多个被他斥责的大汉人人垂下头去不敢透一口大气当然没有人说话在这时候触皇甫天雄的霉头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而这批人任何一个走出去都是横行霸道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在皇甫天雄面前却是驯如羔羊。

只有一个人例外此人双手环抱昂然立于皇甫天雄座后身材壮实修长浓黑的头全往后直梳尽显前额的高隆广阔鼻子平直双目锐利如鹰隼国字方脸相貌堂堂虽是静立浑身却充满劲力像头可在任何一刻扑向猎物的豹子年纪在二十七、八间颇具慑人魅力一派大家的风范。

此人叫丘九师乃皇甫天雄手下头号大将任何事交到他手上从来不用皇甫天雄担心每一回都办得妥妥当当的。他两天前接到皇甫天雄的飞鸽传书立即从太湖赶回来。

皇甫天雄两眼布满红丝显然多晚没有睡好暴跳如雷的厉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这班蠢材没有一个帮得上忙。怎可能让那狗娘养的贱种逃往对岸去呢?你们不是封锁了方圆百里之地吗?假设十天之内你们仍抓不到那贱种每个人都要提头回来见我。”

此时一人施施然进入厅内神情从容自若与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十多名大汉的战战兢兢立成强烈对比。

众大汉见到他像见到了救星只有站在皇甫天雄身后的丘九师表情仍是毫无变化冷静沉稳得令人见之心寒。

进来的那人文士装束一举一动均予人一派悠然自得的轻松洒脱中等身材算不上好看可是他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使人感到他智谋过人与众不同。

大汉们纷纷退往两旁让他直抵皇甫天雄身前。

文士施礼道:“修真拜见大龙头事情终有点眉目了。”

皇甫天雄像沉溺怒海快遭灭顶之祸的遇难者抓到浮木般精神大振向众大汉喝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众汉如获皇恩大赦连忙退下不一会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皇甫天雄、丘九师和那叫修真的文士。

皇甫天雄是大河盟的大龙头一手创立大河盟是雄霸大江流域的帮会虽以大江为主要地盘势力却伸展至全国即使官府朝廷也要对他采安抚政策不敢轻易开罪他。

如丘九师是皇甫天雄最得力的大将阮修真便是他席军师和智囊。两人一武一文令大河盟的势力不住膨胀扩展近五年来已没有其它帮会敢挑战大河盟霸主的宝座。

皇甫天雄坐回椅内沉声道:“有甚么眉目?”

阮修真恭立皇甫天雄前方道:“修真派人拿着那凶徒的画像作了一个彻底调查觉这个化名祝良的凶徒于三个月前到达荆州府的北江县入住最昂贵的客栈当夜便到赌馆豪赌接着流连于青楼酒馆生活糜费。不过他在北江只逗留了三天跟着转到下游另一县城去继续狂赌狂嫖、吃喝玩乐。他自称是布商却从没有人见过他做布帛的买卖也没有人认识他。”

皇甫天雄皱眉道:“这小贼很富有。”

阮修真道:“此人边赌边嫖沿大江东来逐城逐县的花天酒地。修真约略统计只是他输掉的钱和在烟花场地的花费肯定过五千两银这是个惊人的数目。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从不到同一间赌场或青楼去只光顾一次而在任何一地逗留的时间绝不过五天所以即使引起当地的流氓贼子对他有觊觎之心未摸清他底子早给他溜了。”

皇甫天雄露出深思的神色。

阮修真续道:“像他这般的一个人理该轻易调查可是在他现身北江县前他却像不存在般方圆数百里的县城没有人见过他又或听过有作风接近他的人。”

皇甫天雄不住的点头却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丘九师仍是那副不动如山的神态但眼神已有点变化神光闪闪。

阮修真分析道:“证诸他竟能于我们势力最盛的地区内安然逃往大江南岸可知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我不是指他武功高强而是他有凡潜踪遁逃的本领。”

皇甫天雄苦思道:“他究竟是谁?”

阮修真道:“他肯定非是甚么大富人家的子弟且行藏闪缩像在躲避甚么的样子。而他的行为像极一朝致富的暴户如此他的真正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皇甫天雄一震道:“修真猜他是谁呢?”

阮修真卖个关子道:“修真还不敢妄下判断为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想法联络北江县远近一带几个最有实力专做贼赃买卖的人果然有现。”

皇甫天雄射出仇恨的神色喃喃道:“修真你很本事做得很好。”

阮修真道:“三个月前襄阳的谢成做了一单六千两银的大买卖那是成都富方为功的传世镇家之宝碧绿翠玉牛事后方为功忍痛以八千两赎回此宝。大龙头现在该晓得此人是谁吧!”

皇甫天雄睁大双目咬牙切齿道:“五遁盗**你十八代的祖宗。”

五遁盗是当今天下最了得和神秘的大盗因他从未失过手故盛传他精通五遁之术。所谓五遁就是能按五行的变化凭借不同的物质遁身隐形逢金借金遁遇木借木遁水火如是唯土遁最捷因处处皆土。这当然是神化夸大之辞但亦可见五遁盗来去无踪的本领。

五遁盗的盗窃作风亦与他人不同有所谓三不偷就是非大富者不偷不著名的珍宝不偷不是镇宅之宝不偷且从不伤人兼且只偷一件所以盗名虽盛江湖的声誉却不错。

五遁盗更是接赃者最欢迎的人因为依照江湖规矩赃家先向失主征询赎回的意愿而每一个被五遁盗光顾的富商巨贾都像方为功般不得不忍痛买回失物江湖事江湖解决由于苦主不敢惊动官府怕永远失去赎回宝物的机会所以五遁盗至今仍非官府通缉榜上的人物。

阮修真又道:“谢成半夜被五遁盗弄醒五遁盗如常将全身裹在黑布里拿出碧绿翠玉牛给谢成验明正身告诉他偷自谁家然后携宝离开。谢成花了三天工夫筹足银两然后苦等五遁盗来找他作交易。谢成再等了十二天终盼到五遁盗。照他的描述五遁盗与杀害公子者的高度体型完全吻合肯定是同一个人。”

“砰!”

皇甫天雄再一掌拍在几上双目喷火。

阮修真续道:“五遁盗至少有半只脚给我们拿着。这三个月来他肯定是以真面目示人否则青楼的姐儿与他同床共枕不可能不觉异样之处。而他更把钱财花光了不得不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当他再与赃家接头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皇甫天雄冷静下来沉声道:“九师怎么看?”

丘九师冷然道:“阮先生的推断该错不到哪里去。只有五遁盗方有逃出我们天罗地网的本领。此事交在我和阮先生手上保证可生擒活捉此獠押到大龙头座前由大龙头亲自处置。”

皇甫天雄沉吟片晌摇头道:“不亲手活捉他怎能泄我心中之恨?我已下令封锁北岸他要偷只能到大江之南去偷如此我们搜捕他的范围将大幅缩减看他能逃到哪里去。”

丘九师道:“我们须特别注意出海和边疆的城市防止他逃往外域去。只要他仍在中土落网只是早晚的问题。”

皇甫天雄喝道:“立即警告南方所有接赃的人谁敢不乖乖和我们合作不但要家破人亡还会死得很惨。”

阮修真和丘九师大声答允。

皇甫天雄双目喷着仇恨的焰光嘴角露出充满残忍意味的表情道:“我生了九个女儿然后才得到这个儿子。五遁盗你真好胆我会教你后悔做人。”

接着仰天悲笑到最后热泪纵横但眼神仍是那么坚定。

此时有手下进来禀告道:“大龙头在上京城有人来求见。”

皇甫天雄想也不想大怒道:“滚!甚么人都不见。”

通报的手下骇得跪伏地上颤声道:“是……是……”

阮修真讶道:“是谁呢?”

手下道:“是季聂提大人。”

皇甫天雄阮修真和丘九师同时动容。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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