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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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人看得起你
总得要做点像样的事给不像话的人瞧

瞧才可以!

捏碎蜡丸锦囊里没有妙计。

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苏秋坊”

大家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跟苏秋坊有什么关系?”

——苏秋坊是此地甚有人望也权为有学问的人上次在危城率众为黎民百姓伸张正义、呼告请愿而触怒惊怖大将军的正是此人。

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寒生这桩身世之谜以及关系到一位侠义英杰的生死困局他又怎么解得了拆得开?

拍开蜡丸的结果冷血、寇梁、侬指乙、阿里、马尔、二转子、梁取我等人面面相觑对诸葛先生这三个字只能够说是:莫测高深。

追命看了就说:

“很简单。”

大家都喜溢于色:“你懂?”

“不懂”

大伙儿都很失望有的还出一声长嘘。

“不懂我们就去问人啊。”追命说。他不懂的便去请教人向来都如此。所以论江湖经验、武林阅历四大名捕中他见识最深识见也最高明。不懂就去问人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但偏偏大多数人却不肯这样做假装已懂或自欺欺人以为自己真的懂了所以永远都不懂而在人世间能有出色作为的终究还是那些自知不懂而勇于求教终于弄懂了的人。“世叔写的是苏秋坊我们就去问他去。”

问对了。

苏秋坊和他的弟子们开始十分敌意。

他们去拜访苏秋坊的时候苏秋坊和他的弟子们正在奋笔疾书写了几个大字:

群众岂能御用?

百姓不是刍狗!

看来他们对朝廷**、贪官弄权依然无畏无惧抗争到底只不过因为近日来缉查大将军罪行的冷血反而成了罪犯他们顿失仗恃只有化明为暗依然不屈誓言周旋到底。

这一来反而证实了一点:

冷血确是正直的钦差捕快。

——要不然大将军何以会加罪于他?

在这个时世里谁给大将军加之以罪或遭官府罗织罪名通缉捉拿大家心里有数:这多半是不服强权暴力、不愿同流合污的好人!

——官府贴出榜文缉捕冷血反而证实了冷血的确来整饬治安对付贪官的所以这才遭了忌。

何况冷血还在危城下救过苏秋坊一命。

不过苏秋坊等一见追命自都提防。

见追命跟冷血走在一起更是戒惕!

他们不知道追命是追命以为那是凌大将军贴身心腹:崔各田!

他们对惊怖大将军视为大恶人谁要是靠近他自然也成了大坏蛋了。

幸好他们在苏秋坊那儿遇上一个熟人。

——老点子!

“老渠乡”的老点子。

老点子曾跟冷血在老渠一起对抗大军历过患难后来冷血中了斩马血毒由小刀、梁大中、但巴旺等人护上四房山老点子则因老渠遭禁军联同大连盟和暴行族、万劫门的人一举攻破他们攀北崖而下终与老瘦、老福冲散大家都以为他已死于乱军之中其实老点子却几经艰辛活了下来并把暴军兽行向苏秋坊等一众书生一一尽告。

他既曾与冷血共抗暴军自然对冷血信任有加这使得苏秋坊等也疑虑渐消。

追命江湖行遍经验丰富待人处世自有一套要不然也断不会使得狡猾机智的大将军也对他信之不疑了。他一上来就先向苏博士恭示“平乱诀”说明自己身份、来意并把诸葛先生的锦囊蜡丸交予苏秋坊看了。

苏秋坊明白了追命的原来身份以及冷血来意之后拍案叹道:

“你却是终于来了。”

冷血和追命等都不明其意。

其实苏秋坊一直都在等手拿蜡丸求解的人来只不过他不知道前来索解身世之谜的人竟会是冷血。

“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苏秋坊近日率领群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已成习惯所以他一开口便是这样的开场白:“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苏秋坊曾在三年前赴京游学一度跟在诸葛先生门下从学过两个月深受教化对日后立志澄清天下廓清贪吏大有影响。他对诸葛先生深为钦佩。诸葛曾告知他一事:

十八年前“大连盟”总盟主“不死神龙”冷悔善是诸葛先生的深交当时“大连盟”在冷悔善引领之下在黑白两道上对蔡京父子、傅宗书、王黼、童贯、朱面等颇有牵制作用。诸葛先生跟冷悔善过从会晤之际也跟当时在“大连盟”渐受重用的凌落石打过照面诸葛深觉凌落石一脸暴戾之气且杀性奇盛便要冷悔善当心。

他当时只是好意劝谏冷悔善却不料冷悔善不虞有他反转告了他的夫人冷夫人因担心手帕之交遇祸故而把凌落石夫妇的孩子抱过来抚养——这件事情诸葛事后得悉也颇有感触:可见凡是指令、规劝都非得要分明清晰不可否则一味以儒道的含蓄譬喻之法结果易生误会反而误导了人此为一例。

这是后话不表。

当时萧剑僧已潜入凌落石帐下观察出凌落石的异动暗中飞告了诸葛先生。诸葛夤夜下危城但悲剧已生:冷家全族被杀。他悲愤之余凭着蛛丝马迹到了罢了崖谷搜寻终于给他有所现。

他现了婴孩。

——不止一个婴儿。

而是两个!

当时绝谷里有两个婴孩一死一活:一个早已摔死另外一个却安置于岩穴凹处小小童眸已在趣致中隐现刚强之气。

诸葛先生当时曾仔细留神现摔死的婴儿裹着他小小身躯的布质华贵暖软正是“大连盟”缎绸厂自制的布料。而在这婴尸之旁还有一个给跌碎了脑壳的汉子鲜血凝固在他蓝色的脸上这汉子的背部还有一蓬针一共一百二十七枚胸前还嵌着一口娇丽的小剑:

一一“刀中针”。

诸葛先生认出这蓬针。

——这是凌落石拜把子兄弟唐大宗的绝门暗器。

——此外还有“老李飞剑”。

诸葛先生认得这口剑。

——这是凌落石心腹手下李阁下的成名飞剑。

诸葛先生认识这名汉子。

——正是冷悔善麾下的勇将盖虎蓝。

而这脸色紫金的婴孩在未跌死之前胸腹已遭人跺了一脚还曾着了一剑。

一一诸葛先生当然不知道这一脚是大将军踩的;而在这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忽然之间大将军乍闻一声惨呼不知是从近处未来还是过去亘古里还是这一刹间传来。当其时大将军还怔了一怔但并没有就此罢手。不过诸葛先生却看得出来:就算没有那一剑和那一跌光是这一脚也教这脆弱的婴孩必死无疑

以诸葛先生的推测:盖虎蓝大概是不忍冷家覆没仗义救出了冷家小儿但遭凌落石部属截杀扔下山崖。

诸葛先生至此只有黯然长叹:自己迢迢赶来、但挚友已全家遭劫连老友之子也回天乏术还是迟来了一步。

不过就在盖虎蓝和婴尸不远的狼穴里却有一个活泼泼灵俐俐大约只有岁余大的婴儿穴中还留有一张大概是曾用来裹婴用的梅花鹤点纹的虎皮。那小孩更以无邪无畏的眼珠子乌溜溜的瞧着他。

诸葛先生心想:

——在这儿给我捡着了他也是缘份。

于是诸葛决定抚育他。

——按照这样推算冷血实比冷小欺要大上一岁。

诸葛先生当下把盖虎蓝和冷小欺埋好了才抱那哺狼乳成长的婴孩回京——为了悼念故人之子诸葛便把这小孩定为姓“冷”:其实若不是为了冷家的事诸葛也不会千里赶至绝谷;诸葛若不到崖底这小孩日后终究不能饮狼乳长大前程也颇为堪虞了所以他把怀抱里的小孩定为姓“冷”也合理合情。

后来宋红男得悉诸葛先生抱了个小孩而去着都监张判赴京百般索子。诸葛先生是什么人很快便从中得悉个中原由:宋红男误以为冷血是她的孩子。

诸葛先生马上决定:故意让宋红男以为他过于防范不让他们母子相认。

其实他这样做有两个苦衷:

一如果宋红男得悉她亲生孩子已殁一定会悲恸难抑万一教大将军察觉追查究竟现小骨原来是仇人之子那么小骨危矣;另者宋红男一向心底善良常暗里化解凌落石的作孽以为冷血是她的儿子便是有了寄望一旦希望破灭诸葛也担心为祸更深对凌落石所作所为更无人牵制。

二他要把这个决定和选择交回冷血自行处理。他在罢了崖下捡得冷血且因冷悔善的事而来他觉得冥冥中冷家独子虽然惨死欲救无及但已转魄到冷血身上。冷血能够大难不死可能是冷小欺神魂相佑之故。冷血要是意志不坚侠志不定只要依附凌落石自然有的是青云路诸葛也不欲揭破、相阻也依此对冷血作一个最严厉有力的考验。

所以当他派冷血北上.办理凌落石大将军一案时一面暗嘱追命、杨奸作出照应另外他也料定到了生死关头宋红男定必不顾一切当面认子冷血也必陷于左右做人难的局面之中所以他早已吩咐追命必要时即拆开蜡丸也早向苏秋坊说明一切:只要见追命持蜡丸携人来求解即把这前因后果一一道明:

——冷血并非凌惊怖之子。

——但他可自行选择:认父得势从此成了“大连盟”和“大将军”的承继人;或者道明真相、公事公办;又或是将计就计藉此占了大将军的便宜:毕竟现在是冷血知道了自己并非凌落石亲子而凌落石、宋红男却并不知道这个。

——在这斗争惨酷的世上多知道一些事实的人总比少知道一些的占了上风。

冷血呆住了。

他一刹间他是悲喜交集但总的来说还是喜多悲少简直还有点喜出望外。

不过这么多种感觉里还是茫然居多。

他开心的原故是:大将军毕竟不是他的亲父。

——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他真不知如何应对。

尤其是小刀要是他的姊姊……幸好他现在知道他们不是姊弟而且他还比她大上几个月……

这点在别人而言未必重视但冷血年轻而急跃动的心中是很具份量的。

可是不知怎的他对宋红男总有一种难言的亲切。

——要是自己的娘亲该多好!

他茫然的主因是:毕竟自己仍然是孤儿。

——一个无父无母、给人弃于谷中崖下狼穴里的苦儿!

——谁是他父亲?谁是他母亲?为何要丢弃他不理!何忍一至于斯!

“恭喜你”追命道贺“幸好你不是凌惊怖的儿子这样行事就方便多了。”

“对!”老点子道“现在你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但他可不知道你自然就占尽优势进退皆便。”

马尔也道:“这点应好好把握。”

寇梁亦道:“对付大将军这种敌人一定要利用每一个打击他的机会;务必要了解他的心理上的弱处他现在养了个仇人的儿子而他以为是亲子的又是他的敌人心里一定不好受得很。咱们趁他心乱正好缓一口气。”

追命见冷血听得有点漫不经心似的于是便扯开了话题去问苏秋坊:“你的字写得好漂亮。”

苏秋坊白了他一眼:“形容人字写得好可以说笔意清遒可以用骨力万钧可以形容作血浓骨老筋藏肉洁可以以譬喻为肥瘦相和、骨力相称可以推许为万毫齐力殴斗峥嵘也可以赞叹为笔笔造古意字字有来历……就是不能光只说“漂亮”二字那么没学问!”

追命称赞这书生一句给他喷了一鼻子灰但也不生气一迳笑嘻嘻的说:“我哪有学问!我只会喝酒作乐偶替人跑跑腿。我倒拜读过阁下的名著《放浪闲话》还有《波澜传奇》可把江湖异人、武林侠烈之士写得栩栩如生写得忒也真好……对不起我可不会形容!”

其实他说的一半固然是谦辞一半也是真话。

“四大名捕”当中要算追命和冷血最不喜欢读书。冷血是在年少时无书可读虽然诸葛先生曾请了位“白书生”辜空帷来教他读书认字但他对书总不如剑来的有兴趣。

追命个性豁达自在不大讲究学问他觉得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人情世故远胜文章诗句。所以他好交友嗜喝酒爱浪荡无聊无事才读书。他刚才提的那册《放浪闲话》其实他并没看过只不过苏秋坊成名极早文才远播他曾在“饱食山庄”听一个好说故事的庄客说过他听得极为入神而《波澜传奇》他则是听辜空帷提过内容也很吸引这种稗官野史、乡野传说、唐人小说、仙怪志异倒是最合他的口味他不时送酒听书只觉过瘾无比。

他也听说苏秋坊写过诗集好像叫做《霜中白鹭》反正他一也背不出来心里也有疑问:霜中白鹭岂不如银碗盛雪啥也看不见?心是这样想却不敢问怕又给苏博士痛骂更提都不敢提了。

岂知苏秋坊听了又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追命以为提他陈年旧作岂不是意指他新著不值一提而且记起他曾因敢言力谏而下过几次牢都能持志不屈且大难不死出来后定必有精采著作连忙问道:“我近日忙没看书却不知近日苏学士可有写些比《放浪闲话》、《波澜传奇》等续作或更过瘾的作品吗?你在牢中必有所悟可有记录下来让后世小子得到启憬悟么?”

通常阿猪阿猫阿狗一旦没有看书都会推说自己没有时间这是最“无罪清白”的借口人人都用人皆如是这样说了仿佛看书的人或读书比他多的人乃因太多时间、太清闲之故却不知其实真正的读书人其实都懂得争取时间读书在千忙中仍坚持读书而已就算是连如厕、休歇时也能读则读。追命也不例外。

却不料苏秋坊听了之后叹了一声“崔爷你甭讨好我了。读书有什么用?秀才造反别说三年不成三十年也一样不成!你看咱们光用咀巴喊上两句人家只要听到不同的声音拿刀子赶马来就杀个血流成河我们读书人难道一句子曰就可以使他放下屠刀立地放屁了?还是你好忍辱负重时可以潜入敌旁当卧底快意恩仇时可脚踢大恶人一个不高兴时浪迹江湖逍遥游去也岂不自在?”

他顿了顿又说“不错我坐过了几次牢大难不死反觉写书有何用?立千秋万世名?那太苦了!此际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尚无宁日不得温饱我们写这种百无一用换不了馒头的书干啥、写志怪侠异讲故事传奇?一旦坐过了牢尝过了铁窗风味知道黎民疾苦明白来日无多凭良心话这些可有可无、供人茶余饭后薄哂一笑的小道微技我也真写不下去了。”

他摇摆脑的说:“如果要活得像个人样便得要做点像样的事给不像话的人看看光靠咀皮子跟单凭一支秃笔是做不了实实在在的好样儿的!我几次坐牢身在囹圄虽然自己总算是大难不死但笔却已死了只能写写这些个大字让那些老眼昏花、不中用的狗官远远也看得见:百姓不是刍狗群众焉能御用!”

说罢无限感慨。

也十分感伤。

追命没料自己一时贪咀竟会引出他如许话题知道此人一身唠嗦决不好惹还是不惹的好。

只听他的弟子在劝慰他们的老师:

“夫子您就别难过了……”

追命扯了冷血偷偷溜到一旁耳畔还听到苏秋坊又在说:

“各位父老叔伯兄弟们……”

追命“嘻”的一笑。

冷血惆然:“你笑什么?”

追命道:“这次他那句忘了‘姊妹’二字……”

“也少了句‘亲爱的’冷血也笑了毕竟知晓自己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心情上是好过多了“也许在场的都没有女子之故吧他就删节了一切从简。”

追命笑道:“——这还算从简?不如叫大将军也来从简当自己没生过儿子算了——”

说到这句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

“不好!”

冷血即问:“什么不好?”

追命失色道:“大件事。”

冷血问:“什么事?”

追命道:“这次糟了。我们刚才任由小骨自行回将军府你说大将军如此残暴不仁会不会连小骨他也下毒手——他毕竟是仇人余孤啊!”

冷血呆了一呆惊道:“我就是为了自己的事苦恼却不知有人比我的情形更加凶险。当捕役的本来理应更为他人的事情着紧才是我这样疏忽实在惭愧。”

他刚才为了自己身世而失魂落魄现知道自己并非凌家骨肉当即神清气爽起来省悟了自己不足之处。

“别说你惭愧我也惭愧只不过现在不是羞愧的时候;”追命急道:“小骨是打那条路回返朝天山庄的?我待会儿追去瞧瞧。依时间推算我步子快应能在他俩姊弟返庄之前截得。”

“小骨既是冷悔善之子而他又不忍相弃养育他的杀父仇人迟早都会回到将军府跟大将军对在一起;”二转子加入意见“大将军可不见得还顾念亲情。那么小骨随时都有危险所以依我之见且不管大将军如何我们都得劝他暂时不要回到大将军身边比较安全。”

追命一看这白哲、瘦小、伶俐得有点怜仃的年轻人说来头头是道显然足智多谋便道:“此议甚好。你的脚程也快得很就一道去追回小骨到时候你也多劝几句吧。”

二转子等人以前在“五人帮”时期窝在老庙里怕了大将军的淫威不问世事但自老渠一役被逼出手重入江湖现大家联声共气居然还可以跟大将军势力对抗虽然已折损了两名兄弟但反而激出了雄心斗志而且他向来是只要一时没得热闹便耐不住寂寞的人此际更巴不得要跟大连盟一伙斗得个火红火绿方可!

二转子一听大为振奋况且他刚从老点子那儿得悉他的老爹自天安崖杀了下去得以逃生只不过冲散无踪绝未遭官兵毒手!这对二转子而言可以说是放下了多日来的悲恸悬念。这时阿里也说:“我轻功也好只不过是你看来快些我看来怪些而已不如我也一道儿去如何?”

追命忙道:“不行。”

阿里脸上顿时大为失望。

不仅他失望看样子侬指乙也很失望。

一一阿里若可同去侬指乙自然也不闲着如今阿里遭拒侬指乙当然也就不提了。

当日“五人帮”一伙中耶律银冲老成持重功力深厚但巴旺老实勇猛吃苦耐劳;阿里古怪突兀、诡异滑稽;二转子轻灵机警、爱捉弄人;侬指乙则较孤僻小气出手狠辣;所以剩下的三人之中以他的脾性也较难交友不过他一旦跟对方交好即推心置腹就算是朋友做得不对他也一力维护。

这下他见追命不让阿里一起去自己自然也没得共赴了以为四大名捕自视过高看不起他们当下不高兴到出了面。

追命久经世故一眼就看出来了无奈追小骨要紧他只好简单扼要的说:“苏博士这儿是不能留了。而今我们已跟大将军撑翻了脸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派人尽缉当日在城中召唤起事的书生所以一定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以免正面冲突折损过甚!冷师弟负伤太重我得要借重你及侬四哥还有马老板、寇掌柜的把这些义士书生连同掳押的上太师尽可迁到安全之地并保护他们。这件关系重大国家社稷精英元气全仗你们了。”

阿里一听倒是想到了个地方:“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侬指乙见有大事可为脸色才告舒缓些。

追命问:“你已想好地点了?”

阿里道:“是。”

追命道:“却在何处?”

阿里道:“你现在就要知道?”

追命笑道:“我要是不知却是如何与你们再作联系?”

阿里道:“说的也是不如就退到老庙去?”

追命奇道:“老庙?”

冷血道:“那儿我去过他们很熟该处地形。大将军刚自那儿撤军不意我们反而藏在那儿不失良策。”

二转子道:“没想到你的脑袋还未生锈意外意外。”

追命便问冷血道:“我这就去一趟。这儿的事你有伤在身一切当心我处理了小骨的事就会先去落山矶跟于副将军一晤。”

冷血诧道:“于一鞭?你找他作甚”

追命道:“现在这种局面看来凌落石是不甘就范的了我们虽有平乱诀但若手上无兵总无法到大将军帐前拿人我在大将军身边观察了些时日要在实力上制衡大将军只怕非得要说动这于大道不可。”

冷血皱着浓眉:“有把握吗?”

追命两道淡眉一舒:“无。”

冷血更不放心:“你只身入于一鞭大本营中万一于一鞭对大将军忠心不2岂不危险?能不去吗?”

追命一摊手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不见得一定对很多人吃了许多苦头都只当成个下人;可是去得险上险方得宝中宝这就有点道理了。只要争得于一鞭这子力就大局己定否则倒要大师兄请调哥舒大人嫩残先生前来收拾残局不可了。”

忽听阿里干咳了一声黑黝古怪的脸上一脸严肃。追命早有留意:阿里、侬指乙、二转子在一旁咕喙哝呢的不知密谈了些什么然后三人满脸正经的走了上来追命忙问:“何事?”

阿里又咳了一声。

然后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望向侬指乙。

侬指乙伸舌头舐舐鼻尖然后望向阿里。

阿里又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再望向侬指乙。

侬指乙再也无法按捺粗声的说:“喂你们两个听着我们三个看得起你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结义就叫做“新五人帮”你们一定不会有异议吧?”

追命、冷血都为之一怔。

冷血本来倒跟他们在“大安客栈”结义过了看来这三位好汉似已不大记得了今回又来结义一番。这也就罢了只不过追命三师兄跟他们并无深交这下突然提出就未免有点唐突了所以他忙道:“这……我们上回不是在老渠结拜了吗?还为叫“八婆帮”还是“八公帮”的事颇费踌躇呢!不如我们就等小骨、小刀来了之后再一起商议吧!”

追命对他们也了解不多而对结义却向来重视;他记得大侠萧秋水说过:一朝是兄弟永远是兄弟;生死不知枉为兄弟。他可不当义结金兰为酬酢但他向来厚道圆滑于是便藉故推搪道:“好待大局已定咱们再来从详计议吧。”他口中是说“大局已定”但看来诸事辣手世事纷扰真的不知何时才能定大局了?!

侬指乙和阿里都说好二转子似看出了点跷蹊但追命已说:“咱们追截小骨要紧二转哥咱就去吧!”

追命偕侬指乙说走就走冷血在转身去劝苏秋坊等撤离之前还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这“五人帮”的汉子老是喜欢与人结义的呢?但巴旺和耶律银冲丧命未久他们却是又来结义总不是结义结上了瘾吧?

不过回心一想其实这样也好他们五人长期相处感情深厚要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兄弟一味惜念不但于事无补且自陷心沼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像这三人处事一般大颠大肺大快大活旧梦不记力奔前程岂不更好!

这时候耳际仍传来苏秋坊对他们弟子、同志们商谈大计的语音:

“……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

冷血不由自主的也想跟他一起说:“——兄弟姊妹们”却听有人一起把这五个字喊了出来:“兄弟姊妹们——”

原来正是侬指乙和阿里:他们也心有灵犀童心未尽一时兴起偏来学苏秋坊说话。

追命与二转子脚程极快原来苏秋坊跟一众志士会聚之地是在帏灯街乐乐市肆旁这一路到将军府也不过是两里余的路两人都一口气就追了里半。

俟追近两里路时二转子可有点不安了问:“怎么还没见到他们一一?”

追命一面疾行一面用鼻子索闻着两道淡眉合了又展展了又合。

二转子倒笑了起来。

追命省觉的问:“怎么?”

二转子道:“我说了你不要介意。”

追命道:“说。”

二转子道:“你的鼻子真像狗鼻子。”

“幸好不是牛鼻子否则想不去当道士都庶几难矣。”追命也开起自己的玩笑来了不但不引以为忤还洋洋自得“我这狗鼻子却还管用呢总是给我嗅出点东西。”

二转子好奇的问:“什么东西?猫味?骨头味?”

“他们不一定往将军府中”追命一面沉吟一面说话但却完全不影响他疾奔的度“他们似乎在途中有了变卦……”

二转子有点不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他现自己一说话就难免慢了下来。

“在金河大道通往“四分半坛”的支路口那儿开始……”追命边瞄了二转子一眼“你的轻身提纵术很好但元气稍嫌不足。”

二转子坦然道:“不是稍嫌而是十分不够。”

追命没料这看来年轻好胜的二转子对这种批评坦然直认。

二转子急吸了几口气才能把话说下去“我自幼身体单薄而他们又只传轻功疏于内息我的杂学都是自修的所以驳杂不纯……”

追命淡淡地道:“你原来是不是姓梁?”

二转子也吃了一惊:“好眼力。”

追命道:“只有“太平门”梁家的人对轻功才有此天赋。”

他叹了一声:“世上有些事只要天份高就会比努力所得来的成就高;正如大富人家做生意总比小贩赚得多权贵子弟要当官常比庶民轻易。”

二转子笑说:“你的咀巴说的有道理你的眼睛也很尖利但鼻子却不怎么灵光。”

追命知他有所指:“哦?”

二转子遥指前面:“哪他们不是就在那儿吗!”

果见前头双马并辔而行小刀腰背的长在亮丽的晨曦中扬晃得像一束黑色的梦。

追命微笑着看去。

他也希望没有意外。

他笑容凝住了。

二转子看了他的表情也现不对劲。

——只有小刀。

——没有小骨!

——小骨呢!?

追命和二转子立即截住了小刀。

另一匹马上的人是张无须他的鼻子还裹了起来显然伤仍未愈所以一见二转子份外惊怖。

“小骨呢!?”

小刀诧然:“你们怎么来了——?”

追命再问:“小骨怎么不是跟你一道?”

小刀眨了眨黑白分明得像她心里的正邪对立:“你找他呀?娘亲折去“四分半坛”上香拜祖她叫小骨过去陪她想必有话要说叫我先回去看爹——”

忽然她也孤疑了起来。

追命急问:“是令堂大人亲接他去的吗?”

小刀睁大了眸子对剪着长而弯弯的睫毛“不是。她是派宋无虚来。你是怀疑——”

追命再问:“在那里分的手?”

小刀顿时恍悟同时也急了:“就在金河大道转入通往“四分半坛”的岔路上我看他们是往走马径那儿驰去的——”

追命也不打话突然缩小了。

才一眨眼间缩得更小了。

小如一点。

——他正在急远去。

二转子看了就喃喃地一拍尖窄的额:“妈呀原来他一直没真正施展轻功!”

小刀眼眸里泛起了泪花。

泪花映着阳光。

阳光泛花。

“这是不是爹爹的意思?你说张无须你说。”

张无须不敢说。

二转子寒了脸。

转过头去用比钉子还尖锐的眼光盯着张无须:

“说!”

他曾联同阿里和侬指乙给过张无须和宋无虚“一点教训”。

“说。”

二转子似仍平心静气。

张无须心中又怦的一跳他跟这小瘦于交过手自知讨不了好而且大将军只下令骗走小骨必要时翻脸动手亦不妨但对小刀可没有任何示意——小刀是将军之女现在看来这小瘦个子又跟她同一阵线的自己万一个应付不好这回恐怕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也未必走得成了。

“说!”

二转子再也按捺不住尖叱了一声。

“是……”张无须心忖:小刀姑娘毕竟跟大将军是父女俩跟她说实话大概也不打紧吧?“是大将军吩咐属下属下不敢有违……

小刀哀呼了一声。

“爹他想对小骨做什么?”

“小的……不知道。”

小刀清叱一声马调一抛咬在唇间往回路疾骋而去。

“等等……”二转子叫已不着喃喃地道:“也罢谁叫我轻功好唉人家骑马我追马……我追!”

他的身形宛若电掣星飞七起五落间已追上马尾张无须见这煞垦远去之后这才呼了一口气但旋即念及自己泄露是大将军的意旨一事想起唐大宗、李阁下等同僚的下场不觉又胆战心惊起来。

追命急窜飞掠。双袖猎猎飘动。真似大鸟一般这时才见出他上乘轻功的造诣。刚才他在赶程之时一方面要迁就二转子不想让他太失面子且料想不到大将军为了完全脱嫌竟不等小骨回府就派人沿路截杀所以并未全力赶路加上不欲使路上行人太过触目而今救人要紧也管不了、不理会那么多了!

到了金河大道的岔路他直转入走马山径疾行里余陡然止住步子后倒退二十五丈转入道旁的一处义冢在那儿仔细搜寻。

那儿有一个新掘的坑洞追命心下一沉但俯看去坑内并无尸骸。

但却有血。

追命以指醮血拈到眼前看了一阵附近有好几滩的血半凝未固他都沾手试过了然后似乎又在地上捡到一些什么屑粉碎片他端凝了一阵之后把衣裤下摆一束即飞掠出墓园。

这时刚好跟气咻咻赶上来的二转子遇在一起。

二转子急问:“怎么了?”

追命一指前路疾道:“曾有打斗。”

遂飞足追上去。

二转子正要追赶忽听后头的小刀大叫:“等等我!”

她嫌马驰不到了山道尤其难以驾御便下了马提气直奔现已跑得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二转子向来好汉惯了一向独来独往自了自决见得漂亮女子虽心仰慕之但也嫌烦所以一直未与女子有过艳遇而今见小刀赶不上来本也想一走了之但一来对小刀颇有好感心存怜香惜玉二来这时已入山径加上危机四伏谁也不知兽性大的大将军会不会把小刀也一并杀了他不忍相弃便只好略放慢步子与她并行。

好不容易又疾奔里余只见追命在一小径前住足审视不远荒草之处有一处不知纪念什么的牌坊塌下了一半他就在石碑断裂处整个人了呆。

二转子正是跑得气喘正要问只听小刀气急败坏的问:“……崔……三……哥……有没有……小骨……的……”

二转子一听连忙强蹩一口气尽量装得神完气足的问:“崔爷您先行一步却不知您神目如电明察秋毫……有没有现现现什什什……什那么个么那个线和索……我唏!”

他的轻身功夫虽胜小刀但小刀原也长于轻功的他这为了逞强蹩住一口气装得气定神闲的说话说到一半气竭元散反而音全乱、语不成音到得后来也心知自己丢面丢到家了遂不理一切乱问一气。

这可把小刀吓住了用那对黑白分明的明眸望着二转子她虽然跑得力尽筋疲但一对丽目依然明媚清亮。

二转子故作悠游负手嘿道:“看什么?没见过我二转子在练“团团转神功”故意以乱声调息?我这下声气愈乱调息愈匀。”

这时却听追命涩声道:“高手高手!”

二转子连忙戒备四顾:“什么高手?在哪里!?”

追命神色凝重看着石碑断折处。

二转子定睛看去只见石柱切口齐整平滑宛若刀切——而且还是一口锋利的刀切在豆腐上一样。

但这不是豆腐。

也不是木头。

而是石块。

二转子瞧见了心中也想:我们几人中本来要算是耶律老大的内力最高但他纵再悍厉沉猛要崩断这牛腿粗的石柱也得要分作几次且非要震得碎片四溅方可这样一刀切落直似稀松平常这功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于是便道:“好刀法。”

追命沉声道:“不是刀。”

二转子道:“哦原来是剑。”

“不是剑。”追命马上更正“是掌手掌。”

二转子更为之咋舌:“敢情是冷四哥的剑掌才有此功力。”

追命神色更为凝肃“不四师弟没有这么好的掌力。”

小刀听了心头为之一黯:这么说来人的武功还高于冷血小骨焉还有生之望!

所以她一句话没说眼中的泪花已簌簌落下。

追命虽然心头沉重因为这石碑敢情是先朝皇帝钦建的用的是上好的当阳石八铜二岩比铁还硬直比普通石柱更坚固五倍但却教来人一掌削断还真不必第二下。同时他也心细如小刀黯然流泪早已现当下便把在坟家坑外现血渍一事隐去不说二转子却还在推测:“哗这人的功力还高过冷血;哇这人没理由会在这儿出现既在这里出现必是大将军派来的;哗大将军手下居然还有这种高手!哇这种高手来了小骨岂有生理——”

说到这里才晓得陡然住口。

追命现这只是个战场但显然格斗仍在持续既然像这种功力的高手来了小骨居然还能顽抗情形非比寻常当下便道:“走!”

二转子问:“怎么?”

追命已一路搜寻过去才走出里许忽然嗖地转入一处羊肠小径。

这时追命沿路都有现且路上花草树木常剩残蔓秃枝似为凌厉的剑气所摧他既要分神寻索行动便迟缓多了所以小刀和二转于还能勉强跟上。

进入羊肠小径约二十余丈只见一处花圃原有花卉处处鲜亮夺目映衬远山远峰蓝天白云本来是好一片世外桃源但已经摧残得七零八落、花瓣四坠。

追命游目一闪只见几朵花瓣各钉入树干上、石块里有的还穿过树身、嵌入石中!

他看了脸色一变自忖:这种飞叶穿树、飞花入石的手法武林中有此功力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这些人无论来的是谁只怕自己也未必对付得了。

——看来小骨遭遇甚为凶险。只怕犹在想像之外!

——并且来人武功高深莫测今天不打省十二分精神来应付恐怕未必能全身以退。

既然如此他想先把小刀和二转子劝返跟大伙儿会合一起而他自行奋力一搏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形下尽力营救小骨。

——当时他把二转子一起带来的原因也无非是这样:万一救回小骨时遇上险阻他即请二转子护小骨回老庙由他来断后。

现刻他未见敌人便生惧意这是自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只不过他虽惧不畏人是要救的但像小刀这样的女子不宜涉险不在身边反而方便放手一搏。

——只是他也深诸人情世故小刀姊弟情深二转子特别好强如何能使他们先行折返?

就在犹豫之际只好拿着葫芦灌了几口酒忽听得一声怒吼仿似从地底传来波的一声葫芦竟碎裂了开来酒沾得一身皆是!

这一声怒吼虽然低沉但低到极处却是无比深沉的力量追命一听心头一搐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一一这是炼狱里神魔的狂嚎?怎么竟如此杀力把追命手中葫芦为之逼破!

却见小刀、二转子二人竟然没事。

二转子还说用手捂心神色微微一变小刀根本像没事的人儿还问他:“三哥您怎么了?”

追命心中更是忐忑:原来那人低沉的吼声对功力愈高的人反挫力愈大小刀内力最差所以反不受其侵害。

追命却一面用手揩去额上汗滴一面强笑道:“你们不如先回去——”他衣襟上的酒却忘了抹拭。

二转子一看顿即现不妙知道追命如临大敌忙问:“来的是什么人?”

追命正想回答忽觉地下微微有些幌动。

追命连忙沉马立桩心中更是惊疑:不是吧?敌人竟打到地心里去了不成!?

小刀却说:“难道是地震?”

话才说完地底下传来一声咳嗽。

这咳声软弱无力。

二转子道:“地底下有人!?”

——这句话他问了自己也不相信。

这时追命忽尔觉得远处群峰忽然幌了一幌一阵轻摇!

——当真是地动山移!?

就在心中惊疑的一瞥见他现山脚下有一处残檐一簇昏鸦自檐垣急掠而出又一声“咳”在地底悠悠响起。

咳嗽的人似已欲振乏力。

——但这力不从心的咳声却仍能传得如此遥远悠荡!

追命问:“那是什么地方?”

二转子是“老地头”即答:“庙。”

“什么庙?”

“镇鬼庙”。

小刀瞪大了眼:“鬼!?”

——虽然是光天化日她还是怕鬼的。

追命趁此说:“不如你们先行回去——”

这次二转子可是早有防备了:“崔三哥你别白费心机劝我们走了你应该看得出来小刀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去的。而我我对这儿熟路镇鬼庙后面有个掮鬼洞洞上还有赶鬼梯我都去过这时候崔三哥你幸好有我。”

此际地底下又隐约传来一声咳嗽仿似一头不死神魔却已濒临油尽灯枯。

追命率先进入破庙只见蛛网四布到处坍垣破砖壁上灰尘寸厚坛上的神像亦已面目全非。

因此地上印着十分凌乱而触目的脚印追命俯视之时脚下又传来轰轰隆隆之声。

追命循声追人内殿才蓦见一二十余丈高的神的檀木大佛佛相上伤痕累累、破损处处可见有人曾在此地恶斗过。佛相伤损多处可见战斗何等惨烈。

二转子这时也“闪”了进来嘘声道:“敢情声音是自掮鬼洞传来。”

追命一面掠身一面问了一句:“掮鬼洞?”

“对”二转子如数家珍“传说这儿有“五鬼二王”都是十分可怕的人物后来出来了个白胡子银老神仙用一口布袋把他们都掮入洞里去用三山五岳九混元一气罡气之力把他们压到地底不致出来为祸世人……”

这时三人已自庙内转到洞口这儿光线难觅一片幽森暗郁仿似鬼影憧憧伸手难见五指一阵臭气迎面扑来地面凹凸不平怪石峥嵘委实吓人。

小刀紧紧藏在二转子身后。

二转子觉小刀的手指紧紧扯着他的衫尾心中顿生了要保护她的感觉。

就在这时那宛似在炼狱中煎熬的语音又洪洪的响了起来:

“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这声音似有无尽莫大的威力小刀、二转子连同追命都陡然止了步。

追命低声道:“我过去便是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其实那语音有一击必杀的威力连追命如此经过大风大浪的高手都是抱了一种:今日明知是刀山火海、森罗殿里也要闯一闯否则要是怯了这一关这一生都得要怯下去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关卡纵一步踏下是万大深壑也不能不凛然举步。

他是望着小刀说这几句的话:连他都胆气怯了更何况小小的小刀。

小刀全身都起抖来。

她怕。

可是她要去。

“崔三哥小骨他不是我弟弟可是就因不是我的弟弟我更要去救他——今天他已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我若不去怎能化解爹和他的血海深仇?岂不是让他一个人孤军作战?何况这地方……不知怎的我好像来过。”

追命长叹。他知道未一句是她的借口但他却不能反驳她前面的理由。

他转而望向二转子。

——留一个在此断后也是安全之策万一有个什么毕竟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二转子脸色白得连在这幽黯的洞里都可以感觉得出来。

“你知道‘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吗?”二转子居然还能挤出一个强笑他话里指的当然是苏秋坊“他说;“想要活得像样便得要做些像样的事来给不像话的人看!”你知道三哥我是咱三人帮中唯一跟你出来混世的我可不能丢了阿里和老侬的脸!”

谁都不愿意留下来。

谁都不肯裹足不前。

山洞已愈来愈窄。

他们半蹲着身子走。

扑面的腥风愈来愈臭。

愈往前走愈是黑暗。

小刀忽尔踢到一物差点跌了一跤。

追命连忙扶住。

“一定是尸。”小刀叫了起来。

二转子立即晃亮了火折子。

——果然是尸!

这一刹间小刀双腿软几乎要昏过去了:

她不是怕死尸。

她是怕这是小骨的死尸!

“是宋无虚。”

——小刀这才放了心。

可是她又回心一想这种想法岂不残忍?宋无虚也有家人子女兄弟姊妹的要是他家人现了他的尸定必伤心难过然而因为与自己并不亲近也不熟悉自己就不悲反喜这样子对死去的人岂是公平?

她想着的时候立即双掌合什细声祷拜:宋哥哥你千万别见怪待我找到小骨弟弟再好好给你安葬入殓……

忽听一个声音道:

“你们是宋无虚的什么人?”

这女音十分好听。

这语音也不是十分清、十分脆、十分温柔可是就不知为何就是令人觉得十分的动人、十分的好听、十分的想见到这声音的主人。

所以他们也就立即见到了。

二转子立时把火招子一照。

语音就在附近响起。

人也在附近。

这时候小刀正回了一句:“你又是什么人?”

火光晕黄闪烁不定。

一个黑衣女子眉很浓颔很秀眼神有怨意她的衫着得颇短露出了脐小蛮腰裤子也短且窄亮出了自膝而上二尺余长修匀秀丽的腿她穿得虽少但腰畔却系了一口黑色镖囊。

在这黄火映照下这样一个女子黑眸也闪烁着两朵黄火穿着那未少却是一点也不淫亵而像一尊给香火供奉着的女神一般清丽脱俗。

二转子看得心头一震手也一抖火星子的在手背上拍的一声火招子脱落掉在地上燃烧得只剩一点蓝焰。

只听小刀低呼道:“神仙。”

在这一刹里小刀只想到地狱里传来恶鬼的咆哮敢情是上天派这仙子来收拾定了。

二转子平素很少跟女子接近。

其实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平日也好色而慕少艾心中也常揣想理想对象但总是苦候未见红鸾星动。

他有时去看画、还特地买下一张仕女图挂在壁上心中默祷那画中女子能真的飞出来和他相会那就快活过神仙;结果总是好梦成空只给他那干结拜兄弟笑得他脸黄!

他有时等不耐烦了索性许愿就算仙姐不来来个鬼妹也好!

——鬼就鬼反正鬼混一番聊胜于无至多鬼打鬼!

近日他见着小刀被小刀的连阳光皓月都为之逊色的清亮脱俗弄得心神震动。

但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与她既无缘、也无份。

——小刀和冷血天生一对而自己跟自己的结义兄弟们才是天生第二、三、四对!

所以他一开始就很不喜欢冷血要跟他作对但后来周老渠一役英雄相惜二转子才对冷血好感了起来。

所以他一早死了这条心只把小刀当妹妹来看待、照顾。

不料在这样恶臭难闻阴翳难耐的岩洞里却出现了这么一个女子:

——这完全是他的画中仙!

——这根本便是他的“女鬼”!

所以他惊艳惊得连火摺子都丢掉了。

——既然是仙何必有火?

——如果是鬼何需有光?

因为她就是光。

她就是他的火。

在他心中:

永恒照亮。

这一年当其时追命正好三十三岁。

他不似冷血冷血正派坚定他在认识小刀之前看剑多过看女孩子。

他不像铁手铁手正义凛然专注办大事多于分心于君子好逑。

他更不如无情无情孤僻冷傲在房中读书多于思慕。

追命在四大名捕中带艺投师年纪最大除了喜欢说笑喝酒还有一好:

——那就是看女孩子!

尤其是看漂亮的女子。

——他虽没意思要娶尽天下美女但却望能看尽天下美人!

这一天合当有事。

这一年合当有艳遇。

他就在充满恶臭污糟的洞穴里看到这个穿得很少、肌肤给微弱的灯火照得很柔黄、眉色色衣色都很黑的女子。

追命眼尖就在火光一刹里居然还瞥见她微翘的薄唇上有一抹细细柔柔的绒毛。

老实说追命出道甚早行走江湖阅历之多跟他年纪一样为四大名捕之但而今所见确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女子。

坦白说追命现在最恨的一件事就是二转子把火摺子摔跌在地上以致他不能再多看那少女几眼。

凭良心说追命在色授魂销之际仍然现在火摺子一亮之际那少女双瞳也是一亮他心知那少女不是因为见着了自己而是见着了小刀。

小刀一向亮丽。

就算是在此龌龊污秽的洞穴里她也亮丽如故丝毫不受环境影响。

那少女只看了一眼就喃喃的道:“……可惜脸上有一道刀疤。”

她说的是小刀。

——小刀曾险遭蔷蔽将军污辱故而玉颊上留有一道刀疤。

她这句话无疑很伤小刀的心。

而且令小刀勾起极不愉快的回忆。

所以当火光再度亮起时——当时是二转子再次幌亮的火摺子——她也回了一句:“你这么美却穿那么少我不喜欢。”

其实小刀对那少女的第一句作反问时她还没见到那少女原来是这么美的如果她先看了她也喜欢美丽女子的就一定不会不答反问;这第二句话;却是因为那少女先伤了她的心提到她的刀疤她一向当惯了千金小姐心里难受便回了一句到最后一句只不过是说:“我不喜欢。”那是因为她见到那少女实在太美之故美得连一切正常的花、蓝天、白云都沾不上边反而像蜈蚣、珊瑚、虫或能形容她觉得心服口服所以用不上像一些:“不要脸”、“不害躁”、“成何体统”的话。

但那少女笑了。

她不笑的时候很忧艳。

笑的时候却很锐利。

二转子现她的犬齿有点出乎意料的尖利。

追命却现她身旁有一个人。

这是一个高大、硕长、硕壮、豪迈看似悲歌慷慨的汉子脸上全是浓厚的黑髭像一根根倒插的铁乾;这人满身血污一身是伤站在那儿却令人一点也不觉得他带伤和流血。

一——像一座战神。

——少女和他并着一站像一位姹女。

追命心中惊疑又觉得这样想法是亵渎了那少女那少女却亲切的伸出了手向小刀身上的白色衫裙揉了一揉、摸了一摸笑道“我不像你那么有钱衣服质料这么好所以就少穿些了。”

这论调似是而非。

追命正在怔忽听一声铺天裂地的断喝自脚下地底传来:

“脱!”

众人不明所以全呆住了。

地下又裂石惊地震得全洞哄哄作响的吼了一声:

“脱掉!”

追命脸色大变。

他一向从容久历风霜的他认为没有什么事是值得慌惶失措的。

可是他现在完全变了脸:因为他终于认出了这声音来!

这时第三声足以使山崩岩裂的、穿破地肺的巨响又轰了出来:

“快脱掉!”

接着丈外地面忽然隆隆裂开微光扩照一人如同夜袅大鸟急升而起就像是自十八层地狱里冲天而出的一头神魔!

那人一冲而起所带起之劲风令小刀、二转子把持不住纷纷后退。那人急窜的目标像要扑向小刀。

但那人才冲离地面那高大壮硕的巨汉忽然回身自下而上劈出一掌。

那人由上而下也劈出一掌。

这一年这时节追命正好三十三岁。

这是他三十三年以来所见过最可怕的一击。

只听轰的一声炸成无数天鼓当空齐鸣洞中罡劲无从散去互相逼鸣石崩岩裂直似有无数星火明灭乱迸激荡磨擦汹涌奔腾震岳撼山。

追命卅三年来所见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可谓无算但在内力相拼之一击却是无有比这一下更令他震愕当堂。这两人各自一击使追命自度:就算凭他横扫天下的腿功要抵住这一劈只怕也得骨折胫裂不可!

那悲歌慷慨的大汉挡下一击脸上顿露痛苦之色。

那自地底冒出的人出一击之后又狂吼一声跌回地底里去。

而就在他急着要跃回地底之际有两件事同时生了:

一是那裂开的地面竟要轧轧收拢那人显然是要抢在地岩合迸前的一刹重新跳入地底里去。

二是那美少女出手。

她出手很快。

很轻。

也很曼妙。

她只把食指往拇指一弹嗖的一声一道急星流火疾取那人胁下。

那人与巨汉拼了一招便急得亡命也似的向下跃去——这时地壳正在合拢那人跳下去岂不是自丧性命?可是少女意犹未足指间还出了一星流火追袭。

可是这时候追命却出手了。

他手上还捏有葫芦碎片。

“啪”的一声他弹出碎片震飞了流火;流火“铮”的一响钉在岩壁上才片刻间那儿便冒出焦烟融了老大的一大块。

那少女“咦”了一声伸手探入镖囊。

追命陡起一脚撩踢她的镖囊。

女子另一只手忽然掣出一把刀。

——一把很女人的刀。

她一刀斫向追命的脚。

这一刀看似有气无力但刀才亮鞘“噗”的一声火摺子便给激灭了。

这一刹间洞穴全暗。

谁也不知道追命和那女子交了多少招只听急风四起小刀和二转子都觉有些阴风是向他们袭来的可是中途又给一种倏忽莫测的劲道截了下来。

直至地底里忽又响起了一声大喝:

“老三是你!?”

然后一人又自地里冲天而起手上拿了一根火把霍地扔给了正踢脚急攻、回腿迅守的追命。

追命一把接过叱道:“二哥我稳得住!”

猎猎的火光之中只见那少女脸上掠过了一丝狠色悻悻的道:“原来是追命三爷也来了我们走!”

那巨汉架起了两个人跟她大步离去。

这时候二转子和小刀这才现:

这巨汉其实伤得甚重。

——一个受伤如此之重的人看去居然谁也没现他伤重。

他扶持的两个人伤得更重。

——不过这两个伤晕了的人他们都没见过也不认得。

这少女和巨汉身退之际只闻一声大吼那自地底下冲出来扔火把的人又跌了回去恰似地底里有什么磁力正把冲上天庭的他又吸了回去似的。

这时追命忙将火把塞到目定神呆的二转子手里立即走到地裂开处俯身下望。

小刀也望将下去:只见那人双手十字张开正在以一人之力左右抵挡着合拢的地壁而在那深约二丈宽若一人张臂而立的地底甬道上还有三个人正在匍伏着有的伤重挣扎有的晕迷不省。石壁上仍亮着数支火把。

火光一照:其中一个竟是小骨!

只听追命凑近穴口大声喊道:“二师哥我怎么助你?”

小刀一听心都乱了。

“他他他……他就是铁铁铁……手?”

她素闻四大名捕当中铁手铁二爷最是温和忠厚、从容大度没料而今一见却是这个凶神恶煞模样儿!

只听在地底下奋力张臂抵住合拢石壁的铁手剧烈的呛咳起来他一面咳嗽一面叱道:“这儿有机关两面石壁要把我们夹死凌小骨、唐小鸟和李镜花都受重伤不能动弹老三你轻功好快下来掮他们上去这儿由我先行顶着。”

小刀可冰雪聪明这下子可明了了泰半看来情形是:

铁手为救小骨等人中伏于此机关开动要轧死四人但铁手竟以浑宏内力竟以一对铁掌逼住两面巨壁而且已不知独撑多久的事了刚才在洞里的两个人还在上面暗算而铁手身负多处伤患仅强恃一口真气上来跟这两人拼搏一个照面就得急窜回地底甬道继续力撑石壁不容轧死小骨等人——这人如此冒险犯难仍要舍命救人虽然粗卤了一些小刀心里也仍十分感动。

当下她就说:“慢着。”

追命一见二师兄遇险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正要跃下洞穴抢救听小刀唤住眉心一蹙。

小刀说:“这儿我一定来过只不过从前不是这样子的。”

二转子没好气的说:“唉呀管他来不来过先救人要紧铁二爷快撑不住了。”

“不”小刀忙道“我知道机关。你快去大殿把那尊泥菩萨像往右拧三匝再往头顶一敲这儿一切机关就会停止。”

追命怔了怔:“是真的吗?”

小刀抿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二转子正要转身掠出追命一把按住疾道:“我去好些。”

——他的确是身法快些。

——更重要的是:他怕那两大高手还隐伏在外二转子不是其对手。他话一说完人已不见。

小刀张望下去真是担心:“小骨他怎么了?”

铁手强蹩住一口气奋力撑住石壁反问一句:“你是他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儿机关?”

小刀说:“我是小刀他是我弟弟。这儿根本是爹一手建造的。”

铁手喃喃地道:“这就难怪了——”

小刀听不清楚问:“什么?”

铁手喊:“他一时三刻还死不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这时忽觉两壁压力顿消。

原来机关经已破解。

——仅仅是小刀和铁手几句对话间追命已掠了出去封闭了机关。

铁手顿时觉得四肢百骸无比酸痛;他刚才以一敌众只顾救人全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也不知力尽气竭。

小刀见机关陡止也拍手笑叫了起来。

铁手一舒猿臂左右各掮起一名女子纵身上地面来人在空中却见嗖的一溜烟原来二转子已将火把往洞土一插跟着飞跃而下把小骨救上来。

铁手一到洞里第一件事、第一句话便叫小刀:“快快脱掉!”

小刀见他全身伤痕累累、目激厉光心头害怕一听这样子的话更是心头寒只叫道:“不不……”

铁手伸手一扯竟“嘶”的一声把小刀外衣“嘶”地扯破了一大爿。

铁手把扯破的衣服往洞穴里扔。

却差些扔着正背负小骨掠上来的二转子。

随着小刀一声尖叫二转子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小刀身上虽仍穿着内服但外衫一破便也露出部份肌肤和亵衣因为过去受辱的情景伤辱过甚犹未可忘小刀急怒得胀红了脸刷地抓起一颗石块准备要跟铁手拼命。

这时忽地一阵急风掠近原来是追命已回来了。

追命急道:“住手!二师哥这样做必有其因。”

铁手内力未复但又急于救人眼也红了头上白气直冒嘎声道:“刚才那女子是“小雪仙”唐仇这位小刀姑娘说话冲撞了她她已在小刀姑娘衫上下了“十五夜”之毒外衫不能不除!除去外衫还得趁毒未侵脉立即逼去余毒。我的内力现在催如洪片刻间就要力竭一时三刻难以恢复我得先把你治好逼出毒力才归息调元设法护住一口元气。”

铁手这几句话说得又急又迅声音也开始干涩嘶哑且不时有咳嗽中扰但仍说得甚为意挚。他急于救人无惜元气这样做是十分自伤的小刀虽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句话那少女便要下此毒手但也信了铁手所言只颤声道:“……我……我该怎么办?”

铁手疾道:“你快坐下来运气调息意守丹田。”

小刀依言坐下。

铁手双手十指抵在她背上七处大穴上长吸一口气沉凝的道:“我的掌力一吐你就喝一声杀。”

小刀到了此时也感觉到有毒气内侵不再犹豫。铁手双手在她裸露的柔肤按实她心中只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定与温厚俟背心陡然传来大力之际她急启朱唇迸出了一句:

“杀!”

“啪”的一声她的对面石壁;冒出一缕青烟。

铁手再运玄功汗如雨下湿透重衣头上白气也愈来愈盛。

小刀再觉背部力道如决堤泄洪淘涌而至她再尖叱了一声:“杀!”

“波”的一声她面前的一块石壁似给飞丸激射炸开了一道裂纹。

这时铁手全身都笼罩着白气氤氲着浓雾双掌再力一摧喝了一声:“去!”

小刀同时清叱一声:

“杀!”

只闻“呱”的一声一物自小刀口中似有若无飞扑而出又在火光中若隐终灭消失无踪。

铁手这才舒了一口气全身委顿了下来追命跟他相识相知多年以来也没见他那么疲惫困顿过的。

只闻铁手有气无力的道:“唐仇的毒很是厉害单靠我的内劲恐仍不逮幸姑娘玉洁冰清天生俏煞我便用你金风玉露、自净其意的三声喝“杀”。以丽质女子的天生清杀之气配以玄功来逐走污秽毒物果然能成都是姑娘福厚德深之故!”

这时他已把人救了心也平定多了说话也较宁定起来便将救人驱毒之功全归于小刀自身上回到昔日他和敬清寂、不居功、不争胜的性情。

可是小刀早给他吓怕了虽说他是救了她但一开始就见到他从地底跃出状若厉魔与人拼掌直闻得个霹雳雷电、飞沙走石;然后又撕破她衣衫再要她连喊三个杀字。说什么四大名捕中铁游夏铁二爷温和谦恭除了刚才贴在她背后那一对大掌确让她感觉到这四个字之外其他的她都怕了他了。

追命这时便跌坐在铁手之后单掌贴其命门助其调息恢复元气一面暗催玄功一面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二师兄我一路来心中担忧是何等高手功力深厚难以匹敌原来是你!却是何以至此?”

铁手长叹道:“还不都是为了金梅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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