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意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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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关七怆然吟道:
“富贵浮云两无定残山剩水总无情秋风吹醒英雄梦成败起落不关心……”

他这几句诗信口吟来别人听来还不怎么但戚少商却如遭重击:

他没听过这几句诗。那想必是关七此际心情悲凄之际漫声吟唱出心中郁结。他向只以为夫七是武学宗师十分心仪但今夜一战始知关木旦确是武林怪杰为之折服。可是他还不知道关七竟有文才。他的文采之好诗才之捷完全大出戚少商意料。这几句诗敢情是关七有感而但却是至深至甚的刺伤了戚少商使戚少商勾起了息大娘以及他和息红泪的未了之情。

其实这情愫不仅于戚少商萌生连狄飞惊同时也惊动

不但惊动还惊痛。

只不过戚少商的感触是在于息红泪狄飞惊的感慨在于雷纯。

——小姐纯儿恩君如明月夜夜感清辉啊。

只听关六还当空对月长吟。

“祸福依伏从无路吉凶悲欢有尽头。画图有约春无价情深不寿梦乍醒。”

然后他三招大呼“天可怜见小白温小白温小白我找得你好苦我为情所苦!天无意天意何苦如此欺我!这般戏我!”

听他这般召唤众皆动容:

一看来关七之疯癫一半可能是因为这叫“温小白”的女子跟以前他们调查所得显然有错处、出入。

二听来关木旦不但已有点恢复了神智还回复了部分记忆。至少他已记起“小白”不是“雷纯”。

三“小白”原来姓“温”!莫非…!?

大家想到这里已来不及再揣想下去:因为关七已然动。

他动了攻击。

最大也是最厉害的攻击。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他找不到小白。

一一小白甚至不是雷纯。

他感觉到受骗的愤怒更可怕的是唯一的寄望都破灭了粉碎了——。

这使得他的愤懑无处宣泄。

“他唯一泄的方式就是:

战!

战斗原本就是他生存的方式也是他生命的方式生活的方式。

——何况他现在万念俱灰根本就不要活了不想活了。

就算死他也是要选择这种方式。

战死!

——战死为止!

他一剑砍向朱月明。

剑气凌空劈向笑脸刑总。

朱月明又一次猝然受袭。

他原以为他那一番话已挤兑住、困扰了关七令他无所适从再度癫狂。

要不然至少也可转移关七的视线他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让他转而去对付“低神龙”狄飞惊。

他还很庆幸。

庆幸他这“刑总”没有白当。

——他利用他的“位置”找到不少人们所不知的资料大家给瞒在鼓里的事实还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而今他就利用这些“机密”“救”了自己。

因为关七实在太难对付。

——此人武功大高、太杂、太可怕、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不是人。

而是战神。

斗神。

——既是武痴亦是杀狂。

朱月明自信:只要是人他都可以“收拾”得了:要是今天收拾不了慢慢来总可以一一“收拾”。

可是对关七不能。

——这已是妖物不是个普通的人:一个人又如何把他刚见过、刚交手过的不世绝学马上就可以吸收过来而且立即便可以应用并且随手便能够运用!

他以为他自己足以凭那十分要害的“讯息”击毁了关七的斗志。

至少也利用关七摧毁掉狄飞惊。

他一向擅长于“霸王卸甲”不仅是招式武功连待人处世也如是一一今天狄飞惊“阴”了他一着他就一定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狠狠的“摆”回对方一道!

要知道在当时为官之道最重要的要诀就是。

“卸”。

举凡是有“黑锅”要背要懂得“卸”:卸给同僚部下、朋友、乃至无辜百姓。

有功当然要“顶”着。

大凡有“重责”要负更要知道“卸”避重就轻见风转舵借力使力借刀杀人。其奥妙都在于一“卸”字。

有过定当要“闪”得快。

但凡有危险冒犯的事不干有危害自己锦绣前程的不做有危及自己富贵荣华的沾也不沾这都是要把“卸”字诀掌握得恰到好处。

至于有好事自然更要把握个妙至颠毫。

朱月明是靠“卸”字决一路升擢上来的直至今天坐稳了“刑总”之职。

不过他只当是一个里程碑而不是终结他还要扶摇直

直上青云的。

是以在他的部门里虽然也害了不少人坑了不少好汉结了不少梁子冤了不少百姓生了不少怨隙但他在“刑部”一直声名不坠外面对他的风评一向仍是不坏:

至少一个笑脸迎人的”刑总”总比一个杀气严霜的刑总好。

至少可亲多了。

而且他也不是光替达官贵人做狗腿子只替人制造冤案害人他有时也为人(为己)平反了几件冤狱甚至一口气办了好些十恶不赦之徒还大快人心的一气处决了不少土豪劣绅。

所以朱月明也颇得人心声望不坏。他一向是“墙头草”墙内墙外哪处风来他往哪边倒而且倒得快不碍眼也不碍人事。

就是因为这样深谙此道的蔡京才特别洞悉他的企图现他的不老实因此而怀疑他的不忠才要找心腹来替换他的位子。

朱月明什么都好像无所谓啥都能卸什么都可以让但这名位他可是丝毫不退半步不让的。

因为他知道:这是退不得的也让不得的。

——退一步则无死所。

——让半分任人鱼肉。

像他担当过这种职位。做过这种事的人人在权在人在势在人在威名在人在人情在一旦人去、位易、职权空那就极危险了:

以前造过的孽做过的事全都会向自己反扑就算是悉心培植自己的心腹班底做接班人到头来如果遇上庞大的压力就算是椎心置腹的亲信也一样会弃车保帅哪怕答允了决不出卖、追究也一样会以“大义灭亲”的名义去把自己送上刑台;要是让别人占据甚至推翻了自己的位子那下场就更惨不堪言了。

是以像他这种人“名位”就是性命身家失不得也放弃不得的。

他常常说自己是流水性运用了道家的说法:天下万物莫柔弱如水者但若论韧力、坚刚又莫有胜于水是故滴水穿石。他还常说自己:“大力不幸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其实他不是不争他只是晓得以退为进不争不能争之事——对于利害攸关的他是必争必取决不礼让的。

人家因而说他能“大肚包容世上一切难容之事”又说他似水善于适应因此甚至容器皆变其形。这才是位能随机应变、择善而从的大人物是故做人处世如鱼得水。他总是笑嘻嘻的、笑眯眯的来个不答之答仿似默认模棱两可。

其实他要是认真计较之事他可跟你争持到底抵死不相让别说水性了他连火性都迫上来了烧不死你更来个水火交煎把敌人煎成焦炭炸成白骨熬成一锅浓血汤。

他更进一步在做人上深请此理之外还把这“卸”字决练成他独门武功。

这就是他的“霸王卸甲”。

“霸王卸甲”奇功的最妙处就是在“卸”字诀。

卸!

——卸膊!

不允诺。

不承担。

不道德也不道义。

不让人有可趁之机也不让自己有可隙之危。

这就是“卸**”:

霸王卸甲!

这顷刻问战神关七已向朱月明出手三次。

——三度出手!

朱月明也迭遇三次的险!

可是关七也无功而退。

退?

不退。

只进。

武痴关七一向只攻不守、只进不退。

他寸不退。

他是遇强愈强见勇更勇斗悍越悍逢恶益恶的人。

的确在这诡丽清亮的古都月色下关七先后己跟吴其荣、张汉、张威、詹黑光、狄飞惊、杨无邪、孙鱼、无情、戚少商、孙青霞、朱月明等十一大高手支过手他虽然只有一个人一只手之前还受过禁制神智未完全恢复可是他跟这么多人动手过招都一味抢攻不退不守猛进猛击没有一个跟他动手的人不感到穷于应付没有任何一名与他交手的高手不觉得险死还生。而他还一面动手一面屡试新招即学即用更一面在思念他干回百转朝夕难忘荡气回肠梦魂牵系温小白。

不过他向朱月明动了三次攻袭三次都让朱月明成功的避了开去。

朱月明是有惊无险。

他以“金蝉脱壳”“脱袍让位”、“霸王卸甲”分别避过了关七的御剑之术、大弃子擒拿手和小弃妻擒拿手法。

朱月明总共“脱”了三次”壳”也褪了三次衣。

这一次是关七向朱月明的第四次攻击:这一次他以为自己已成功的让关七乍听“小白”的消息而神魂颠倒、失魂落魄之际没想到关木旦却对他动了要命的攻势。

他没想到关七会完全不关心温小白的下落。

一一为她辛苦为她忙为她受尽风和霜为他心焦力瘁衣带渐宽终不悔怎么到头来知她消息反而无动于衷闻她下落反要杀人灭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满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至少会使关六再**丧神斗志大减不然也会对自己不敢猝下毒手。岂料不然。

关七又一剑劈来。

这一剑犹如开山裂石独劈华山。

朱月明知道这样当头劈下的一剑剑未至已使他身边一切气场为之凝结所有杀气为之引他再也卸下去、泄不了、泻不开唯一的方法只是硬按也只有硬接。

他跟关七先前三度交手都只是“避”并无还击。

他用的是一种跟他侍人处事一样的方式和风格所演变出来的身**夫“霸王卸甲”来应付关七的凌厉攻势。

就算是数年前“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两大势力决战于“六分半堂”的总堂内两派人马均力邀朱月明出手助拳。

当然他们希望“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也支持他们那边。

那时“有桥集团”的势力虽还未到今天的权大势高威重:已是可取代当日之“迷天七圣盟”而与“金风细雨楼”及“六分半堂”备领风骚但潜力已非常可观;方小侯爷虽未如今天“露出真相”足令武林、仕林心寒胆惊但也潜质尽显头角尽露更由于他忠奸未分、立场未明大家都渴望得到他的支持和声援。

不过到头来方应看还是志大才高野心壮还是自成一派与他的“有桥集团”从独霸一方进一步要威震八方从咤叱一时更进而要独步天下。

他不甘于屈人之后又不愿俯仰任何人的鼻息。

他得米有桥之助更得其义父方歌吟的余荫加上他得天独厚的机智以及讨人好感的俊貌还有他不择手段修练得成的武功很快的他已足以领袖群伦跟朱月明双虎霸门在京师武林里与“金风细雨楼”的戚少商和王小石“六分半堂”的雷纯和狄飞惊、鼎足而立各今天下。在京城官场中他跟蔡京、梁师成、童贯等一党“六贼”以及诸葛小花。舒无戏、四大名捕一伙人马也恰成三分天下雄霸一方。

朱月明呢?

他是“刑总”谁都不希望得罪他谁都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只要他肯了、认可了、一旦有他的支持就形同做什么都不怕背上受律法追究的危险而且也不犯禁更可了无惮

那一次会战朱月明到头来还是出了手但未尽全力。

他只是要“试一试”。

他两边都帮两头都打。

这头他打狄飞惊为的是要试探这“低枭雄”的真正实力。

可是他试不出。

那一回合他只“试”出了狄飞惊的应变很快轻功很好余皆欠奉一概探不出个结果来。

直至今天他才真正见识了狄飞惊的“大弃子擒拿手”以及他那一记更要命的“脱袍让位”、“移目嫁祸”之法使他几乎立马就丧命在关七手下。

他另一“试”是对苏梦枕。

——一个是“六分半堂”里最深藏不露的第二号人物一个是“金风细雨楼”中最有权力的病君煞星苏梦枕。

这一次他试出了苏梦枕的战力非同小可更可怕的倒不是苏梦枕的武功而是他还有两个忠心而且武艺也非同凡响的兄弟。

白愁飞和王小石。

这一试他当时也试出了一件事:

苏梦枕右腿之伤的确十分严重不但已使战力大减甚至已有点不良于行。

他曾把这一点向白愁飞有意无意透露过:这个消息无疑是加强也加了白愁飞背叛苏梦枕之心。

不过就算在他那两战里他也只是用十分“突然”的身法和非常“突兀”的攻势暗袭猝击苏梦枕和狄飞惊。

这一次则不行了。

关七一剑砍来。

他不能往左闪。

——左闪会给剑锋切看!

他不能向右闪。

——右闪会让剑尖划着!

他不能向上窜。

——上窜会给剑气斩着!

他没有向下伏。

——下伏会为剑身劈中!

他不能向后退。

——后退必为剑气所伤!

他不能向前进。

——前进势为剑所杀!

他只能站在那儿。

硬接。

他全身鼓起像一只庞大而正在胀的蛤蟆以他一双鼓槌般的手双掌一拍骤合要夹住关七的剑。

他这招很简单。

也很利落。

可是却是精华。

——战术的精华。

这吹连那长街上的更大也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空手入白刃”。

——空手入白刃。

平凡至极的名字。

在武林中这种武艺、谁都会使谁都学过。就算不是在江湖上连寻常百姓文人妇孺就是没见过也一定听说过有这一种“武功”。

这种武术并不罕见。

但使得好却绝无仅有。

“空手人白刃”是指以空手去夺取别人手上的武器这决非是容易的事:你大可出手对付武功远逊于你的对手一旦敌人武功远比你强你又如何凭一双肉掌去攫取他手上的兵刃呢?

这要比“擒拿手”更考功夫。

擒拿手还有可能是赤手对空拳“空手入白刃”则必须是:你空手对方却有兵器在乎。

而今朱月明不但照样施为而且还对着一个至强极强最强顶绝的敌人施为:

他在关七面前施展:“空手人白刃”!

刀锋冷。

剑锋更寒。

一把名为“错”的青锋剑在一名绝世高手手上使用更寒意侵入、惊人、逼人、杀人。

关七使这一招的挪情很有点古怪。

甚至很有点诡异。

他在笑。

他的眼神都是忧伤的。

一一忧得很伤、很伤心、很伤情、很伤怀的那种伤。

他出剑时笑笑杀人。

但他的神情却很骇人。

吓怕人。

他用剑的神情很唬人但他的眼神很多情笑意十分伤

你说呢?

关七显然是个为情所伤、为爱所苦的人他是为了温小白而失魂落魄、半痴不疯过一生。

可是他要是真的这般深情不悔为何只得悉小白下落之际他却是要一剑诛杀朱月明灭口?

他是白情深不永?还是情到浓时情转薄?或是看似我情却无情到头来众里寻她千百度衣带渐宽终不悔望断天涯路。却是欲迎还拒只换得个沾泪薄幸名?

谁知道?

“你说呢”永远是一个问题答案每人都不一样:“谁知道”却不是一个问题它的意思其实就等同”不知道”或“由他去吧”。

——世上有许多事许多问题许多烦恼虽然人人不同辈辈不一但都只能:“由它去吧”!

下由它又如何?只是自苦。斤斤计较的结果是事事不由人。

是以有时候听天由命也不一定是消极的它只是一种有欲无求、不寻烦恼的人生态度而已。

朱月明欲以一招“空手人白刃”反夺关七的剑。

关七手上拿的其实是他从孙青霞手上夺过来的剑。

剑名为“错”。

朱月明也“错”了。

他那一招夺不了关七的剑。

但他也没有死。

他也不是接不下关七那一剑。

因为关七根本没有劈下那一剑。

所以朱月明白接了这一剑这一剑并非在他身前所来。

——而是身后。

朱月明中剑。

一一在背后。

朱月明身后着了一剑。

他没有死。

甚至也没受伤。

因为关七只剑没力。

剑尖就抵在朱月明背肌只听关七“呵呵”的笑了两声喃喃着凄狂自语:

“……天可怜见……天可见怜——终于让我知道温小白的去向下落了…你告诉我(说着不由自主的把剑尖向前一抵/朱月明痛得向前挺一挺身)……你告诉我吧(说着又不禁得将剑在前一送/朱月明疼得眼泪都标出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朱月明在心里狂呼:我说我说我一定说一…)你一定得告诉我(这回朱月明是真的叫出声来:“我说!我说!”)——小白在那里?小白在哪!?”

关七在朱月明身前出剑。

朱月明却在背后中剑。

关七没杀朱月明。

但朱月明已然受制。

受制于关七剑下。

——但却不是关的剑法。

剑法是孙青霞的:

“意马剑法”。

——剑意两分有时是以剑杀人有时是以意伤人。你挡得了剑就守不了意;你抵得住意便架不了剑。

这是孙青霞所创的两大剑法:“心猿”、“意马”二诀之一。

他曾用后者对付过关七。

关七却即学即用马上用“意马剑”制住了朱月明。

朱月明乃为关木旦所制。

“无可见怜今回可真让我觅得了小白的下落……”关七的剑势往前约略一送朱月明只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万未料到自己本来洋洋自得、以为得逞的提出“温小白”消息之计却让自己处境更加狼狈性命完全纵控于关七手里真是可谓弄巧成拙他听关七一味说“天可见怜”他心里暗中叫苦:天要见怜先见怜他好了。他现在的形势已非常的不好十分的不妙。他的命就在敌人的手上——而且还是一个疯了的人的手上。

有什么比落在一个武功高绝的疯子手上任他宰割这一件事更危险?

有。

那就是那“疯子”手上还有一把以杀气称著的利器。

“错”。

——孙青霞的成名兵器他之所以命名为“错”据说有几个迫不得已、也情非得已的理由:

一他曾用这把剑杀错了人。

二他认为每杀一人都是一种堕落又一次的“错”。

三武林中、江湖上谁都以为他的兵器就是这把剑其实不然。是以他的武器本来就是一个惜误。

而今关七手上所执的抵住朱月明的性命要害的就是这把向以为杀错人名成天下的凶器怎教朱月明不胆战心寒?

所以朱月明只能嗫嚅地但也及时把握时机的道:“我也不知道小白姑娘确实在哪里——”

话才到这一句他已觉背后的人低嘶了一声而且背后一疼他慌忙把话说了下去:“说真的我虽然不大清楚她落在谁的手上但却大致可以猜估得出来……而且我还知道有两个人一定知道她人在何处。”

关七怒吼了半声:“谁!?”

朱月明道:”你真要我说?”

关七只说:“你敢不说!”

朱月明这次却不觉刺痛却觉一阵寒到极致的冰意自后自透心颅心知此人不可理喻忙道:“我不是不说我在刑部任事久矣许多嫌犯正要说出慕后主使重犯的名字和犯罪证据之前多遭暗算杀害我看多了见久了也怕有一天下场跟他们一样——我这贱命还不打紧怕只怕秘密永埋肚里害你和温姑娘不能相见那就是罪孽深重永留憾恨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涎着笑脸一付乞求的样子很可怜。也很夸张。

他把话说得很婉转到底还是暗示给关七知道:

——不能杀人。

——他一死小白的消息便要断绝了。

——他不能死。

不过他所说的什么“我这贱命还不打紧“当然都是故意自抑的无稽之谈。

朱月明这样当着京华群雄面前装小丑、乞怜场中至少有三种完全不同的反应:

一是孙青霞。

他看不起朱月明这种人:他是宁死不屈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的人。

他投想到以朱月明“刑总”之尊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而今一旦受制于人便如此卑屈求生骨气尽丧气慨尽失:在他心目中这个人是已经“死”了活不活下去都不重要了。

他不晓得这样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另一是戚少商。

他感觉到十分震动而且佩服起这个他一向只斗争、本来一点都不钦佩的人来。

因为他逃亡过。一个逃亡过的人当然曾历过忍辱偷生、忍声吞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局面。他当时虽然断了臂、受了伤、家破人亡面对一路知交尽掩门的难堪情境但他仍然是一头龙。

悲愤的龙。

怒龙。

他始终桀骛不驯、傲慢哀愤去逃他的亡觅他的生路。

他却没想到为了生存在当众(乃至部属)面前朱月明可以卑屈求饶到这样子这般的不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任何面子。他本来忆记起过去逃亡时所逢所遇觉得无限苦楚、十分委屈可是如今一见以朱大胖子的江湖地位只不过是为了要活下去(何况关七还不一定会杀他)居然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厚颜求怜使他顿然觉得自己过去所受的冤屈耻辱并不算得上是什么了也简直不算是啥了。

还有一位就是孙鱼。

孙鱼善变。

他在待人处世上应变功夫还远胜于他的功夫武艺。

他本来一向就从善如流而今一见朱月明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自叹不如。

——原来一个人为了自身的安危居然可以这般委屈求存这样寡廉鲜耻这样忍辱讨饶的。

他这回算是大开了眼界。

只听关七厉声道:“谁敢害你?只要我在谁都不敢动你!”

朱月明道:“关圣主神功无故天下第一你在自然没人敢动我也冲着你的面子或许也一时不敢动我——可是要你一旦离开怎么办?我爆了他们的秘密揭了他们**你想他们会放过我这胖不噜都的可怜人吗?我不是不说我只是敢说。”

关七一听即大声道:“你别怕只管说——我在不在都好谁敢动你就是惹我姓关的我关七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他这句话一说朱月明喜的眉飞色舞众人不禁相顾骇然为关七惋惜无情还尽不住叹了一声。

只孙青霞冷哼道:“一个半疯的人说的话别人不足挂齿他自己也未必作得了主做得了准。”

他的剑给关七劈手夺了去且信手使出他的“意马剑法”来而且威力更大身法更奇他的心情会好才算怪。

设想到这句话一下去又引动了朱月明的“打蛇随棍上”进一步用语言挤兑关七的承诺:

“这便是了。圣主是亲耳听见了。今天你还在主持大局还有这样难听的话听着了要有天你走远了我的命只有听天的份了!”

“听天?听天!”关七兀然一格格狂笑了起来:“听天!听天由命不如死!我听天听多了由命由久了今日就要乾坤由我、风云任我我们要听天不由命听命不由天!”

然后他向朱月明咐嘱似的道:“你别怕!我不但教你绝世武艺让你不再惮忌这些宵小之辈还会跟你想个好办法让你下半辈子都让我关某人保着你绝无人敢欺你!”

朱月明一听真是意外之喜还大喜过望!

众人一听皆为之色变深知关七虽武功高绝禀赋得天独厚但待人处世、人情世故仍犹如纯真孩童一样加上神智上一直半醒半疯竟给朱月明一番流言套语蒙蔽住了:幸好。关七看来也痴痴呆呆半清朱醒他说的话就算算数也顶多不过说说罢了未必尽能当真。

——要不然朱月明真有关七这等绝世人物在后支撑着他真的会飞、能飞、可以飞了!

只听关七这回喝问道“你还不快说!”

朱月明道:“我猜想小白就在京里。”

大家都为之耸然动容。

要知道:谁都看得出来关七是十分深爱温小白的。看来关七对她的爱是虽死不悔九死无怨的那种。

——只是有人控制了小白岂不是等于制住了关七?只要操纵了关七这等人物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雪得冰封了!

关七陡然道:“京里?她在京里!?”

朱月明道“对。”

关七紧接着问:“她在京中哪一处?你告诉我我马上找她!”

朱月明道“我不知道。”他马上又接了下去:

“但有两个人想必一定知道。”

“谁!?”

——众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

到底是谁?”

“温晚。”

“他……?嵩阳温晚!?”

“他是小白的义父……江湖上流传了几个猜测小白姑娘可能就是他的情妇也可能是他的私生女更可能是他布在京城里的一颗重大棋子他这颗‘棋子’一度对‘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六分半堂’的雷损还有圣主您阁下都造成重要的影响………本来就是他一手送小白姑娘人京的小白还曾跟从他姓‘温’哪——他若不知还有谁知!”

“——那……还有谁知?”

“方应看。”

“他!?……他是谁!?”

“他是近日京城中新崛起最有权力武功也最高的年青人。”

“…··他又怎么会知道?小白又关他什么事?”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利用了他义父大侠方歌吟的关系卖了不少人情面子获知了不少人所不知的事。年前温晚试图入京表面是要找回小女儿温柔其实他更旨在寻回小白。不过他未入关前已遭绑架把他‘截’回去的正是方应看。好听的说法是把温嵩阳劝了回去其实是‘威胁’他不许入京——否则方应看一伙人会先拿小白姑娘开刀。人传洛阳老温是投鼠忌器怕方小侯爷会加害温柔其实不然。当然温柔姑娘已与王小石和‘金风细雨楼’派系的人过从甚密结成一伙连妄图染指温柔只怕也不容易——敢情是温老前辈另有把柄落在‘有桥集团’的手里他才不敢强行入京败兴而返。”

关七神思迷惚:“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什……哪另一个知道小白下落的是——!?”

朱月明道:“自然就是方应看方公子了。”

关七厉声道:“那么温晚和方应看人在哪里!?”

他现在忽算已弄清楚了一件事:只要找着方应看或温嵩阳小白就有着落。

未月明道:“洛阳温晚当然是在洛阳。”

关七追风“那姓方的呢!?”

朱月明道:“他在城里。”

关七道:“京城!?”

朱月明知道关七近年已得失心疯已不太了解现近江湖武林的局势便道:“方小侯爷目下在京师武林举足轻重极有份量。”

关七凄声道:“那你立即带我去找他!”

朱月明苦笑道:“这人只怕不好找——”

话未说完只觉背心一疼他几乎错以为剑尖已自胸前破体而出了!

幸好还是没。

一一还没有。

所以他马上接道:“这人不好找他追击王小石去了、也不知他返京没有不过他有一名死党同伙也是一直极力扶助方小公子平步青云、领袖群伦的重要人物而且此人跟小白姑娘只怕也有特殊渊源——”

关七已不耐烦:“他又是谁!?”

朱月明道:“他就是侍御监米公公。”

关七一时没会意过来:“公公?”

朱月明道“米苍穹。”

关七蓦然省起:“米有桥‘朝天一棍’米有桥!?”

朱月明听关七语气如此激动也很有点意料之外:“就是米有桥——圣主认识他!?”

关六激愤的道:“我会不认识他!?他便是当年傲啸天下、威震江猢的:斩经堂总堂主淮阴张侯的嫡传弟子米苍穹!我怎地不认识他!淮阴侯自从‘风刀霜剑’一千另一式居然败给韦青青青的‘千一’一诀后他就痛定思痛把那一千另一招重新改革、改良、改进、改头换面收之以简御繁、化零为整归纳整合成一招于是创了‘朝天一棍’!我会不认识这偷拳窃招的老贼!”

朱月明和别人一样不意关七竟在一番和一连串的话语里道破了米有桥的来历和武功来路。

只听关七逼问道:“他会在什么地方!?”

朱月明只有也只好一反指道:“他就在这儿。”

众人随他手指一看他指的正是黑夜、长街、狭巷口:

那是更夫!

更夫在打更。

卜卜——将笃笃……将!

三更二点。

打了这一次更鼓之后那更夫微叹了一口气深笠微斜朝上手上灯笼映出他的几绺玉蜀黍一般的须份外苍黄。

“没想到还是给你认出来了。”

这句话他是向朱月明说的。

朱月明笑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想先人一步找到天下无敌的关圣主所以我也派人跟踪树大夫和张汉、张威结果戚氏兄弟现了‘铁树开花”行踪闪缩可疑追踪到了这司马温公大宅附近又现了惊涛公子出没在此地所以知道必有跷蹊然后戚哭、戚泣仲又现了一位神秘更夫近日常徘徊附近我派盐平去查他推测是你——我想连米公公都能惊动大驾、亲自出于的事自是非同小可只怕关圣主是**不离十就在屋内了所以我也不打草惊蛇是留心这儿的一切活动金风细雨楼……有你米公公主持的事大事就没我的吃公门饭插手的余地嘿嘿嘿……”

米苍穹道:“因此你就把我推给关木旦了?”

朱月明依然笑容满脸:

因为他已确实关七一定下会杀他的了。

——自后面来的强大杀气忽然都消失了、不见了甚至还几乎可以听到“呼”的一声自他的头上飞翻过去了一直掠至那“更夫”的上空、头上去了。

他笑态可掬的答“你本来就是要找关圣主而关七圣也正要找您。”

米苍穹道:”你果然是个善于把握时机、从善如流的人。你利用你的职位知道了不少秘密又运用这些机密为你做了不少事。我佩服你。”

朱月明依然笑得像座弥勒佛似的只说“彼此彼此不敢当不敢当。公公在您所司的职位上一样也掌握机遇促成了不少风云际会我这一切都是向前辈吸收学习也仅得其皮毛而已。”

米苍穹道:“好个皮毛我看您是青出于蓝呢。”

朱月明陪笑道:“我顶多也只是蓝但公公却一直都青还大紫大红嘿。”

却听关七沉声道:“米有桥?”

米苍穹的语言也很沉重:“关木旦。”

关七道:“我记得你。”

米苍穹凝重的道:“我们又见面了。”

关七单刀直入“小白在哪里?”

米苍穹笑了一声笑声里有无尽的寂寞、无奈还带点欧哑嘶嘎的喉头沉声让人真的也正式的、正确的感受碍到:

——眼前的是一个老人。无论他武功再深、地位再高到底他还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岁月不饶人。

米苍穹道:“我也在找她这么多年了我都在找她。”

他苦笑又道:“我以为这儿关的是她没想到却是你。”

关七怒道:“你要找小白何不大大方方的寻她觅她却要这般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找!?”

米苍穹干笑了一声。

笑得很涩。

“七少爷真的很少出来江湖上沉浮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米某人现在成了江湖上武林中好汉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我这正是过街的耗子谁也要踩上一脚、打上一棍子呢!”

关七沉默了半晌然后才说话——现在看来他经连番血战后神智似已完全清醒了过来人也不那么嚣狂猖獗反而愈见沉着凌厉了。

只听他道:“我记得你的棍法本来就很好的——街上能有什么人犯得着你米有桥担惊受怕?“

米苍穹苍深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仿佛也是透过风、透过雾、透过千万里的风沙与怀沙传递了过去光听声闻响已令人易生起沧梅桑田、海枯石烂的感慨。

“我就是这棍法惹的事。”他说。

“我今晚想再会你的朝天一棍。”关七正色道他这句话说得无比虔诚、意挚。

米苍穹仿佛遭了一记晴天霹雳好一会才能默然的道:“这却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关七严肃地道:“今天的我已不是昔日的我;今天的你亦不是往昔的你。我们这一次交手一定十分精彩。”

米苍穹黄须无风自动”我不要精彩。我只想平平凡凡过在后的日子。我已没有梦了。没有梦的人生命已失去了最精彩的部分。我不像你你一直活在梦中小白就是你的梦。这些年来你集中在武功我则琐务大多武功跟你已不能相提并论我决非你之敌。”

他真的连一点火气也没有居然公然承认自己武功远不如关七。

他近日已几乎是京城里公认的武功最高不可测的人自从他一棒打杀“龙头”张三爸后白道武林中谁都想杀他但也谁都不敢动手;黑道江湖里无不拍手称快不过暗底里对他也又爱又恨。

——因为打倒米老公公就足以称雄武林、独霸天下。

可是谁都没这个实力把他撂倒。

他现在京里已独占鳌头、一枝独秀也十分高处不胜寒并且树大招风。

他在菜市口那一战已名动天下但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而今他在这一众高手面前直接对关七甘拜下风。众皆动容。

关七却毫不动容:“你要退出江猢所以才想找小白与你共度?”

米苍穹长叹一声苍枪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别忘了我是名大监是个阉人而且还是个老大监。”

关七冷峻无情的道:“幸好你还没找到她。天见可怜找到小白的应该是我也只有我才会找到小白。小白是我的。”

米苍穹惨笑道:“天见可怜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晚年岁月。小白是我师妹我找她只想了结当年一段宿缘别无他

意。”

关七决然道:“好就算我相信你你也得告诉我怎样才

能我到纯儿……不小白!”

米苍穹百般无奈的说:“我不是也找她不着吗。若是知道她

的下落早已找到她了。”

关七道:“但你却知道有人会知道她在哪里。”

米有桥问:“谁?”

关七道:“方一一”

然后他用中剑略住前一抵。

朱月明立即说活了。

他接下去说:“方应看。”

关七问:“——那方应看现在人在何处?你带我去找他我

可免去与你一战。”

米苍穹只有浅叹手中黄火闪缩不已:“他?小侯爷今不

在京。”

“哦?”关七似有遗憾也有振奋:“那么公公我与你之

战已在所难免。”

大战一触即。

其实一路拼斗下来关七已先后跟十一大高手决战过。

他没有败反而愈打战志愈旺斗志愈盛。

十一高手尽为他所挫他边打边吸收他们的武功绝学而

且还能即时运用甚至能进一步马上创招辟新像从狄飞惊的“大弃子擒拿手”他便进而开悟使出了别人苦求不得的绝招:“小弃妻擒拿手法”而且十一高手中他还打杀了张开花另外张铁树也给他打得个下落不明黑光上人也让他打得落下旧宅一时翻不了身。

但他意犹未尽。

意仍不足。

他还要再打。

还要再斗。

他似乎打上了瘾打得正是兴酣意豪。

他还不够。

所以他找上了米苍穹。

当然。关七今晚遇上的都是高手。

一等一的高手。

一流一的人物。

但米有桥在这些群龙众豪风云际会里是十分特出的一外。

他虽然只是一名太监一名内监统管但因接近服侍皇帝、太子又与宦官、权臣十分亲近所以掌有暗权。

他的武功高绝但又深藏不露——是以人人都知道他武功高、武功好、武功出神入化但却不知道他高在哪里、好在哪里、出神人化到了什么地步。

特别是这样大家都对他的武功来历就更多猜测更莫测高深。

——莫测高深永远要比高和深似乎更高更深。

不可测的向未都比可测的可怕。

米苍穹很少出手。

跟他交过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为他的部下、朋友要不然也决不敢提起跟米有桥交手的任何情形。

也就是说他一旦动手就算没把人打死至少也让人心死、心服。

一般高手只能做到打败或打死对手但米苍穹却能做到战无不胜败者还甘愿为他心服口服、守口如瓶。

这并不容易。

直到在菜市口那一战米苍穹这才多少露了底。

他施了“朝天一棍”。

众目睽睽下他的“朝天一棍”到底仍是取得了绝大的胜利但他总不能杀尽群豪以灭口。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棍法。

大伙儿皆目睹了他的武功。

大家都叹为观止。

他技压群雄。

不过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武功来历:

“棍法”。

——淮阴张侯的“一千零一式风刀霜剑”惨败于韦青青青“千一”一招之后痛心疾、痛定思痛、痛下苦功所创的“朝天一棍”。

于是江湖上的博识之士都慢慢推测到他的武艺来历。

大家都知道张侯到晚年武功更高到耸人听闻的地步可是他不肯收徒对任何可能或可以威胁到他权力、声名、地位的人一概不予信任。

至少他声言没有再收过任何男性的门徒女弟子倒是收了两个。

——许是因为:女徒不可能影响他的江湖地位、武林声威之故吧!

他好像也曾收了一位年龄较大的徒弟不过一向在江上默默无闻连“斩经堂”里的子弟也只知道这人就叫“没有”都不大知道他的来历、姓名他仿佛就像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连存在都“没有”这回事。

至于张侯为何“破例”收纳这个男徒大家也不明其故、不知底蕴甚至也不明白为何这“得天独厚”得到张淮阴真传的“弟子”并没有在江湖上窜起从来都不见其大红大紫。

原来他到底还是窜起来了。

——只不过谁都不知道他就是“他”罢了。想来所谓“没有”的名号其实可能是姓“米”名字里有一个“有”字之误。

米苍穹虽然露了他的“家底”但在那一役他确也做到了震慑全场:

他一棍打杀了张三爸。

——天机龙头张三爸是个非凡人物他在江湖上的影响力非常之大他在武林中的声威也十分之高他一死登时群龙元同时也群情涌动一众豪杰既恨死了米苍穹但也怕死了米有桥。

米有桥这一棍可说是结下了深仇但也奠定了他的宗主地位无可动摇。

是以在京师武林提起米公公这号人物就算恨之入骨的人也无法不承认:

——恐怕京师武林里武功能比米苍穹好的人只怕除了诸葛先生、王小石等极少数几人外余者根本不能相提也无法并论。

至于王小石能否是米苍穹之敌众皆存疑。

王小石毕竟年纪太轻了:武功再高毕竟仍是火候未

其实就连诸葛先生武林中有许多人也开始怀疑。

他是否宝刀已老?

他久未出手是否已功力大不如前?有人甚至还说他走火入魔成了半废只靠旗下的四大名捕强充个场面而已。

故尔在京华武林里米有桥的地位已一枝独秀;无与伦比他遇上的是关七。

关七是战神。

也是斗魔。

他是个武痴。

更是武狂。

关七找上了他。

——如果说关七还会有谁打不过的想怕就只有这个米苍穹。

——要是说京城里还有人可以收拾米有桥只怕就是这个关木旦。

在场的高手无下作如此推测。

而且众人为这即将一战而雀跃、奋亢。

他们都在期待:

期待目睹这震铄古今的一战。

——就像一个真正的珠宝鉴别高手遏上一块绝美无暇的宝石一个真正爱画如命的画家看到一蝠绝世无双的名画一般就算这室石、这字画到底不一定是属于他的他也想好好看一看、摸一摸、触一触要知道它的来历想看它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这样也就满足了。

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

何况谁都巴不得有人能敌住关七谁都恨不得终于有人把这深沉矍铄的内监头子米公公收拾掉——不管是出自于报仇还是妒嫉人到了高处总是有人希望他们掉下来摔个半死:树长到了高点总有些蚂蝗小虫要咬要啮要让它夸拉一声崩塌下来。

不一。

尽管希望关、米二大高手决战的目的下一但都总是不约而同、不由自主的希望他们一战。

就连杨无邪也不例外。

他原跟米苍穹没仇没怨。

但米有桥却杀了温宝和张三爸。

张三爸是他所钦佩的人。

“毒菩萨”温宝本来是“金风细丽楼”的大将。

他当然想替他们报仇——更何况米公公还是“有桥集团”的主脑和主将也是方应看阵营里的智囊。

这“位置”天生便是杨无邪的敌对。

他当然希望关七能好好的“重挫”米苍穹——在情在理皆如是。

孙鱼则不是。

他是喜欢看。

一一看一场大战。

(那想必非常精彩、好看。)

但他仍不志向杨无邪请教一件事。

“谁是小白?”

那是他心中的疑问。

也是大家心中之疑。

他不问“小白在哪里?”因为他也很明确的看得出来:关七是势必要寻找“小白”的。不论是谁只要有可能知道小白的行踪他都必定下会放过。所以他不能问杨无邪这句话。就算杨无邪知道也断不能在大庭广众回答他。要是不知道或者不能说孙鱼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不必问。

他视杨无邪为师。

他知道自己向杨无邪学习的地方还多而且还多的是哩。

他总是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一个人会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向学勤习是因为他自爱。

说穿了更确切的是:

他认为自己的成就还不止于此。

孙鱼也是这样自许。

——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还可能有更大的成就后才会努力不休不然虚掷精力又有何为?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再大的成就也不过如此仅止于此那谁还要努力不辍?不如庸庸碌碌、休休闲闲度日算了。

孙鱼看到王小石就是那么一个凡人也能平步青云、独领风骚他期许自己有一天也能够但感有一天他也可以。

他觉得他至少比王小石还有志气。

——王小石就是大无所谓了除了情义这人仿佛啥都无所谓。

他则不然。

他忍辱负重、力争上游他要在青中年时就已攀爬上人生的巅峰然后才再放手功成身退至少下枉来人间走一遭建下了丰功伟绩再撒手管山管水;任意平生。

这才是最惬意不过的事。

所以他才把握每一个机会学习把握住每一个学习的机

因为他要越:越自己同时也越非常凡卓越的

这自然包括杨无邪。

——一个徒弟要是不能越过他的师父就不是个好徒弟。

“我也不清楚。”

“但根据我在白楼现过当年苏老楼主最信宠的爱将苏春阳所收集得的资料曾查到一条线索张斩经晚年曾收三徒男的身世神秘倏忽只侍奉过张侯非常短暂时期他没有名字代号就是‘没有’。我到近日才弄清楚他的来历。”

杨无邪口里所提的“苏老楼主”当然就是当年一手创立“金风细雨楼”的故老楼主苏遮幕。

“另外还有两位女徒名字、来历都不清楚但人多称之为‘三姑娘’和‘白姑娘’.后来‘三姑娘’似出了家并与天衣居士相交莫逆我这还是从诸葛先生听回来的消息呢!”

诸葛先生是天衣居士的师兄他听回来、传出去的消息自然合情合理并不离谱可信程度应该是非常之高。

但孙鱼最有兴趣知道的当然还是第三人:“白姑娘”了。

“有一段时期武林中是完全失去了这‘白姑娘’的影踪据苏春阳的追查他记载过这“白姑娘可能不姓‘白’而跟岭南‘老字号’温家很有点渊源。后来苏春阳为‘六分半堂’雷损所狙杀、追查就在些断了线。”

苏春阳当时是“金风细雨楼”一方强将却死于雷损之手实令人无限唏嘘。

但事情没了。

“我把原来的资料追索下去现了一些蹊跷:‘迷天七圣’圣主关七有一胞妹名叫关昭弟她后来下嫁雷损雷损因杀苏春阳而在武林崛起且因娶得关昭弟而声威大壮从此号令武林独掌六分半堂’。”

孙鱼知道他忽然把话题转入关昭弟和雷损身上去事必有因:

“关昭弟曾有一手帕交便唤作‘小白’据闻她长得天仙化人闭月羞花美艳不可方物而且善解人意多情侠烈。关七因而对她极为痴迷。不过在关昭弟下嫁雷损人多以为关七不久必也办喜事迎娶小白姑娘但小白姑娘却从此失了踪断了音讯有人说曾在‘六分半堂’里见她出现过……”

杨无邪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当然这也无从查究。”

他的确无法稽查。

因为“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本就是死敌。

——他是“六分半堂”的军师当然无法亲身去追查这件事何况他就算派卧底、内应、奸细也得先办别的生死大事这一笔胡涂账就只有在风云际会时先搁一边了:谁又会想到这股来龙去脉到头来又翻成了关键要害?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查索的。小白姑娘芳踪杳然凡近二十年关七的神智大抵也从那时开始失常。二十年后雷家有女初长成长得婷婷玉立娉婷动人婉转柔静便是雷纯。据说她长得便颇似当年的小白姑娘只不过小白姑娘灵巧活泼雷纯小姐温文沉静。那位关昭弟也一早给雷损的‘风流债’气得吐血三升谁也不知玉人何在。而今既然米苍穹就是那位‘没有’.‘三姑娘’也很可能便是王小石目下流亡江湖并肩作战的方外之交那么‘小白姑娘’的身世下落只怕迟早也会大白于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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