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野土千年怨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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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容你如何设伏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圣香此时正在嘉京园对街的一间民房内昨日容容派遣小兵递送消息说已兵。那小兵半路受了风寒起病来圣香便把床让给了他。此刻圣香已经逼他说过这兵是怎么借的。容容以洛阳有乱军暴动为由抓了李陵宴的几个小兵套上北汉军服为证上通枢密院下达京西路安抚使再下各县尉整个京西路如临大敌毕竟京西临近京师重地要是真有乱军叛乱起来那是不得了的大事。京西路安抚使写了封奏折上报此事太宗震惊连下数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遣兵马往洛水一带严查。他谕旨一下容隐截住奉旨行事的钦命大臣交于姑射严加看管立刻以假符为信把太宗令中调派主人手由严查改为秘密兵百人加为千人自泽、衙、监、陕、郑、洛共派出万余禁军赶赴洛阳城郊。
此事属朝廷机要这万余禁军分为六路悄悄潜伏在洛阳城外尚未打草惊蛇。圣香笑吟吟地看着容隐容隐知他心里在想象他是如何装神弄鬼吓得他枢密院旧同僚乖乖听话的却一言不。

聿修还是没有找到岐阳但已经放弃找寻名医直接赶赴洛阳要助圣香一臂之力此刻正在途中。

圣香躺在床上笑过之后他显得很疲累有些昏昏沉沉。容隐突然道:“我以一百探子沿洛水暗查李陵宴北汉军已在华山脚下集结有八千之众但华山栈道险恶易守难攻不宜两军对垒。你若想兵不血刃必先等到北汉军围攻嘉京园。”

圣香精神一振睁大他瞳色浓重光彩熠熠的眼睛“你的计划?”

“此地已是城郊荒郊千里只要北汉军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一聚朝廷军队一起必成对峙。”容隐道“北汉军被李陵宴驱使多日早已人心惶惶对峙一成大喊一声‘李陵宴已死、朝廷招安’纵是有人仍有拼命之勇只怕也为数不多。李陵宴不善行军这八千人无粮无草远行疲惫只是受制于人不知为何而战怎能不降?”

圣香听完笑了笑“容容果然是打仗的料子……我们要等北汉军围剿嘉京园可是……李陵宴不能先死……”他咳嗽了一声“咳咳……李陵宴一死北汉军大小统领要都死了这降军可就变成乱军……会疯的……”

容隐淡淡地道:“那些事你不必操心你只管你自己。”

“一切……只盼阿宛他不要动手……等一等就好……”圣香的眼眸望向对街喃喃地道“当然……李陵宴若先败给我们阿宛再杀他就毫无意义李陵宴要是先死了阿宛就更不能一举独霸江湖……”

容隐露出一丝森然“独霸江湖之事足可日后再提。”

“那是我们的大局不是阿宛的。”圣香轻声说手指微微一动随即无力地放下。

容隐却微微一震“哪里不舒服?”

“我头痛背痛腰痛心口痛……”圣香嘴角微扬低低地笑“到处都痛。”

从前他也常常这么撒娇胡闹这一次容隐嘴角微微抽搐却不知该答什么好。僵硬了好半天才淡淡地道:“你静养吧。”他从圣香房里走了出去。

圣香眼眸深处俱是淡淡的笑意很温暖。容容居然也会害怕……

和李陵宴的恩怨没有几日就要了结了吧?和阿宛的交情也是……他眼里有淡淡的惆怅更多的是释然和坦然大家都为着自己不能输的理由在拼命努力着。相识了这样的敌人和朋友即使是死了也不遗憾吧?转了转念头又想如果爹和大哥、二哥知道他现在这样可会和容容一样害怕吗?

一定会的……

所以他其实很幸福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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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九。

嘉京园突然挂起了冥灯人人穿起了麻衣里面传出阵阵哭声竟是做起奠来。过了半日见宛郁月旦一身麻衣领先出殡大家才知道闻人暖竟然过世了。

那位性子温柔、时常微笑的姑娘去了年十八复七个月她离成为新娘差了十多天。

圣香有些怔神前天这死丫头才给他端茶递水还会说笑竟然说走就走了。

街坊之间有些流言说见到那姑娘抱着块冰碴往小二客栈跑后面有个公子追不知怎地那姑娘就死了。那公子抱了姑娘回家回家后双目失明那姑娘抱的冰碴究竟丢在哪里却是谁也找不到了里头不知有什么宝贝。

圣香听过之后悠悠叹了口气容隐要他不必介意人生无常难以预料。圣香笑吟吟地说他没有只是以后决定不勾搭美貌少女要勾搭美貌少年去了以免美貌女子都要为他而死世上如阿宛这般美貌少年都要孤独终老多么可怜。容隐居然破例没教训他满口胡说转口说北汉军已到洛阳了。

北汉军至洛阳并没有浩浩荡荡的烟尘军马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元月十九日夜板渚嘉京园外的行人越聚越多有商人、农夫、小贩、书生、乞丐……直到月起时分嘉京园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数一数人数至少有五千以上。周围的店家眼见事情古怪纷纷关门胆小的早巳逃走偌大一条街道虽说本就有些荒芜此刻越荒芜得不似有人居住栋栋屋宇宛若鬼影一般。嘉京园里居然毫无动静圣香、容隐全神关注局势变化六州聚集的兵马已依令缓缓向嘉京园进。

此时的嘉京园突然园门大开里面只余下碧涟漪一人面带冷峻独对数千人。

容隐见状眉心一蹙。圣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喘了一口气他用力推了容隐一把“阿宛居然借出殡带走碧落宫上下他逃了证明他已经下手去杀李陵宴……容容……容容……”言下喘息未止猛地换了一口气“容容你去看看情况怎样……”

“李陵宴那边有玉崔嵬在。”容隐沉声道“镇定!”

圣香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皱着眉头按着胸口“大玉内伤没好他不能和人动手太久……这里有我你去——你去拦住……拦住阿宛的杀手……”他整张脸煞白喘了好几口气才说:“李陵宴要是死了救不了大玉害了则宁我……”

容隐眉头深蹙“现在……”

突然窗外一声清朗的笑声“宛郁月旦莫非是怕了我李陵宴只留下你当替死鬼宫里上下逃得一个不剩难道偌大碧落宫、偌大名望、偌大声势全都是假的不成?”这人突然在聚集的人群中说话随即拔身而起自不少人头顶踏过走到了嘉京园墙头。

李陵宴若是飞身掠来或还泛泛他却是一步一个人头这么悠悠漫步过来的。纵然是碧涟漪武功高强也不免觉得骇然不知这来自姜臣明的汉军为何如此听话。李陵宴果然七窍玲珑眼见当前阵势一口说破了碧落宫软肋所在如果宛郁月旦当真不战而逃此话传扬出去就算李陵宴日后终被杀死碧落宫也占不到便宜。

“本宫初逢丧事宫主出殡未归。李陵宴你举众围困我嘉京园可有敬我死者三分?”碧涟漪答话。

李陵宴大笑起来。“丧家之犬还与我谈礼仪道德你告诉宛郁月旦”他大笑之后突然变了个脸色柔声说“我李陵宴只与人谈如何让天下人不敢说我一个不字礼仪道德不谈即使他要当阵投降我也不谈。”不知碧涟漪又答了什么李陵宴再次一阵大笑。

圣香从床上下来他伤势未愈全身无力容隐扶他站在窗口透过窗缝看外面。圣香不住喘息容隐听他越喘越急终于忍不住道:“你可要回床休息?”

圣香眉心紧蹙喃喃道:“我快要死了……”此言一出容隐全身一震但圣香又喘了两口气振作精神抬起头来看李陵宴。“容容李陵宴人在这里阿宛绝对不远。李陵宴会藏在人群里阿宛一定也是……还有大玉……阿宛到底想干什么……呵……”

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容容……”

容隐一掌贴他后心传过一股真力助他血气平衡。圣香再次精神一振立刻笑了起来笑吟吟道:“我打赌阿宛他一定在嘉京园里做了什么手脚只想骗小宴进去。”

圣香体内血气不足真力运转十分困难容隐为人疗伤不下百次从未有一次如此麻烦况且圣香身上两处创口血脉一转创口便要流血。运行一个周天只得停下圣香站在窗口过不了多时又开始气喘吁吁。容隐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圣香此次假符借兵你大哥帮了你一把。”

圣香眼睛一亮“真的?”

“你大哥人在安邑。”容隐道“他认出我不是皇上钦差虽然不肯出兵却没有揭穿我假传圣旨。”

圣香“啊”了一声“是啦我们是邻居啊……他知道你是我朋友。”顿了一顿他的呼吸似乎稍微平和了一些心情镇定了些“大哥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越大越胡闹竟然连朝廷禁军也敢骗。可呵……他和二哥一样一直恨我……恨我抢走了他们很多东西。”

“但并不是你死了他们就会开心些镇定些活下去。”容隐不看圣香淡淡地道。

“本少爷是永远不会死的……”圣香瞪眼“你不要咒我……我还想看你白白胖胖的……儿子……”

他似乎忘了他刚才说“我快要死了”容隐知道他此刻一脚踩在生死线上能不能撑过去现在只看他求生之志有多强了。外面战局虽然紊乱说不定却能助圣香一臂之力那是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一战。

只听外边轰然一声嘉京园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却听李陵宴笑“宛郁月旦不会以为如此机关就能要我李陵宴之命吧?他真是个孩子。”

那是嘉京园里一栋房屋炸毁了。容隐见战局渐渐激烈打开笼子趁夜色放出数十只灰羽信鸽下令外围潜伏之人可以大张旗鼓地行进。

自六州军潜藏之地到嘉京园尚有一段奔走的路程。嘉京园门外北汉军经一阵喧哗之后突然从四面八方强攻嘉京园。那嘉京园不过十里方圆青砖土墙顷刻间土崩瓦解烟尘;中天而起难以计数的人群冲入嘉京园中那声嚣场面震得圣香对街这边的房屋瑟瑟颤抖。但北汉军只见迷乱之状不见剽悍之气。

碧涟漪在人群中闪避李侍御和悲月的联手夹击。

李陵宴在墙头含笑扬声喝道:“宛郁月旦你洛水故居就如此地早巳灰飞烟灭化为一片瓦石砖砾……”原来他调集五千人横扫嘉京园还有五千人已于同时横扫了碧落宫故居。他这一句话说了一半突然住嘴从墙上落下隐入了人群之中。

圣香喘了两口气笑眯眯地看着墙头。容隐倒是一时没看出来出了什么事一眼掠见圣香许久不曾见的眼色心里定了定神这才凝神看去。嘉京园所有能落足的地方都插上了几不可见的三寸铁针。在夜里黑黝黝地不引人注意这铁针制不了别人倒是李陵宴手足毫无知觉一时得意踏上了也不知道。李陵宴突然住嘴落入人群必是这铁针有鬼。

“阿宛可不是要这样毒死小宴吧……碧落宫不擅用剧毒的。”圣香喃喃自语眼神明亮地看着战局。

李陵宴落入人群之后几个转身已经不见踪影这人流倒是他藏身之处。但只听一声乍喝一道刀光飞起如月落长河光辉耀眼直砍人群中一位灰衣人。持刀的是碧落宫元老杨中修这一刀蕴势已久含了十二成功力刀光之亮竟能把百余人须照得清清楚楚他一刀砍去之人正是李陵宴。

李陵宴身后一人扑出以刀对刀硬接杨中修这一刀只听一声惨叫杨中修此刀何等功力对刀之人立即惨死当场。这人一死人群中顿时越哗然北汉军此时不是在围剿嘉京园而是在四处逃散人群相互践踏已有几人因在奔逃中跌倒而被踏得奄奄一息。李陵宴却是一个转身又不见了。

但碧落宫攻势已起北汉军横扫嘉京园的势头散去之后彼此都是乔装成宋人浑然不知谁是同伴、谁是敌人也不知接下来又当如何碧落宫乔装其中全然不受军队限制如入无人之境追杀李陵宴及其同党。

怀月、悲月几人眼见势头不对“刷”的一声撕下身上的乔装以一身北汉军甲四处奔走。正四面碰壁的北汉军纷纷效仿撕下乔装露出汉甲。李陵宴一声长笑指挥北汉军围剿碧落宫一伙。

此时场面一片混乱处处刀光剑影打成一团。

李陵宴在人群中闪来闪去而必有一些铮亮的刀头剑刃跟在他身后碧落宫确以倾宫主力必杀李陵宴!

“不行容容你的大军来得太慢只怕到了都来不及了!”圣香眼见战况爆得如此迅激烈“你看那——”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只见李陵宴在人群里闪来闪去身形越来越迟缓。突然他身周十几个人同时手一举只见月下道道丝线光彩闪烁——是往李陵宴身上连绵不断地射出大团蛛丝数目一多蛛丝牵扯不断竟把李陵宴网在网中。

李陵宴身形一定挣扎不脱只听一声叱咤一人一剑犹如飞仙凌空射来。剑光明若秋水一剑之光盛于当空皓月!剑之所向直指李陵宴心口剑出方闻衣袂掠空之声。

那是碧涟漪御剑一击!正当众人纷纷抬头为那一剑映得颜俱白骇然失色的时候只听一声轻笑。

剑光!

碧涟漪之剑光极明极白状若君子击节弃笔从戎为国之战中有浩然正气。

这疾掠而起的剑光极清极艳乍见犹如倾城女子之眸倾城一顾便能让君子失节、烈士失心!

碧涟漪御剑一击号“国士”暗喻“无双”二字!

这迎面而来的一剑号“轻生”暗喻“乐死”二字!

“国士”迎上了“轻生”!

“国士”无双君子义烈节气重逾泰山!

然君子一剑能否抵“轻生”一笑?

在数千人变色惊心之际两道剑光隔空相遇只闻“喀啦”一声空中光华爆起双剑俱碎两败俱伤。

“国士”遇见了“轻生”竟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此时无论是否懂剑之人都纷纷喟叹这倾城无双的交锋只如一闪流星只得一眼便即消逝。

但真的看清楚的人却纷纷把目光投向对面街道的一间小小的民房。

方才碧涟漪一剑“国士”李陵宴身后掠起一剑“轻生”。

这“轻生剑”仍是玉崔嵬成名之剑这迎着“国士”掠去的人当然是玉崔嵬!李陵宴骤然看见脸色白了白忘了借机逃脱。

“国士”遇上“轻生”的一瞬——“轻生”败!

碧涟漪的剑直击玉崔嵬的剑尖双剑尚未相接的时候碧涟漪的剑风已经逼得玉崔嵬撤剑后退——他重伤未愈内力不足这一剑虽然好看却挥不出三成功力。他只不过要救李陵宴一时更无意和碧涟漪拼命撤剑之后往后就退。

正当他堪堪要撤剑之际被剑光照亮的空中蓦地飞来一样东西。那东西来势凌厉刚猛之极击在尚未相交的双剑之上只闻“喀啦”一声双剑俱碎。

这并不奇怪“轻生剑”已经撤力而碧涟漪看清楚是玉崔嵬那是宛郁月旦的姐夫纵然他对玉崔嵬也颇不以为然却不能当真杀了他。因此“国士剑”也堪堪撤力正在这双方撤力的时候突然空中飞来一样东西撞在双剑之上顿时双剑俱碎!

双剑碎。

两人飘然落地。

碧涟漪立于玉崔嵬面前相隔十丈众人顿时纷纷让开噤若寒蝉地看着这两人。

两人尚未说话空中碎剑纷纷跌下接着“啪”的一声一样东西跌在地上——那是一把金边折扇!

被碎剑割得四分五裂的却是一把上书“千岁风流”的金边折扇!

这折扇是从对街的民房里掷出来的!

圣香!

圣香居然能将“国士”与“轻生”一下击碎!

这位少爷公子委实太过可怕!

场内知道是圣香而不知真相的人纷纷变色数千人的场面突然一下寂静如死数千人的眼睛都看着那民房。

大家却不知圣香明知玉崔嵬无能接下“国士”一剑一时心急把扇子掷了出去运功过度血气衰竭现在抵在窗棂之上连一口气也喘不过来。

但这时难得的寂静却是控制双方局面的最佳良机万万不能错过!此刻尤其是“圣香少爷”突然立威的时候!他死死抓着容隐的手容隐知道此时他若不出声必定引起疑惑自己却无法代替他控制局面只得一股真气硬传了过去支持他开口说话。

顿了一顿只听那边房子里传出了圣香少爷笑眯眯的声音:“各位亲朋好友晚上好。”

李陵宴陡然觉自己已被人以蜘蛛网重重围了起来方才大好机会他忘了逃脱此时已全然受制于人。正在心里对自己那一愣纵声大笑今夜主事却足被玉崔嵬这一剑毁了。

只听圣香笑吟吟地说下去:“各位亲朋好友打架打得烟尘滚滚拆房子拆得气壮山河杀人杀得神佛满天。小宴啊小宴在吗?”他突然叫起了李陵宴。

李陵宴咳嗽了一声心气居然很平和“什么事?”

“看左边。”圣香笑嘻嘻地说。

众人望向南边顿时须皆立、浑身冷汗——不知何时嘉京园南边已有军容整齐、手持弓箭、层层叠叠不知数目多少的宋军正看着这里。嘉京园被拆烟尘滚滚打斗之声嘈杂竟然没人警觉宋军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阿宛阿宛啊——”圣香拖长声音继续叫。

以蜘蛛丝缠住李陵宴的人群中有人也轻咳了一声“这里。”

圣香继续笑眯眯地说:“看右边。”

宛郁月旦比较从容含笑道:“我已经听到了。”

右边亦是旌旗竖立层层叠叠不知数目多少的宋军以盾牌弓箭对着这些身着汉甲的“乱军”军阵整齐长枪阵已经摆好蓄势待。

“打架杀人是不对的。”圣香笑吟吟地说“小宴你听我说不对阿宛你先听我说小宴这人比较可怕我建议你先用什么古怪麻药把他从头到脚都麻了或者用木棍点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穴道否则不安全。”

宛郁月旦的声音柔和:“他已中了我碧落麻筋散自足底涌泉穴入此时已经扩散全身动不了了。”李陵宴身上带着“执手偕老”的毒母宛郁月旦倒是不敢叫人用手去摸他。

“那很好小宴你听我说你从姜臣明那里抢来的万余汉军现在兵分两路一路在华山南麓一路在这里。”圣香突然正经起来“在华山的那一半已由朝廷军队堵在华山栈道之中他们一无粮草二无后援三无领更已中断与你之联系这五千人已经不在小宴你的手里。”

李陵宴人在蜘蛛网里一双眼睛只看着圣香话的那间小民房“哦?”

“这里五千人被朝廷禁军团团包围小宴你现在人在阿宛手里所以这五千人也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圣香说“你只剩下你自己和祭血会余党一十三人。”

“圣香啊圣香”李陵宴轻轻地说“你以什么名目调动这朝廷军队与我作对?你好大的胆子……各位军爷”他突然对合围的宋军说起话来了“这位圣香公子非官非将在这里自居指挥各位难道不觉得奇怪?”

“这里五千多人都是汉甲大宋军爷究竟为何而来小宴你难道不清楚?”圣香抢话“你不必管这些大宋军爷究竟由谁指挥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已经输了。”

“是吗?”李陵宴微笑“你确定?”随着他“你确定”三个字问出突然人群里一声惨叫响起一个人浑身抽搐从汉军中走出来正是汉军统帅之一见他不住惨叫片刻之间七窍流血横尸当场!

李陵宴从头到脚没动过一下也不知他如何诱剧毒但此人死得诡异在汉军中顿时一阵轩然大波人人不知自己是否中毒惶恐异常。只听李陵宴清清楚楚地道:“凡弃械、投降、逃逸主人皆如此。”

一句话出汉军阵突然变了气氛从方才迷茫散乱变得诡异阴冷。带头的宋军统领心头一惊:乱军不足为惧但搏命之军那是十分恐怖的。

看不出李陵宴如何诱剧毒就无法阻止他操纵汉军。圣香伏在窗后不住喘息心跳好慢。容隐运气强撑住他顿了一顿圣香再次笑吟吟地开口:“各位亲朋好友现在是晚上各位只需要看清楚自己身上是不是有浅……蓝色的光就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毒。小宴虽然厉害但是他不可能在每个人身上都下毒……”

圣香一句话没说完诡异的汉军立刻又喧哗起来军心动摇无遗。圣香喘了两口气再次笑眯眯地说:“何况对于汉军……朝廷一直存招降之心各位若是现没有中毒不妨放下武器领些银两或者留在地方当兵或者回家去种田不是比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好多了吗?确定没有中毒想要投降的人站张县尉左边嗯对你对面那个鼻子上一颗大痣‘大痣若愚’的那位就是张县尉……”

圣香的胡说八道亲和力甚强不过一盏茶的工功本来在嘉京园的汉军消散了大半留下两百来人那是真的中了“执手偕老”不得不听话行事的姜臣明旧部多数都是军中统领。

李陵宴喝了一声:“听我令者先杀圣香!”

此话一出陡然场中两百来人纷纷往对街民居扑来。容隐携着圣香往后就退圣香摇头死死拽住容隐的衣袖此刻若是出去了大家见他濒死的模样如何会听信他的话?

但要留在屋里却是被别人瓮中捉鳖全然处于下风。容隐一手贴在圣香后心左袖一挥已经挡开嗖嗖穿窗而入的数只利箭。圣香要他放手对敌容隐却怕一放手便是终身遗恨。正在招架之间突然房外的攻击一停有人简略地道:“住手!”

圣香精神一振“聿木头!”

又有人冷冷道:“有本事你再过来。”

容隐微微一证居然是上玄。

聿修和上玄居然凑在一起而且一起赶到了!

圣香笑着淡淡微笑着听着外面熟悉的声音他显得很愉快。

此时圣香的民房外面一人独臂青衫一人玄衣虎袍两人并肩一站这屋子固若金汤谁也别想踏进一步。

宛郁月旦拿住了李陵宴他虽不关心如何逼李陵宴认输但此时要杀李陵宴还言之尚早。李陵宴就如满身毒刺的刺猬没有拔掉所有的刺谁也不敢将他怎样。因此圣香叫阵李陵宴他并不反对甚至在身后看得有趣。

“看来我要杀你圣香公子是不大可能的了……”李陵宴凝视着聿修、上玄两人这两人他虽不十分认识但看那气势都是修为精湛的高手“圣香啊圣香你虽然阻了我但还没有做到你答应我做的事……一个月虽然还没有到看来我非要把期限提前不可……”

李陵宴当日所言:“一个月内你要是杀不了我我先杀刘妓再杀这庄里所有人——”他若要应约必定动“执手偕老”!

宛郁月旦插了一句温和地道:“本宫不过问你们的约定但李陵宴你一自尽我就杀李双鲤。”他手下林忠义推过他抓住的一个少女那少女容颜娇美身材窈窕正是李双鲤方才在混战之中被林忠义抓住。她放走李侍御和悲月使连累碧落宫两人被杀林忠义饶不了她。

李陵宴目不转晴地看着宛郁月旦突地微微一笑“我非要圣香亲手杀我——不可——”他回答的意思就是他不会自尽。

“小宴。”圣香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而低沉“你给我‘执手偕老’的解药我就亲手杀了你。”

李陵宴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圣香那边的民房未了微微一笑“那解药对你那么重要?你又没有中毒。”

“你给我解药我就亲手杀了你。”圣香低低地说语调很沉静甚至在此时泛起了一股矜持的贵气“你已经输了不是吗?”

“我只是没有赢你也没有赢”李陵宴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圣香你看不出来吗?你设下今日之局阻我杀人赢了的是碧落宫而不是你我!”他大笑未完陡然止住“姜夫人你出来。”

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男装的清秀女子脸色惨白不复半年前的张狂。她与李陵宴私通多时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仍然口叫她“姜夫人”。此时李陵宴究竟想要拿她怎样她无法想象也无法阻挡只是浑身瑟瑟抖。

“我数一、二、三圣香你要是杀不了我她立刻死。”李陵宴微笑“你不是很想得到她吗?得到她你才能救玉崔嵬能救玉崔嵬才能救你朋友。现在你不出来动手我立刻杀了她。”

在屋里圣香的脸颊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容隐沉声道:“李陵宴之言绝不能信!”

圣香却摇了摇头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窗棂上喘气他喘了几口气之后喃喃地道:“李陵宴用什么办法诱‘执手偕老’?如果他自己不能动的话一定……一定有人帮他……容容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心灵相通的毒药……现在有一个机会……你等……看看到底是谁……在杀人……”

此时屋外李陵宴已经开始数“一”容隐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妓周围的人群。

“二——”李陵宴数得很快。

容隐目光一凝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陵宴身上有一个人在人群里有异动!他尚未开口“三!”李陵宴已经数完只听自己这边窗前一声干净利落的叱声:“且住!”站在窗下的聿修已经掠身出去在人群里抓住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矮小在人群里毫不起眼被聿修一把抓住的时候手里正握着一块“执手偕老”的碎屑。刘妓一看脱口惊呼:“杏杏?”。

这被聿修抓住的人正是杏杏。原来“执手偕老”说来神奇不过中毒之后再中剧毒就会作当日刘妓被容隐劫走而后毒是李陵宴在看到她被劫走的一瞬弹出剧毒碎屑射入她肌肤而今天李陵宴在这里恐吓众人也是有杏杏帮他搞鬼。

杏杏被抓之后场内两百余人一阵喧哗顿时散去。李陵宴机关算尽却依然不变颜色仍在小心谨慎地微笑正在这时宛郁月旦骤然觉不对:李陵宴从被擒到现在一动不动倒是额头不断有热气冒出仿佛一直在运功驱除麻药浑身大汗。乍喝一声“小心他要脱网”却已经来不及了——李陵宴运功逼出浑身大汗排除麻药以汗水湿透蛛丝此时一跃而起纵身往宛郁月旦身边扑去——能擒宛郁月旦等于拿下此地半个江山!

他这一扑疾若鹰隼脸上仍带微笑。他并不是在做困兽之斗情急拼命而只是——而只是——想要挣扎得彻底一些把他此生的价值看得更透彻——他是一只毒蝶他想看那未被毒死的花究竟能开到什么程度、开得多么惊艳绝世——那就是他此生的价值了为此一瞬他已期待了一生。

宛郁月旦不会武功自然躲不过他一扑但他身带机关扬手反击——一记飞刀直击李双鲤!

李陵宴脸上泛起赞许之笑把那记飞刀抓在手中落下地来。

他已脱困!

但仍在牢中!

这刹那之间聿修、上玄双双上前截住李陵宴隔着衣袖要把他生擒在五十招内。

圣香倚着窗口看外面已到尾声的决战轻声咳嗽在几个月前他还曾与这个人一起抓黄鳝和这个人并肩作战甚至共患难同生死……这人……如果运气好一点或者根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突然聿修和上玄警觉有剑风——一支犀利冰冷的长剑自人群中挥来有人一剑偷袭直刺聿修背后。

上玄骤然警觉反拍一掌——“砰”的一声——有人跌倒于地。

有人大叫一声:“陵宴!”

上玄和聿修都是愕然回身——出剑的是李侍御。

中掌的是李陵宴。

圣香眼眸蓦地一张忘形之中“咿呀”一声推开了窗户——李陵宴前襟遍是鲜血他中了上玄“衮雪”一掌注定心肺碎裂临死看了李侍御一眼、看了圣香一眼抬头似在人群里找寻什么终于什么也未说闭目而逝。

死的时候他脸上没有微笑也不平静似乎有一丝茫然与不解。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以身挡掌去救李侍御吧?

李侍御若没有冲出来他或者可以追求到他想看到的那种一笑而死的最终结局吧?

但他毕竟没有看到。

圣香的眸色很寂寞寂寞得就如李陵宴一死这数千人瞬间的无声。

小宴……毕竟不能为自己而活……他想要为自己轰轰烈烈地活一次但是他做不到。

他毕竟还是踏着他自己的宿命为他的家人死去了。

壮——志——未——酬——独留下此时才知痛苦的哥哥在雪地里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宛郁月旦轻叹李陵宴死了他终轮不到被碧落宫杀死。与身边的长辈讨论了一下形势碧落宫悄然后退缓缓撤走。

圣香的眼眸往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看过去人们或骇然、或伤感、或同情、或松了口气、或悻悻然、或仍然呆若木鸡每个人看着一代枭雄如此死去却都感到一阵落寞、一阵凄恻、一阵空茫。

究竟李陵宴一生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圣香凝视着李侍御抚尸痛哭的背影看着李双鲤跪倒在地肝肠寸断看到李夫人从人群里一步步走出似乎仍不相信李陵宴已死……或者小宴生前得不到的东西在死后反而得到了吧?

突然惊醒的众人的是呻吟声李陵宴一死中了“执手偕老”的人开始毒开始痛苦挣扎满地打滚功力高的尚能忍受功力不高的惨叫得撕心裂肺不久之后许多人躺倒在雪地上不动了。

圣香、容隐愫然一惊只见刘妓也在满地打滚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人对刘妓递过一个瓶子含情脉脉地抿嘴笑道:“解药。”

刘妓挣扎起来不管那是什么一口吞了下去片刻之后顿觉痛苦全消抬起头来才现站在面前的人白衣俊俏半面焦残却是玉崔嵬。

但解药只有一颗玉崔嵬面对满地滚来滚去痛苦呻吟的人们笑吟吟地团扇微挥却是视若未见气定神闲。

圣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玉崔嵬那出的那颗“解药”玉崔嵬抬头也对他展颜一笑。圣香淡淡地笑那笑里有太多说不清的涵义就如他的目光看透了今夜满场的生死喜乐看穿了所有的欢欣痛苦而那一切的一切就映在他的眼眸里面淡淡闪烁着一种琉璃般的光华——那是一种通达那是一种了然那更是一种寥落。

人生几回如人愿?

日满西堤月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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