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指示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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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独臂之人果己一把握住了他肩头又自长笑道:“天道循环不想竟一至于斯.今日救我的竟是月前被我所救之人老夫本想不到今生之中还会受人恩惠更想不到施恩于我之人竟会是你?”
他语声中惊喜委实多于感慨显然这奇僻而又神秘的老人极为乐意再见任无心。

而任无心心中更是充满惊喜之情当下躬身道:“在下此次只是机缘凑巧为前辈略尽了绵薄之力但却又怎能报得前辈救命之大恩以万一?”

独臂人突然面色—整大声道:“不错你是无意间救了我但老夫亦非有意救你从今以后你我彼此两不赊欠今后你若有危难我纵然见了也未必救你我若有危难被你见了你也不必救我。”

任无心被他说的怔了一怔苦笑暗忖道:“难怪田秀铃说他性情孤僻古怪.如今—见此人之不通情理果然少见的很……”

心念转动间那独臂之人竟已俯身拾起一柄长刀权充拐杖转身欲去。

任无心脱口唤道:“前辈慢走在下……”

独臂之人眼睛一瞪转道:“谁是你的前辈?你当我真的老了吗?”

任无心又不禁为之一怔.暗笑道:“这……”

独臂之人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我虽然两不赊欠但今日相见.总算有缘我此刻正是要去将洒拿来与你痛饮几杯。”

他口中说话人已向前纵跃而去。

只见他虽然仅剩一足以刀代杖但行动之间仍是轻灵巧快不带些毫声息。

任无心只得苦笑着随他而行。

到了一处小小的山坳独臂之人方自停下脚步自冰壁间一处**之中取出个硕大的酒葫芦一面仰天大笑道:“我天涯飘零身无长物只有这酒葫芦方是老夫的命根子老夫身子被人伤了倒无所谓这酒葫芦却是万万不能教别人打破的是以老夫每次与人交手之前自须将它好生藏起……喏喏此中虽非佳酿却正是男儿汉当饮的烈酒不但驱寒且可壮胆.你不妨喝上几口。”

说话之间.他自己早已满满喝了几口才将那酒葫芦交给任无心。

任无心含笑接过仰天喝了几口。

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由喉间贯穿而下、不由得脱口赞道:“好……咳咳好酒!”

独臂之人哈哈大笑又将葫芦接去两人轮流递饮但觉心头甚是舒畅彼此间的距离亦似拉近了几分。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老任性率直.本是个性情中人但如今却又故做这般偏激古怪不通人情之态这其中原因想必颇堪玩味他武功这般惊人姓名却不愿为人所知想见他一生之中必定有件极大的伤心之事他不但武功精深对南宫世家的武功招式.更是了如指掌由此想来他那段神秘的往事莫非也与南宫世家有极大关系?”

他心思周详谨密几番推敲越想越觉这老人身世可疑当下朗声道:“前……兄台……”

独臂之人眼睛又一瞪说道:“我既非你的前辈更非你的兄台……”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知你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与那些黑衣人恶斗起来?”

他心中委实充满疑惑、是以不得不问但问出口后却又怕这位性情古怪的老人置之不答甚或当时就给他重重的碰个钉子。

哪知这独臂之人此番竟未再瞪眼睛啪地一拍酒葫芦沉声道:“有些事你不来问我.我也正要来问你的。”

任无心道:“但请相询。”

独臂之人道:“你可知道有个海南剑派的传人弟子剑法也练到六七成火候甚是辛辣迅急此人也只剩独臂……”

任无心不等他话说完.便已知道他说的是谁当下接口道:“慕容飞此人必是慕容飞.前……你怎会认得他的?”

独臂之人嘿嘿一笑道:“那日在终南山后的荒祠之中便是他一心想要你们的性命。”

任无心赧然一笑道:“这就是了但……但那慕容飞岂非已死了吗?”

独臂之人沉声道:“不错他正是死了但却非死在终南山后那荒祠之中。”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口道:“我飘泊讧湖普天之下的荒祠败庙.俱是我的居处那日在终南山后我与你等分手之后无牵无挂一路来到甘肃境当晚正想寻个荒祠投宿不想竟在那荒祠之中见到了慕容飞的尸身我本当他已死在终南山后哪知却远在此间现他的尸身心头自是惊异交集……”

任无心叹息一声将田秀铃所叙这一路上的经过简略说了出来。

独臂之人颔道:“这其中还有这段曲折我怎会知道是以那日我见着慕容飞尸身之后惊疑之下便加查视又现这尸身虽已渐**但死期绝不太久显然绝非被人将他的尸身自终南山后运来此处而是他活着自己走来的而又死在此处。”

任无心苦笑叹道:“那日我委实太过大意竟未将他尸身掩埋便匆匆走了但你见着那尸身之时尸身既已将**想必距离我等离开那荒祠之时又有三五日之久了?”

独臂之人道:“我行止从容一路是幕天席地对月饮酒到那荒祠中时正是月圆之日当真是满地清辉亮如白昼.我方在月下检视尸身突听得远处有衣袂带风之声响动听那风声来人非但武功不弱而且人数也绝不止一人。”

他仰痛饮一口苦笑一下接道:“我独来独往怎肯多惹闲气.多结是非不等他们来到便闪身躲了起来。月光下只见三个满身劲装的黑衣人联袂飞奔而来想是也要把这荒祠作为宿处。”

任无心忍不住问道:“这三个黑衣人想必就是方才与你交手之人了。”

独臂之人道:“不错但我说话时你莫插口你若插口我便不说了。”

任无心微笑不语。

独臂之人接道:“他三人见到慕容飞尸身突然一齐惊呼出声来显然这三人竟是认得那慕容飞的。我见他三人将慕容飞埋葬之后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要想看看这三人究竟是准?也要查出那慕容飞怎会到了这里方自身死更想看看你两人与他们究竟有何仇恨。于是便立心跟踪他们。嘿嘿他三人武功虽都不弱但我这个残废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竟无—人觉。”

说到这里他目中不禁闪耀出得意的光芒.任无心嘴唇启动似是想说什幺但终是不敢插口。

只听独臂之人接道:“那三人一路之上行踪鬼鬼祟祟俱是昼伏夜出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但无论他们到了任何荒僻之地.却总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赶来与他们联络这些人行事都似乎十分谨慎虽在无人之地说话但语声仍是说的十分低沉以我的耳力竟也听不甚清楚只隐约可闻他们言语之中时时提及个姓任的小子他们此番西来最大的任务.似乎便是要和那姓任的小子作对。”

任无心听得心头一凛暗惊忖道:“这三人不问可知自是南宫世家中人瞧他们行动莫非已将我之行踪打听出来所以方自专程赶来此地要拦劫于我教我无法回去。”

心念一转间独臂之人又已接道:“我虽不认得那姓任的小子但听他们说话却似对此人又恨又怕那时我已知道这三人必然身属一家极秘密的帮派这帮派之组织也十分严密.更下了决心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微笑一声.接道:“但那时我不过仅是想看看而已.并无与他们正面冲突之意是以行动极是留意那三人虽也处处小心.却始终未现有人在后跟踪。

“但他们似也并无目的之地只是在这方圆数里中游弋巡视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到来又似要搜查一切人的行踪整日便如临大敌一般即使在睡觉之时三人亦是轮流守望不敢有丝毫大意。”

任无心暗叹一声忖道:“他们这哪里是在等人想必不过是在找我……”

独臂之人缓缓接道:“这情况数日未变我正已有些不耐哪知他们等的人却终于来了。”

任无心大奇忖道:“原来他们竟真的是在等人却不知等的是谁呢?”

他面容连连变色几番欲言又止。

独臂之人大笑道:“你想必是要问他们等的是谁?是吗?”

任无心叹息一声颔做答。

独臂之人道:“那时我心中好奇之心并不亚于你那日他三人—早便买些鸡鸭美酒未到黄昏时便到—片荒坟中的一座墓碑下我瞧那情况早知他们已约了人等在此处。但直到子时过后仍未见有人前来。那三人虽已饿得饥肠辘辘但却始终不敢将准备好的酒菜吃上一口。”

说到这里他自己却忍不住又痛饮一口方自接道:“我瞧了那情况又知这三人必定对他们所等之人极为恭敬畏惧.也忍着饥渴伏身在暗处不动。

“又过了良久荒坟之间果然冉冉飘来一条人影这人影一身灰惨惨的长袍行动之际肩不动.腿不曲似是御风而来那时夜深风寒荒坟中不时有枭鸟夜啼宛如鬼哭这人影望之更是有如鬼魅一般教人见了不由自主要为之打个寒噤。”

听到这里任无心只觉自己心中似也有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仰喝了口葫芦中的烈酒暗暗忖道:“不知这人影面容如何?我是否认得?”

独臂之人接道:“我那时一心想瞧瞧此人的面目只因江湖中轻功能练到如此地步之人实在寥寥可致。瞬息间这人便已到了近前。我不由得凝目望去但见他面如蓝靛满面虬髯生像竟比恶鬼判官还要狰狞可怖似我这般胆量.寒夜荒坟中骤然见到这样的角色仍不禁为之倒抽—口凉气。”

任无心早已听得目定神夺作声不得。

却见那独臂之人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但我那口凉气还未抽完已觉这人影面上实是戴着一具戏台上用的恶鬼面具是以瞧来那般可怖在那般严重的情况之中此人竟会戴个面具而来.实是令我大出意料之外.我至今还不知他此举是别有用意抑或仅是为了好玩而已否则他若不愿以面目示人大可以一方黑巾蒙面便已足够又何苦要藏个恶鬼面具骇人!”

任无心方自失望的叹息一声心头又一动暗暗忖道:“以他们行事之严密凶狠此举绝不止是为了好玩而已其中用意必然极深……”

但此人究竟为了什么要戴这恶鬼面具他也无法说出所以然来。

这时独臂之人又已接道:“那三人瞧见这灰袍怪人来了.立刻—齐躬身而迎神情之间果然极为恭敬。

“三人一齐赔笑道:‘老先生来的好早晚辈们早已备下些酒菜请老先生随意用些。’我听了这老先生三字才知道这灰袍怪人竟非与黑衣人同一帮派中人幸好那时夜更深风更寒.他们也想不到这荒坟之中会有人偷听是以话声说得稍高响亮否则我若一句话也听不到那却当真是有如白等的了。”

听到这里.任无心已更是惊疑交集动念忖道:“那灰袍人并非南宫世家中人却与南宫世家相约会于这甘肃境中听那情况黑衣人竟早已知他所好先就为他备下了酒肉.可见这约会此番必非第一次了而此人武功又是江湖少见的第一流高手……唉!此人究竟是谁委实令人猜不透。”

他已知此人关系必定甚大是以心头不由得十分纳闷。

独臂之人道:“那灰袍人对他三人的恭敬礼数全不理睬身子一倒便箕踞地上放怀大嚼起来他竟有如多日未得饱餐的饿鬼一般直吃了半个时辰直瞧得我饥火中烧.那三人更是在旁不住咽着口水。”

任无心听他说的活灵活现也想一笑怎奈心情既沉重又紊乱实是笑不出来。

独臂之人又已接道:“直等那灰袍人吃得尽兴方自怀中取个密密封起的函简交给他三人口中沉声道:‘三日之内便得送到万万不能耽误知道吗?”

“他语声嘶哑怪异与寻常人说话亦大不相同那三人躬身接过眼睛里都露出喜色只恨我目光无透视之能看不出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

任无心也不禁失望的叹息一声心知这封书信必与当今武林命运有极大之关键!

独臂之人道:“灰袍人交过信简之后又道:‘回复你家主人这已是我老人家最后一次指示机宜以后就全要靠她自己相机行事了。这一战是胜是败!此刻犹在未定之数.但无论胜败我老人家此后都不会再与你们见面你们也不必来了。”

他说到这里所叙之事又是一变。

任无心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暗自忖道:“如此说来.南宫夫人竟非这一战的真正主脑人物幕后竟还有个人随时向她指示机宜!但……但这些机密究竟是什么?此人究竟与南宫世家有何关系?”

他越听越觉此中疑窦甚多其中之曲折隐秘竟事事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独臂之人显然还似不知道自己的叙述竟对江湖中这生死之战有如此重大的关系仍然缓缓接道:“那三人听他如此说话神情都为之—变.其中一人道:家主人正对老先生倚重方殷老先生怎能突然相弃?那灰袍人冷笑道:我老人家既然说出不来自因此事已近揭晓分判之时虽然这敌方还有一些你主人不知道的机密.但此刻已另有他人会去向你家主人说了.已毋庸我老人家再来费心。”

任无心暗中又一凛:“另有他人这人又是什么人?又怎会知道我方的机密?”

他想来想去更想不出自己这方的人有谁会向南宫夫人泄露机密何况能够知道己方机密之人也根本不多。

独臂之人接道:“那三人听丁此言似已无话可说那灰袍人突然又道:但你等此后遇有紧急之事还可来此地寻我。说话之后又自怀中取出张纸笺上面写的想必是他的居住之地那三人自然大喜接过我却不禁暗自恼恨恨这灰袍人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居处却偏偏要写在纸笺之上。”

任无心暗忖道:“恼恨的岂只是你只怕我比你更要恼恨百倍。”

独臂之人道:“灰袍人—手交给纸笺身形便已飘然而去我本有心追踪于他怎奈他身形太过迅急世上只怕再无一人能追得上他于是我只有退而求其次想设法自那三个黑衣人身中取得那两封信笺。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两条黑衣人影悄然掠来后来的两人.身形比那三人尤快身份亦似高出一些一到便令那三人交出信笺接过信笺之后其中一人便道:‘此信既如此急迫我先送它回去。’另一人行事竟更小心轻叱了声:‘噤声’便在先至那三个黑衣人耳畔附耳低语了几句又拆开其中一信瞧了半晌.我方自拿不定主张这两人竟已如飞去了我若要跟踪他两人势必要绕过半个坟场.那时这两人只怕早已去得远了。”

他长叹一声接道:“是以我只有眼睁睁地瞧着这两人带着那两封事关紧要的书信如飞去了另三人却已坐下吃喝起来。”

他固是扼腕叹息任无心更是跌足不已。

知道此番良机一失再想寻出那神秘灰袍人的来历下落只怕已难如登天了。

独臂之人叹息半晌接道:“在那般情况之下我只有继续跟踪那三人不放天光大亮时那三人寻找了个贫户之家投宿我也觅地饮食歇息。但等到黄昏之时竟又有两人前去会合他们一行五人便齐地来到这里一路上不住回顾查看.似是生怕有人暗中跟踪我虽然极力隐藏行踪.但入此谷后仍是被他五人觉了于是便在这里恶斗起来。

“最怪的是他五人既不问我来历也不肯说出自己来历只是一味哑斗……此后的事想必你全已瞧见我伤了他们两人却被另三人围住。”

他滔滔说到这里告一段落。

只听得任无心目定口呆手足冰冷再也想不通这些曲折隐秘.更想不通这五个南宫世家之党羽竟会来到死谷。

莫非是死谷的秘密已被南宫世家觉不成?若真是如此.情况岂非更是危急。

他默然寻思半晌尚不得解。

突听独臂之人失声呼道:“忘了忘了……”

任无心奇道:“什么忘了?”

独臂之人摇头叹道:“看来我真已老糊涂了只是在这里不住去猜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却忘了拷问于他.逼他们说出自己身份。”说话之间以刀做杖.又向谷边奔去。

任无心展步相随到了方才恶斗之处.只见那三人身子仍然卧倒在当地。

近前一看三人身子却已都冰冰冷冷全无气息。

原来这三人穴道被点血脉不能流通在这酷寒之地竟已被冻僵而死!

独臂人呆了半晌放声大骂起来骂的却是自己糊涂该死。

但任无心早已知道这三人纵非南宫世家七十二地煞亦是南宫党羽无论是谁.都休想自南宫世家中人口里问出半句话是以虽见这三人俱都身死心中并不觉得后悔惋惜只是沉声道:“这三人的身份来历你莫非还不知道吗?”

独臂之人大声道:“我自然不知道莫非你竟知道不成?”

任无心叹道:“这三人俱是南宫世家门下他们的主人就是那南宫夫人他们口中所说的那姓任的小子便是区区在下。”

独臂之人身子一震呆在当地这句话显然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见他木然呆了半晌方自说道:“这些若是南宫世家中人那南海慕容飞想必也是了?”

任无心道:“不错。”

独臂之人双眉一轩大声道:“慕容飞既是南宫世家中人却又为何要将你那生死之交南宫世家之第五代主人置之死地?”

任无心怔了一怔道:“谁是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在下并未见过。”

独臂之人大怒道:“你莫非还要在我面前装聋作哑不成?”

任无心道:“在下并无此意但……”

独臂之人道:“若不是他我怎会救你?若不是他你怎会活到此刻?而此刻你竟说不认得他你……你若非忘恩负义的小人便是个……”

任无心忽然心头一动恍然接口道:“原来你说的是她!”

独臂之人冷笑道:“不错我说的是他你此刻方自想起来吗?”

任无心叹道:“但她却并非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你只怕错了。”

独臂之人神色又一变道:“他不是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是谁?他若不是南宫世家传人怎会学得南宫世家绝不外传的武功?”

任无心苦笑一声道:“这其中曲折隐秘本不能相告他人但前……但你……唉你既救了我两人性命.我又怎能相瞒于你只是在我未叙此事之前却还要请教一事。”

独臂之人道:“快!有话快说。”

任无心一整面容沉声道:“你既然终年游侠江湖怎会不知道南宫世家近年中所生的那几件震动江湖的大事?”

要知他心细如见到这独臂之人竟将田秀铃误认为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想必因为不知道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已在那狂风暴雨之后丧身在峭壁下的万丈深谷之中。

而此事早已轰动江湖这独臂之人竟然不知自也启人疑窦。

那独臂之人亦自沉吟半响方自沉声道:“此事我也不能对人明言.但不妨告诉你近十余年来我也幽居于一处绝壑深谷之中除了天上白云飞鸟地上木叶枯草之外便不知他事直至近日我方自静极思动才出来行走江湖但……但若非遇见你们我也绝不会过问江湖间事了!”

他语声说的甚是沉痛.显见这些话又已触及了他神秘的往事那往事若非充满伤痛又怎会幽居深谷之中十余年不知世事?

任无心恍然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妨明言你那日在终南山后的荒祠中所见之人实是女扮男装……”

独臂之人怒喝道:“放屁南宫世家数代独子相传怎会出来个女儿若说南宫世家竟把秘传之武功传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更是绝不可能之事你若要我相信实是做梦。”

任无心目光闪动凝注着他一字字缓缓道:“她虽非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却是南宫世家第五代寡妇!”

说话之间他目光始终未离对方面目似是要查看这神秘的独臂之人听了这话后神色有何变化。

只见那独臂之人面色果已大变口中喃喃地道:“寡妇……寡妇……”

突然大喝一声.道:“那……南宫世家第五代主人莫非也已死了?”

任无心颔叹道:“不错!”

独臂之人厉声道:“他是如何死的?”

任无心缓缓道:“雨夜之中被人路劫而死对方俱都是蒙面人但究竟是些什么人时至今日江湖中还是无人知道。”

独臂之人身子一震目光中倏然现出怨毒、悲痛、凄凉……等情感混合而成的奇异光芒虽在如此黑暗之中任无心还是瞧得清清楚楚。

只听他口中呓语般喃喃说道:“无头公案……又是一段无头公案……”

任无心目注着他缓缓道:“不错南宫世家数代主人之死俱是无头公案这几人俱都死的不明不白含冤地下江湖中正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他们扼腕叹息但愿这真象有大白之日只是……奇怪的是那南宫夫人非但不愿从中相助反而……”

独臂之人突然大喝一声道:“住口!”

任无心目光又一闪但终是顿住语声。

只见那独臂之人两道凄厉的眼神已望到他身上一字字缓缓道:“你未骗我?那人真是南宫世家的寡妇?”

任无心点了点头还未答话那独臂之人已仰天狂笑起来。他笑击中所含的怨毒之意.更是令人听了不禁为之胆战心惊。

只听他狂笑着道:“瞧她为了你的生死之事那般关心想来你与她两人之间关系定必非浅。”

任无心愕了一愕道:“这……这……”

独臂之人笑声突顿厉声道:“你既已知她乃是别人家的寡妇为何还要与她……与她如此不干不净?可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任无心赔笑道:“在下仅与田姑娘—路同行.始终以礼相待怎谈得上失节两字?”

独臂之人仰天狂笑道:“嘿嘿好一个一路同行……哈哈好一个以礼相待……”

笑声又顿戟指大骂道:“恶奴你可知道瓜田李下蜚短流长别人若是知道你两人如此纵然无事也变做了有事……恶奴!你自命侠义道之人可知道已在无形中坏了她的名节?”

任无心只被他骂得满头俱是冷汗既不能默认更不能分辩。

忽然间心头一动暗暗忖道:“此人自称早已不愿多管人间闲事却又为何为了此事这般激恼其中想必大有文章。”

一念至此当下冷冷道:“阁下如此关心南宫世家之事又那般熟悉南宫世家之武功莫非……阁下也与南宫世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独臂之人面色又—变怒喝道:“这般不仁不义之事天下人听了俱都要管何况老夫?你方才虽对老夫有些恩情但老夫此刻还是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这不仁不义的恶奴!”

恶奴两字出口他已抛去了掌中长刀独臂亦己随之挥出但见那蒲扇般大小的手掌五指箕张黝黯中望去当真有如云雾中探出之毒龙利爪一般。

任无心早知他武功深不可测此刻怎敢有丝毫大意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抓.右臂随之挥出先行封住了对方之后着口中急呼道:“你我是友非敌阁下何苦出手?”

独臂之人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竟似定要将任无心教训一番方能出了胸中怒火。

但见他独足频点身形展动霎眼间便已攻出数招非但招式奇诡繁复缤纷错落如风中狂絮身形之展动更是迅急无俦。

只因他只剩下一腿下盘功夫自不如常人稳固便只有以迅快的身法补其不足。

任无心更是惊奇暗暗忖道:“此人听了田秀铃乃是南宫世家中的寡妇便对我如此苦苦相逼他若非与南宫世家有密切关系怎会对此事如此恼怒?莫非他真的竟会是他吗?”

但高手相争情况是何等危急怎容他多加思索。

只见对方掌影满天而来虽是虚多实少。

但若不加闪避虚招便立时变做实招正是虚虚实实人所难测。

任无心唯有凝神卓立如山。以不变而应万变!

他见那独臂之人出手之时先已抛去了掌中权充拐杖的长刀便猜出这独臂人掌力上必有独到的功夫使了兵刃反不称手。

此刻他但觉独臂人掌势未至那强劲的风声便已刺骨而来便知道自己所料非虚是以防守更是严密。

要知任无心直至此刻仍不愿伤了对方.是以直到此刻仍未出一招攻势。

只见那独臂之人虽只剩下一手但出招之间望之却有如千百条手臂在一齐舞动。

虽只仅剩一足但身形展动间却丝毫没有不便反而更见灵幻。

突听独臂人大喝一声竟飞起一足自缤纷的掌影中穿出直踢任无心胸腹。

任无心再也想不到这仅只一腿之人还敢施展穿心腿此等凶险的招式。

残废之人竟敢施展腿法腿上自必有过人的功力而此等腿法本是要令人避无可避闪无可闪。

任无心骤出意外纵有通天本事在这狭窄之地也不知该如何闪避。

若是硬接他这一招则双方胜负之判其中必有一方要受损伤。

任无心既不愿被对方所伤在这瞬息之间.眼见对方一腿飞来.他心中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手相争固是瞬息千变江湖风云又何尝不是波谲云诡变化万千。

自从任无心布下疑阵骗过了南宫世家对那些当代名医之搜索与田秀铃结伴西去夜上终南大意受伤入棺诈死荒祠夜斗田秀铃巧遇独臂人任无心死里逃生慕容飞在劫难逃任无心伤愈回醒入死谷见奇人……至今已有四十余日。

这四十余日时光在常人平凡庸碌的生活中并不算十分长久也不至引起如何巨大的变化。

但在武林之中却已足够生许许多多惊心动魄之事。

伺况今日之江湖正值危机四伏杀气腾腾之际短短一日时光中生的变化已可令武林局势完全改观何况四十余日这般漫长!

这一场激战虽未暴但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上上下下只要见闻稍广之人都已隐约知道将有惊天动地之事生是以人人俱在瞩目着此一激战双方的动态.他们自忖能力虽不敢轻易投身于此一战役之中但对此战之关心却是人同此心.无一例外。

令人惊异的是这一触即的战事在这四十余日之中表面看来.竟似无丝毫变化。

南宫世家庭院深沉.终日紧闭着门户.竟看不到有任何武林人士出入其中至于那五位神秘的寡妇武林中人更是至今还无人见过。

而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的长老.更似已完全绝迹。

有些好事之人忍不住去寻这几派中的门人弟子加以询问但纵是他们之至亲好友只要询及此事.他们便立刻掉不顾而去。

使得此一战役在人们眼中更平添许多神秘之色彩。

江湖中消息灵通之士暗中传语.都知道此战中还有个最最神秘的人物任无心。

也都知道此人多才多艺布衣傲啸虽然年纪轻轻但甫出江湖.便已与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有分庭抗礼之势.就连百忍大师、玄真道长那般的身份那般的人物都对他甚是敬重。

但此人虽然仁心侠胆才华绝代而且人如临风玉树风采不可逼视却偏偏又有谜般的身世神龙般的行踪教谁也揣摸不透。

有关任无心的种种传说在江湖中已成为最最令人动心的话题。

有关任无心的身世来历江湖中更是人言纷纷莫衷一是。

暴风雨之前.本应有—段令人窒息的沉静。

但突然间一件事震撼了所有的人心.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方巨石……

在大散关内名城宝鸡附近有个小小的市镇田家集。

这市镇虽小但名气却甚大。

只因陕西境内的武林豪士归稳之后大半迁来此地定居为的自是英雄虽老去并不甘寂寞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谈一谈昔日雄风叙一叙扬刀往事虽不能再去与人争胜.但也可稍慰寂寞。

镇里大街尽头有个金盆居卖些牛肉白酒。

地方虽甚是简陋酒菜也未必佳妙但这金盆居三字却正投了那些金盆洗手的暮年英雄脾胃是以生意兴隆经常坐无虚席。

这一日严风呼啸余寒犹烈。

金盆居更是高朋满座。

几张大方桌上坐的大多是田家集归隐的豪士只有角落里一个灰袍人面壁而坐低头吃面。

瞧那桌上放着的包袱可见此人必定是个外来的过客众人瞧不见他面目本未在意只是这些老江湖们骤然见着一个既不喝酒也不叫菜的江湖客都不免觉得暗暗奇怪又有些暗暗好笑。

英雄虽老去但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也不减昔日豪气。

忽然间一个白苍苍的老人大步自门外闯入。

此人年龄虽老迈但筋骨尤健一张透着红光的面容上竟满现惊奇激动之色!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招呼让座。

有人瞧他神情奇怪不禁问道:“瞧田大哥满面红光莫非是又听见什么惊人的消息吗”

那田大哥连干了三杯烧刀子方自喘了口气道:“这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俺听了不敢丝毫耽误赶紧跑来说给各位老哥知道。”

众人更是惊奇、诧异纷纷催促声中那田大哥沉声道:“俺那大儿子今日回来带回这消息说是……说是……”

忽然压低语声接道:“此事江湖中目前还无什么人知道俺今日在这里说了老哥们听了千万莫在外面乱嚷才好。”

众人道:“田大哥只管说就是了咱们又不是顽童少年了怎会胡言乱语。”

那田大哥又道:“不是俺故作神秘.只因此事关系实在太大而且……而且……”

他数次欲言又止却更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一叠声不住催问。

只听那田大哥终于长长叹息一声.道:“诸位可知道咱们嘴里时常说起的那位大英雄已在前些日子死在终南山了。”

有人忍不住道:“谁?究竟是谁?田大哥你说清楚些好吗?”

田大哥干咳一声沉声道:“任无心除了任无心还有谁?”

此言甫出那面壁而坐的灰袍人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众人听了更是大惊失色失声道:“任无心?他怎会死?凭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还有谁伤的了他?田大哥莫非是听错了吧?”

田大哥沉着脸道:“俺听的清清楚楚一点不错据说南方那边早已为此事闹得天翻地覆任无心手下的人本来都藏得甚是隐秘不到时候绝不妄动但听了这消息后都已忍不住了……只是唉群龙无他们这一动唉咳咳……”

干咳数声长叹不语。

酒店里立刻变得死一般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背面坐着的灰袍人的面容虽不可见.但持筷的手掌禁不住颤抖。

显然他听了这消息之后吃惊较他人尤甚。

过了良久才有—个人喃喃着说道:“这……这消息来源……可是真的?说不定是南……那边的主儿故意造谣.为的是扰乱军心也未可知。”

田大哥叹道:“这消息来源千真万确再也错不了只是俺不便说出……”

话声未了突听那灰袍人大喝—声道:“如此紧急重要之事你说到一半怎能不说了?”

声如霹雳雷霆震得桌上杯盘碗盏不住叮当作响。

众人更被震的耳鼓欲裂。

这些人俱是久历风尘的老江湖了闻声之下便知这灰袍人必是内功深湛的武林高手相觑之下不禁更是大惊失色。

那田大哥毕竟不愧是老江湖略一变色立刻沉声道:“朋友是准?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那灰袍人犹未转过身来只是沉声道:“要你说你就说多问什么?”

田大哥面色突也—沉大声道:“不说就不说你要怎地?”

他本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想到这里有如许多老朋友在怎会眼见他被个外路人所欺是以胆子不觉更是壮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众人俱都振臂而起。

方自大乱之间突听那灰袍人长笑一声双手微按桌面竟连人带椅飞起。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耳畔呼呼风声.那灰袍人已自众人头顶飞过砰的一声连人带椅落在一张方桌之上身子竟仍端坐椅上似是未曾动过一动。

黯淡的光线下!只见他面色蜡黄冰冰冷冷.全无半分表情那一双眼神却是光芒闪动令人不敢逼视。

这一手绝世轻功亮出端的是惊世骇俗无与伦比众人虽然久走江湖.但几曾见过这般高手不觉豪气顿消都骇得呆了。

只见灰袍人利刃般的目光瞬也不瞬凝注在田大哥面上一字字缓缓道:“那消息来源如何?你究竟说是不说?”

田大哥被他眼神逼的踉跄后退两步道:“俺……俺……”

目光四转只见众人满面惊骇哪有斗志。

他心头不觉为之一寒接道:“这……这消息是俺那儿子说的他……他……”

灰袍人目光一凛沉声道:“他此刻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这灰袍人面容虽然奇诡怪异但语声却沉肃威严似是久惯施命令的人。

那一双眼神之中更带种令人不可抗拒的慑人之力。

众人竟都为其神威所慑再无一人敢出言抗拒。

喧嚷的酒店早已变得无比寂静。

只听田大哥垂道:“犬子匆匆回家一转此刻已走了。”

他本乃性情粗豪之人此刻言语竟也变得斯文起来。

灰袍人双眉一皱紧紧逼问道:“走了?走向哪里?”

他步步紧逼丝毫不肯放松显见对这消息关心已极。

众人已隐隐猜到此人若非任无心的朋友之辈必与南宫世家有些关系!

只见田大哥面如土色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灰袍人见他似有难言之隐目光更是锐利追问更急。

忽然间有人大声道:“田大哥你说就说吧!我田大哥的令郎乃是龙门府的三班捕头……”

灰袍人冷哼一声.道:“官门中人怎会知道江湖隐秘田某人今日你若不说出你儿子的来历去向.休怪老夫无礼!”

众人见他如此紧逼神情间已忍不住露出激愤之色。

听田大哥长叹一声道:“这位……这位爷台说的不错.犬子实非公门中人俺那样说法.只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众人怔了一怔再也做声不得。

只听田大哥长叹接口道:“不瞒各位俺那不成材的儿子在江湖厮混多年实无半点出息只是在西安府左近做些杂工抬抬行李俺有个这样不成材的儿子实在丢人实在没有脸向各位说出实话。”

他本是满脸红光的面容此刻早已变得苍白而沮丧;众人更是听得目定口呆。

灰袍人沉声道:“若是苦力更又怎知此等武林秘辛?”

田大哥垂接道:“此次终南山巨变之后尸积如山终南山上的道爷人手不够分配下山雇了些杂工去抬棺材俺那不成材的儿子也是其中之一任大侠任无心的棺材他不但亲眼见过而且……他还亲眼见到有许多武林中人上终南山去向那边的掌教真人探问任大侠的消息.掌教真人也亲口说任大侠是……是死了。试想以终南掌教的身份自然不会说假话想来这消息必定是千真万确的!”

说到这里那灰袍人双掌又已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他本当这田大哥父子两人身份可疑.只望能从这父子两人身上寻得些隐秘。

哪知这田大哥不过只是个代子吹嘘的昏庸老人而已一时间他心头虽然充满悲激却又不觉有些失望!

酒店里鸦雀无声。

田大哥神情黯然。

灰袍人缓缓自桌上走下步履竟已显得有些踉跄那一双神光满盈的虎目之中更似已有了晶莹泪光。

忽然间只听酒店垂帘响起一阵尖锐而冷峭的语声冷笑着道:“俺爹爹年纪大了说也说不清楚还是由俺来说吧!”

众人神情又一震.田大哥霍然抬头。

灰袍人厉声道:“什么人?快进来!”

语声未了门帘已启—阵寒风穿帘而入一个黑衣少年随着这阵寒风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形颀长举止矫健举手投足间满现剽悍之气面上浓眉如戟目光闪烁颔下刮的青渗渗的更显得凶猛过人!

灰袍人—见此人走入心头一动便知这黑衣少年神情绝非杂工苦力等江湖无赖可比瞧他举止之间外功实已练至极深的火候…—

既是如此.爹爹为何又要说他是个不成材的儿子?

疑云既生当下沉声道:“这位便是令郎吗?”

田大哥赔笑道:“不错这就是犬子田威……呔还不过来见礼!”

那黑衣少年目光一转神光四射大步走了进来眼睛便已逼射在灰袍人面上一字字缓缓道:“客官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灰袍人道:“那位任相公棺木已运至何处?你可知道?”

黑衣少年田威道:“他棺木被他身畔一位书僮押去下落谁也不知。”

灰袍人道:“他是如何死的死在谁人手中?你可听人说起?”

田威沉声道:“任无心此次丧命.据说是内讧。”

灰袍人大奇道:“内讧?”

田威道:“他为了一个小姐儿被随他同行而去的少林百忍和尚、武当玄真道土两人联手在无意之中将他一掌震死。”

他话未说完众人已不禁失声惊呼出来。

那灰袍人更是神情大变厉声道:“好个造谣生事胡言乱语的奴才你究竟是谁?”

田威忽然仰天狂笑起来道:“你既非百忍和尚亦非玄真道士怎知道任无心不是被这两人所伤?”

灰袍人大怒喝道:“好个大胆的孽障……”

忽然伸手一抓急扣田威腕脉。

田大哥方自惊呼—声田威身形一闪急退数尺狞笑着道:“俺好生回答你言语你怎可如此无礼.莫非你便是百忍、玄真乔装改扮的不成?”

灰袍人怒喝道:“你可是南宫世家门下?”

田威仰天大笑道:“你莫管俺是什么人俺也不管你是谁?反正你今日再也莫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双手一拍.大喝道:“朋友们来吧还等什么?”

喝声未了只听砰的几声大震四下窗户一齐被震得四散而开。

七八个黑衣劲装蒙面人自窗外纵身一跃而入身法轻灵矫健显得俱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众人不禁俱都为之愕然失色。

那田大哥也大出意外惶声道:“威儿你……你这是干什么?”

田威冷笑道:“此事与爹爹无关你还是快随各位乡亲一齐退出去吧!”

田大哥道:“但……”

突听那灰袍人冷笑一声道:“你儿子乃是南宫世家爪牙.你莫非还不知道?”

田大哥眼瞧着田威道:“真…—真的吗?”

田威冷哼—声还未做答。

那灰袍人已厉声道:“他故意透露这消息.为的是借此刺探谁是任无心的朋友若有人听了此事情急关心.便必定与任无心关系密切他便要向此人施以毒手。”

田威狞笑道:“老匹夫果然猜得不错!”

众人又是一阵惊乱。

田大哥失色道:“你……这畜生你……真是南宫世家门下你真是借着爹爹来刺探?”

田威冷冷接口道:“不错!”

田大哥怒喝一声道:“畜生你认贼作父我与你拼了!”和身扑了上去。

哪知他身形方动已有个黑衣蒙面人自门外一掠而入。

这人影来的好快只见身形一闪便挡住在田威面前双手一伸便扣住了那田大哥腕脉冷冷道:“好糊涂的老匹夫你儿子得投明主将来必然飞黄腾达你本该高兴才是怎可随意责骂于他?”

田大哥嘶声道:“畜生!你……你叫他放手。”

他双手被捏此刻已疼得满面冷汗。

但田威垂手而立非但动也未动而且面上绝无丝毫表情直如未见—般。

只听黑衣人狞笑道:“以你如此昏庸老迈之人本已不该留在世上姑念你儿子尚知道好歹且饶你一命去吧!”

飞起一足将田大哥踢出门外。

这老人虽然筋骨犹健.但气急之下怎还禁得起这一足只觉一口气塞在喉间扑倒街心哪里还爬得起来!

田威竟仍然声色不动甚至未回头瞧他爹爹一眼。

众人又惊又怒一个平日与田大哥交往最深厚之秃顶老人突然抽出一柄匕戟指大骂道:“田大哥竟会生下你这样的孽子俺胡老刀真替他难受.田大哥一生忠直想不到竟生下你这样的畜生!”

黑衣人目光—凛沉声道:“此人是谁?”

田威冷冷道:“平日我也尊他一声长辈是以此刻才容他胡言乱语但他若是再说上一句……哼哼……”

冷哼两声住口.面上倏然笼起一阵杀气。

那秃顶老人胡老刀大喝一声道:“你哼个什么俺今日正要替田大哥教训教训你这不孝的逆子!”

挥动掌中匕直扑上去。

但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匕已堪堪划上田威的胸膛!

田威身子似未动弹但不知怎的那匕竟偏偏够不上部位。

只听嗖的一声匕锋利已自他胸前一寸之处划过连他衣衫都未沾着。

胡老刀当这一刀必可奏功.是以用了全力此刻刀锋落空用力过猛身子也被带的一个踉跄。

他大惊之下.方待拿桩站稳突觉手腕一紧已被田威夹腕抓住腕骨欲裂痛入心脾掌中匕哪里还把持的住当的落了下去。

田威冷笑一声借力使力往外一带胡老刀便已踉跄跌入了街心。

黑衣人单足一挑挑起了地上的匕冷笑道:“这也算得上是伤人的利器吗?”口中说话.双手不停竟将一柄锋利的匕一寸寸捏断望之竟有如摧枯拉朽刀切豆腐一般容易。

众人更是胆寒只听黑衣人冷笑道:“事不关己之人最好还是快快出去吧若再留此地多事时只怕便要像这匕一般难以全身而退了!”

语声虽缓慢但寒气却甚逼人。

众人昔日虽都是江湖好汉.怎奈年老豪气已消眼见黑衣人如此武功怎敢还存多事之心各各对望了一眼竟真的鱼贯着垂走了出去。

黑衣人眼瞧着老人们一个个自身前走过.缓缓又道:“各位莫要忘了在下要取各位性命原是易如反掌.只是我家主人素来大仁大义.善体上天好生之德是以在下也不愿难为各位但愿各位莫要忘记今日死里逃生日后莫再多言贾祸多事伤身了!”

他话才说完老人们也都走的干干净净。

那灰袍怪客自从黑衣人现身之后便一直凝神卓立当地目光灼灼凝望着黑衣人们的动静。

只要他们对这些无辜的老人稍施煞手他随时随刻.早已准备好出手一击!

哪知黑衣人竟将众人轻轻放过.灰袍客正自奇怪:“素来心狠手辣的南宫门下今日怎会变得如此好说话?”

此刻听得黑衣人那番言语心下方才恍然:“原来他们这是在收买人心……”

心念一转突又大骇忖道:“他们若非自觉事机已成万万不会做出收买人心之举瞧这情况莫非他们已有胜算在胸了吗?”

翻来覆去心念数转间闲人们已走得干干净净。

但闻窗外风声嗖嗖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几张翻倒的桌椅以及围在四面的黑衣人。

这人数虽然减少.寒意骤然加重了!

黑六人向田威打了个眼色。

田威大步向前迈了一步冷冷道:“任无心黄泉路上正十分寂寞朋友你怎地还不快去陪他?”

灰袍人目光一转.仰狂笑道:“任相公天纵奇才岂是这般容易就被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所害得死的你们纵以危言耸听也难教人相信!”

田威冷笑道:“你口中虽说不信心里却已千信万信了是吗?否则你方才又怎会那般惊慌?否则我等又怎的会探出你便是任无心的属下?”

那灰袍人心中一寒。

只因田威这番言语实已说入他心里.他虽有些不信任无心的噩耗但察情度理却又容不得他不信!

田威道:“事已至此.朋友你还是认命吧不如堂堂皇皇亮出自己的身份若再如此藏头露尾死也死得不甚光彩!”

灰袍人厉声道:“老夫若是说出身份来历只怕骇了你的狗胆。”

语声一顿.接口又道:“就凭你几人就要老夫束手就缚岂不可笑。南宫世家多行不义……”

黑衣人突然冷冷接口道:“这厮东扯西凑言语不能成句显见得是在故意推延时间只怕是在等伙伴到来你还与他噜嗦个什么?早些将他打了还怕揭不破他身份。”

灰袍人似是被他揭破了心意目光一变大声道:“还等什么伙伴就凭老夫一人已足够打你们这些鼠辈了。”

黑衣人狞笑道:“只怕你那伙伴不来他若是来了也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那时大爷们网中捉鳖岂不快哉!”

语声方了突然挥手四面黑衣人轻叱一声齐地拔出了兵刃。

但见寒光闪动.风声激荡四面八方向灰袍人围攻而来!

这些人手使之兵刃.长短软硬不一.但却无—人使的是刀枪鞭剑此等正统兵刃而俱是兵器谱不载的外门利器!

只见仙人指路笔、阴阳弧形剑、九节连环子母离魂圈、万胜银光万字夺、七十二斤跨虎篮……

十余件兵刃无一雷同。

招式更是奇诡万分别走蹊径全无一人使的是武林常见的路数。

而武功之高身手之快却又人人均数江湖中一流之身手显贝俱是成名立万之人物。

那灰袍人纵然见多识广却也无法猜得透这些人的来历。

心中不禁更是吃惊想不到南宫世家竟又罗致了这许多外门高手!

但他武功实已凡入圣.身当如许多一流高手的夹击虽无胜望但一时间竟也不致落败。

但见铁掌翻飞.以七十二把大小擒拿手夹杂着空手入白刃的招式施展出大鹰爪力神功那十余件外门兵刃竟无一件敢镝其锋!

只有那似是众人之的黑衣人与田威并肩立在门前看来有如在作壁上之观其实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面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面招呼着场中之恶斗。

但一时间两人竟都无法自灰袍人的武功招式间揭破他的身份来历。

瞬息间数十招已过田威沉吟道:“这人莫非是淮南鹰爪王一派?”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淮南派近来人才凋零哪有如此高手?”

田威道:“但……但他使的擒拿手、鹰瓜力却是淮南一派真传。”

黑衣人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擒拿手、鹰爪力绝非他本门武功只是想用来混淆别人之耳目而已。”

说话间场中又拆了三数十招。

黑衣人忍不住轻叹一声又道:“此人武功之高倒端的出了本座的意料之外在如此围攻之下竟然仍逼不出他的本门武功来……”

随一皱眉接口又道:“他不惜屡冒险招却仍不肯施出本门武功显见他的身份来历必定甚是惊人是以他才不惜冒险也要隐藏身份但……哼哼我就不信真的逼不出他原形来瞧我的!”

瞧我的三字方自出口他颀长枯瘦的身形已纵身跃入战圈之中。

左拳右掌暴雨般急攻八招。

不但招式连绵快如闪电功力之深更是惊人端得无愧为群魔之!

那灰袍人以一双铁掌身当十余件外门兵刃的围攻本已吃力此刻在黑衣人这一轮急攻之下更是险象环生。

突听黑衣人大喝一声:“着!”

双拳上下击来.掌影飞幻灵动竟瞧不出他要打的部位。

灰袍人一惊之下左右又有三缕风声夹袭而来前后五道攻势无一不是凌厉无俦眼见他武功虽高强但也无法将这前后五道攻势一一避过!

就在这生死俄顷的刹那之间.灰袍人突—伏身捏掌成拳双拳错起各各划了半弧抖手攻出了五拳.竟在间不容之际将身前左右攻来的五招一—封挡了出去!

田威瞧的心惊胆战忍不住脱口赞道:“好拳法!”

突听那黑衣人一声长笑.翻身掠出了战圈落在田威身侧。

田威大奇道:“星座只要再攻几招.便可将那厮逼入死地却为何又抽身而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有他们几人已足够将那厮置之死地本座既已逼出了他本门武功又何苦再费力出手!”

田威忍不住问道:“方才他施的那几拳便是他本门之武功吗?”

黑衣人笑道:“不错你可瞧得出那是哪一派的拳法?”

田威沉吟道:“这……属下瞧那拳法刚猛中不失灵巧.沉稳中不失迅捷但……”

黑衣人突骂道:“蠢才连少林派的镇山拳法伏虎罗汉拳都不认得吗?”

田威心头一凛不由大惊道:“伏虎罗汉拳?这厮莫非是……是……”

他一连说了两个是字却似不敢说出下面的名字!

黑衣人哈哈笑道:“少林寺虽然人才济济但能将伏虎罗汉拳练的如此功力的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本座瞧这厮不是百代便是百忍……嘿嘿我猜的可对吗?”

他这最后—句话自是向那灰袍人喝问的。

灰袍人见自己施出一招本门拳法便被他窥破来历心头不觉为之一惊大喝道:“孽障!教你瞧瞧少林七十二绝艺的手段!”

拳招骤然一变霎眼间便攻出七招。

但闻满天拳风呼呼拳势更是大开大合.势不可挡端的有诸天罗汉降龙伏虎之威!

黑衣人纵声大笑道:“想不到少林—代高僧.竟也效鼠窃狗盗之行乔装改扮起来难道你就不怕被江湖朋友耻笑?”

灰袍人怒喝道:“我佛普度众生.化身千万洒家为了扫荡妖气铲除群魔为武林伸张正义又何惜乔装改扮!”

黑衣人大笑道:“明明施用诡计还要花言巧辩我佛座下竟有这样的高僧弟子难怪有人宁可当强盗也不愿做和尚了!”

灰袍人大喝一声.闪身直扑黑衣人而来。

但那十余件外门利器瞬即在他面前结成—道光幕挡住了他去路。

但他这转身一扑之下全身空门已大露纵然回身自救还是失了先机。

黑衣人阴森森笑道:“弟兄们加紧些先将这秃驴生擒活捉缚在驴马之上游街示众好教天下武林朋友得知少林高僧竟是如此模样。”

他口中不住冷嘲热讽那灰袍人只听得怒火满胸.招式间更是疏漏。

突然寒光一闪—柄跨虎蓝的锐齿竟将他左肩生生划破一道血口!

黑衣人喃喃狞笑道:“快了快了!秃驴你还挡得住三十招吗?”

灰袍人一声怒喝还未出口心头突然一动暗道:“这孽障如此辱骂于我想来是要激得我心浮气躁好教他们早些得手我岂可中了他之奸计。”

一念至此.心气沉稳对那黑衣人百般辱骂只做不闻不见十招过后果已稍挽颓势。

但这时他左肩之上那一道伤口却火灼般疼痛起来左臂运转也大见不便。

黑衣人目光转处大喝道:“这秃驴左臂受伤弟兄们全力攻他左方。”

喝声未了双笔一夺已闪电般划向灰袍人左方空门。

他虽然勉力避着但其余之兵刃后着立刻绵绵而至他左臂本已难以运转灵活怎禁得如此重大之压力微一疏神又着了一招。

刹那间他左面连肩带臂俱已鲜血淋漓再也难以动弹只仗着一条右臂勉力支持。

以一掌面对十余高手之夹攻其势相去何止天渊.看来他虽有通天本领今日也难以逃出了。

他本望自己所约之人能及时赶来但那人至今不见踪影显见也有意外之变。

他既无外援亦不能自救不由得暗叹一声:“罢了任相公.想不到我终是有负你之所托.还未能与南宫世家主力决一死战便先已死在这班鼠辈手中!”

只听黑衣人犹在狞笑道:“弟兄们切莫让这秃驴死得太过舒服好歹也要让他受些活罪好教天下人得知与南宫世家作对之人的下场!”

灰袍人奋起—拳击退了前面一招暗道:“我一生英雄.岂能落在这般鼠辈手中受他们的凌辱!”

—念至此已动了自决之念仰天长啸一声暗道:“苍天呀苍天!想不到我百代和尚今日竟死在这里!”

反手一拳击下竟要自裂天灵而死!

若是换了别人身负重任少不得还要再等救援转机。

但百代大师天性刚烈宁折不曲死意一决竟片刻也等不得了!

任无心眼见那独臂之人一足飞来既不愿力拼也无法躲闪。但高手相争时机稍纵即逝等到他心念决定之时纵待出手力拼也来不及了。

独臂之人脚尖已触在他胸膛之上。

他内力修为实有过人之能.足尖方自触及任无心胸膛竟能将那如山的力道及时止住凝在足尖含劲不吐他身子也借着这—点真力凝立空中。

任无心见他竟能将足上真力练得收自如不觉更是心惊知道自己不动还可自己若是稍一动弹对方内力便立自足尖逼出自己纵有通天本领也难免被他震得肠腑寸断而死当下屏息静气不言不动。

黑暗中只见那独臂之人目光闪烁不定显然他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向任无心骤下毒手。

两人默然相持了半晌任无心纵是胸襟洒脱之人但此刻性命悬于别人足下额上也不禁渐渐沁出汗珠暗叹忖道:“他还不开口说话只怕我定必是凶多吉少了…”

心念一转忽又恍然忖道:“是了他一开口说话真气便将焕散再也无法悬空凝立是以自然不敢开门但他若不将我问个清清白白绝不致动手杀我……”

一念至此心下不觉释然微微一笑道:“前辈若要相询在下不妨先点了在下穴道再下去说话。”

那独臂之人见他在此情况之下竟仍敢冒险说话也不觉吃了—惊暗道:“好个胆大之人!”

忽然翻身跃下大喝道:“我偏不点你穴道你又怎样?”

任无心微微笑道:“前辈好容易才将在下逼入掌握之如此轻轻放手岂非失策?”

独臂之人怒喝一声道:“你方才救我一次老夫虽不承情但也该饶你—次……”

任无心缓缓道:“前辈如此说话在下却也不愿承情!”

独臂之人怒道:“谁要你承情?”

任无心含笑接口道:“前辈为何不想一想方才前辈—足飞来在下明明可以抵挡.为何不加以抵挡?”

独臂之人怔了一怔道:“你做了亏心之事自然心怯手软!”

任无心笑道:“在下若是心虚手软不等前辈动手早该束手就缚!”

独臂之人大喝道:“若非如此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任无心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在下一身责任未了怎会不怕死?”

独臂之人还未说话.任无心又已含笑接口道:“在下不曾出手抵挡只因在下既不愿伤了前辈也明知前辈不会伤了在下!”

独臂之人仰天狂笑道:“我恨不得将你这坏人名节的鼠辈撕成八块!你却说我不会伤你……”

他虽然故意仰天狂笑但笑声却甚勉强。

任无心目光一转缓缓道:“前辈虽在盛怒之下也不愿伤我只是为了两个原因。”

独臂之人道:“你且说说是什么原因?”

任无心道:“前辈此刻未见田姑娘与任某同行生怕田姑娘已落入任某朋友掌中是以投鼠忌器而前辈明明对田姑娘甚是关心却又不愿让别人知道是以才借题挥否则前辈眼见别人杀人都可不管却又为何偏偏为了这些闲事而盛怒如此。”

他娓娓道来端的是分析精微入情入理。

但那独臂之人却大喝道:“胡说第二个原因何在?”

任无心道:“前辈口中虽说在下胡言心里却早已承认在下所言非虚否则前辈又何苦再问那第二个原因。”

词锋咄咄逼人教人难以回答。

那独臂之人果然愕了一愕。

任无心一笑又道:“那第二个原因吗?只因前辈心里有件疑难不决之事要在下为前辈探听出来。”

独臂之人神色虽变但仍自怒喝道:“老夫心里纵有疑难不决之事.自己也会探听出来为何却偏偏要来寻你?”

任无心摇了摇头道:“这秘密前辈万难探听出来……非但前辈探听不出而且除了在下之外便再也无人探听的出了!”

独臂之人道:“你说是何秘密?”

任无心微微一笑一字字缓缓道:“那便是南宫世家的秘密!”

这句话似是说入了独臂之人心里。

只见他身子一颤但瞬即狂笑道:“南宫世家与老夫毫无关系我为何要探听他们的秘密?”

任无心沉声道:“前辈非但与南宫世家有所关系而且关系极深!”

独臂之人道:“何……何以见得?”

虽仍满口否认但语声已不知不觉颤抖起来!

任无心缓缓道:“前辈既深知南宫世家秘传之武功招式又极是关心田姑娘……在下斗胆猜上一猜前辈不但与南宫世家关系极深而且甚至根本就是南宫世家中人!”

他步步紧逼丝毫不肯放松说到这里一双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在独臂之人面上。

虽然黑暗之中但也看得出那独臂之人面色果已大变嘶声笑道:“你越说越是离谱、老夫若是南宫世家中人就该知道南宫世家的秘密才是如何还要探听?”

任无心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只因前辈昔日虽是南宫世家中人今日却已不是。”

独臂之人道:“你说的什么老夫越来越是无法听的懂了。”

找了许久终于找着那酒葫芦将葫芦中所剩之酒喝得干干净净。

任无心道:“昔日南宫世家之中有位……有位第一代或第二代的主人有日要去某处做一样极为机密之事他之行踪去向除了那南宫夫人外世间并无第二人知道哪知他到了那里突然被几位武功极高但却都蒙住面目的高手围攻这些人既不肯吐露姓名来历却又都似与他有极深的仇恨竟一心要将他置之死地他武功虽高怎奈双拳不敌四手终于被逼入绝地!”

独臂之人颤声道:“你……你这是在……在说故事吗?”

任无心目光如电接道:“前辈若要将之当做故事亦无不可但在下说的不但是真实之事而且南宫世家中自第一代至第五代的主人人人都遭遇了此事只是……我说的这位较他人稍为幸运别人虽都死了他却死里逃生。”

他口中虽在说话双目却未曾一刻放松那独臂之人缓缓接道:“他九死—生.身心俱已受创甚重.甚至已变为残废但他昼思夜想.却再也猜不出自己之行踪是如何泄露的他虽然疑心那南宫夫人但却又不敢探询万般痛苦之下只有……”

独臂之人突然以手掩面大喝一声.道:“你……你莫要再说了!”

任无心眼神更是清澈凝定道:“此事若与前辈无关前辈如何不愿再听?莫非在下说的这故事触及了前辈之隐痛吗?”

独臂之人身子颤抖.口不能言。

任无心忽然大声道:“前辈既然如此痛苦为何不老实说出前辈你就是那九死一生死里逃生的南宫世家主人?”

独臂之人嘶声道:“任无心你既……”

语声未了突闻幽谷另端响起了一阵呼喝:“任相公你在这里吗?”

喝声高亢沉凝满含惊喜之情。

任无心道:“什么人任某在……”

突见那独臂之人狂呼一声转身奔出。

他身法是何等迅快任无心纵待飞身拦阻.却已不及不由得脱口惊呼道:“拦住他莫放他走了!”

这时长谷另端果然有人影掠来拦住了那独臂人的去路。

独臂之人怒吼一声道:“闪开!”

挥手劈出一掌。

黑暗中也瞧不见他出掌部位但闻掌风呼呼力道之强端的令人不敢轻视。

但来的这人却也是声名显赫.性情刚烈之武林高手听风辨位竟挥掌还击了上去。

双掌相击砰的一声.两人都觉心头一惊谁也想不到对方竟有如此雄浑的掌力。

但独臂之人身子仅是微一受挫便依旧如飞掠出后来的那人身子却被震得踉跄后退几步.砰的冲上了石壁。

任无心赶来之时.此人正自耸肩而起口中还在喃喃道:“是什么人?如此惊人的掌力……”

任无心听得他口音心头又是一惊脱口惊呼道:“是百代大师吗?怎会来到这里?”

黑暗中但见来人一袭灰白的长袍身形依稀望去果然正是百代大师。

只听百代大师先不说自己来由不答反问道:“逃出的那人究竟是哪一位?贫僧再也想不起武林中谁有这般惊人的掌力?”

这少林高僧一生以掌力称雄武林此番竟在别人掌下受挫心中自难免耿耿于怀。

任无心知道经此耽误.便再也难追得上那身法快如鬼魅一般的独臂人了不禁长叹一声道:“大师来的好生不巧大师若是迟来一时半刻在下便可能确定此人的来历了!”

百代大师奇道:“此话怎讲?”

任无心叹道:“在下正待逼问出此人来历之时便已被大师惊走……唉若是在下猜的不错此人这番现身江湖武林中又将有好戏看了。”

百代大师越听越奇忍不住问道:“听相公说话似已猜出他的来历.但他还是不肯说出……但相公既已猜出他说不说又有何关系?”

任无心道:“他说与不说关系委实不大只因我虽猜出他是南宫世家中某一代主人却再也猜不出他究竟是第几代主人?”

百代大师身子一震变色道:“他……他真的是吗?这……这……既知他乃是南宫世家主人便也罢了第几代又有何关系?”

任无心惋然一笑叹道:“最重要的便在这第几代身上我若能知道他是第几代主人.便可释破心头一些疑团再者……他若真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便也会说出自己所知的一些隐秘再与我等所知两相比较……”

突然展颜一笑改口道:“此事已成过去不提也罢在下今日实是死里逃生.想不到还能见着大师更想不到大师竟赶来此地?”

百代大师苦笑道:“贫僧实也是九死一生却当相公已死了是以方自赶来此地。”

要知任无心身受那素手兰姑一掌之伤后本当自己定不久于人世是以曾将这死谷所在之地暗中告诉了百忍与百代两位大师请这两位高僧.在他死后远来死谷。

任无心想起自己诈死之事不觉一笑.道:“这里委实太冷你我出去说话。”

两人出了长谷宛如来到另一世界之中。

任无心道:“大师怎地一人前来令师兄与玄真道长……”

百代大师不等他说完便已沉声一叹.接口道:“自从任相公死后情势已大乱师兄与玄真道长亦已失去联络。”

他显然是因情绪激动是以说话竟然杂乱无章茫无头绪。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大师先请坐下歇息再慢慢道来!”

他瞧见百代大师衣衫凌乱形容憔悴衣衫里宛如还有包扎伤口之痕迹眼神更是惶乱不堪便知事已有变.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十分沉得住气只因他深知自己乃是群龙之.万万乱不得的。

只见百代大师果然依言歇息但神情却仍显得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叹道:“自从任相公去后我等本是两人作伴而行到后来突然觉江湖中行迹可疑之人大增我等人手委实不够便只有分开单独行动但彼此之间仍经常保持联络。”

任无心道:“这段时日之中各位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百代大师叹道:“这段时日之中我等所做之事比起今日之事.实是微不足道.此刻不说也罢。”

语声微顿又自接道:“这时江湖之中表面看来亦是一直平静无波直到一日……唉那日我与玄真道长相约在一镇中名唤金盆居之饭铺相见为的自是此种地方既可在无意中听到许多消息又可避人耳目哪知…~”

当下便将那日在金盆居所遇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任无心听得双眉微皱只听百代大师说道:“那时贫僧见玄真道长还未前来便已决心自绝也不愿落在那群鼠辈手中受其凌辱哪知……”

他苦笑一声接道:“哪知就在那刹那之间金盆居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之暴喝接着四面八方风声骤响不知有多少道暗器.没头没脑的向那些黑衣人打了过来。”

任无心双眉一展笑道:“这想必定是那些洗手归隐的武林朋友见不惯南宫世家之毒辣手段.竟动了公愤便召集全村之人前来为大师助拳了。”

百代大师叹道:“相公果然料事如神猜的不错那时我见到这些暗器之中铁镖、弩箭、弹丸……什么种类都有甚至连飞蝗石、破砖头也夹杂在其中.便也猜到定是如此。”

说到这里这少林高僧也不禁展颜一笑.方自接道:“这些人射暗器手法虽不高明但终究曾在江湖闯荡准头、劲力总比常人强胜几筹.若是三数十件那些黑衣人或也不放在心上.怎奈暗器之数量委实大多面且源源不绝而来还不知有多少更加上连那村中之妇孺童子也帮着在一旁呼喊助威有的甚至还拿着面盆破锣在一旁敲打……’任无心忍不住笑道:“好惊人的声势!”

百代大师笑道:“那声势委实惊人就连贫僧此等久走江湖之人也是从未见过那些黑衣人虽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毒辣角色但见到此等声势也不禁慌了手脚那为之人更是暴跳如雷.但他勃然大怒却也不能下令将村中之妇人孺子都杀个干净。”

任无心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南宫世家七十二地煞中人竟会为一些妇人孺子弄得束手无策看来群众力量端的惊人的很。”

百代大师道:“贫僧见了此等情况既是惊奇又是好笑只听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催我快逃。又道:朋友你只管故心这些人虽然狼心狗肺谅他也不敢下令屠村朋友你只管快走吧!我听了更是感激终于乘着大乱突围而出唉若是换了别的村庄又怎会有这些人如此豪气如此团结仗义相救于我只怕我……我此刻也无法再见着任相公了!”

任无心怃然道:“吉人自有天相此话果然不虚。”

百代大师喘了口气方自接道:“那日贫僧突围而出之后第一急的自然是任相公你的生死之事我想任相公这般武功怎会遭了他人毒手!但我心中有待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只因非但他们言之凿凿就连江湖中似也已风闻其事只是江湖中人听得南宫世家或是任无心几个字多半三缄其口.耳畔纵然闻得什么消息口中也不肯说将出来。”

这少林高僧不知是因叙述急切还是因俗装打扮在江湖行动惯了是以说话之间自称我字之时竟较他自称贫僧为多。

任无心听他这番言语心中亦是怦然而动。

他倒不是为了自己生死谣传而关心却是为了闻得江湖中人竟不愿提起任无心之事而皱眉。

由此显然可见南宫世家之恶势在这短短一段时日之中在武林里又增广加深几分。

观其展之显见他们表面看来虽末动其实暗中却在加紧布置。

而自己这段时日却—无展岂非又落后许多。

这心念—闪而过.只听百代大师已自接道:“贫僧着急的第二件事便是玄真道长既然与我有约为何始终不见前来?玄真道长虽是玄门羽士但轻生死重信诺之风却是天下皆知他若非遇着绝大之险阻万万不会失约。”

任无心肃然道:“正是如此。”

百代大师长叹一声接道:“贫僧心怀忧疑自然四处探访哪知非但玄真道长之行迹有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便是敞师兄也突然与我失去联络。”

语声微顿叹道:“只因我等数人行踪虽然分散.但早已商量好联络的暗记、平日还有定期联络之处互换消息哪知这段时期之中所有联络消息竟一齐断绝更找不到他们留下之暗记贫僧这才慌了……唉!尤其是任相公你也一别多日毫无音讯贫僧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任相公那日对贫僧师兄弟所叙之死谷途径这才匆匆赶来想不到……唉想不到贫僧一时鲁莽竟将关系那般重要之人惊的走了!”

他平日胸襟那般豪放此番短短一席话中竟一连叹气数次。

任无心双眉也皱得更紧俯沉吟苦思久久未说出话来。

百代大师道:“此刻贫僧既已见着任相公心中最最着急之事便是玄真道长与我那师兄之安危下落了他两人虽是一代宗主身份武功亦是武林屈指可数之人但论起江湖历练比之贫僧尤有不逮如今江湖宵小横行满布陷阱只要稍有不慎.便难免坠入奸人诡计之中他两人……”

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任无心道:“在下方才已曾说过吉人自有天相邪终不能胜正以百忍大师与玄真道长之亮节高风。遇事必可逢凶化吉。”

百代大师展颜一笑道:“无论如何贫僧总算找着了任相公一切事若有任相公做主贫僧也就放心了。”

钦服之心溢于言表。

任无心见他对自己竟这般信任顿觉自身责任更是重大暗叹一声道:“只怪我太过大意我若不曾受伤……唉……”

陈凤贞苍白的面容茫然的神态出掌时的眼神又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接着他心头便自泛起田秀铃含情脉脉的眼神楚楚可怜之神情以及她被屏于石室外的幽哀与痛楚……

百代大师见他语声突然中断忍不住道:“贫僧今后行止全凭相公调派。”

任无心平定思潮微微笑道:“大师说得太谦调派两字在下如何敢当。”

百代大师朗声道:“调派也好不是调派也好时已至此贫僧方寸已乱任相公令我水里去便水里去火里去便火里行。”

这番话不但说的音节锵然而且悲愤耿耿.可质天日。

任无心也不再谦肃然道:“大师说的不错.时已至此万事俱已迫在眉睫万万拖延不得其中尤有三事更是急如星火。”

百代大师道:“哪三件事?”

任无心道:“要之事自是先要探访出令师兄与玄真道长之下落决战之期在即我方是万万少不得这两人的。”

百代大师愤然道:“相公说的不错师兄若有不测贫僧也不想活着再回少林了!”

任无心知道别人若是说出此话或许只是一时激愤之言但百代大师生性刚毅他既说出此话便永生再也不会更改!

当下喟然一叹接道:“那第二件事便是在下昔日在江湖中曾经设下许多布置秘窑中那些当代神医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在下与他们也有多时未曾联络此刻必需赶急前去。”

百代大师道:“不错万万迟不得了。”

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事接口又道:“他们若也闻得任相公的死讯不知该如何着急?”

任无心身子一震脱口道:“哎哟不好!”

百代大师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不禁也为之变色道:“什么不好?”

任无心凛然道:“他们若是闻得在下死讯而信以为真只怕必然有变!”

百代大师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忖道:“我闻得任相公死讯之际亦曾顿觉茫然失措有如失去重心一般竟然豁出性命与南宫世家一拼生死我若真的那样做了岂不是无谓的牺牲死得冤枉已极他们……他们莫要和我一样那就……那就……”

当下不敢再想.改口道:“那第三件事呢?”

任无心黯然良久方自缓缓接道:“那第三件事吗……便是田秀铃姑娘如今也已不知下落.她若是不幸又落入南宫世家手中将要受到何等酷刑……唉在下不说大师也该知道。”

百代大师思及南宫世家手段之毒刑罚之惨不禁心头一寒道:“田……田姑娘不是与相公一路同行而来的吗怎会又与相公失去联络?”

任无心长叹一声黯然良久方自缓缓道:“她之离去.在下亦似无能为力.但她若真的落在南宫世家手中非但在下永生难以自恕而且……唉我方不知又有多少机密要被南宫世家知道了。”

百代大师浓眉一皱.道:“这三件事任相公说来虽有先后但以贫僧看来三事俱是迫在眉睫稍迟片刻便将生变。”

任无心颔道:“大师说的是。”

百代大师道:“既是如此你我两人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动身才是。”

任无心道:“大师奔波千里歇息歇息!”

百代大师接口道:“此等大事贫僧便是死.又有何妨若因贫僧而误了大事贫僧便当真是百死不足以赎罪了。”

任无心精神一震道:“侠义道中有大师此等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长身而起仰视天际.沉吟半晌.又道:“你我先走那金盆居一带既可看看玄真道长是否去得迟了.有未留下讯息暗记亦可看看那镇上居民为大师解围之后安危如何?”

说话之间他已换下皮制山帽两人匆匆下山又置了些最不易惹人起眼之普通衣衫。

这时日已西斜又是黄昏时分正是旅人们结束一日行程.打尖投宿之时但两人心急如火谁也不愿再耽误一日.当即连夜就道。

待天色将要黎明。两人已奔出两百里路途任无心道:“你我体力也不可消耗太多免得事到临头之时真力不济总该寻个客栈略为漱洗饮食才是。”

百代大师道:“何需客栈随便寻个荒祠穴洞也就是了。”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荒祠穴洞俱都可能是南宫世家注意所在你我正当投店打尖反倒不易引人注意。”

百代大师叹道:“贫僧识见确是不如相公甚远。”

任无心肃然道:“事已至此你我必需加意谨慎万万不能再走错一步若是遇着行迹可疑之人也该先下手为强将之制住为了大事之成功你我甚至宁可冤枉百人也不能放过一个歹徒。”

他平日说话俱是和气带笑令人闻之如沐春风这番话却说得谨重已极。

只因他深知百代大师性情豪放又且慈悲心肠.而此两事却正是最易为南宫世家利用之弱点是以才如此叮嘱百代大师自是唯唯受教。

当下两人便寻了个客栈住下。

两人昼伏夜行不二日便又到那金盆居所在之地。

这时正值夕阳西落家家户户晚炊正香本该是炊烟四起与夕阳互争风姿的风景。

但两人放眼望处那一片栉比鳞次的屋脊之上竟全无一缕炊烟甚至连鸡犬之声都寂无所闻。

百代大师浓眉一皱.沉声道:“瞧这景象莫非……”

任无心道:“大师先莫下定论你我进去瞧瞧再说。”

两人此刻已换过一身粗布衣杉路上又置了顶遮阳竹笠戴在头上一眼望去正是寻常行脚赶路人的打扮。

这时两人俱将竹笠戴的甚低夕阳照在竹笠之上笠下的阴影遮去下两人大半面目。

百代大师心情焦急当先而行。

走入镇中之后脚步突然变得十分涩重.似是举步艰难竹笠阴影下之面目更变的铁青一片。

原来这昔日本甚热闹的小镇此刻街道上竟看不到一个行人街道是干干净净显见方经洗涤打扫。

百代大师、任无心对望一眼.心底都不禁泛起寒意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这镇上之人为何要洗涤街道?莫非是要洗去道上的血迹?”

再看街道两旁家家户户.俱是门窗紧闭最令人吃惊的是十户之中倒有五六户门上挂着白布丧幡在风中乱云般舒卷。

偌大的村镇竟听不到半点声音.只有风吹白幡猎猎作响。

夕阳将落未落.两人顿觉心中泛起种说不出的寒意。

忽听一阵轻微的哀哭之声自风中隐约传来为这凄凉的景象更平添几分悲惨。

两人情不自禁向那哭声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但方自走了几步哭声又自消寂。

百代大师忍不住便伸手拍门却被任无心一把握住。

百代大师着急道:“这村镇眼看已为贫僧遭了大祸贫僧怎能不闻不问?”

任无心黯然道:“瞧这情况大师似乎猜的不错.但……事已至此你我定要从长计议总得要生者节衰死者瞑目大师此刻若是鲁莽从事非但于事无补只怕更动人哀思。”

百代大师默然半响垂叹道:“贫僧想的实无相公你这般周到但如何才能使生者节哀死者瞑目.相公快些说出。”

任无心眼望着两旁在风中飞舞的白幡心情也不禁十分沉重缓缓地道:“自大师离此之后这村中必有多人遭了毒手而且……”

语声突顿似是听见了什么一把拉住百代大师飞上屋脊隐身屋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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