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珠生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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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叟燕九公和朱奇在灯下一打量南怀仁这种死相不禁各自触及旧情一时悲从心起热泪滂沱而下。
尤其是朱奇他和南怀仁自幼是一起从师及长又是一直共事江湖结有金兰之好情同骨肉。这时目睹这位数十年形影不离的拜弟长眠棺中他的悲伤自是可见。

他落了几点泪后用力地咬着牙一双眸子之中凶光四射!

白衣叟长叹了一声用左面的袖口擦了一下眼角凄然道:“南二弟真可谓死不瞑目他的伤处在哪里?”

朱奇冷冷一笑极为沮丧地道:“我正要请教老哥哥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燕九公皱了一下眉看着朱奇道:“那么就烦你暂时解开他的衣裤待我来看吧!”

朱奇呆了一呆道声:“好!”

遂匆匆把南怀仁尸身上的衣衫解了开来燕九公探出一只手由上至下很快地按摸了一遍。

只见他眉头微皱道:“把他翻过来!”

朱奇依言把南怀仁翻了个身燕九公又由下至上地匆匆摸了一遍。

朱奇见他掌指遍及南怀仁周身上下各处穴道脉门就连一块骨节也未轻易放过不由暗暗赞叹此老的行事周密当下问道:“老哥哥伤在何处?”

燕九公摇了一下头双手又摸向了南怀仁的头骨、双耳之后他啧了一声道:“怪哉!怎么他身上没有伤呢?”

朱奇哼了一声说:“所以怪就怪在此莫非那小子竟擅内震之功么?”

燕九公皱了一下眉说:“贤弟你再把灯就近一点!”

朱奇依言把烛台移到棺木之内灯光闪烁映照着南怀仁黄蜡似的一张脸着实凄惨。

燕九公双手捧起了南怀仁的头注视了半天又用手拨开了死者的双目;之后他冷冷笑道:“老弟他的死与内脏无关这真令人费解了!”

朱奇问:“你已看出不是伤在内脏?”

燕九公直起腰道:“你莫非不知五脏通目之说么?”

他茫然摇了一下头燕九公哼道:“初结胎时在母腹中天一生水时而有瞳人通贤地二生火而有两背通心天三生木而有黑珠通肝地四生金而有白珠通肺天五生土而有上下胞胎通脾故五脏精华皆聚于目!”

他指了一下棺中的南怀仁道:“南二弟目光虽滞但五脏无伤可以无疑此人手法实在高明!”

说到此处回身走到另一棺前依样开了棺盖却见棺内躺着的是苍海客乔昆!

燕九公不禁面带悲色地冷冷一笑道:“这少年也太手狠心辣了有何天大之仇竟对几个即将就木的老人也不肯放过必置之于死地而后已……”

说罢出一串嘿嘿冷笑道:“如有机会我倒要会他一会!”

朱奇长叹了一声道:“老哥哥只怕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白衣叟燕九公闻言后那双灰白色的眉毛倏地向两下一分冷然道:“即使不是他的对手也不至像你兄弟落得如此下场。”

朱奇不由为之一怔他本是心存激将之意却未曾想到激出了此老这么一句话来当下老脸一红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

白衣叟燕九公这时已探手棺内在乔昆全身上下摸索了半天仍然是不得要领。

接着二人又依次把余下三口棺木全数打开细查一遍燕九公不由怀疑地道:“那姓江的少年是用的什么兵刃?”

朱奇苦笑了一声说:“哪里是什么兵刃?只不过是一口木削的宝剑而已。”

燕九公听得心中一惊因为他想到一般武技高绝者。凭内力借物伤人并不足为奇可是这少年竟以一口木剑来对付这一群武林中佼佼高手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他心内震惊不已但外表却一点也不显出来反而冷冷一笑道:“武林中能以木剑伤人的颇不乏人这也不足为奇你既是和他们一路去的怎会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下手的?”

朱奇冷冷地叹了一声摇头道:“手法太快看不清楚惭愧!”

燕九公放下了棺盖注视着来奇道:“这少年伤人手法实在很高明我也莫能为力。他既入中原看来天下将要大乱了你我都不得不防一防!”

朱奇一时想到江海枫那种披仗剑的样子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他随着燕九公步出灵房一面道:“所以我特地来此访你如果你我合力也许尚可……”

白衣叟燕九公忽然站住脚回过身来徐徐笑道:“老弟不是我说自轻的话这件事你不能靠我我……”

说未说完朱奇怔了一下道:“莫非你也怕他?”

白衣叟冷冷笑道:“我与他并无过往怕他作甚?”

朱奇更是一怔冷冷的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管我这趟子事了这也没有什么只怪我朱奇看错了你这个人了!”

说着就要转身而去却为燕九公赶上一步拉住了他的肩膀。

朱奇挣了一下道:“算了吧还留我做甚!”

白衣叟嘿嘿一笑用力地把他身子扳了回来讥讽地道:“何必呢!咱们也不是小孩子来这一套干什么?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是不是?”

朱奇撩了一下眼皮苦笑道:“说良心话我本来倒是有求于你……”

才说到此燕九公就点头道:“说吧什么事?老哥哥无不为你尽力!”

朱奇摇了一下头叹道:“不说也罢!”

燕九公哼了一声说:“可是要我为你报仇么?”

朱奇翻了一下眼皮徐徐地道:“我本来是这个意思的……”

白衣叟呵呵一笑面上红光闪耀着说:“兄弟我得感激你这么瞧得起我这件事我一定为你尽力就是……”

朱奇不等他说完一把握住了他膀子道:“燕兄谢谢你!”

燕九公呆了一呆叹了一声苦笑道:“兄弟可是有一点你必须弄清楚!”

朱奇茫然地看着他燕九公咳了一声说:“我们进到里面再说!”

说着身形纵起朱奇连忙跟上。二人返到室内坐定之后燕九公冷笑道:“你把那少年看得太简单了!”

朱奇怔然道:“我如看轻了他也就不会来找大哥你了!”

燕九公自嘲似地笑道:“那么就是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朱奇不禁有些生气因为他实在不明白白衣叟这种闪烁其词的真实用意当下翻了一下眼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九公哈哈一笑举了一下双手道:“兄弟你们辽东二老就算是武功不如我老实说又能差了多少?何况还加上西川二鬼、苍海客乔昆你们这么一大群人物尚且不是那姓江的少年一人的对手除了你之外他们全数丧生你……”

他叹了一口气失神地道:“你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把我这一条老命也赔上?我的武功又能比你强到哪里去?”

朱奇先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此刻听了这一番话后不禁白眉微皱着实地起愁来了。燕九公见他如此又改为笑脸道:“所以说现在的问题并不在我肯不肯帮你而是我能帮你些什么?”

朱奇微怒道:“这么说这个仇就不报了?”

白衣叟燕九公重重地叹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兄弟你先冷静一下!”

朱奇冷冷地道:“我一直很冷静!”

燕九公望着他的脸大声道:“好!那么你就听我说!”

朱奇没有吭声燕九公就说:“说一句关起门来的话我们连他们哥儿几个是怎么死的伤在何处都弄不清楚还报个屁仇!只凭这一点敌人武功就实在百倍于我们了!”

朱奇听了他这一番话更是打从心眼里面凉起脸色也变了。

燕九公咬了一下牙道:“可是你也别泄气这事也不见得就没有希望!”

朱奇苦笑道:“照你那么说还有什么希望?”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兄弟你错了老哥哥我虽是不行可是我就不能另外推出一个人来么!”

朱奇不由面色一喜抬起头来道:“是谁?”

燕九公呷了一口茶以右手五指徐徐敲打着椅子背良久他才苦笑道:“此人可不一定会答应不过他倒是一个很够义气的人只要能说动了他就行!”

“到底是谁呀!”朱奇有些忍不住了。

白衣叟望着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一听你说起那少年人的一切形相脑子里就想到了这个人。他们倒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此人也是一个怪人!”

朱奇搔了一下头龇牙道:“到底是谁呀?”

白衣叟哼了一声半笑道:“你先别问我问你你来到这里另外还有别的事么?”

朱奇苦笑道:“单这一件已经够我受的了。”

燕九公道:“很好那么明天你就随我动身我带你去拜访这位奇人。”

朱奇眨了一下眼道:“如此隆重?还要我们二人亲自拜访?”

燕九公嘿嘿一笑道:“隆重?凭咱们两个老江湖人家还不一定肯赏脸呢!”

朱奇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老哥哥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位奇人的大名究竟叫什么?”

白衣叟冷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此人的底细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姓左右的左是从天山来的别的我可是什么也不清楚了!”

朱奇好奇地问:“此老多大年岁了?”

燕九公哼了一声看着他道:“你以为本事大的必定是老人?那位姓江的又有多大年纪?”

朱奇张大了嘴道:“这么说这位姓左的奇人也是一个年轻人?”

燕九公点了点头道:“一点也不错我想他的岁数不会比那个江海枫大多少的!”

朱奇有些失望地道:“老哥哥不是我小看了他我可没有听说过有个姓左的厉害年轻人!”

燕九公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在你未遇见江海枫之前你曾经听说过江海枫这么一个年轻人么?可是他的功夫怎么样呢?”

朱奇呆了一呆他倒是真没有话说了。

燕九公长叹了一声道:“在你来到之前我还只以为这姓左的是天下仅有的一个奇人可是现在我又知道有了一个江海枫。看来英雄出少年这句话是诚然的不错了!”

朱奇不耐的道:“老哥哥现在还是多谈一谈姓左的事吧!”

接着又迫不及待地问:“他的身手你见过么?”

白衣叟摇了一下头朱奇立刻有些失望地道:“那么你怎知他有功夫呢?”

白衣叟燕九公淡淡地一笑说:“岂止是见过?我只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你就可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奇人了。”

他呷了一口茶接着道:“有一天我从崂山白鹤道观下棋回来看见一个秀士在树下乘凉他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另一只手平开着掌心中却黏着一只黄莺那黄莺双翅用力扇扑却不能离开那秀士掌心分毫……

才说到此朱奇失望地插口道:“这有何难?你我谁又不行呢?”

燕九公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你先不要急听我说完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他接下去道:“那秀士忽然见我在注意他遂挥手把他掌心的黄莺放飞站起来就走!”

朱奇正要问燕九公摆了一下手道:“你听我说……”

遂又接道:“我当时因心中好奇就随后紧赶上去不想那年轻的秀士竟一径向另一座峰头行去!”

燕九公继续说:“我当时心中暗笑凭你也能与我比赛脚程?嘿!谁知事情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朱奇张大了眸子道:“怎么?你没有追上他?”

白衣叟脸色一红轻轻叹了一声冷笑道:“老弟你我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件事真丢人!你猜如何?”

“如何?”

燕九公摇了摇头道:“当时我虽是使出了轻功中最上乘的6地风可是那位白衣秀士脚下却是不快不慢永远在我前面有五丈左右……我一时气愤不过决心要与他一争胜负可是几乎走遍了崂山诸峰仍未能把距离缩短一步。直到夕阳西下那秀士才回头一笑如飞而去。”

燕九公眯细了眼睛现出了一种钦佩到无以复加的神情道:“我还记得他是踏着高可过人的芦苇尖梢走的身法美极了、妙极了……”

他比了一下手势又说:“芦苇的尖梢仅仅只弯下了不到半尺他……他真像是狂风吹舞之下的一个纸人一般的轻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朱奇听到此不禁“哦”了一声道:“这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功夫这人果然是一个奇人了!”

燕九公眯着眸子他似乎仍然向往着当时的情景他说:“这是我活了八十三年第一次见过的绝技太令人吃惊了!”

朱奇兴奋地道:“我想这人一定可以敌得过那江海枫了老哥哥你后来又是如何与他结识的呢?”

白衣叟微微一笑像是才由梦中醒转一般他点了点头道:“自那次以后我就开始对他留意了并且天天去寻访他可是始终未能如愿。直到有一天在白鹤道观中无意中又遇见了他!”

朱奇注目道:“他对你怎样?”

白衣叟笑了一下道:“他也是去寻观内的道人对奕的他现我后竟转身就走!”

朱奇问道:“你就追上去?”

白衣叟嘿嘿一笑道:“这还要你说?”遂又接道:“这一次他不需我追却在一棵松树前等着我两下见了面我真是十分尴尬!”

燕九公说到此眯着一双细目回忆着道:“他问我有何贵干?何故紧紧追赶他?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一笑告诉他是想和他交个朋友而已不想那秀士面色霍地一变只向我空比了一下右掌却又似不忍心地倏然掉头而去!”

朱奇又忍不住啊了一声道:“他想伤你?”

燕九公垂下了头长吁了一声说:“我当时并未觉得有异直到晚上就寝之时才现我那件黄葛布长衫及茧绸的中衣前胸之处均有一个掌形的窟窿!”

这几句话听得朱奇面色霍然大变他又吃惊地“啊”了一声道:“这……”

燕九公苦笑道:“我如不抖动衣服仍然无从现一抖动之后那两个掌形的布块就脱落下来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为此确实吓了一跳细察之下竟又现我胸前心窝处也有一个鸡心大小的红印这时我才知道我已在无觉之下中了那秀士的掌力了!”

朱奇白眉微皱道:“这怎么办?”

燕九公冷冷一笑道:“这只怪我自己不知自量我决心不去找他打算顺其自然。不想第三天我就睡倒了全身热一点儿力量也没有……”

说到此他微微一笑道:“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时候我孙儿剑飞来禀说是有一个郎中求见。我当时病急乱投医立即命人将其传入你猜这郎中是谁?”

朱奇张大了眼睛摇了一下头燕九公笑道:“这郎中竟就是那青衣秀士乔装的!”

他继续道:“当时这秀士嘱我不可开口只给我吞了一粒红色药丸;并在我背后推拿了一阵告诉我当晚必会下血一盆可是无妨!”

朱奇道:“你难道就此甘心么?”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我虽是心有不甘可是那秀士这一次倒是态度大大地改了他诚恳地向我道了歉说是误认我是他的仇人才对我下此毒手;后道观中道长告诉他我的一切之后他才后悔了所以立刻赶来为我医伤并请我务必不要怀恨在心!”

说到此燕九公又叹了一口气道:“伤既然好了哪里还会对他记恨?立时告诉他说我绝不记仇那秀士听后大喜这才告诉我他姓左是从遥远的天山来的并说他住在崂山落星崖嘱我有暇可至彼处寻他玩玩。他只说了这些就自去了!”

朱奇道:“这是真……的?”

燕九公看了他一眼道:“我岂能骗你?当晚我果然如他所言下了半盆紫血之后我那内伤竟是在短短三天之内完全痊愈了。老弟你说此事怪也不怪?”

朱奇合上了嘴道:“此人如肯出面那江海枫小辈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燕九公摇了一下头道:“话虽如此可是这位秀士却是神龙见不见尾自那天之后我竟是再也没有见着他观中的道人也说一直没有见到他!”

朱奇问道:“你可曾去落星崖找他?”

燕九公点了点头道:“我共去了三次可是没有一次寻着他之后我也就灰了心了!”

朱奇不由失望地道:“这么说明天去也是白去了!”

白衣叟冷冷道:“这也不一定要看你我的造化了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奇人必定不会撒谎的。他曾亲自告诉我要我去找他玩玩的!”

朱奇皱了一下眉道:“可是他要是不肯出现也是没有办法的!”

燕九公垂下头忽又抬起头道:“我有一计你如依计而行不愁他不出来只要他出见你我多费些唇舌就不愁他不肯惠助一臂之力!”

一个人要是存心去谋算一个人是很容易使对方上钩的因为一是无心一是有心一在明处一个却在暗处!

又如果谋算者考虑周详部署妥当更是很少人能不落圈套。

在崂山那位由天山迁居而来的青年秀士正面临着这种考验。

平日这位年轻秀士是一向不爱管闲事的虽然他不见得就像江海枫在孤岛上那样潜心修行古井无波;可是他却也够沉得住气的了。

除了风和日丽的天气以外他从不远游就连近在峰前的那座道观他也难得去一次!

因为一来他不喜欢喧嚣;再者那些道人他确实也看不顺眼棋奕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久而久之他也就对他们生厌了。

就像今天这种凉爽的好日子他宁可在崖前闲荡瞻望云海日出也不愿踏入尘世。

对于不久之前所结识的那个老人燕九公他也是淡然处之。

因为从老人的那种眼神看来这个老人是相当工于心计的而他——却是一生最怕和人斗心机。

因此燕九公虽然留给他不坏的印像但仍然不想与他建立友谊!

白衣叟三上落星崖这位左秀士何尝不知只是他一来要考核此老的诚心和为人再者也实在懒得与他周旋。

日出之后这位左秀士悠闲地在崖前踱步金黄色的阳光照着他那一身湖绸长衫素履白袜衬以他那挺俊的器宇人品确是不凡!

大体上说来他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修长的身材红润的面颊眉浓且长隆鼻之下是那张透着个性倔强的嘴。

他留着一条似乎较常人还要长一尺的大辫辫梢上拴着一只相思红结和他腰间的那根红丝绦相映得十分有趣!

现在他一步步地走下那老树盘结的谷口却为一件意外的事情惊得愕住了。

只见在峰前的一块巨石之上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他不禁皱了一下眉觉得有些扫兴。

略为犹豫了一下心想这或许是有人出殡葬本山自己何必过问!

想着就又提起衣摆继续步下岭来。

可是忽然间他又为一阵恸啕的哭声吸引住了。

回头看清在棺木之前有一位皓的老人正自垂而泣。

那老人少说也在七旬以上了老来丧亲其痛可想而知!

秀士叹息了一声他的同情不过仅限于一声叹息而已。

于是他继续前行。

可是这一次他才走了五六步又惊愕地站住了;而且面色大变!

他听见那老人口中所哭号的是:“燕九公呀燕九公……你死得好惨啊!”

“燕九公?”左秀士轻轻的念了一声:“他怎么会……死了呢?”

口中念着疾地返过身来却见那老人兀自在哀声号道:“你不该听信什么姓左的话是他打伤了你却又怎会来救你呢?可怜啊你死得好惨啊……”

“现在可好你死了他却看也不来看你一下啊我可怜的老哥哥……”

年轻的秀士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慢慢地踱了过去伫立在老人身后那老人似乎并没有觉。

棺木之上写“燕九公之灵”五字。

左秀士面色连变着咳了一声道:“喂老头儿你先别哭我问你几句话!”

那老头儿闻声回头哭丧着脸道:“咦……你是谁呀?”

左秀士寒下脸道:“我姓左我且问你棺内之人就是山下那位燕老善人么?”

老人一翻眼皮道:“是呀!”

秀士双手用力地互捏着道:“他因何而死?”

老人叹了一声道:“是数月之前被一个姓左的少年掌伤致死的!”

秀士一瞪眼叱道:“胡说!”

老人惊道:“啊!你莫非就是那位左……左……”

秀士冷冷一笑道:“你先不要多问待我看过他的尸体之后我们再说总之他绝不是死在我掌下的!”

说着走上一步单掌一吸启开了棺木果见燕老头儿直挺挺地躺在其内!

秀士正要弯腰察视棺内的燕九公却忽地撑身而起。

只见他呵呵大笑道:“小兄弟你上当了!”

秀士猛然一惊后退了一步愕然道:“这是为何?你……”

燕九公跨出棺木长长一揖道:“左相公勿怪实在是老夫急于与你相见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秀士面色一寒拂袖道:“岂有此理!”

说着转身就走燕九公大声道:“相公留步!”

秀士回过头来颇为不悦地道:“你累次来此究竟是何用意?”

燕九公咳了一声红着脸道:“相公是你约我来的啊!”

秀士剑眉一挑道:“我……”忽又改口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燕九公指了一下一旁的老人道:“这是老夫一个至交乃辽东二老之一姓朱名奇相公大概也有个耳闻吧!”

秀士目光在朱奇身上转了一转未作任何表示。

却转向燕九公不耐地道:“你有什么事情?请快说!”

燕九公长叹了一声道:“兄弟老夫现在身负一件大仇是想……”

左秀士面色又是一寒打断了他的话冷冷插口:“不必多说你的仇是你的事天下哪有请人报仇的道理你去吧!”

燕九公怔了一下立刻干笑道:“相公你不要拒人太甚其实与其说是老夫的仇还不如说是天下武林的一件公仇你我理应同仇敌忾才是!”

秀士瞳子里闪出一层迷惘冷笑道:“什么同仇敌忾?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朱奇道:“为何带生人来此?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事情不许你告诉第二个人么?”

白衣叟燕九公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我们之所以来此是因为以为你是一个具有正义感的青年;再者彼此过去多少有点交情所以才来此相见以为你必能仗义勇为。谁知……”

说着长叹一声拉了朱奇的衣角一下苦笑道:“走吧这一趟是白来啦!”

朱奇也叹了一声跟着他转身就走。

秀士呆呆地望着他们直到二人行出甚远突然喊道:“你们先别走!”

燕九公向朱奇撇了一下嘴二人双双回过身去燕九公道:“怎么啦兄弟?”

秀士步下冈阜来至二人面前徐徐地道:“你们可不要欺侮我年纪轻我是不容易受你们欺骗的!”

燕九公“呵”了一声道:“你看你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

秀士皱了一下眉道:“到底是一件什么事?”

燕九公叹了一声道:“老弟台你是向不下崂山你可不知道新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人的魔头为江湖上带来了一桩空前的浩劫……”

说到此口中啧啧了好几声又道:“那种惨毒的情形简直就别提了!”

朱奇也吁了一口气道:“这实在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左相公如不相信我们有事实证明!”

那位姓左的秀士闻言之后一双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目光在朱奇身上看了一会儿冷笑道:“什么事实证明?”

朱奇看着燕九公徐徐地道:“我们曾收存了几具尸体可请相公一观也就知道那人手段的毒辣了!”

燕九公忙向朱奇道:“你快去命人抬上来!”

秀士一伸手阻止道:“且慢!”

燕九公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怎么?你……”

秀士冷笑道:“不必如此费事了那些尸体在哪里?”

朱奇忙道:“就在山下相公可要下山一看?”

秀士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随你们一起下山果有此事我自会处理;不过我必须要调查清楚的!”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当然当然!我们不会随便骗人的!”

姓左的少年哼了一声道:“我们这就走!”

于是三人一行直向山下行来燕九公在前秀士居中朱奇殿后。

在少年身后的朱奇专心留意着少年的身法可是丝毫也看不出一些出奇之处他心中不禁有些纳闷暗忖道:“别是燕老哥瞎说的吧!怎么我就看不出他像是一个有十分功夫的人呢?”思忖间三人已来至峰下。

这时已可看见五口棺木并列地放在一座土堆前面朱奇停下了脚步咬牙指点着道:“左相公我们没有骗你吧!”

姓左的少年剑眉一竖身形猛地如狂风飘起一起一落已到了那五口棺木之前。身法之快确是朱奇自遇江海枫之后所见的第一人。

他心中真是又惊又喜暗忖道:“如真能说动此人大仇就有指望得报了!”

当下同燕九公二人双双纵身过去。

那位左相公在棺前走了一转之后信手打开了一具棺木果见棺木内有一具尸体他急地关上棺盖退后一步道:“棺内死者是你们什么人?”

燕九公冷笑道:“武林同道彼此慕名并无深交!”

他回答得很利落少年狂笑了一声道:“燕老头儿你这几句话说得好漂亮既是不相识之人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二人又何必多事替别人报仇?”

朱奇怕把事情弄糟正待实说燕九公却抢先笑了一声道:“年轻人你这就错了。我们习武之人最当重视者就是道义二字同是道上的人怎能不加以援手;对于恶人怎能不合力以歼之又何分彼此?你这话未免说得太那个了!”

姓左的少年哼了一声徐徐道:“果真如此你二人倒真是令人钦敬了只是……”

他淡淡一笑道:“我远自天山来此只为追寻一位朋友并不想在中原种下仇因。因此这件事老实说实在不打算介入其中……”

他抖了一下长衫春风满面地又道:“俗云冤家宜解不宜结二位老兄我劝你们还是马虎一点吧!”

说罢抱了一下拳转身要走!

二老不由全傻了燕九公忙赶上了一步大声道:“老弟请回!”

少年转过身来燕九公笑道:“老弟台不必这样这件事我们绝不勉强不过有一事相求!”

姓左的秀士问道:“什么事?”

燕九公叹了一声道:“说来惭愧这几位朋友明明是死在那怪人手下可是他们遍体上下却没有一点伤痕老夫为此请教高明!”

左相公淡然一笑道:“这又有何奇怪假如他们都因内伤致死外表自是不容易看出来!”

燕九公怔了一下又笑道:“老弟台事情并非如你所想得那么简单我曾仔细察看过他们的七经八脉甚至于每一处穴道骨节但是仍然找不出致命的伤处!”

左相公皱了一下眉道:“也许因毒致死!”

燕九公摇了摇头道:“我也曾看过他们的眸子……”

姓左的秀士听到此不由“哦”了一声转身走了回来。

他点头笑道:“也许这个忙我是可以帮助你们的请你们把尸身请出来吧!”

朱奇长叹了一声先把他拜弟南怀仁的棺木打开双手把尸身抱了出来。

他热泪滚滚而下地道:“相公请看!”

说罢就放下死者退至一侧姓左的少年向前走近几步目光在死者全身上下转了数转然后转对朱奇道:“我不想触他麻烦你把他的双目翻开!”

朱奇依言翻开了死者双目秀士低头看了一会点头道:“不错五脏无伤!”

他说着自地上拾起一截枯枝以之在死者全身点点按按了一阵由手而足甚至死者的背部都按遍了最后脸上现出一种极为惊异的神色道:“这老人本身武功不弱怎会罹此奇祸?再者他的死因也果真十分令人费解!”

二老听他如此说都不禁有些失望。

秀士立刻又向朱奇招了一下手道:“来朱老请帮我把他扶坐起来!”

朱奇依言而行秀士已挽起了单袖露出一腕叹了一声道:“不动手是不行了!”

说着掌心已按在死者背上只见他手掌略微抖动同时目光凝视于一点少顷之后他收掌、退身却低头不语。

二者更是狐疑不解。

燕九公问:“怎么有什么现么?”

姓左的少年抬头问道:“你们所说的那位怪人是何等样的一个人?”

朱奇忙道:“年岁与相公相差无几是一个外表斯文而内心狠诈之人!”

左相公冷冷笑道:“这人果然棘手得很这还是我入中原后所现的第一个厉害人物。”

燕九公吃惊道:“怎么老弟你找出他的死因了?”

左相公点了一下头说:“这人是被点断六阴麻脉而致死的下手的人是一个武功高绝的人物!”

二老不由同时大吃一惊因为“六阴麻脉”为诸脉之中最细微的一道经脉。

这条经脉细微到几乎肉眼难以分辨的程度而位置因心跳而异很不可捉摸竟也会被人点中。

一时二老都呆住了。

这一个奇特的现似乎也大大引起了这位姓左的年轻人的兴趣。

他剑眉微颦自语道:“奇怪的是这种外来之力自何处传入体内……”

于是他问朱奇道:“你可知道行凶者所用的是何兵刃?”

朱奇点了一下头道:“是一口木削的宝剑!”

左相公神色动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冷笑道:“如此说来这人的内功已到了金针渡线、凝神飞的地步了想不到中原竟还隐藏着如此一位旷世奇人!”

说到此他目光内泛出两股奇光喃喃自语道:“我左人龙既来中原此人不可不会!”

他自语声音很低可是近在咫尺的燕九公和朱奇都已听入耳中。

二老交换了一下目光俱都面带喜色。

左人龙自语过后目光紧紧逼视着死者面门最后又点了点头道:“是了!”

又手指着死者面门道:“二位请看他五官俱开惟独于眉心紧皱依我判来那木剑之尖定必点眉心不信我就……”

说着以二指分开了南怀仁双眉果然见到一颗蚕豆大小的淡红色印子!

这淡红色的印子隐在皱纹间若非撑开额皮万万是看他不出。二老耳闻眼见不禁把眼前这位左人龙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奇抱拳恭敬道:“左少侠果然阅历惊人老夫钦佩万分!”

燕九公也附和道:“设非少侠拨开茅塞我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足见高明之至!”

左人龙长袖拂着身上的尘灰冷冷地道:“你们不要捧我这位用木剑的怪人武功可能在我之上!”

朱奇闻言不由呆了一下道:“不……不可能吧!左少侠你太谦虚了!”

左人龙淡淡地摇了一下头道:“不然……”

接着又注目二老道:“此人我还未见还不能断定他的身手究竟如何。只是凭此一点此人的身手实在厉害我最多能勉强应付……”

他心情十分沉重地互搓着双手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朱奇答道:“江海枫!”

左人龙牢牢记在心中又问道:“他在这附近么?”

朱奇摇了摇头说:“虽不在这附近但我可断定他必在本省境内很可能就在莱州、登州一带!”

左人龙了一会儿怔又指着其他四口棺木道:“这些人都是死在他手中的么?”

燕九公连连点头道:“不错都是的!”

左人龙哼了一声道:“我可以看一下么?”

朱奇忙道:“当然可以。”

他说着很快地把四具棺木都打了开来左人龙在每一口棺前立了片刻随后他冷笑道:“都是一样的!六阴麻脉!好毒的手法!”

燕九公乘机道:“左老弟这只是新近丧在他手中的一小部分另外的还多着哪!”

左人龙面色苍白了他薄怒道:“此人我必得要会他一会不为别的只为他以这种绝毒手法杀人已犯了武者之忌!”

朱奇心内大喜立刻道:“如果左少侠有此心意老夫愿追随左右贡献绵力!”

左人龙一笑道:“这倒不必!”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对敌时素来不喜有人帮忙况且我行踪不定有你在旁反倒有很多不便!”

可笑朱奇一生狂傲受人崇敬已成了习惯如今却被这个年轻的左人龙视同一个平常的闲人。

他那张老脸真是齐耳根都红了心底狠狠地骂道:“好个小辈你竟敢如此轻视于我我朱奇岂是这么好欺的人。如今是有借重你之处不便开罪你容待以后你就知道我朱奇的厉害了!”

心内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反而笑道:“如此说来一切偏劳左少侠了!”

“偏劳?”左人龙望着他道:“这是我自己乐意做的并不是为了你们!”

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道:“二位只是为此而来没有别的事了么?”

燕九公抱了一下拳道:“久仰少侠一代人杰想结为忘年之交不知少侠可肯赏脸?”

左人龙哈哈大笑了一声道:“实在不敢当这个就更不用着着急了往后时间还多着呢!”

朱奇呵呵一笑说;“这我燕老哥出来的时候已着人备有水酒一席恭请左少侠前往小酌!”

燕九公连连点头道:“务必!务必!”

可是这位左人龙却是眉头紧皱了一下说道:“这些俗套还是免了吧再见!”说罢掉头扬长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二老的面色一片青紫!

燕九公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看见了没有?好狂的家伙!”

朱奇点点头道:“这小子却也有值得他狂的地方!”

接着又道:“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燕九公望着天边叹了一声说道:“这位左人龙要是遇上了那个叫江海枫的少年可就热闹了……”

在秦光县附近有一处地方叫做“羊角沟”羊角沟附近有一个大湖泊名叫清水泊!

就在这湖泊的一边耸立着一座“三羊道观”规模十分宏大镇观的三位道人一名白羊一名黑羊一名黄羊!

三个道人年纪都已在六旬以上白羊道长今年七十有三黑羊道长约六十七八最小的黄羊道人也有六十三了!

这三个道人可不是像一般的道人那么安份守己他们在这莱州湾定居已有数十年自开观的老羊真人以来到如今已百年长久这三羊道观一向和武林中有着密切关系。

人人都知道这观内的三只老羊武技群因此谁也不敢招惹他们!

三个道人把这座三羊道观修筑得富丽堂皇简直像宫殿一般!

广大的观院内雕栏三砌亭台楼檄无不具备美不胜收!

在教场后面的一堵红墙里依稀可以看到有粉红色的石榴花藤萝竹篱还有高高的秋千架子。

人们在行过这附近时常常可以听到女子嬉笑的声音而当人们辨明这些莺声燕语竟是自道观之内时都不禁深深地叹息一声摇摇头有一种“世风不古”的感慨!

三只老羊在这里真像是三个小皇帝在莱州海湾他们还有船每年有大批弟子们乘船往返。

据说在浙江省的定海和镇海都有他们的分观其势力之大可以想见。

白羊道长年岁最长武功也最高十几年以前就已经封剑纳福了。

这观内大小诸事统统由黑羊和黄羊二位道长当家近年来由于威名更甚所以一般江湖人物轻易也不敢招惹他们。

即使是有一些不识趣的武林中人胆敢轻捋虎须也莫不败死在黑黄两只老羊的掌剑之下。

所以时日一久整个鲁省东南半壁对这三羊道观谈虎色变。

三只老羊的日子是愈来愈好过了。

这几年以来他们的弟子也愈收愈多愈来愈众。

众弟子间有一个鲜明的区分凡是白羊道长的弟子统着白衣黑羊道长的弟子着黑衣黄羊则着黄衣。

除了白羊道长近年来因练功求坐心切已拒收弟子之外黑羊黄羊两个道人的弟子都已经过了百人之上。

这群道士在这鲁南地方构成了相当的势力即使官府也尽量地避免招惹他们。

因此一入鲁南到处都可以看见黑黄衣服的道人满街都是!这秦光县境几乎就是他们的天下!

可是树大招风名高见忌况乎木秀风摧几已成为铁的见证。

三羊道观也许是由于历年为恶过甚因此偌大的道观竟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于一夕之间摧毁无余!

说来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这一日清水泊边来了二马二骡。

两匹马上坐着两个少年一个是散灰衣的白皙书生另一个则是头梳丫角的美僮。

从二人的打扮上看去可能是一主一仆。

另外的两头小骡背上却是驮着四箍子书人马在这初秋的早晨都显得精神奕奕就连那两匹白肚皮的小毛骡也显得非常精神。

只有那个书生却像是没睡醒觉一般。

他那么一只手扣着缰低着头没精打采地任由胯下的马儿驮着走。

那个长得十分娇俏的书僮却在后面关照道:“小心!我的少爷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玩儿的!”

书生回头问道:“到了地方没有?我可是不打算再走了!”

书僮嘻嘻笑了一声用青竹的小马鞭朝前方一指道:“喏!那不是到了么?三羊道观!”

书生这才抬起头来朝前眺望了一会淡淡地笑道:“好大的气派!”

俏书僮冷冷一笑娇声道:“气派当然不小!”

书生不觉叹了一口气勒住了马眉头微微一皱道:“我可是说过了这一次打完了以后可是再不打了!”

“怎么啦?”那个美书僮笑着问道:“嫌他们本事稀松平常是不是?”

书生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你想我初来中原怎能到处结仇逢人便打呢?”

美书僮咯咯一笑道:“这样你就能成大名了别急我敢保证这道观里的三只老羊一定够你对付的!”

书生冷冷一笑道:“我看他们还是一样不堪一击!”

接着他又颇为自豪地道:“在没来中原以前我把这地方的人估价太高了其实他们大多数可以说是根本不懂武技这两个字!”

书僮白着他笑道:“所以你就神气巴拉了嘛!”

书生皱了一下眉道:“早知你专门带我打架生事真不该和你一块同行了。”

书僮娇笑了一声道:“像你这种身怀奇技的人如不能为江湖上做些除暴安良的事这身武功又学来何用?何必如此吝啬呢!我要是你这等功夫我呀……”

方说到此忽听前路蹄声得得驰来了数骑快马马上各坐着一个道人一个个面色凶恶如一阵风似地自二人身侧驰了过去!

道路上扬起了大片的灰尘书生拂打着身上的尘土问道:“这是哪里的道人?”

那个书僮气愤地道:“还不是三羊道观里出来的来吧相公我带你去。”

这主仆二人想来大家定必都很熟悉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是不久前离开海岛的江海枫;至于那个漂亮的小书僮则是席丝丝伪装扮成的。

他二人一路上假作主仆称呼久之倒也习以为常了。

江海枫新入江湖人地两生他身怀绝技正是壮志待展。

巧得很正好遇上了席丝丝这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好向导。

这么一来可好虽然是短短的十数日江海枫的大名已经深深震动了左邻右县。

“三羊道观”无疑又为他们列为一试身手的地方江海枫虽不愿惹是生非可是他却是一个急公好义之人席丝丝把对方的罪状一公布他就不禁有些怦然心动起来了……

在三羊道观的观门前江海枫勒住了马。

他的脸色一派温和丝毫也看不出来他是为寻事来的。

他对席丝丝慢吞吞的说道:“你进去投帖请他们管事之人出来一见!”

席丝丝早在等着了她匆匆翻下了马背由身边取出了一张大红的拜帖其上写着“江海枫拜”四个大字!

席丝丝持帖走进观门正要扬长而入却为迎面的一个道人拦阻住了!

这道人三十上下的年纪身着黄色道袍头扎道髻生得隆鼻阔口耸肩拱背貌相真是不敢恭维。

他在席丝丝身上转了一会眸子怒道:“有事么?”

席丝丝二递手中名帖道:“瞎了你的狗眼没有事我来做什么?”

道人不禁勃然大怒口中骂了一声一掌直向席丝丝面上劈来席丝丝身形一转纤掌反向道人手腕切会。

那道人口中“哦”了一声猛地旋身飘至一旁大声叱道:“哪里来的小子?胆敢来此撒野!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席丝丝晃了一下手上的帖子道:“我是来投帖拜观的!”

那道人怔了一下道:“谁拜观?”

席丝丝一抖手那张红帖直向道人面上飞去吓得那道人忙向一边一跳等到那帖子飘落才冷笑了一声把帖子拾了起来。

道人看了帖上的名字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江海枫……我知道这么一个人!”

又问道:“人呢?”

席丝丝怒声道:“我同我们相公在湖前相候一盏茶时间之内如无人出见可别怪我们不客气。打进观来那时你们这一群道人就惨了!”

那道人气得脸色直黄退后一步道:“哟!你这小子好狂呀!”

他翻着那双黄眼珠向大门外湖边望了一眼果见湖前草地上有一人坐在马上悠闲地看着湖内的水秋风正飘动着他头上的长。

江海枫虽是出道不久可是这几天这一带关于他的传说却很多。

道人一望之下就知道这人果是江海枫他内心不禁“怦”的跳了一下。

当时狠狠地瞪了席丝丝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家真人还不一定见你们!”

说着正好有几个道人走过来这黄衣道人忙大声唤道:“喂!你们先看着这人别叫他往里闯我去见二位真人去!”

那几个道人就立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席丝丝席丝丝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时地还撇一下嘴。

众道人见他一副童子打扮倒也没有十分在意他。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就见自观内匆匆走出了七八个道人。

为一人是一个身着黄麻布道装的老道人年纪约有六十岁左右黄焦焦的一张脸一束五柳长须垂挂胸前颜色也是黄焦焦的。

这道人黄衣、黄脸、黄须、黄履看起来倒也有些气派。

在他身后跟着六名道人年岁均在四旬左右也是各着黄色道装他们背上皆背有一口长剑杏黄色的剑穗子飘扬着煞是好看。

另外在那为的黄衣道长身边尚有一个年岁不过十七八岁的小道人。

这小道人双手捧着一柄月牙形的铲子铲头雪白的刃口闪闪放光。

几个道人全是满脸怒容唯独那为的黄衣老道显得神态很安详。

他们一行人一直走到了门口先前站立在门口监视席丝丝的几名小道一齐弯下腰身向那为的道人行礼状极恭敬。

黄衣老道只摆了一下袖子道:“没你们的事你们下去吧!”

遂站定脚步打量着席丝丝道:“小孩是你来投帖要见我么?”

席丝丝一见这为道人的气派神态已猜知他定是这所道观内第三当家的“黄羊道长”无疑当下点了点头道:“你就是黄羊道人吧?我家相公已在门外等你多时了你这就同我去见他吧!”

来人正是黄羊道长他因见了江海枫的投帖又听了守门道人的一番禀报心中大怒这才匆匆带了几名弟子走出来。

这几年以来黄羊道人也很少与人动手他的身份已日见崇高了差不多的人要想见他还不大容易。也正因为如此他得悉了来人的无礼之后就安心要会一会来人;并且要当着弟子面给来人一个厉害的教训。

他胸有成竹之后反倒是不怒了神态间显得很是安详。

这时席丝丝这么当面地喊他黄羊道人照说他是一定会脾气的。

可是他竟也忍了下来只由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你家道爷哪里有功夫与你这顽童斗气你那主人呢?”

席丝丝也冷笑了一声道:“老道你们平日为恶多端无人敢惹今天我看你们是遇上了厉害的对头了。死在目前尚敢狂言真是……”

才说到此黄羊道人身后的一名弟子忽地闪身而出厉声叱道:“何来小狗?说话如此无礼!”

黄羊道人这时那张瘦脸气得更黄了简直就像是上了一层黄漆。

他忽地摆手道:“你不必理他!”遂向着席丝丝狞笑了一声道:“等道爷见了你家主人之后再给你这娃娃一个厉害。我们走!”

席丝丝惟恐等久了江海枫会不耐烦当下也就不再和他斗口立时转身向观外行出。

一出了观门他们都看见了看见了那个坐在黑马背上的年轻书生江海枫。

黄羊道长冷冷笑道:“就是此人要会我么?”

席丝丝这时已飞快地走到了江海枫的身边海枫却仍然闭目坐在鞍上动也不动。

她就推了他一下道:“喂人我可是给你找来了底下就看你的啦!”

江海枫微微睁开眼睛只向走到面前的几个道人瞥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就像是没瞧见一样。

席丝丝不禁呆了一呆心说:“糟糕!他别是突然得了病那可就惨了!”

当下急得又推了他一下道:“你倒是怎么啦?”

江海枫仍是理也不理几个道人这时俱已走到了近前各自站定了脚步。

黄羊道人冷冷一笑道:“足下就是江海枫么?不知要见贫道有何见教?”

江海枫眼皮撩也不撩一下。

黄羊道人怔了一下忍着气嘿嘿一笑道:“既有胆量约见贫道因何又装聋作哑岂不贻笑大方?”

他说了这句话后身子后退了半步满以为对方必定有一个回话。

可是这位年轻人好狂的姿态他只睁开那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脸上带出一个不屑的微笑接着就又把眸子闭上了。

黄羊道长当着众弟子的面这个脸他可真丢不起同时内心也有些奇怪。

当下把脸色一沉道:“姓江的你无缘无故来本观取闹如今本座出来了你却又如此萎萎缩缩不言不动难道本座就是这么好欺之人么?”

江海枫睁开眼睛微微地一笑遂又闭上。

黄羊道人实在气愤不过却又不便自己出手当下后退了一步对身旁一名弟子歪了一下头。

这名弟子早已忍不住巴不得能给对方主仆一个教训当下冷冷一笑一个箭步就窜到了江海枫马前。

他向前一探手已拉住了海枫的右腕心内不由暗笑忖道:“凭你这种身手也敢来此胡闹?”

于是口中叱了声:“你给我下来吧!小子!”

只见他用力地向内一带但听得“扑通!”一声这名道人竟是整个人都倒翻了起来反向江海枫身上撞去。

可是江海枫却不愿让他碰着自己倏地在马上一抬左腿这道人立即晃晃悠悠的一直飞出了数丈以外才“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再看江海枫坐在马上的身子仍然和先前一样的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见此情形黄羊道人才吃了一惊!

他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不怕你装聋作哑你既然有如此身手道爷倒要好好与你比划一下了!”

他说着把瘦长的身子往下蹲了一下又把束在道袍外面的带子紧了一紧冷冷地对身前各弟子道:“你们闪开待我来擒他!”

这时马上的江海枫忽然张开眼睛淡然地笑道:“你莫非就是黄羊道人么?”

黄羊道人摸着胸前那束五柳长须冷笑道:“你家道爷正是你这小子因何来此胡闹今天断断饶你不得……”

又回头看了一下方才那名被摔在地上的弟子又道:“你不要以为你那两手三脚猫有什么了不起也只不过可以吓唬我的徒孙而已在道爷我的眼中根本不值一笑!”

江海枫听他说了这些倒也不恼他只冷冷地道:“你们这道观内好像还有两个老道吧?”

黄羊道人听他无故说出这么一句好像并没有把自己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似的心内不禁更是大怒。

他气得抖地冷笑道:“不错……你要如何?”

江海枫目光转向一边的席丝丝微微皱眉笑道:“你为何不把那两位道人也一并请出来?须知我要对敌的必是对方的恶人物!”

席丝丝乐得笑了起来她跳了一下道:“好!那我就再给你去找去!”

听了他们这一问一答黄羊道人可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喝了一声:“站住!”

接着用手一指江海枫道:“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如不给你些厉害谅你也不知我黄羊真人是谁!”

说完向那名身侧的小道人一招手道:“来!把我的兵刃拿来!”

那名小道立刻双手捧着那柄奇形的兵刃送了过去。

黄羊道人一把接过举了举这会儿才看清了那是一柄月牙形的铲状兵刃。

刃口两侧配有两枚铜环往上举动之时出一阵铮楞楞的闹耳鸣声。

黄羊道人这把兵刃到手似乎更添了无比勇气只见他身形一旋一片黄云似地飘了出去。

他起落、旋身、抽足、换步一丝不苟从容轻灵已极!

这时候已6续由道观内拥出了大批的道人有的黑袍有的黄袍熙熙攘攘的把附近都站满了。

他们一见黄羊道人竟是动了真怒亮出了轻易难得一用的兵刃俱都兴奋不已。

黄羊道人手执兵刃深凹的眸子里灼出闪闪的凶光。

他用手招了招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这里来祖师爷教你几手功夫……”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张口接不下去了。

原来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含笑站在他的身边了。

这种身法对方究竟怎么施展的黄羊道人不解众道人自然更是莫名其妙。

江海枫冷然道:“道人这可是你自己找死那两个道人既是不愿出来我就先看一看你的功夫吧!”

他说话之时双手按在一柄红木宝剑的剑把上剑尖斜插在泥土中!

黄羊道长咬了一下牙道:“你亮出兵刃来!”

江海枫狂笑一声用手中木剑指对方道:“你也配!这口木剑你就试一试吧!”

黄羊道人气得也狂笑一声笑声都是抖的他再也不肯多待身形陡地一伏轻如一只大鸟扑向江海枫身前。

手中奇形铲哗啦啦一阵厉鸣划起一道银虹直向江海枫胸前划到!

只听得“嗖”一声这一铲扫了一个空铲刃方过又露出江海枫上半个身子。

这又是黄羊道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身手他不禁吃了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事情不妙。

可是这时已是势成骑虎明知对方是一个身怀绝学的奇人自己绝对在他身上讨不了好奈何已经不容退缩了。

他只得咬了一下牙猛地一带奇形铲二次以“倒打金钟”一招反甩铲头向江海枫头上猛劈下来。

这么快的招式在江海枫的眼中看来依然是太慢了。

他只以木剑轻轻向上一举“当”的一声奇形铲已猛地反卷出去。

就在黄羊道人惊慌失措的刹那间江海枫的木剑已临到了他喉结一寸不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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