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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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日出前后。
朱翠、潘幼迪两个人已把自己拾掇得十分利落来到了白衣庵。

一位老比丘尼十分虔诚地把二人引到了佛堂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女施主是进香拜佛还是商量佛事?现在时间还早呢!”

潘幼迪道:“我们也不是来烧香也不是来商量佛事是专程拜访贵庵的庵主来的不知可方便么?”

老比丘尼怔了一下脸上随即带出一片笑容双手合十道:“这就不便了我们庵主已有好几年不见客了她老人家现在年纪也大了。”

潘幼迪一笑道:“这个我们知道我与庵主说来也算是旧识我这里有张名帖请师父转呈贵庵庵主见与不见听她自决如何?”说时已取出了二女早先已撰好的一张名帖。帖上端秀的书写着“朱翠”、“潘幼迪”会拜字样。

老尼姑接过来看了看又打量了二人一眼含笑道:“这样也好二位施主就请先用一杯清茶我这就去里面拜问一声再来回话。”

潘幼迪欠身道:“有劳师父!”

老尼姑合十还礼随即转身步人。

佛堂里静悄悄的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朱翠道:“你看她会见我们么?”

潘幼迪点点头道:“她应该会见的等一会就知道了。”

几只八哥儿在瓦檐上嬉戏飞跳着出刺耳的叫声几缕袅袅白烟由香炉里散出来空气里飘逸着那种淡淡的香。

朱翠缓缓站起身来走向敞开的门扉看着堂前盛开的黄菊和海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觉又像是无限的落寞想到了自身当前的处境母亲弟弟的下落只觉得无限空虚……人生是多么的无聊……她脑子里这么想着一双翦水眸子却被墙角干的海棠花吸住了。

潘幼迪悄悄来到了她的身后微微笑道:“你在想什么?人生苦短还是想开一点才活得舒服!”

朱翠回转过身来接触到她的一双眼睛。“迪姐”她十分苦涩地道:“最近我常常在想人生的快乐到底在哪里?”

“就在你自己的心里!”

“可是我的心很少快乐过!”

“呶!”潘幼迪伸手指了一下那朵盛开的海棠花“就像这朵花一样要在完全无助寂寞的情况下盛开必要的时候何妨‘孤芳自赏’!”

朱翠喃喃地重复着“孤芳自赏”四个字。

“对了!”潘幼迪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笼罩着大多的神秘:“与人相处之乐固然是可贵只是那种快乐来得不易常常是可遇而不可求而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却在自己的内心那要看你去怎么捕捉了!”她在说这几句话时显然已不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倒像是个饱经忧患、折磨、劫后余生的哲士了。

“我们的一切固然不尽相同但是内心的感触却很多相似。”潘幼迪缓缓地接下去道:“特别是一个拿刀动剑的江湖女子在这个年头里所遭遇到的压力那是十分沉重这一点你和我应该都会感觉得到!”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我们都太要强了其实作一个弱女子有什么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有她的福气而我们……”

朱翠一笑道:“我们是为女人争一口气呀!”

潘幼迪点点头道:“不错是争了一口气可是我们的收获又在哪里?”

“我们还年轻!”反倒是朱翠的口气变了:“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潘幼迪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一下腰间的刀道:“有一天真能放下了这个才能谈得上快乐就像这个妙真老尼姑一样。”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自佛堂陡地使得二女吃了一惊回身看见了方才带领二女入门的那个老比丘尼。

老尼姑脸上显现着难有的恭敬双手合十拜道:“多有慢待敝庵主有请!”说完再拜了一下才回身前导。

二女对看一眼随即跟随她身后缓步出佛堂。

佛堂外是一道蜿蜒长廊原来木色的柱子衬着干枯茅草的顶于显示着几许秋的萧瑟。

两个小尼姑正持扫帚在厅子里打扫着地上的落叶看见二女来到都不禁好奇地停下来向二人注视着满脸希罕不解却又显示着一些羞涩。

走出了这道蜿蜒的廊子跨进了另一个院落只见半池残荷几乎占满了整个院子却在滨池之畔搭建着一个圆顶草舍。

一个白面细眉形容消瘦的中年女尼正自站立在舍前朱翠立刻猜想着这个人当就是那个人称“青霞剑主”的李妙真了。就外表看来她大概在五十二三岁之间除了前额上有两道浅浅的皱纹之外其他各处倒不显著她身子很高素履白袜腰间紧紧系着一根杏黄色的丝绦两只白瘦的手手指细长骨节处凸出尤其显得“力”的感觉。

“失迎失迎二位贵客请里面用茶。”一面说她侧身让路把二女迎进了草舍。

老比丘尼献上茶后李妙真轻轻挥了一下手前者恭敬合十一拜随即退下。

李妙真一双细长的眼睛在朱翠身上一转落向潘幼迪道:“想不到潘施主会突然光临真是难得这位朱施主的大名贫尼也是久仰了!”

朱翠含笑道:“前辈大客气了我与迪姐突然来访打搅了庵主的清修还请不要介意才好。”

这位有“青霞剑主”之称的武林名宿聆听之下含笑道:“施主太客气了这几天我风闻江汉道上有武林中人出没斗杀情形莫非二位施主也不甘寂寞来此参与一番么?”

潘幼迪冷冷地道:“我们身当凡人自然免不了俗事的干扰哪里比得庵主你跳出凡尘之外对于任何天下大事皆可充耳不闻来得个心头清静!”

青霞剑主微微一笑道:“潘施主责备得甚是这就是出家人的难处了。”

潘幼迪淡淡一笑引开话题道:“三年前不告而退庵主你还怪罪我么?”

“阿弥陀佛!”青霞剑主双手合了一下十喃喃道:“贫尼从不敢怪罪施主倒是施主对我不罪这次还惦记着我已令我十分高兴了!”

潘幼迪道:“在庵主驾前不便说谎今天我们连袂来访是求庵主力我们姐妹俩治伤来的。”

“是么?”青霞剑主轻轻挑动了一下细长的眉毛道:“二位施主功术均臻极流境界还有什么能劳动贫尼效劳之处?倒是令我不解了!”

潘幼迪浅笑道:“庵主大夸奖了说到功术之境流还有待庵主上评才能鉴知我们身上的伤却是真的想难逃庵主法目一瞥便知。”

青霞剑主微微含笑徐徐点了一下头道:“那一年贫尼在西普陀拜见令师雷阁主经她传授了许多内功菁华至今受用不尽令师神仙风姿现仍记忆不忘观之施主谈吐风采倒与令师有几分酷似令师近来可好?”

潘幼迪点点头苦笑道:“我倒有几年不见她老人家了不过想来一定很好。”

青霞剑主一双细目转向朱翠道:“施主身上的伤势虽属皮肉之伤看来也是不轻贫尼这里正有自炼的外敷药膏倒也灵效事不宜迟请随我到里面房间去看看吧!”

朱翠自一见这位庵主内心即对她存有好感对方既有这番好意当然只有拜领当下看了潘幼迪一眼点头道:“我先进去了!”随即与妙真女尼转入后面禅房。

这间房子里布满了佛经正中横有一方竹榻一面临窗窗扇敞开面对着一抹秋山另一面竹架上置满了各式瓶瓶罐罐一隅置有佛家打坐用的一个大蒲团环境十分清静除此之外倒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朱翠在“青霞剑主”妙真女尼的礼让下就在正中竹榻上坐下来。

妙真女尼微微颔道:“姑娘不要见外这里没有外人尽可以脱下衣衫容贫尼细细察看后再为你上药疗治”遂又道:“如果贫尼没有看错姑娘大概伤中左面腹肋地方可是?”

朱翠心里一动含笑点头道:“前辈判断不差我正是伤在那里昨天很痛今天像是好多了!”说话时一面褪下上衣。

妙真女尼亦动手帮忙为她解开了里面中衣。虽然同是女的朱翠亦很不习惯只觉得脸上阵阵烧再者她们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虽然由潘幼迪处知道了她一个大概到底以前未曾相识也不能对她过于相信。

由于有了“镇武将军”常氏父子的出卖此一教训朱翠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人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女尼姑虽是出诸侠心义举看来也不能对她失之大意。

是以在妙真女尼与她动手解衣的当儿她却暗蓄真力于右臂以备在必要之时猝然出手向对方施以攻击。

朱翠的这番小心显然是多余了。

妙真女尼确实诸善心只看她那一双出诸爱心的慈善眸子即可知道。“姑娘不必内蓄真力这里不会有外人”说时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这样对你的伤势也没有好处。”

朱翠心中一惊脸上不禁微微红这才知道这个女尼姑果然大不简单心中暗愧随即收敛了内蓄的真力。

是时妙真女尼已解开了她系在伤处的布带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冷冷地道:“是什么人对你下的手?”

朱翠道:“是……伤的要紧么?”

“嗯!”妙真女尼徐徐地道:“姑娘真是有福的人来的恰是时候如果再晚上一天毒势一只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救得姑娘性命了。”

“啊”朱翠吃了一惊:“毒!”

妙真女尼一面缓缓站起来说:“姑娘莫非还不知道?”

朱翠站起来道:“前辈是说对方兵刃上煨有毒药?”

妙真女尼微微颔道:“详细情形我不知道不过伤处聚有剧毒却是一看即知!”

朱翠心里打了个冷战顿时怔在了当场。

妙真女尼道:“由毒性上看这种毒是难得一见的‘九品红’。”

朱翠心里又一惊缓缓坐下来苦笑道:“是九品红这么说是没有救了?”

妙真冷冷一笑道:“那还不一定。”

朱翠因过去由海无颜嘴里听过“九品红”其名知道这种毒性的厉害是以乍听之下立刻觉出了不妙可是眼前的妙真女尼却并不这么认为一时大大令她不解。

妙真女尼这时自药架上拿下了一个竹质小箱打开箱子里面有一套银光闪烁的银器一眼之下约计有银刀、银剪、银针、银钵等。

“姑娘先忍忍痛待我将你伤处毒囊破开吸出毒汁再与你说话不迟。”

朱翠点点头:“庵主只管动手这点痛我还忍得住!”

说话时妙真已动手把几枚银夹紧紧在她伤处附近夹住同时指尖频翻一连点了她三处穴道朱翠顿时只觉得半身一阵麻动弹不得。

朱翠心里一惊想张口说话无奈对方所点中的穴道之一牵连的有声的哑穴是以暂时作声不得这时如果妙真女尼心存歹意只在举手之间即可制其于死地。她怀着无比的惊惧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尼倒要看看她如何施展。

眼前妙真女尼却是有条不紊即见她迅取出了几根上有药引的细细银针一连在朱翠伤处附近插入又自药瓶内取出了一些淡黄色的药粉轻轻在她伤处洒下。

朱翠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太大痛楚哪知一俟对方这些黄色药粉洒下之后顷刻之间有如千蚁附体简直是噬肤蚀骨之痛刹那问只痛得她全身连连战抖其痛楚为她生平仅见朱翠那么坚强的人亦感到有些克制不住设非为半身转动不了只怕要倒了下去。

所幸这一阵难当的切肤蚀骨之痛并没有持续很久然而在朱翠感觉里却有再也忍耐不住的感觉。就在她万难忍受开口大叫的一霎蓦地身上痛楚大消全身穴路亦为之一时大畅她的刺耳叫声更像是冲破云霄一般的凄厉为之爆而出。一枚小小的红色透明血珠倏地自伤处滚出落入女尼手上的一面银盘之内。

“阿弥陀佛姑娘你已无碍了!”嘴里一面说着妙真女尼把朱翠按得坐了下来。

却见门帘微闪潘幼迪已经现身在眼前。“怎么了?”一面说着慌不迭地闪身眼前待看清了眼前一切之后她才不禁为之松了一口气。

妙真女尼看了她一眼微微含笑道:“这位朱姑娘敢情练有‘三元内功’无怪中气如此之足这一声吼真有直上九天之势想必有此一冲之力穴路均已自解了!”

朱翠不禁面现羞窘当下试着站起来运动了一下果然百骸舒适就连肋间的伤痛亦浑然不觉了一时大感惊异频频向妙真女尼称谢不已。

潘幼迪亦好奇问故。

妙真女尼才道:“这位朱姑娘大概以前服用过这类毒药的解药是以身上毒性一时未能扩散开来。”说时她偏过头来转向朱翠道:“是么?”

朱翠忽然想起前此在船上初遇海无颜时承他赐了几粒为解救施女新凤的灵药自己亦曾服下了一粒原意为防止曹羽的再次施毒却没有料到事隔二月之后竟然会在此意外地救了自己一命却是当初始料非及。当下微微点头道:“庵主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以前我确是服过这类剧毒的解药想不到事隔两月药性依然有效!”

妙真女尼含笑道:“这就对了。”

一面说她乃将手上银盘高高托起道:“二位请看这就是饱含九品红剧毒的毒珠如非这位姑娘事先服有灵药就算她内功再是精湛可以闭气聚毒于一时不却万难挨过二十四个时辰!我原以为姑娘只凭内功护体使其不后来才知原来服有解药。”微微一顿她脸色十分沉着地道:“不过话虽如此却也十分危险了!”

说话之间即见盘中毒珠忽然自行破开渲染出一片红色汁液。顷刻之间那面银盘内已沾满了毒液原本是银光闪烁的盘面瞬息之间变成了一片乌黑并有一片淡淡的粉红色雾缓缓向空中升起。

三人均是行家不待彼此招呼各人均闭住了呼吸。

妙真女尼拿出来一具精巧的打火器“叭叭”地打出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一经与空中淡红色烟雾接触顷刻间燃成了一团碧色火焰。随着渐渐散出空中的淡红色烟雾这团碧火一直连续不停地燃烧着最后直到烟消火尽。

妙真女尼放下了手上的盘子各人才恢复了呼吸。

朱翠惊吓道:“好厉害的毒呀!若非庵主高见我还不知道呢!”

妙真道:“贫尼三十年前为一仇家所陷那人在当时即为一施毒高手但我命不该绝为一空门异人所救自那次以后那位异人并赐我一部解毒真经内举当今人世各门剧毒之毒性以及解救之方法贫尼在此一道上曾下过多年研习之功夫十数年来持以济人倒也结了不少善缘。”

朱翠由是重新向她称谢道:“若非庵主施以妙手后果真不堪设想庵主实在是我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说时便待向妙真女尼拜下却为后者双手托住。

“这就不敢当了姑娘不要客气还请坐下说话!”

再次坐好之后妙真随即为她敷上了浅浅的一层黄色药膏内铺以数片桑皮用白棉布缓缓包扎便大功告成。

潘幼迪十分析服地道:“我只当庵主一身武功剑法了得现在看起来敢情你还精于医道真是我们万万不能及的!”

妙真女尼目光向她一转道:“姑娘太客气了前此贫尼迟迟不肯应姑娘之请出手与你论招比试便是贫尼有自知之明观涛阁武学天下见重贫尼万万不及!”

潘幼迪一笑道:“未经比试庵主又怎么知道不及呢庵主如有意我倒愿向你随时请教。”

妙真女尼轻轻嘘了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姑娘又在重施故技迫我佛前现丑了。”她鼻中冷冷一哼缓缓接道:“姑娘这番激将对贫尼来说实在是白费了心机慢说是姑娘与我素称交善即使是贫尼昔年的仇家上门也只怕再难激起我争强好斗之心了!”

朱翠一怔道:“这么说庵主莫非今世已不再谈武了?”

“那倒也不是。”说时她与潘幼迪彼此俱都坐下来。妙真女尼缓缓招手指指壁上道:“这就是贫尼昔年惯用的那口‘玉池’宝剑五年前把它高悬在壁时至今日确实没有摸过它一次!”

潘幼迪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妙真女尼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合拢起来。半晌喟然叹息道:“这就是二位姑娘所不明白的了你们应该知道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就贫尼而论我的前半身不幸卷入江湖武林已经浪费了我大多宝贵时间后半身虽有向佛之心却仍然念念不忘武学之进讨。”轻轻一叹她眼睛转向潘幼迪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走向金陵、苏州甚至于上普陀进谒令师目的就是一探深奥的武学之秘。”

潘幼迪道:“你这么做并没有错!”

“错了”老尼姑微微摇着头道:“对于一个已经身入佛门中的人来说的确是大错特错了!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人的一生是何其短促!”顿了一下老尼才接下去道:“而佛道又是何等精深有人苦心孤诣少年人佛穷其一生之力犹不能顿开茅塞贫尼又何许人也焉能侈望自得于佛学武道双途并进?”她深深地又叹息了一声黯然自伤地道:“我错了终于我想通了这个症结将长剑挂起便不在武学一途上求进了。”

潘幼迪叹息一声道:“听庵主言我们真惭愧了。”

“那倒也不是!”妙真女尼一本正经地道:“武学与佛学一样都是同样高深的学问我的意思是除了至圣先佛以外凡人极难双途并进而至于极境。贫尼以为我们只能择其一楔而不舍。”微微一顿她才又接道:“像是令师她便是一位令我深深钦敬的前辈我想她便是择武学一道而穷其毕生之力研讨钻进的一个例子。如果她像我一样晚年从佛那武学一道便难精进更上层楼了。”

朱翠微笑道:“庵主所说极是真是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了。”

潘幼迪点点头道:“原来这样庵主你才不再出现江湖虽经我苦苦哀求也不再施展绝技了。”

妙真老尼微微点头道:“这是我的一点私心万请姑娘成全。”

潘幼迪摇摇头道:“我以为庵主这么做并非全对一个人手拿劲剑若是心中未存杀机没有仇慧也不会构成心里的孽障庵主你以为可是?”

妙真女尼摇摇头冷冷地道:“这句话似是而非一朝剑在手便不容你不过问武林中事唉!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当你一天拿起了剑和江湖武林结下这个缘便很难抽身了!”老尼满怀伤感地道:“过去数十年的武林生涯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场恶梦在武林中想要一直保持住你的尊严不为别人打败实在很难然而你如果有见于此半途思退想要抽身却是更难。”

朱翠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妙真老尼喃喃道:“因为别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就像潘姑娘她只是以武会友还算是好的另外的一些人却是居心叵测……”

潘幼迪一笑道:“庵主这是在明责我的不是了!听你的口气莫非另外还有人居心叵测上门来找庵主生事么?”

妙真女尼黯然地垂下头出了一声喟叹道:“这就是我的难言之隐了。”笑了笑她注视向潘幼迪道:“只顾了说这些竟忘了你的伤了。”

潘幼迪缓缓探出了右手道:“请庵主试试脉搏便知伤势如何了。”

妙真庵主微微点头一只手捉住了潘幼迪的脉门彼此都不再出声。稍停之后妙真庵主松开了手指看着潘幼迪道:“姑娘的伤势在于目前五行不通莫非是为人内气攻入不成?”

潘幼迪点点头十分折服地道:“庵主真是个大行家情形正是这样。”

妙真女尼喃喃道:“这股内气断非寻常气机敢莫是自金铁兵刃之上?”

潘幼迪又点了一下头。

妙真老尼喃喃道:“好险!这股刀剑之气若是再前进一寸便得伤了心脉那时姑娘是否还能保住这条性命便很难得知了。”

潘幼迪与朱翠聆听之下都不禁暗吃一惊!尤其是潘幼迪私下里更为之捏了一把冷汗对于宫一刀存下了深深的戒心。

“阿弥陀佛!”妙真女尼嘴里轻轻喧了声佛号道:“姑娘武功得自观涛嫡传已是天下罕有敌手这人却能以刀剑之气攻入姑娘中腑几乎伤了内脏料想当是一功力极为杰出的穷凶极恶之辈此人既然有如此功力姑娘千万不可大意要防他一防才是。”

潘幼迪点点头道:“庵主说得是这伤要紧么?”

妙真女尼摇摇头道:“姑娘己识得厉害防范于先只须服药两次每日早晚自运功力调息便可复原如初。”一面说她离开座位自药架上取药包好交与幼迪并指示了服用方法。

是时院外响起了两声钟呜。

老尼随即自座位上站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早课时间已到二位姑娘可愿随同贫尼至前殿共瞻佛光么?”

二女当下连连称谢起身告辞。

妙真女尼送出禅院合十告退道:“请恕贫尼不远送了。”

朱潘二女径自返回栈房。

朱翠道:“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会遇见了前辈高人若不是她指出我伤处有毒我还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潘幼迪自倒了一杯茶默默无语地喝了一口。

朱翠看她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潘幼迪摇了一下头:“没有什么你真的相信这个妙真女尼的话么?”

朱翠微微一怔:“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潘幼迪微笑了一下:“她为人很够义气又对你我有恩照理说我是不该对她怀疑的可是我总觉得她有些言不由衷。”

朱翠道:“你是说?”

“我不相信她真如所说是一个不再手摸宝剑的人。”

“那你认为她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并非全假起码有些言不由衷。”潘幼迪看了朱翠一眼:“你久处深闺虽然学了一身难得的武功到底历事不多如果我这双眼睛没看错眼前的这个妙真庵主……”方言到此话声忽然一顿猛地偏头向窗。

朱翠几乎与她不差先后的都感觉出了就在潘幼迪偏头向窗的一霎朱翠已腾身而起双手虚接处一双纸窗霍地为之大开。

就在这一刹那一条纤弱的人影蓦地腾身跃起以朱翠之快捷身法竟然未能看清对方之全貌隐约中只看见了这人翩然翻起的一截衣襟!“唰”的一声已隐向屋脊背后。朱翠先是一怔随后想起立即纵身跃起一个快翻来到屋脊另侧在间错的大片白杨树林里早已失去了那人踪影。

身后人影微闪潘幼迪现身眼前。“你看见了么?”

“嗯!”朱翠点了点头:“不过太快了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人好利落的一身轻功!”

潘幼迪一双深邃的眼睛投向对面杨树林里神秘地笑了一下:“不要紧我们早晚会知道是谁的。”一面说她翻身飘过屋脊来到窗前。

朱翠也跟过去二人细细地察看了一遍看不出丝毫痕迹甚至于连窗前地面上的一层泥尘都没有异样。

潘幼迪轻轻舒气道:“这人的一身轻功绝不在你我之下。”一面说她头向上看了一眼一截树枝斜伸当空。

“原来如此!”她嘴里说着已经轻纵身而起有手二指轻轻一捻拈住了那截横枝的尖梢整个身子随即腾在空中。她对朱翠道:“看见了么?”一松手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那个人就是像这个样子偷听我们说话的。”

朱翠皱了一下眉道:“谁能有这种功夫?”

潘幼迪由窗户翩然进房中朱翠也紧跟着进来。

“难道是那个老尼姑?”朱翠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难料其是真。

潘幼迪抬头看着她微微笑道:“你猜对了。”

“什么!”朱翠一惊:“你真的以为是她?我看不见得吧。”

潘幼迪冷笑了一声:“当然不能就此认定不过几乎已经可以判断是她了。”

朱翠仰起脸来想了想心里很紊乱。

潘幼迪道:“你可注意到了那个老尼姑的颇多可疑之处?”

朱翠的确是没有这么疑心过谁听她这么一说仰起脸来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不知。

潘幼迪道:“第一她那把挂在墙上的剑其上不染纤尘绝不像是经年久置的样子……第二……”她缓缓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方丝帕。

朱翠奇怪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她是在弄些什么玄虚。只见潘幼迪缓缓把丝帕打开来却在里面留神地拿起了一小片枯叶和一些小小的泥渣。她看了朱翠一眼道:“你过来看。”

朱翠忙自凑过去看了看不解的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一小片枯黄的竹叶和一些红色的泥土这两样东西都是你刚才跟老尼姑进去疗伤时我在她的一双鞋子上采下来的。”

朱翠还不大了解地道:“这又有什么奇怪?”

“为什么不奇怪!”潘幼迪看了她一眼道:“因为这两样东西显然不是黄家堡所有你再想想看在哪里见过?”

朱翠被她这么一提才想起来道:“你说那天我们摸黑经过的那片竹林?”

潘幼迪点点头道:“对了除了那片竹林内外我就再也没看过一株竹子还有……”她小心地由丝帕里拈起了一些泥渣递向朱翠道:“你再看看这些泥土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朱翠皱了一下眉道:“你是说它的颜色是红色的?”

潘幼迪微笑道:“对了这是最重要的你再想想看我们被曹羽阵势所困那地方泥土的颜色?”

朱翠顿时明白过来喃喃地道:“我想起来了那地方的泥土确实是红颜色的。”她把记忆中的泥土颜色拿来与眼前的泥土互一对照顿时心内雪然对于潘幼迪的细心机智不禁由衷地佩服。

“现在你明白了吧!那你再想想看我们在石崖初次遇见曹羽埋伏的时候有一个人暗中以竹签救了你伤了一人性命!你还记得吧?”

朱翠道:“我当然记得我们当时不是猜是海大哥做的么?”

潘幼迪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我确是疑心是他可是现在我可以断定以飞签伤人的那个暗中高人不是别人就是这个老尼姑。”

朱翠微微点了一下头吟哦着道:“你这么一说果然有几分相似这么说这位青霞剑主对我们真是爱护备至了。”

潘幼迪讷衲地道:“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她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朱翠也不解地道:“她口口声声已不再动武但是在暗中却照样地施展这又是为了什么?”

潘幼迪道:“她是在造给人家一个这种印象来掩饰她背后的行为。”

朱翠道:“那么她的背后行为又是什么?”

“这就是她刻意掩饰不打算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了!”潘幼迪冷冷地道:“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摸清楚。”

朱翠道:“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断定即使刚才我们所猜测的都是真的这个老尼姑对于我们也没有丝毫恶意这一点应该不会错。”

潘幼迪点点头道:“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以后就不知道了。”

朱翠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潘幼迪冷冷地道:“我生平最不愿被人利用如果一旦被我现这个老尼姑是在利用我们哼那我可是饶不过她!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实在看不出她是在利用我们什么罢了。”

朱翠摇摇头道:“真是匪夷所思不过我实在不愿意再费这个心了。”

潘幼迪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念着你的家人急着去不乐岛但这件事太重要了千万不可失之大意而且我与你相处的时日已不多我打算在这里再住三天等到我内伤完全恢复之后即返回普陀师门以后在哪里碰上在那里再说了。”

朱翠听她这么说一时默默无语。她们见面时日虽不多总共不过三天然而这三天的患难相处却使她们彼此均在内心种下了深挚的感情现在一听说潘幼迪要走朱翠自然心里不是滋味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怀。

她虽然没有说一句话潘幼迪却能全然领会她的心意四只眼睛不期然地接触之下潘幼迪微微地笑了。

“你放心”潘幼迪盯着她道:“等我师门事情一完我就会来找你的只是我要告诉你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有些事固然急如星火有些事却是欲不达尤其是前往不乐岛这件事我希望你还要多有准备的好。”

朱翠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潘幼迪道:“时间还早愿意到外面去散散心么?”

朱翠摇摇头含笑道:“我宁可一人静一会儿我已经有两天没练功夫啦。”

潘幼迪道:“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练你的功我出去转一圈去咱们下午再见。”朱翠点点头潘幼迪随即站起来向外步出。

屋子里只剩下了朱翠一个人只是脑子里却依然难得清静好容易压制住思想母弟的情绪运功调息了一阵等到才一空闲下来却又想到了海无颜。“海无颜!”她低低地唤着这个名字一时间心情更紊乱了。

※※※

海无颜正在聚精会神极其缓慢地推出了最后的一掌。

这一掌不偏不倚地印在了吴明“气海穴”道之上吴明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之后忽然大吼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血色泛紫紫中带黑。随着他的身子向前直直的一挺七尺长躯已经站在了海无颜对面。

“完事了?”吴明直直地瞪视着面前的海无颜:“我想身上的毒大概已经全部解干净了吧。”

海无颜点点头道:“不错全解干净了。”

吴明大笑了两声在石室内前后走了一圈陡地站住脚步两只手向当空一伸全身骨骼顷刻之间出了一阵格格响声紫黑的脸上倏地闪过了一片红光这一霎似乎由于功力的恢复又为他带来了无比的自信蓦地只见他身躯猝然腾起有如旋风一阵猝然间已扑向海无颜身前。

石洞里旋荡起大股的疾风。

吴明身子猝然向下一落两只手掌已施展出“双撞掌”的手法直向海无颜两肋上按去。海无颜双眉一扬急切间不容退后双手乍提实实地接住了对方的双手。

在一阵凌厉的战抖之后两个人立刻又回复了平静。

紧接着吴明身子摇了一摇禁不住霍地向后退开了一步。在这一霎他像是得到了一项证实。

“你的功力毕竟比我要高上一筹佩服!佩服!”一面说时吴明出了颇为尴尬的“嘿嘿”笑声脸上神色显现着无可奈何的懊恼。

“你错了。”身着紫衣的海无颜脸上并无丝毫喜悦:“我的功力不是眼前你所能了解的了。”

吴明用着不解的眼神看望着他。

“不是我要说句让你泄气的话!”海无颜喃喃地道:“我的功力又岂止比你高上一筹而已?”

吴明身子一震凌笑道:“你……你是说……”

海无颜一笑道:“你如今伤势是痊愈功力即使不能挥十成应该也有九成了你可同意我这种说法么?”

吴明点点头道:“有理。”

海无颜冷笑了一声喃喃道:“但是我……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目前仍在伤势之中。”

经他这么一提吴明才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一双炯炯瞳子频频在海氏脸上转着。他所看见的是海无颜那一张失去血色的脸殷红而似瘀血的一双眼眶:“嗯你果然像是中有很厉害的内伤。”

海无颜点点头道:“不错这个伤已经缠了我好几年了就只差一点要了我的命我不妨告诉你现在我所能施展出手的功力只是我原有功力的七成左右这一点料必你能够明白。”

吴明怔了一怔随即呆住了。

海无颜脸上现出了一抹凄惨的笑忆及起多年来的痛苦煎熬他那张原本失血的脸上甚至于泛出了一片青色每当他想到了这里总会激荡起无比的仇恨从而激励他坚毅的决心。

吴明惨笑了一下:“你是一个怪人我对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呵呵一笑他又接下去道:“然而无论如何我这条命总是你救活的算得上是我的恩人就凭这一点我就应该感激你说吧有什么要我干的没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言重了!”海无颜喃喃地道:“其实我对你要求不多。”

“说吧只要你说出来不是让我欺师灭祖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海无颜冷冷地道:“你们不乐岛的‘醉金乌’绝技我已经见识了四招还剩下五招现在是你施展出来的时候了。”

吴明先是一愕接着狂笑了一声:“怎么回事你脑子里还想着这个?”

海无颜道:“你不愿意?”

“不!”吴明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心里奇怪而已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当然会如你所愿只是你是知道的这套招法一经施展便不能不全力以赴。”

海无颜冷笑道:“这个我很明白我所要求的也正是要你全力以赴你只管施展出来好了。”

吴明一双眼睛骨骨碌碌在他身上转着脸上阴晴不定忽然他硬下心来点头道:“好吧!你既然一再地要我现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恩兄你可知道这是有违我不乐门门规戒律的。”

海无颜微微一笑道:“你们不乐帮一向都在让人家不快乐难得自己也该不快乐一下好了我等着你的。”一面说时他双手平着向外微伸整个身子已向后缓缓退开。

顿时间这问石室里即充满了充沛的气机。

吴明脸色也跟着变得沉着了。

“大雅!”他眼睛盯向一隅的哑童:“你往后面退我和这位恩兄只输划比划手脚不关你的事你只许看不许插手知道吧。”

大雅当然明白他虽亦属金乌门的门下弟子可是像本门开山立门的绝技“醉金乌”手法他却是从来还不曾目睹过前此吴明与海无颜较技曾经施展过这套招法的最前四招因伤势作而不止已使他惊心动魄这时乍听之下慌不迭地连连点着头急促退向一隅墙角贴壁站好不再移动。

吴明一霎间运气着力却将大股丹田之气提聚双掌那双手掌眼看着胀大了许多。他道:“这可是你自己一再要我施展的倘或有什么误伤恩兄你可怪不得我。”说话时只见他腹部频频收缩不已每收缩一次脸色就越见振住一双眼睛亦更见明亮。

陡然间吴明大吼一声硕大的身躯有如狂风怒涛般地扑到了眼前。打量着他眼前这般快的身子只以为一上来必将是疾风骤雨一不可收拾。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这真个称得上是疾如马静如山。

看起来双方几乎已将迎个正着就在这一刹那间吴明的身子陡然停住。

大股的劲风迎合着站立不动的海无颜出了“砰”然一声大响。这一声爆响纯系来自两股凌厉空气的猝然接触配合着吴明猛厉的进动身势其势动人心魄。

难得海无颜那般的镇定。多年来他昼思夜想一直在思索着对这套醉金乌手法的突破难得今朝得偿夙愿。面迎着吴明这般猛厉的攻势他身子甚至于连动也不动一“下然而并非真的就像他外表那样沉着包括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早已全神贯注。一股自丹田融汇四肢的充沛劲力恰恰于吴明收住身势的那一瞬间猝然提升而起。

无巧不巧的吴明也于这时.出了他凌厉的招式。随着吴明的双手推出了一种“半月”的形势一股锋利如刀的风力随着吴明的左手指尖猝然划出去直取对方咽喉那只收缩的右手却在这时直出如许当胸猛厉地直推而出。这一划一推看似无奇其实却包容万千其中暗藏有熊伸虎经极其凌厉的飞满雷动之势正是醉金乌手法中的第五式“残月抱”。

海无颜脸上一霎间升起了无名的喜悦他的喜悦来自他已证明了对于这一招式的事前种种揣测全系正确无误。于是随着他的出手乃形成了对方此一招式的克制只见他左手忽地抡起在略呈波浪状态的出手里拇指与其他四指形成了一个拿捏的钳形姿态妙的是吴明那么猛厉快兼具灵巧的左手半月攻势竟是迷不开他的这个钳势忽然被他拿了一个正着。

同时间自吴明猛厉的攻心一锤却亦包含在海无颜右手无限春风的手掌之间。

两个人的身子在甫一接触的当儿顿时纠在了一团。

吴明必然是极力地在摆脱对方随着他身子快的一连几个打转却苦于对方的一拿一贴有如一个大吸盘那般的瓷实有力。

忽然双方像是猝然分开了。

海无颜的身子“唰”地一下子腾了起来在这个势子里他施展的是一式“燕抄波”随着他跃起的身子蓦地向下一抄一只右手有如飞鹰搏兔般向着吴明背上力抄了过来。

“叭!”一声像是拍在了吴明的背上然而在吴明快的一个滚势里又脱开了。

接下去的这一招更显得力势惊人。

吴明身子跃起得那般灵巧两只手左右交叉着直向海无颜腹下抄来。

两个人却幻化出四个人的影子。

在一阵急促的接触声音里吴明大声喘息着向左面闪开海无颜却向有面掠出去。也许是限于眼前所能施展身手的空间过于狭小他们两个人的身子双双都沉重地撞向石壁。

海无颜的前腹两侧已为吴明猝然挥出的双手戳了两个窟窿吴明本人却未能占丝毫便宜背脊上留有海无颜深深的一道指痕。

也许是这一道指痕激起了吴明的“无名”之火:“好本事还有三招你就一块接着吧。”嘴里说着脚下像是螃蟹那样的一路歪斜着趟了下去。

如果你为他眼前这一趟醉态可掬的步法迷惑或混淆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极其凌厉无限杀机的一式杀着正孕育其间蓦地吴明的身势旋风般地狂掣而起。

他身子乍起的一瞬也正是海无颜乍落的一霎。一个往天上起一个却向地下缩。

吴明所施展的乃是极为猛厉的“醉扑斜阳”在这个势子他的双手两足甚至于壮健的体魄上都聚集着罡劲的功力像是“金龟罩顶”又似“云遮大地”那么猛劲地当头直压了下来。

海无颜看来万难脱开对方这强势的一压。

事实上吴明在施展这一招时方圆两丈之内简直可以说是不容许有任何异动。这种居高临下的招法原是最易挥功力的极致称得上事半功倍若以眼前吴明的功力论简直是威力至猛实在难以想象得出有什么万全的闪躲之策。

地面上就像是猝然起了一阵旋风在吴明强力的体魄压势之下扬起了大片的土屑紧接着空中四肢齐开的吴明已泰山压顶般地落了下来。

在“金乌坠”招式之中这一手是属于第七式“大星陨落”威力之刚足劲猛简直是无懈可击。

随着吴明急劲的落势之下两手、两脚、双膝六个定点再加上全身上下所带来的劲力轰然一声大响撞向地面整个石室俱都大大为之震动这一震之威竟使得屋顶石块迸落如雨。石室里顷刻间漫延起大片灰砂烟雾。

吴明的身子在其全力一击之后绝不少缓须臾一沾即起四肢箕开大字形的躯体腾起只一下又紧紧贴在了屋顶之上。这一霎气氛出奇的宁静。

石室里由于激荡起过多的土屑灰砂须要等待片刻澄清之后才能有所辨别。

伫立一隅始终不曾出过声音的哑童这时也忍耐不住被灰砂呛得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背脊紧贴屋顶的吴明一直静静地观察着眼前使他奇怪的是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听不见对方一点声音甚至于连对方的身形也失去了。

灰砂渐渐消失石洞里渐现清晰。

然而包括了大雅的一双眼睛在里面竟然没有能看见海无颜这个人的身影他竟然消逝了。

吴明心里一阵凉脊背吸力一松全身有如四两棉花一般地轻轻落了下来。

他身子方自落地眼前人影再闪海无颜也同时落身下来。

敢情与吴明一般无二海无颜竟然也是贴身室顶之上至于他是怎么上去的?何时上去的?吴明竟然是丝毫也不曾觉察出来。这一惊使得吴明为之目瞪口呆。

“承教承教还有两招足下你就不要客气一并施展出来吧。”说话时海无颜已一步步向着吴明眼前踏进过来。

吴明的脸先是涨得一阵子红紧接着有些渗青蓦地一声冷叱:“好!”

盘腰运掌一步步向前逼进。壮健的身躯随着他前进的步子不时地左摇右晃着每走一步晃上几晃下只是身子在晃他的足下也晃四肢也在晃动整个石室里随着他晃动的身子激起了一阵轰轰之声较之前番显然又是一种新的感受。

海无颜身子顿时站住不动。

这一霎他那双睁大的眼睛缓缓地收敛起来成了两道细缝每当他集中精力运神凝思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表情。他似乎已经感觉出来最紧张要命的一刻已经到来。

多年来他甚至于在睡梦之中也会梦见这一招式一想到此他会情不自禁地为之热血沸腾身上的暗疾亦会隐隐作痛。从而使他潜生出一种激动一种复仇的激动。然而眼前他却不得不有所收敛。

透过他深邃的一双眼睛面前的吴明似乎正在玩弄一种小儿作耍的姿态像是在变戏法又似在玩魔术渐渐地他的那个身子模糊了。

通过他舞动的双手、身形原本的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四分为八人影越变越多这一霎纷纷作扇面状地向外扩散开来。

这一霎就在海无颜深深吸进一口气的当儿吴明已如怒涛狂卷般扑了过来。

几乎和他不差先后像是一般无二的海无颜也摇动着他的身子。

如果通过第三者哑童大雅的眼睛里所看见的形象更为奇怪。因为他们双方的姿态看起来简直是太相似了。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数不清有几条人影总之在吴明一系的人影扑上的一瞬海无颜的一系人影也迎了过来。

这一刹那无异是快到了极点。

紧接着这些人影一迎在了一块。属于幻像的终究是幻像一连串的**声音随即消逝于无形因此可以证明出虽然这些人影是属于子虚的幻景却亦已含着一分力道因此在两力互撞接触的当儿出了“**”之声。

像是一串小鞭炮般出了一连串的清脆爆破声随之而后的即是人影双双消逝然而其中毕竟有真实的一个。

“啪!啪!啪!啪!”四只手掌在四个不同方位接触在一块。再下去两个人像是扭股糖般地一阵之打转而后忽然分了开来。

鱼跃而起的吴明像是一头雄狮般的猛厉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吼再次扑了过去。

“醉金乌”一共是九招诡异身法到此已全部施展完善。

两个人像是又缠在了一块由这一头推向那一头由那一头又推向这一头。像是用老了的一个拙笨的动作只是其间却包藏了万千细节数不清的千百动作。

在一阵劈啪连声的掌接时触之中两个人似乎又掉换了一个方向。

忽然吴明由下面翻上的一只手待要插进海无颜的时窝海无颜身子向左后方微微闪开了一些在这个闪势之下海无颜已抓住了那难能的千分之一。

这一霎他的手如果如时地扳住了对方的手腕子便可出奇制胜施展他苦心殚虑之所得将对方力毙手下。然而他却不欲这么施展。在此他留有深心。

他似乎已达到了比试的愿望他已稳操胜券但却无须在眼前逞能求胜即使所表现的是相反的败象却无违初衷。

海无颜已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在那一霎把右手尖锐猛厉的手指插进对方的心窝但是他却故意让自己又失去了这个机会。因此吴明在最后的一霎获了胜。

抬起右手的吴明在不能自己的情况下尖尖五指反插进了海氏的右肩窝下。即使有强韧的护体元罡也难当吴明千钧的一戳。

海无颜脚下一跄平身倒了下来。他当然心里有数即使是存心负伤也要表演逼真因此当他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去时真的就倒下去了。

一股血箭由吴明手插之处窜了起来。

海无颜打了个滚儿坐起来右手力按了下阻住了待势要窜出的再次热血。这一刻他面色沉着并无痛苦实则却强掩着内心的狂喜不使形诸于面。

吴明直挺挺地站在面前打量着他全身随着急剧的喘息而频频起伏着。有说不出的感触使得他一时欲语还休。在他的印象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他也难以想通眼前这个人竟然能在“醉金乌”这套招法下保持不死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我终于见识了佩服!佩服!”海无颜一面说时缓缓由地上站起来在他站起之时随即施展特殊的点穴手法止住了伤处附近的穴道向着吴明微微颔向外踱出。

吴明惊魂甫定下赶上一步道:“喂!”

海无颜回过身来道:“你还有什么事?”

吴明瞪着一双大眼睛略似歉疚地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这个我知道”海无颜微微扬动了一下眉毛:“能够见识到这套‘醉金乌’手法的高妙已是我最大的荣幸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吴明不禁绽开了笑容心情为之顿时开朗。

海无颜转过脸向着一旁的哑童又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向外步出。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吴明对他已存下接交之意只是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鉴于对方的冷漠几次话到唇边又吞回肚里眼前这一刻他却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

“喂喂恩兄!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应怎样称呼呢。”

海无颜站住脚摇了一下头道:“我的名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这又为了什么?”吴明愣了一下心里由不住有些生气他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平常任何人的账他都不买可是不知怎么对于目前这个人却竟能百般忍耐一容再容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海无颜回过身来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噢!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无忧公主朱翠要我放你们回去你们已经自由了。”

吴明挑了一下眉毛大喜道:“好极了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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