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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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啊吹的吹起了枯黄的落叶纷飞在半成废墟的府邸间。
白色的身影躲过正气厅前的官兵潜伏在东面窗口与老树之间一头扎起的长照例染著五颜六色。一手拿碗一手拿筷显然是吃到一半就听见府内生大事特地前来观望。

秋风过大她不敢掀窗只好拿筷子戳了个洞从小洞里偷窥。

一偷窥就不小心瞧见那高悬在上的“浩然正气”她立刻头晕连忙拉开视线落在厅内那坐在高位上的华服男子那男子有点眼熟──

“是知府大人的独子高进宝果然来闹事了!”身边有人低语。

她一转身瞧见不知何时凤春也躲到这里来偷看。

“凤娘你说果然来闹事是指……”

“是指我家少爷早就预料了。”凤春一脸苦恼:“既然是仗著亲爹在城内为所欲为那绝不会轻易放过反抗他的人少爷料想只要等他查出杜画师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就会来找麻烦了。”

杜三衡讶了声:“原来是我惹的祸吗?”再细看那华服男子他的右手缠著厚实的伤带看起来伤势挺重的。果然红颜祸水啊。

“那不该怪你!今儿个就算不是杜画师而是其他姑娘来求救我家少爷一定相救!”骄傲之间带著烦恼。

“欸凤娘你这一说我可是会妒忌的。”她咕哝知道她刚喜欢上的男子为人正直而见不惯世上有污泥沾人。这男人明明跟她的性子差个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这下可好他手无强权又非高官要怎么办?

厅内阮卧秋就站在那儿身边是陈恩跟临时弃赌的二郎。

“这人脾气硬直必定硬碰硬。”杜三衡就地慢吞吞吃起饭来自言自语道。再见凤春一脸焦急频频往厅内偷看不由得好奇问道:“凤娘你不进去吗?”照以往惯例无论大小事情她非得跟在阮卧秋身边后来小事虽交给陈恩但这等大事早该冲进去当母鸡才是。

“小二不准我进去。他怕那混蛋看中我……这孩子也不想想我都快人老珠黄了在那担心什么?”小二脾气要卯起来也令人头痛真不知是不是她养大的!眼角注意到杜三衡目不转睛注视她她低声问道:“杜画师怎么了?”

“凤娘。”杜三衡微笑:“二郎是继子还是养子?”

“我没成过亲自然是养子……杜画师是谁告诉你的?”

“果然是养子啊难怪我老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你而你怎么看都像另一个人尤其是一脸又恼又火的时候。”

凤春心头一跳对上她的眼神。后者眸里一片无辜低头吃著饭当作没有看见凤春那复杂的视线。

欸阮府的秘密有点多了她怕以后得跟阮卧秋结伴当瞎子才不会动不动就现。以后啊她心里竟然还出现“以后”这二字看来这回她是不想先跑路了。

“知府大人的话谁敢不从?现下知府大人的独子宝少爷就在此地朝廷要征收阮府你要不从就是抗命!”厅内传出喝斥的声音。

杜三衡嘴里尚有饭香瞳眸却往小洞里瞧去。

“不知道朝廷要征收阮某府邸是作为何种用途?”

不徐不缓的声音是出自他的她有点想笑笑他只要事关朝廷必定理智在前不像面对她一股脑的就是爱骂人真不公平。

“朝廷要征收自然是有用途的由得你这市井小民追问吗?”那当差的奴仆骂道:“征收急用给你们两个时辰打点包袱一个阮姓人都不准留下!”

阮卧秋眯眼侧耳倾听四周的声响。之前陈恩附在他耳边低语此次前来的官兵约莫二十多人光在厅内就有十来个呼吸声杂乱不定移动的脚步声远不如杜三衡那踏实的步伐压根不像是久受训练的士兵。

“就算小民无权得知但敢问公文何处?”

“公……公文?”仿佛有人在对看然后骂道:“你这贱民!要你让出府邸就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难道你要入了牢受了刑才知道什么叫做官?”

“谁说我家爷儿是贱民!”

“陈恩!”他伸手挡住那要冲上前拚命的孩子压抑心里怒气沉声道:“本朝律法确有一条凡征收民间用宅必有公文。现在万晋年间四海升平既无水旱也没有瘟疫横行何须征收?若大人无法可据恕小民断然不能捐出府邸!”

“唉果然硬碰硬啊……”杜三衡低喃筷子停在半空连饭也忘了吃。

“你不捐宝少爷也得强行征收!”那人显然恼羞成怒。

“若要强征那就公堂上见!”阮卧秋毫不迟疑双目锐利地瞪著前方。

如果不是曾听说阮府主子是个瞎子真要以为他凌厉的双眼是瞪著自己的。不知为何那差使有点心虚一抬头看见“浩然正气”的匾额就在阮卧秋的身后。

有多少人家中挂著这四字匾额到头来还不是屈服了!何况只是个瞎子?思及此那差使挺胸骂道:“要公堂上见也行只怕你直得进去横得出来得找人来收尸呢!”

“何必跟这瞎子说这么多?”高进宝摇扇哼笑:“你的女人力气不小差点断了我的手筋这笔帐我可得好好跟她算算。下去搜把那女人跟杜三衡全给我搜出来!女人给我杜三衡就交给我爹由他带进宫中正好立大功!”

阮卧秋一听脸色遽变。身边的凤二郎与陈恩暗叫不妙爷儿的火气要爆了!

“树大招风、树大招风。”窗外偷听的杜三衡咕哝目光仍紧胶著他的背影。良民斗不了恶官啊他怎会不懂?把她交出去便是!

她沉吟一会儿放下碗筷用力撕下颊面白布露出开始结痂的伤口凤春见状连忙制止低喊:

“杜画师你的伤口不能见风一见风就会留疤的!”

她不以为意笑道:“这点疤痕留下也算好事。”

“杜画师!”

“我还想活著走出阮府。”她笑叹:“依阮爷的性子我怕最后连我都死无全尸呢。”

“我家少爷是要保你并非要你羊入虎口啊!”

“阮爷要保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她笑得爽快眨眨眼:“凤娘你觉得我像任人宰割的小羊吗?”

凤春见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像随时都可以进厅内替阮府解围。心里一阵迷惑她与少爷明明不对盘的如今却肯以身家性命去涉险一点也不像那平日贪图快乐的杜画师啊!

杜三衡暗暗吸气正欲起身忽然听见正气厅外小小的骚动。她微微探出脸瞧见院子里形势遽改。

不知何时一名锦衣男子头戴玉冠手执摇扇一派洒脱堂而皇之走进阮府身后数名随身武士全把高进宝带来的官兵制服。

突地那男子像察觉有人在注视他微侧过面对上杜三衡的眼。

她目不转睛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那细长的眸瞳透著几许的阴柔然后似笑非笑地移开走进厅内。

“来人啊!把这一干人等都给架走!”厅内高进宝叫道。

“谁敢?”阮卧秋怒目喝道:“依法无据王朝之下恣意抓人凡属朝中官员亲戚狐假虎威者罪加一等!”即使不见物他依旧瞪向四周威喝:“官兵私用不论其情可悯一律撤其职务再分罪责谁敢无故抓人?”

正气厅内“浩然正气”高悬一时间官兵面面相觑无人敢吭一声直到轻滑半讽的声音响起──

“我就说天下间看见他的人就如同看见打不死的律法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贼人看见他都只有认罪的份。卧秋兄好久不见了。”那锦衣男子优闲踱进厅内很随意地看了匾额一眼然后扫视厅内众人最后落在高进宝身上。

“外头是谁带来的官兵?本爵爷还当是哪位公公不要命了胆敢瞒著我向前都察巡抚阮卧秋私颁圣旨原来只是个闹场的角儿啊。”

“少爷是东方大人!”凤二郎咬牙切齿地低语。

“谁是东方大人?阮爷的朋友吗?”窗外杜三衡问道。这人看起来不像是阮卧秋会结交的朋友。太阴了方才对看之间脸皮都麻了。

“不当年少爷在朝中为官时东方大人处处与少爷作对。有人说当初毒瞎少爷的贼人正是东方非的人马。就算少爷辞了官他仍然不放过少爷每年秋风一起必定来阮府作客也一定会带来一名名医为少爷治眼……”

“八年从未间断?”杜三衡讶问。

凤春叹了口气道:“每年秋风起的日子不定但秋风一起有个人却一定会到。从少爷辞官之后他共来八次不曾间断过。”

梳洗之后东方非一身儒雅衣袍完全无官派作风摒退随身武士笑道:

“卧秋兄又是一年不见了。好歹我也为你解了围你不感激我反而板著一张脸真让我好生的失望啊。”

纵然心里对此人有成见阮卧秋仍压抑下来平静道:

“东方大人此次前来有何事需要小民效劳?”

东方非一挑眉薄唇掀笑尝了口热茶随即斥道:“这是什么茶?也配得上卧秋兄吗?你身边的丫头……”

“民女凤春。”凤春垂即使不愿也只能恭敬福身。

“是了我想起来了这叫凤春的打你当官时就跟在你身边了是不?你泡的是什么茶?去拿酒来!咱们兄弟俩许久未见确实该好好畅饮一番。”

凤春迟疑著在看见自家主子微不可见的点头后才匆匆离去。

“你身边的人真是死心眼儿你人都瞎了他们还没闹个鸟兽散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做人太好。”东方非漫不经心道。

“东方大人今年你来究竟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你一双眼睛啊。”东方非理所当然道。

“阮某的双眼确实已经没有救了东方大人不必再白费功夫。”

“我白费功夫?”东方非哈哈大笑:“我从来不知道白费功夫是什么滋味我要做的谁能说不?皇帝老爷也不成!”见阮卧秋脸色流露出薄怒东方非心头更喜笑道:“这回我又找到一个名医啦卧秋兄可一定要试试!”

“阮某心领了。”

“心领?”他扬眉哼笑:“你若不肯医治那名医一家十八口就只有去见阎王爷儿的份你说你只是心领了吗?再说一次我就吩咐下去让那十八口见不著明天早上的太阳!”

“东方非!”阮卧秋猛然站起。

东方非笑声不断在正气厅内显得格外刺耳。他摇著扇打量高悬的匾额笑道:“你也曾是个大人啊可惜双目失明大好前程尽成空你想如果现下我对著圣上提起前都察巡抚阮卧秋你猜他老人家还记不记得?”

阮卧秋抿起嘴未置一词。

“朝中新血交替又有谁能记得你?”

“若事事都要人记得当初阮某也不配为官了。”

东方非知他向来表里如一从不说违心之论薄唇不免又扬起:

“正是。卧秋兄你就这点教人钦佩让我好生难忘啊。”

“多谢大人厚爱。如今阮某已是平民之身大人不必再处处防我了。”

“哈哈我防你?你已经是一个没有官名加身的普通老百姓了我东方非何需防你?我要掐死你就如同掐死一只蚂蚁般的简单。卧秋兄你可知我在朝中一手翻云一手覆雨我要更改万晋法令哪个朝官敢吭声巴结我都来不及啊!”

阮卧秋闻言不由得怒火上飙骂道:

“小臣争宠大臣争权此危国之风也!东方非你凭一己之私在朝中翻云覆雨纵然得到了一时权贵国败民衰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东方非见他恼火不怒反笑:

“对我是没什么好处图个快乐而已。百年之后这个国家落得何种下场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当皇帝!卧秋兄你还记得当时虽明封为都察巡抚但实则贬离朝廷就因你上书反我!我想想那句是怎么说来著?‘能用一国之善士则足以君一国;能用天下之善亡则足以王天下东方非祸及王朝理应撤官查办’。你啊你啊就是说话也不会拐个弯!摆明就是说圣上无识人之明小弟我虽下才可也算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就算你搜集罪证又有何用处?我一把火烧了把你呈上的罪证当著圣上的面烧得干干净净。你说你替这种老头儿尽忠做什么?”

阮卧秋咬住牙根身侧拳头紧握。

东方非打量大厅又随意往匾额看去沉吟道:

“我最爱进你这大厅了……‘浩然正气’你果然是浩然正气即使遭贱民欺压你也从不提你在朝中的势力当年武状元雷行厉是不?我记得此人与你是结拜兄弟如今他授封将军之位驻守边疆你要提出他的名号小小知府不会不卖你一个面子甚至你要提我名号我也绝对护你!偏偏你只信律法、只信你一身正气!”东方非嗤笑一声不知是赞美抑或其他含意又道:“身居高位你可知有多少人来巴结我?而这里头有多少人初入仕途满腔热血怀著自以为是的正气打算斗垮我这东方爵爷可不到几年个个成为我的手下。哼哼浩然正气啊我每进一名朝官府邸瞧见这四字的匾额总忍不住冷笑笑到这些表里不一的朝官难掩羞愧拆下匾额!”

阮卧秋一贯冷寒著脸沉著气。

东方非见阮卧秋没有答话笑盈盈又道:

“唯有你这正气厅小弟不敢笑。所以我这一辈子最期待的就是等你回来官复原职。”

“即使我双目有救也不会重回朝廷。”阮卧秋沉声道。

东方非似笑非笑道:

“除非我找著了其他的乐子否则你非回来不可!没人跟我斗我可寂寞得很。思哼我还得代为拟召尽早让新的知府大人上任这一回小弟可担保永昌城内再也没有一个官敢仗势欺阮府。我自个儿知道书房怎么走你不必送啦。”

他闻言心里连连骇然没有想到这几年此人权势已可只手瞒天竟能自行代为拟召。

“东方非你到底所图为何?”他瞪著门口的方向咬牙问。

东方非轻讶转身然后笑道:

“卧秋兄你还看不出来吗?那我可得说你跟我就像是一根竹子的两头永远无法像小弟一般及时行乐啊!”

秋天一到阮府夜里雾气散尽一名老仆扶著他回到秋楼前他斥退:

“到这就好。”房内的摆设他再熟不过。有没有点灯于他根本无碍。

进了房扑鼻淡淡的酒气今他蹙眉不已。自从陈恩当他随侍小厮之后夜里就在外厅打地铺睡他才几岁就开始学当酒鬼了吗?

才到床缘匆地踢到某样不该存在的东西他整个身子连防备也没有就往床上跌去同时听见一声吃痛──

“杜画师!”这声音怎会误认?

“欸阮爷你回来了啊。”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角响起。

“搞什么你?”他狼狈爬起对著那声音怒骂:“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非要气死他才罢休吗?“既然你在里头为何不吭声?”摆明欺他眼瞎!

“阮爷我可冤枉了!”她抗议拒绝任何不实的指控。“我睡著了根本不知道你回来了啊。”

“杜画师你要睡回客房去到秋楼来做什么?”他撑起自己的身子注意到她趴在床缘睡著。要是她敢爬上他的床非要骂她不可。“你没点灯吗?”

“有啊我初更来的我睡著时一定是过三更天大概灭了吧。”她笑隐了个呵欠。他皱眉正要唤醒陈恩点灯听她又道:“陈恩喝醉了睡在客房里。”

“客房?”

“就是我暂住的房间啊。阮爷我压根没法搬走他于是我心想反正夜还长凤娘说你正让东方非带来的名医看眼睛没用晚饭我就带了点宵夜过来……唔现下都糊成一团了吧。”

简直乱七八糟!陈恩那孩子倒在她的房里她却来他这里?“你去点灯!”

“点灯啊……阮爷打火石你都放哪?”

他是瞎子怎会知道打火石放在哪?牙根隐隐疼简直不知拿她该如何是好。“杜画师你非得要处处跟我作对吗?”

黑暗之中沉默了会儿才听见她的笑声:“阮爷你真觉得我处处在跟你作对吗?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俩性子不同而已。”

那笑声明明一如往昔的轻慢他却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

“阮爷东方非带来的大夫说你眼睛如何?”她很好奇地问。

“有希望。”阮卧秋唇畔泛起讽刺的笑:“为了确保他一家十八口的命他说有希望而我必定得配合。”床微微地动了下像有人自动自坐在床缘他先是皱眉而后拿她没辙地叹息了。

“阮爷你叹什么气?跟东方非交手很累吗?我听凤娘说那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用简不简单来形容东方非未免太小觑他了!杜画师你可知今日来闹场的高进宝有什么下场?”他再度咬牙:“未经律法判决立斩;知府大人教管不严同罪不必呈报由他作主即可!”

“立斩啊……”真痛快不过这话可不能当著他面说。

“他素来有个习惯即使不是他动的手但若经他的口而死人他必会在事后沐浴更衣!”正因他是瞎子才会对气味如此敏感!

“难怪啊……阮爷我今晚也要沐浴结果烧好的热水得先让人呢。”她笑然后柔声道:“阮爷你要因此而抑郁吗?既然他知道你眼盲也一定知道你其他知觉异样敏感他故意在你面前梳洗就是要让你知道他的权势有多大。”

阮卧秋抿起嘴不一语。

“欸虽然我这么说可你一定还是耿耿于怀。”黑暗之中她道:“因为这就是你的性子啊。阮爷你猜我现在正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笑声再度响起时他的眉头匆地深锁。

“阮爷我在想现在我也看不见所以嗅觉格外敏感我闻到一股药草味那大夫一定为你敷了药……哎啊!”她脱口忽然现有人紧紧抓住她捂住肚子的右手。这房里只有他跟她谁抓住她根本不用多想。“阮爷你怎么啦?”

他顺著她的手摸到她的肚腹随即如烫到般缩回。“你肚子不舒服?”

她轻讶了声暗惊他竟然能觉自己的不适笑道:“是有点不舒服。我猜是空腹陪陈恩喝了几杯才老觉得不太舒服。”至于喝了几杯那可就不能明言了。

“空腹?你怎么不吃晚饭?”

“欸阮爷不也没吃?”

“少跟我嘻皮笑脸的!”他又被她气了。“凤春呢?没给你送饭吗?”

“唔……今儿个东方非跟他的随身武士大概有二十人上下府里的米正好用完凤娘便请厨娘煮了碗面给我。我知道你还要问什么阮爷你会不会挑食?”

“不会!”原来挑食!“若不合胃口请厨娘再煮便是!”

“不算挑食阮爷我只吃米饭只要煮饭煮得好不淋肉酱我也吃得开心。小时候我最快乐的事就是吃饭到了现在还是不变只要我吃了饭就快乐至于其他食物我就不想碰了。”

他闻言哼了声注意到方才摸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必是十分的不舒服。既然不舒服叫凤春再腾一间客房给她就是为何来他这里?

就为见他一面?每天都可以见何必选在此时此刻?

“阮爷一开始我就想说你眼上的药草很香啊……”她笑道。

她的笑声依旧轻浮完全察觉不出一丝异样。是啊明明察觉不出她哪儿不对劲却能从她声音听出她不舒服连他都觉得讶异了。

“真的好香呢……”

不知何时她竟然靠近往床内移了过来。他皱眉仔细聆听她的一举一动。

“阮爷名医说多久能见光?”那芳香的气息就在面前带著淡淡的酒味。

“自然是等东方非走了之后。”

“哎……阮爷我的肚子好痛呢……我能不能亲你一口呢?”

他一听她肚子痛咬牙正想秋楼附近没有家仆唯有等天亮之后凤春才会出现她要肚子痛该怎么办?匆地再听她说淫秽之词还没有回神嘴上就遭偷袭。

凉凉的唇瓣几乎贪恋地吻上他的嘴他顿时一僵。

“阮爷你好香哪……”她吐气如兰留恋忘返地舔著他的唇。

这女人!当真是得寸进尺了。

“欸阮爷你的味道真像是阮府里的白米饭……”

白米饭?他?

“又香又有嚼劲。”像猫咪般直吻著他的唇染上他的气味:心里就很乐:“小时候我哪儿不舒服我爹就会带我去吃饭一吃饭我就快乐连痛也忘了……”

她言下之意是指吻他也能替她止痛?这女人分明是诓他……

听见她微微抽气有点重心不稳倾向他;他直觉伸手搂住她没料她太过往前倾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搞什么你……”她的身子又软又无力甚至有些冷凉。真很难受吗?

“阮爷……”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听他又恼又怒干脆不爬起来了顺势缩起身子。“你真是表里如一我大概明白东方非为何不拿美色来毁掉你了。”

他皱眉听见她自行滚到床的内侧他心里不甚痛快又想起她身子难受便隐忍不放慢慢撑起来摸索坐到床缘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什么意思?”她让他头晕脑胀的根本无暇思索其他事情!

“我是说阮爷你一定很注重精神层面。”连个回吻都不肯!她心里也直叹气。“就算它日你有妻妾只怕也不会很热中男欢女爱吧。”偏偏她不一样啊。

“你还是个闺女怎能这样说话?”又怎能这么地放肆对一名男人?就因为她说喜欢他?就那么一点喜欢她就能动不动就吻他吗?

一思及她嘴里的喜欢就那么一点点莫名地他心头又有恼意了。

“阮爷我真要喜欢上一名男子我一定想亲近他、碰触他想要得到他的身子也要独占他的全部……”她叹气:“这就是我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啊。”

这么露骨的宣誓与她之前那种向往淡如水的说法简直是天地之别。他心里又疑又恼到底哪一种才是她的真心?

这女人好端端的何必来招惹他?即使他的日子就这么过不去不也挺好?

“欸……”

他咬住牙侧耳细听她断续的呻吟如果不是夜里一片寂静无声加上他失明也不见得会听见她那微弱的低音。想起她之前连受了又深又长的刀伤也不曾当著他的脸痛喊就知道她隐藏情绪功夫有多好了。

他迟疑了会儿愈听眉头愈紧最后摸索著移向床内侧摸到她的肩直觉要缩回后来又移向她的脸心里微惊。她的脸颊都是微湿像是疼到流了一身汗。

“你这女人搞什么你!既然不舒服来闹我做什么?”

“阮爷。”她笑:“我好失望哪你真当我来闹你吗?打东方非来之后你心情极差我是亲眼看见他差人押著高进宝出府那时你脸上表情又恨又恼不是恨他、也不是恼他而是恨你自个儿、恼你自个儿在那时候你已经预见高进宝的下场了吧。欸阮爷我是宁愿你气我恼我也好过自己闷在心头啊。”

“你……真是油嘴滑舌连来闹我也有理由!”他斥骂语气却不怎么重。这女人啊……

“本来我是想找你一块吃面的至少看了你我心里就乐得很。无味的面、无味的水都成了你的味道那倒也挺快乐的。”

他皱眉忍住骂她言语大胆。

“阮爷我可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他骂。说话不知分寸!

“我是说我胃疼没力气了你这床可要借我睡一会了。”眼花花再挨下去可要两眼一翻了。早知如此就不该空腹喝酒!原要陪他解闷的她真是没用!

“你……”他眯起眼。

“阮爷。”她似笑非笑地低喊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脸庞捧著轻声道:“你爱气就气我吧不要再气自己了我老觉得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东方非是来逼你回去当官我可先说好你当官我也喜欢不当官我也爱只要你快乐就好何必理他?欸我本想来当解语花结果落得这么惨的下场我的眼真花了阮爷你要吃我豆腐可得趁现在啊。”三句脱不了轻浮她挨不住虚弱地闭上眼手指一滑阮卧秋立刻抓住她无力的手臂。

他一向守礼绝不会在夜里跟一名女子独处上回能在楼外与她相处一夜已是极限今天她侵入他的屋子、爬上他的床已是他的极限之外若不赶她出去就只剩下一个结果——

他咬咬牙想起他老是看她不顺眼偏她一有事他又紧张个要命……

“喜欢我吗?”他喃道:“是喜欢我哪儿?”在她眼里他已是半个废墟她是迷恋上他哪儿?有什么值得她迷恋的?她的迷恋绝非作假啊……

这女人真是让他又气又恼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她已睡著眉头还是深锁著真这么难受吗?既然难受何必顾及他的情绪而彻夜在这里守著?

“款……”

他听见她吃痛的呻吟不由得心里又恼起来了。

他从未预设过自己的妻子该是何等模样尤其失明之后更不曾有过成亲的打算。现在她出现了完全不同于凤春、二郎在身边相伴的感觉。凤春、二郎敬他、怕他站在他的身后当他愿意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时他们才敢有所反应;她不一样硬抢著他的喜怒哀乐硬是坦承她的喜欢……他当官她跟著走;不当官她也要赖著吗?他连个承诺都不曾许下她这么大胆放下感情不怕没有回报吗?

又听她吃痛的声音他皱眉摸索到她微启的唇办很明白留下她过夜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所必须承担的责任。

责任吗?他闭上眼眼内的她还是躲在白雾之中长相模糊不清但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始终带著皮皮的笑意。

杜三衡啊……纵然只有模糊的影子这三个字却已经烙在他的眼里了不管有没有闭上都很霸气地在他心里占地为王了。

思及此毫不犹豫地轻吻过她的唇。

她的呻吟没了像是一时之间不疼了。对她来说他的嘴角真像良药吗?这女人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再加上一点点的怜惜……

她又叫痛他直觉俯头再吻她一口当真百试百灵她又睡得安稳些。一晚上他未眠就这么断断续续彼此气息交缠著。

如果能清楚地看上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够了让他一辈子记得那样的长相就是杜三衡的就算她生得奇丑无比他也无所谓啊……

以往东方非在阮府的日子里他总抑郁难消这一夜却心思满满都是这个名叫杜三衡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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