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回 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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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回赶到京城直接便去公铭乙家。周老和雪心见他突然回来都是十分意外雪心尤其高兴拉着他说个不住。桓震却没有心思与他们叙阔只推说自己是回来与他们一同过年的劈头便问可有法子寻傅山来。雪心道:“那容易啊傅哥哥前日应承了今日来度岁的大约少时便至。”周老微笑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只觉又渴又饿当下要了茶水点心一面吃喝一面等候傅山。问起杨涟家人的现状原来已经扶太夫人柩回湖北去了。桓震听说心中居然略略有些失望。
如雪心所言天色将黑未黑时分傅山果然到了。桓震不及多说当下便要他设法安排自己见朱由检一面。傅山瞧他神色焦急当下问是甚么大事桓震三言两句将事情大略说了。傅山沉吟道:“明日元日信王要入宫去朝贺恐怕不得闲见。”桓震道:“那么今日如何?”傅山一惊寻思片刻咬牙道:“好。”拉了桓震向外便走。

此时信王已经出居信邸说是信邸其实就是将旧惠邸修葺一番换一块匾额罢了。傅山带他去到王府背后的一条小胡同中三拐两拐钻进一个独门宅院。正在奇怪却见傅山取出一套杂役服色要他换了这才带着他绕到王府正门叫开了门。

信王府虽然只是在老惠王府基础上略加改建但规模也是甚大傅山要他在门房耐心等候自去里面寻信王去了。过得许久这才有一个侍卫前来招呼说信王在书房接见。桓震随他走去一路上顾不得瞧什么景致摆设便连路也不曾记住。

进得书房便见朱由检端坐案后傅山立在一旁。他却不知道该当用什么礼节见他是要下跪还是如何一时有些怔。朱由检笑道:“分别一月便不认得了么?”傅山不住冲他大使眼色桓震无法只得跪了一跪。朱由检笑道:“请起。今日咱们只叙旧情不论尊卑。”桓震心道我又与你有甚么旧情了况且你要与我讲旧情何不赶在我跪下之前便讲?一面唯唯答应。他心中存了事情总想借机说出无奈朱由检总在那里絮絮叨叨只是不给他机会似乎故意堵他话头一般。好容易等得他说完正要开言却有一个小太监上来禀报说岁酒已然备好请信王大驾。

朱由检笑嘻嘻地道:“相请何如偶遇今日便由孤做东。”说着也不管两人愿是不愿起身便走一众小太监、侍卫连忙跟上。桓傅两人对望一眼只得随在后面到了花园中的一个凉亭坐下。亭中石桌上早已摆好了酒肴朱由检先坐了下来见两人仍是迟疑不坐不悦道:“孤说了今日不论尊卑只管请坐。”两人这才入座便有小太监斟上酒来。朱由检举杯笑道:“这是去年朝贺之时皇兄赐的西域好酒孤一直不曾饮得存到今日。”说着一饮而尽。桓震哪里有心思陪他品酒胡乱喝了两杯只觉入口并不十分好喝比后世的葡萄酒差之远矣。

又扯一番闲话桓震渐渐焦躁起来只是朱由检始终不给自己机会说话倒也不能打断他。终于酒过三巡朱由检放下杯子问道:“百里此来莫非是出了甚么事情?”桓震好歹等到他问这一句当下一五一十地将遵化诸般经历细说一遍末了说到耿如杞被逮进京便问他可有办法加以援手。

朱由检沉吟道:“藩王不得交接大臣这等事情孤虽然有心却也无力。”桓震早知是这等结局虽然略感失望倒也不出意料。只是耿如杞的事情又须从别处设法了。这一顿年夜饭吃得直是没滋没味。饭罢桓震便告辞离去又像进来时候一般由傅山带他去换了衣服。傅山却要再回信王府去说是明日信王入宫他才来公家细谈。桓震点头答应一路慢慢走回公家去只觉京城的年夜似乎分外寒冷。

公铭乙一见桓震进来笑道:“这可好了!贤侄你不回来我这雪心侄女好歹不让开饭这可要饿死两个老家伙了!”雪心听得他如此说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桓哥哥你回来啦。”桓震点了点头坐下吃饭。公铭乙不住给他布菜桓震方才既在信王府吃过心绪又是不佳本吃不下去却不好拂他美意只得硬塞入肚去。好容易吃完了饭雪心又缠着定要放焰火。折腾完时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桓震心中有事这一夜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安睡总在思谋如何才能打探到耿如杞的消息。只是信王既不肯帮忙以自己一个白衣做起事来谈何容易?等来等去终于等到傅山赶来一进门便道:“近日信王府周围常有可疑人物徘徊好容易甩脱了他们这才过来。”桓震这才明白何以昨日他带自己前去信王府十分犹豫还要换了服色才肯带他入内。傅山点点头道:“近来魏阉似乎对信王颇为注意前些日还买通了府中一个小监有意在信王面前说些牢骚言语想要套出信王的底细幸得给小弟识破了。[——笔者注这是真事。]因此信王行事已是十分小心轻易不再出门了。”桓震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一听我说这桩事情跟魏忠贤有关他便不敢帮手。

傅山道:“照大哥所说陛下到明年八月便要……那时魏阉将会图谋篡国?”桓震摇头道:“只是图谋而已。究竟篡是不篡我也无法预知。”历史上魏忠贤确曾与客氏密谋以魏氏婴儿冒充天启后代可是最终不知因为甚么并未果行桓震不知道他没这么做的缘由自然也就不能断定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傅山沉吟道:“现今朝中位高权重之人几乎全是魏阉门下倘若当真给他造起反来那倒不好收拾。”

桓震想了一想道:“哥哥有桩事情说出来要你与我参详一下。”说着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考虑的问题一一与傅山说了。傅山听罢沉吟良久迟疑道:“那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桓震截口道:“你且说我这般做去倒有几分能成?”傅山道:“能成不能成那且不论大哥说要走魏忠贤的门路可是如何走得?”桓震摇头道:“那我也不知好歹你在京中时日也多过哥哥便是要你替我想个法子。”傅山想了一想道:“我这一月之中倒也结交了几个阉党中人物若说穿针引线的勾当却也做得。只是大哥却以何为进身之资?”桓震道:“那个慢慢再说不迟。总之无非金银珠宝一类。”傅山摇头道:“不好。魏阉眼中一般的财货如何放得下?那等价值连城之物除非寻信王去设法只是那么一来必然便要给他看出破绽了。”桓震默然也觉他所说有理。

两人商议一番都说这事情须得叫朱由检知道才好当下傅山自去安排不提。雪心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也不敢前来闹他大年初一这一日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次日傅山又来言道已同信王商议过了信王有话要他转达道是只管放手做去。桓震却不敢尽信他对袁崇焕难道不也是慰勉有加最后却又怎样了?

明代皇室待遇很是优隆单是光禄寺每年送内所用各项钱粮就要二十四万余两。此事既然有信王一力支持钱财想来便不是大事。只是究竟要走何人的门路却也颇费一番思量。傅山想了一想道:“有一个人尽可去访他一访。”当下说出一个人来便是号称“五彪”之末的锦衣指挥崔应元。这人本是个市井无赖出身不知怎么给他巴结上了魏忠贤先是充个小小校尉后来冒领缉捕之功居然给他积官至锦衣指挥。其人性子贪残一应杀戮之事大多有份。这等小人得罪起来固然吃不了兜着走然而若要加以收买也是十分容易之事。

傅山说到这里突然想起甚么笑道:“小弟却忘了。好叫哥哥知道现下小弟得信王保举免考入太医院做了个医官。”这却出乎桓震意料但想他医术精湛在太医院任职倒也合适当下恭喜了两句。傅山又道:“那崔应元却是有一回着了风寒叫我去替他诊治这才认识的。”明代太医院的医士医官原不轻易给锦衣指挥这等品级的官员看病但魏忠贤权势熏天便连手下爪牙也都飞扬跋扈起来了……

古代中国银子缺乏银子的价值很高的。与黄金相比明代大约是3:1不是近代的3o:1。在明代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只要一两半银子就够了平常老百姓使用的是铜钱很少用银子作为日常交易用。许多老百姓至死都未见过银子。所以戚继光的士兵军饷一日只有三分银子一月不足一两。光禄寺每年送内所用各项钱粮就要二十四万余两各位可以想象是个甚么概念:那是至少三万两千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杨涟坐赃二万银子那是很大的一个数目大约已经过了赖昌星。

另明代太医院的杂员有医官医生医士三级都要考试然而也可以由推荐免考。信王的身份推荐一个医官应当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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